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大学老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3:10:30
晏才宏,上海交通大学的一位普通教师,3月12日死于肺癌。他去世三天内,上海
交大校园BBS上,竟发表了学生千余篇悼念文章,学生还自发筹资为他出版纪念文集。

   这位老师的死引发了争议,他终年57岁,教学水平和师风师德广受赞扬,由于没有论
文,去世时还仅仅是个讲师。

   熟知他的人都说,他最让人感佩的一点是淡泊名利的洒脱,对职称从未挂怀。也有人认
为,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言行在浮躁之风盛行的校园里显得如此“
不合时宜”。

   倘若以世俗的眼光看,他不能算是功成名就;但在人生价值的天平上,他的分量很重很
重……  

   书教得再好也评不上教授?

   在上海交大电子信息与电子工程学院,晏才宏的教学水平有口皆碑。他的电路课,在学
生网上评教活动中,以罕见的满分居全校之首。很多学生称他为“我碰到过的最好的老师
”。他去世后,多位老师坦陈:“我教课比晏老师还差很远。”

   他上课已达到了这种境界:一杯茶、一支粉笔随身,从不带课本和教学参考书,知识早
已烂熟于胸,例题信手拈来,讲课条理清晰、自成体系。加上一手俊秀的板书,洪亮的嗓
音,他的电路课被誉为“魔电”,几乎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学生在校园BBS的悼文中说:“他的课充满了激情,从头到尾都扣人心弦,简直像一
部精彩的电影。”“书本上那些枯燥的字句,到了他嘴里就像活了一样,那些原本晦涩难
懂的公式、定理,经过他的讲解,就变得非常简单明白。”

   “不知道天堂里是不是也会有人学习电路呢?如果有,他们真的很幸运。”这样一位深
受学生喜爱的教师为什么至死连个副教授也评不上?主要原因是他没有论文。根据高校现
行考核体制,教师评职称主要看科研论文的数量,而晏才宏几乎没有发表过一篇“像样”
的学术文章。

   上海交大一位负责人这样解释:在中学,这样一个老师可被评为特级教师;但是大学要
求教学、科研并重,教师既要传播知识,又要创新知识,两者不能偏废。以此衡量,晏才
宏就不够全面。

   然而有人指出,在建设“科研型大学”的旗号下,很多高校实际上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重科研而轻教学。不久前,广西一位25岁的年轻教师仅因“学术成果丰硕”就被破格
评为教授,其教龄竟未满一年。而晏才宏这样的老师,书教得再好,科研不行,评职称也
没有希望。

   在偏重科研的指挥棒下,为晋升职称,许多大学教师不得不将大量精力花在论文和课题
上,无暇顾及课堂教学,其直接后果是教学质量下降。而他们职称越高,离讲台就越远。
讲台上难觅名教授身影,这在大学里已不是个别现象。  

   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反成另类?

   一个学生在BBS上写道:“我不禁要问:究竟如何才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师?我们常常
会发现,一些教授只是把授课当作副业,并未具备足够的认真程度,又或是讲得过于深奥
难懂,上得学生们不知所措。”

   在大学里,一个教师的教学任务完成与否只看课时数,至于教学效果如何,则很少有人
关注。不少教师为了完成教学工作量勉强走上讲台,不认真备课,不与学生交流沟通,他
们想的不是如何取得最佳教学效果,而是如何以最少时间“完事”。

   晏才宏的表现则与此形成鲜明对照。学生们清楚记得他生命最后阶段的一些细节,每每
说起,总是扼腕叹息——

   “假期我去做了检查,昨天拿到结果,肺癌晚期。这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课。”去年
“十一”长假后的第一堂课,晏才宏向学生这样宣布,口气平静,然后照常开讲。他平时
从不拖堂,那天却好像没有听到下课铃声,继续往下讲,似乎想把他所有的知识一下子全
部告诉他的学生。最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粉笔时,眼里透出深深的无奈和哀伤。

   一周后他又出现在讲台上。“由于新老师没到,我继续把第一章讲完再告一段落。”那
一课许多学生是含泪听完的。“如果说教学是一门艺术,那么你们就是我未能完成的艺术
品。真对不起!”临下课时,他这样向学生致歉,同学们则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住院后,晏才宏依然想着他的学生。在病房里,他还给前去看望他的学生现场画图讲题
。即使癌细胞扩散,颅内大量积水,说话已出现困难时,他还对妻子说:“帮我到学校定
一间大点的教室,把学生召来。你带上一杯水,我说不出话时给我喝一口,我还想再讲一
课。”然而,这个心愿至死未能实现……

   几乎所有熟知晏才宏的人都认为,他之所以没有发表论文,是因为把主要心思都用在了
教学上。为学生答疑、补习占据了他大量课余时间。为方便接待学生,他贷款在校区旁买
了新房,并专门辟出一室,挂上一块小黑板,作为“答疑房”。

   记者屡次听到学生说:大学里这样的老师太少了。传道授业解惑本是为师者的天职,如
今这样忠于职守的人反倒成了另类。   

    他是不是陷入了“钻牛角尖”的误区?

