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的敌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7:06:39
[组诗] 你们是谁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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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之一:《切.格瓦拉》
  
  
  一
  
  你很不幸 遇见伊尔达这个女人
  她只翻开半本书
  就找到了神话中的马克思
  她只跟你说到资本 封建主义 阶级
  说到半生不熟的列宁
  你就栽进去了 年纪轻轻
  刚刚学会做爱的年龄
  胡子还不是很硬
  你就喜欢玩枪 喜欢政治射精的快感
  不过你的确很勇敢
  穿过虚弱的理想 踩着大片的积水
  而你的命运不如一支雪茄
  不如海底坚挺的礁石
  不如暗处的枪 及其自由的瞄准
  一整夜 你吸雪茄 跟伊尔达谈存在
  谈到河水深处的性
  但这些对一个盲目热情地女人来说
  不管用 你只能去谈一个男人
  虚脱的事业 不安定的温暖
  谈天亮之前的打算
  有时候 你也会想起抱她上床
  但你身份不明
  在墨西哥 在低矮的出租屋里
  你只能干脆和她同居
  你的背叛是从同居开始的
  
  二
  
  你很不幸 在拉丁美洲的雨林深处
  在城市黑暗的拐角
  你把毛泽东和卡斯特罗捏在一起
  这些可能都与伊尔达有关
  其实你的心还不够狠
  你不相信女人的坚强一旦离开书本
  一碰就碎
  你没有把革命中勃起的部分
  和一个女人的兴奋
  区别开来 你有爱的贪婪
  后来我们想 你对人的拯救即是贪婪
  你的爱即是藐视
  你居然想到把世界还给直立的人类
  想到把勇敢的汁液注射到
  他们矮小的身体里
  你想从一个个黑色的洞穴里看见
  矮小的英雄们
  他们成群结队的走出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 你已经与马克思无关
  只与你自己有关了
  
  三
  
  你很不幸 躺在漏雨的政治屋顶
  眺望世界各地
  你确信没有看到幸福的土地
  从拉丁美洲的湿气中
  伸出红肿的手 眺望自己的脸
  你确信自己没有衰老
  第一次 你想到把乳白色的政治精液
  射到丰满的非洲去
  那时候 打仗已经很不容易
  做爱 喝干净的水
  已经很不容易
  你已经认不清身后的故乡了
  伊尔达不知道你在那里
  小伊尔达也不知道你在那里
  那黑色的大陆 那飘起来的
  美丽的土 有毒的阳光
  让你看上去很失望
  黑人兄弟们不认真地打仗
  他们胡乱地瞄准
  在阳痿的夏季精力不够集中
  因为你去的时候
  已经没有多少白皮肤的敌人了
  被瞄准的人 皮肤和他们一样
  那时候的非洲很坚硬
  女人不怎么漂亮
  男人不怎么认真地洗澡
  他们的孩子 在10岁以前学会警惕
  在惊恐中不哭出声来
  在10岁之后 他们学会玩枪
  有时候 你只能抽抽雪茄
  在丛林里闲逛
  你总是盯着那么多开裂的政治裤裆
  而你不是个救世主
  
  四
  
  你很不幸 当你回到尤罗山谷
  花香引诱着你
  你只能听着丛林的外面 河流翻滚
  找不到通往大海的坑
  找不到伊尔达 吃不到树枝上的鱼
  但你已经不用担心有人会问:
  万一我死了 应该通知谁
  别把已经听不见的消息告诉老人
  当你的脚跟发软
  再次碰到罗西南特的土地
  当你放下枪 写信 找不到纸笔
  却更像个英雄
  当你执意挽着盾牌 重上征途
  就别让人看见
  不要再给小伊尔达写信
  你知道 她很久以后才能收得到
  你的确度过了壮丽的岁月
  在危险的加勒比海
  在光辉和不幸的日子
  在不曾飞起来过的日子
  
  五
  
  这之后我们想 你是谁的敌人
  现在 尤罗山谷欢声鼎沸
  悼念漫出了古巴上空
  漫出了精神的底牌 街道 和暗角
  而你的脆弱仍然挺拔
  比起你的死 一部叫作《切》的电影更火
  北京的舞台上演了解剖你的话剧
  场面比枪决壮观很多
  摇滚乐团的海报上 棒球帽上
  你的眼睛似乎远离了死
  你坚挺的脸 枪口一样的眼睛
  正贴在女人的内衣上
  你 能让这些洗得更白
  
  六
  
  你是谁的敌人 在你的目光的伤害中
  重现着被人锯下的双手
  被人拓下的石膏面像
  你死了 枪决你的痛快还活着
  你的死击中了活人的隐私
  悼念一哄而起
  后来的政府们看不见你的敌人
  摇滚歌手 棒球手 女人
  他们都看不见
  你的敌人分解到人民的呼吸中去了
  他们是活人心中的草
  漫过水 漫过像太平洋那样辽阔的水
  在春天那种茂盛的季节
  你的敌人漫过活人
  漫过关于恐惧的需要
  关于隐藏的需要
  关于掩住窗户那样简单的需要
  
  七
  
  你是谁的敌人 现在 你灰色的头像
  在他们手里紧握
  像一面旗 被一次次高举过头顶
  多数人在忘记之前
  记下你的名字
  他们知道你死于一次枪决
  像杂草 面对雨的渴望
  面对涂着牛油的枪口
  你的渴望只能到一支雪茄为止
  只能到伊尔达为止
  后来 有人分析过你的死
  说是一个国家干的
  是一个国家支持另一个国家干的
  后来的政府们找到了证据
  与以前的政府有关
  后来的孩子们也找到了证据
  与快感或盲目有关
  现在 你让他们兴奋 他们一定要说
  你就是堂•吉诃德
  因你而来的堂•吉诃德们越来越多
  挤满了各条路口
  他们说到浪漫的丛林 游击战
  说到故事中的独裁者
  说到堂•吉诃德在黑山修炼得事
  而你正在忘记
  自1967年10月9日以来
  你的敌人 多数还活着
  在人们膨胀的血管里睁大着眼睛
  在尤罗山谷的欢声里
  他们旅游 集会 喊口号
  在野外丢下避孕套和口香胶
  像球迷一样 欢呼 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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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之二:《伊扎克•拉宾》
  
  
  一
  
  你倒下之后 他们更加放肆地说到和平
  纪念的事像潮水一样浑浊
  评价你的文章多数来自首脑们
  读起来有点粗糙
  在中东 在白宫的南草坪
  在反复的会议上
  各怀鬼胎的人士庄严地朗诵到你
  在一切理所当然的时候
  你的死被挂起来 打上尊贵的钢印
  后来我们想 假如你一直活着
  会有多大的意义
  从1922年7月24日的记载中
  我们找到一个回答
  有一点勉强 有一点附会的意味
  像一记耳光打响在空气里
  这一天 不仅与装模做样的英国佬有关
  还与国际联盟的一个馊主意有关
  事后我们放纵地假设:
  英国佬肯定是洋酒喝多了
  他们接管地中海东岸那块烂地方
  多半是因为“日不落”的理想
  就像我们国家的人 一想到日本
  心里就泱泱大国一把
  可中东那个烂地方真的不好玩
  那是阿拉伯人的巴勒斯坦 犹太人的迦南
  英国佬在你出生后的4个月
  零23天 就给你弄出这件烂事情来
  那时候的世界黑漆漆的
  还没有人提到伊扎克•拉宾这小家伙
  那时候的北半球 天气刚刚暖和一点
  与政治无关的鸟群迁徙刚刚结束
  不列颠岛国周围 巨大的冰块随处可见
  当然 历史简单地翻回去84年
  也无所谓 这可能是件小事
  但这一天该怎样被怀念
  怎样不那么硬梆梆地被记录下来
  或者后来 这怎么就成了一件大事
  还真不太好确定
  不过现在看来 这不见的就意味着不幸
  只是在此之前 你活着的意义多大
  官方有正儿八经地演说
  但在诗歌可能记录的历史里
  你 伊扎克•拉宾
  肯定是个值得怀疑的孩子
  