   晏才宏究竟有没有能力写出科研论文?对这个问题存在着不同看法。

   一些人说,他没有论文是因为长期只顾教学而与科研脱离,已经“手生”了。另一些人
却说,他聪慧超群、学识渊博,在国内期刊上发表学术文章根本不在话下。

   在上海交大,讲师评副教授的标准是要发表两篇期刊论文,或主编一本教材,或发表三
篇教学研究论文。知情者认为,这一要求并非高不可攀,因为即使不写论文,晏才宏讲课
那么精彩,让学生帮忙录一下音,找人整理一下,也很容易出一本教材。而他竟没有这样
做,令许多人难以理解。

   晏才宏生前也有人就此问过他,他的回答是,发表学术论文要十分慎重,必须在某个领
域有突破性的创见才拿得出手,为评职称而拼凑论文的做法他不忍为。

   有人对他这种想法不以为然:如今成千上万的高校老师在各个领域进行着大量艰苦的研
究,发表的成果不可计数,尽管不都是“重大发现”,也不能说毫无价值。如果都要求能
拿诺贝尔奖才可发表,不仅太钻牛角尖,也不符合科研的规律。

   另一些人则说,原创的科学研究十分艰难,不少科研成果要经历时间考验,才能证明其
价值所在。世界上许多科学大师都自甘清贫寂寞,“十年磨一剑”,而当前国内学术界浮
躁之风堪忧,追名逐利,“为成果而成果”者大有人在,不少科研成果含金量其实很低。
在这种形势下,晏才宏宁肯不要头衔和待遇,也不制造“学术垃圾”,实属难能可贵。 

   谁能理解晏才宏?

   “在门口见到一位吞云吐雾的先生,身材不太高,略微有些发福,一副大眼镜,乱乱的
头发。”这是一个学生对晏才宏的第一印象。

   在采访中,记者听到晏才宏的许多趣事。一次他跟妻子上街,在家具店里,看到店主读
初中的小女儿正面带难色地做题,为数学不及格而懊恼。他立马坐下来帮孩子讲解,临走
还留下联系方式。后来孩子果然找上门,晏才宏为她一补就是两年。他在一个知青子弟学
校为学生补习,一补又是7年……诸如此类的答疑补习数不胜数,他却从来分文不取。

   有时他从学校回到家已是一脸倦容,闭着眼斜躺在沙发上,右手还在空中划着电路图。
一个学生甚至怀疑:“这个老师,是不是吃饭休息的时候,脑子里面也都是二极管呢?”

   他对教学工作那样投入,以至“影响”了评职称,但从未有人见过他对自己清贫无闻的
处境表现出苦闷。他从不掩饰对自己教学的得意,经常眉飞色舞地对妻子、朋友讲他上了
一堂如何精彩的课。他爱吃肉,时常玩笑说:“学生满意我的课,比吃猪蹄还香。”

   有人称赞晏才宏有“古君子之风”,有人则说他“傻”,而晏才宏却在生命最后一刻说
:“作为讲师,我问心无愧。”





      朱淼华课教得好,学生给他打高分但因为没有论文,岗位考评不及格———

    11月15日,晚上6点半是公共选修课《西方艺术史》的上课时间。与往常一样,不到5
点半就有学生到教室门口等候。

    6点半,朱淼华走进教室,里面已坐得满满的。朱淼华打开电脑,丰富的内容吸引了学
生的注意力。伴着他沙哑的声音,学生仿佛进入艺术的殿堂:古希腊、中世纪、文艺复兴
、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达·芬奇、伦勃朗、德拉克洛瓦、莫奈、凡高……在朱淼华的激
情讲课中,学生陶醉于美轮美奂的艺术世界。下课时,教室里爆发出热烈掌声。

    面对学生的掌声,已有20余年教龄的朱淼华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脸上泛出满
足的笑容……

   他的课是浙大一景:200多人的教室坐满了人,有同学自带凳子,还有的站在过道上

    朱淼华为什么被“淘汰”?