  二
  
  其实你完全有机会不出生在耶路撒冷
  这里一直叫作圣城
  就是与习惯性流血有关的城
  与种植地雷有关的城
  如果你父亲不那么热爱打仗
  当初就不会移民到这里
  那你就可能避开伟大的一生
  只在俄国做个小商人
  如果他们不是犹太复国主义者
  或者不是那么狂热
  你后来可能只是个激动的示威者
  你就不会直接面对“犹太人的叛徒”的木牌
  而1995年11月4日那一天
  被上帝带走的人就不是伊扎克•拉宾了
  那一天 你可能也会一手举着小旗
  一手举着骂人的木牌
  冲着另一个快要倒下的人乱喊
  而事隔几年之后
  你大约还会出现在另一个集会上
  随着乱哄哄的人群 一起哭泣
  像歌唱一样悲凉
  如果那一天你不被踩死在广场上
  你就还有机会 参加下一次习惯性示威
  像个跑龙套的演员
  像个凶手 在雨水里忏悔
  
  三
  
  你的仗打得漂亮极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
  你的停战谈判也十分出色
  而且善于用人
  比如你器重只有一只眼睛的摩西•达扬
  仅仅6天 埃及 叙利亚 约旦
  就因为你出手太重 修订了脸谱
  之后 你又跟美国佬打了五年交道
  这对你以后做总理至关重要
  回来的时候你说:
  “人要是都打光了 还要土地干什么”
  那时候你算是弄明白了
  其实中东这块烂地方 谁也别想吞掉谁
  得和阿拉伯人耐心地谈谈了
  但你的确不该在安息日那天
  去欢迎美国佬的F-15飞机
  否则他们也不会骂你骂的那么凶
  至于夫人莉娅 听说你们俩的感情不错
  不过你也太不小心了
  她在美国银行存款的事
  怎么能轻易地让官僚们发现呢
  要不然 你也不必折腾两次去做总理
  虽然你后来做总理也是没办法
  那时候的中东已经乱了啊
  一些哥们和敌人交换了角色
  苏联人也不再与西方对着干了
  不过总的来说 搞政治
  夫人的事还是小心为妙啊
  
  四
  
  对你来说 从1993年1月开始
  挪威是不能忘记的地方
  那时候 奥斯陆郊外的冰雪还没有融化
  一座古老的庄园看上去很辽阔
  屋内有兴旺的炉火 厚重的窗帘
  屋外有北半球的阵阵寒流
  你 伊扎克•拉宾 当时的仇人阿拉法特
  还有身份很高的和事佬们
  坐在一起 在地图上画着圈圈
  之后的8月29日 在耶路撒冷
  在以色列的内阁会议室
  面对各种各样的部长们 你说:
  (用平静的语调)
  我们的佩雷斯兄弟 和阿拉法特草签了协议
  协议当然是秘密的
  加沙 杰里科 咱们犹太人就别要了
  犹太人都要娶老婆 生孩子
  巴勒斯坦人也一样
  之后的11月13日 在白宫 南草坪
  你们在世界最大的总统关心下
  真的签协议了 握手的姿势不错
  那天 我在中国安徽繁昌县平铺镇的三叔家
  喝了一点酒 在电视上看见了你们
  
  五
  
  不过 听说这样的好景还不到两年
  你又去了一趟南草坪
  这你可得反省反省了
  在我们国家 有句古话叫功成身退
  你非要把别人自治的范围扩大
  还要把西岸归还给人家
  以色列极右势力能不反对你吗
  于是你被抗议包围 像个后世的英雄
  获得一点点悲壮感
  他们大骂你是叛徒了吧
  骂你是卖国贼了吧
  把你和希特勒相提并论了吧
  你看 你何苦呢
  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
  你头戴阿拉伯头巾
  佩带法西斯字符
  出现在我们中国人熟悉的那种漫画上
  问题是1993年以后
  你还不断地获什么奖
  包括那个什么诺贝尔和平奖
  其实你知道 那是政府们的证据
  历史的经验告诉孩子们
  一般情况下 人作为不得已的政治动物
  走到这一步 离死就不远了
  
  六
  
  犹太教安息日 1995年11月4日
  后来被描述为最黑亮的一天
  暮色中的特拉维夫
  国王广场 也就是后来的拉宾广场
  光 掩盖了一切
  多年来 规模最大的集会像干燥的火把
  一直升到天上
  10万人在你挥手之间欢声雷动
  你简单而坚硬地说到这一天的主题:“要和平
  不要暴力”。
  直到晚上7时50分
  你离开时 一边走 一边握手
  之后是枪声响起
  之后是你在被送往医院途中说:“这不可怕
  这不可怕”
  之后是手术台上漫长的19分钟
  之后是你的心脏缓缓关闭
  之后 医学鉴定报告上说:有3颗子弹
  一颗打在腹部 一颗正中胸腔
  之后 你荣膺以色列建国后的第一位
  被谋害的政治领袖
  这是你获得的最后一个奖项
  而蓄着黑色短发的伊贾尔•阿米尔
  他27岁 他开的枪
  他很英俊 他学法律 他很瘦削
  戴上手铐之后 他笑了
  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他完成了“捍卫犹太人的使命”
  他完全出于自愿 是遵照“上帝的意旨”干的
  他“不感到后悔和遗憾”
  
  七
  
  挪威真的与你有缘 1999年11月2日
  又一帮大佬聚集到奥斯陆:
  克林顿 巴拉克 普京
  还有颤巍巍的阿拉法特
  他们先说完粗糙的话 然后按程序
  认真地听你夫人说:“伊扎克
  我们5年后又回到奥斯陆
  而你却没有来……
  那么多信任你的以色列人
  只有泪水”
  大佬们还认真阅读了一个13岁女孩
  为你写的诗:“三颗子弹
  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逝者
  ……这会发生在今天
  而不是在丛林”
  她在诗里坚持写到:她一直以为
  这是一个文明的社会
  
  八
  
  现在是1995年11月5日 耶路撒冷
  赫茨尔山公墓
  下午3时30分之前的情况是:
  有13位国家元首
  有22位政府首脑
  有40多个国家的代表
  有连篇累牍的致词 说到你的伟大
  有克林顿 他说到上帝考验亚伯拉罕的事
  有外孙女娜娅 她说她心里没有复仇的想法
  因为悲伤占据了一切
  有你的哥们埃坦•哈博
  有一张浸满你鲜血的《和平之歌》歌词:
  “让太阳升起
  让清晨充满光明……”
  没有阿拉法特
  据说为了避免刺激以色列人的情绪
  不过4天后 他从加沙飞到特拉维夫
  看望了莉娅
  
  下午3时30分之后的情况是:
  有8名以色列军官
  有黄土渐渐将你掩埋
  有仪仗队
  有鸣枪志哀
  有眼泪 有各种各样的眼泪
  有犹太教拉比的诵经
  有一块小木牌
  有一行字:伊扎克•拉宾 1922-1995
  有耶路撒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
  持续下了三天
  没有国歌
  没有我想写的一句话:
  你 伊扎克•拉宾 暂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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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之三:《马丁•路德•金》
  
  
  一
  
  礼拜一晚上 霍尔特街浸礼教堂
  他们的集会与一个被捕的黑色女人有关
  你深呼吸 准备好有生以来的
  第一次政治演说
  场地不大 时间不足半小时
  这一天你26岁 放下书本 走出卧室
  第一次出现在悲剧中央
  教堂的楼厅和过道显得古朴陈旧
  挤满了激动的二等公民兄弟
  起初 你站在沉默的位置
  看他们从窗外往里面挤 从楼厅的座位上
  仰起黑暗的脸 灯光晃动
  他们的脸色略显疲惫 这一天
  你26岁 正式面对一大群陌生的人
  正式开始 说危险的话
  你使用了低沉的声音 控制住节奏
  尽量说的缓慢一些
  你说了一个极其普通的开场白:
  “今天晚上 我们聚会 商讨一件严肃的事”
  你说说停停 你每次停顿 听见他们集体说:
  对啊 阿门 对啊 阿门
  “终有一日”你说
  “人们不再忍受被赶出七月灿烂的阳光
  罚站在阿尔卑斯山11月刺骨的寒风中。
  终有一日……” 你继续说。
  这一天你26岁 距离你的死
  还有12年零4个月
  