    朱淼华今年已经48岁了,是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的一名普通讲师。他的名气很大
,开设的公共选修课《西方艺术史》在全校有口皆碑。他每次上课,能容纳200多人的教室
总是坐满了人,有同学自带凳子去教室,还有的人站在过道听完两个半小时的课。每次上
完课大家都会鼓掌,期末最后一堂课还有人献花。

    在理工科学生较多的浙江大学,一门人文类选修课如此受欢迎并不多见,而朱淼华的
这门课受欢迎竟达10年之久。正如一名学生所说:“朱淼华的课是浙大的一道风景线。”

    朱淼华上课很有特点,一瓶水、一张光盘就是上课的全部用品。他说上课是跟学生聊
天,聊艺术、聊人生,让他们在学习理工科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人文精神。课堂上,他向来
是兴之所至,讲到激动时,还会手舞足蹈。开课10年,知识点早就烂熟于心,但他上课前
总要留两个小时调整心态,每次课都加入新内容和新见解。他说话语速很快,学生记不下
来,就带录音机听课。

    在期末考试的试卷上,一名学生写道:“印象最深的是老师丰富的感情、对日常生活
的细致体察和他身上体现出来的批判精神,这给我带来一种迥然不同的视野。”

    2003年,在以学生打分为主的全校老师综合考评中,朱淼华排名第七,前六位都是名
望很高的教授,作为讲师的朱淼华排名如此靠前,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同年,他的《
西方艺术史》被评为全校精品课之一。

     但就在这一年,朱淼华却“下岗”了。

    按浙江大学岗位聘任的有关规定,教学科研岗位分为本科教学主讲岗位、研究生教学
岗位、科研岗位等不同种类,由一级到九级。各岗位的聘用标准虽有所不同,但无一例外
都要求有论文发表。在2003年的岗位聘任考评中,因为没有论文等原因,朱淼华在哲学系
排名最后,被淘汰“下岗”。

    “下岗”了,却在三校区同时开课;上着课,却拿着“下岗”工资

    朱淼华到底什么身份?

    在浙大网站的BBS上,有许多关于朱淼华的帖子:“现在的理工科学生太需要朱老师这
样的老师和《西方艺术史》这样的课了。”

    学生需要朱淼华上课,学校也排了课。但是没被聘上教学科研岗位,按理就不能承担
教学任务。朱淼华凭什么身份上课,学校没有明确的说法。学生说:“朱老师凭‘人气’
上课。”

    按学校规定,连续两次未聘岗者必须调离学校或交校人才开发中心管理。到今年6月份
,朱淼华已经两年没签合同了。

     但9月份朱淼华又被安排继续上课,而且是在三个校区同时开设《西方艺术史》。“
人气”又一次让朱淼华留了下来,朱淼华很高兴,但对自己的身份更加莫名其妙:按规定
应该被“挂”起来,但他还在上课;可如果算是“上岗”了,却还拿着“下岗”工资。

     现在朱淼华上课总感觉时间不够,他不知道在“人气”和制度面前,到底谁能给他一
个堂堂正正的教师资格,到底还能上多久的课。

    书稿已修改了4年仍不满意,他说:我并没有放弃学术,但决不会单纯为了职称而应付

    谁能给朱淼华一个说法?

    2003年“下岗”以来,朱淼华虽然上着课,却拿着每月1000多元的“下岗”工资,只
是年终有四五千元的授课津贴。学生告诉我们,曾经有段时间朱淼华的生活非常清苦,甚
至到了有学生在网上为他募捐的地步。

    有学生劝朱淼华:“朱老师,你就不能写写论文,评个职称吗?”朱淼华笑笑说:“
我的思考还不成熟,决不会发‘不达标’的论文。”朱淼华的桌上放着厚厚的《西方艺术
史》样稿,他说这本书稿已修改了4年,但自己仍不满意,出版社催了多次,他硬是没交。

    有人说他认死理儿,有人说他想不开,“有论文就有职称,有职称就会有好待遇。”
谁都知道的事儿,朱淼华却反复说:我并没有放弃学术,试想一位人文学科的教师如果没
有学术研究怎么能在课堂上激扬文字呢?他说在今后的时间要把书稿完成,给自己一个交
代,也会开始写论文,但他决不会单纯为了申请职称而应付。

    朱淼华告诉我们,“学生是我生活的全部。”他从不看工资单,生平也没有打过职称
报告和住房报告,唯一看重的是学生的评价。每次期末考试,都有一道题是关于对《西方
艺术史》的看法和意见,每份意见朱淼华都认真阅读,并且好好保存,至今已经保存了好
几千份。

    在朱淼华的房间里,我们看到各种精致的小饰品和各地特产。对此,朱淼华如数家珍
,“都是学生送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当我们告诉他,在采访中学生形容他最多的词
是“朋友”时,朱淼华非常开心:“他们都叫我老朱呢!”学生在BBS上发帖:“感谢朱老
师,您的艺术水平,讲课的功力,做人的态度,人生的追求,都是楷模。”

    面对清贫的生活,朱淼华说他的精神财富是丰富的;面对尴尬的处境,朱淼华依然坚
持站在讲台上……

   最后,我想问大家一句,大家觉得大学里的教授讲师,是以培养祖国下一代传其道解其惑
为主还是该专心科研教学上随便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