  二
  
  在华盛顿林肯纪念堂 你说:I Have A Dream
  后来的大约40年 以及你在枪声中
  倒下的30多年里 你的二等公民兄弟们
  他们受到的歧视隐蔽在你的悼念中
  鲍威尔和赖斯的皮肤被挂的很高
  挂在白宫 安南的皮肤被挂在纽约
  挂在五大洲的空气中
  这些是悼念你的有力证据
  看起来如果不是夫人反对 鲍威尔也不会
  在最后时刻宣布退出
  他可能成白人国家的黑人总统
  其实在我们国家 也有一个26岁的女教师
  她得到耐心地说服 她被迫当上副县长
  因为她不是汉族人 是本科
  不是党员 是女人
  政府们需要这些确凿的证据
  你没有看到9月11日以后的阿拉伯人
  他们正在世界的每一个入口
  接受盘查 他们的故乡总是在打仗
  都快40年了 我们这个国家移民的孩子
  因为受到关于谦忍的教育
  以及他们的优秀 受到欺侮
  听说在美国的监狱里 47%的罪人是黑皮肤
  16%的罪人是拉美裔
  被判死刑的黑人多于白人
  有报告称 杀害白人被判死刑的黑人
  比杀害黑人被判死刑的白人
  多出4倍 其实在我们国家
  新疆的小偷也越来越多
  他们总是说:我们没有了石油
  而你一直在说:I Have A Dream
  都快40年了 芝加哥的教授们分析说
  如果名字听起来像白人 雇用的机会高1倍
  我的英文不好 下次我去美国
  会取一个白人名字:尼尔 布莱特 或吉尔
  我从我们这个国家带去的女人会叫
  艾米莉 或安妮
  教授们还提醒说 不能取一个黑人名字:
  塔米卡 艾伯尼 拉史德 或者艾沙
  
  三
  
  都快40年了 你反复说:I Have A Dream
  你的黑人兄弟们
  一直在暗处坚持 政府们
  一直在明处悼念你
  他们需要坚持这些证据
  你为后来的政府创造了更多的选票
  但你没有机会重新睁开眼睛
  关于黑人歧视白人 在你的演说里
  那应该被理解成反抗
  你没机会看到后来的菲律宾
  那阴暗的暴乱 其实凶手并不强大
  弱小的人群在仇恨中集结
  在乌云下 砸掉我们国家的移民的商场
  砸掉汽车 拦住回家的孩子辨认
  因为我们的皮肤相似
  他们复习强奸这种丢失掉的犯罪方式
  都快40年了 仇恨的味道一直在变
  来自更细小的血管
  来自那更容易澎湃的血液
  你没有机会切开更多的细小的血管
  你一定没有认真阅读卡彭铁尔的《人间王国》
  故事说 黑人奴隶把主子干掉之后
  带着两个年龄大一点的儿子 冲上木楼
  反复干掉他的白人老婆
  你不去想私有的意义 那会毁了你的成就
  历史宽厚的一页被你随意翻过
  就像我们国家的人 卧在自己的历史草丛
  想到日本 酝酿对这座岛国的轰炸
  就像在北京好莱乌酒吧 日本妓女被我忽视
  事后我受到兄弟们的斥责
  就像在珠海 日本人集体脱下内裤
  展示大和民族一贯的短
  而你也没去过今天的东京 日本的妓女
  站在门口 想掏我们国家男人的腰包
  只需学会一句汉语:
  来!报仇!来!报仇!她们反复说
  捂住胸口的瞬间 你会想:I Have A Dream
  你只能想:I Have A Dream
  你只能想到子弹一定从敌人那里射来
  一定是白人干的
  都快40年了 你的二等公民兄弟们
  一直这么想
  
  四
  
  你的死是实验中的仇恨或正义
  你为后来的政府们留下横七竖八的结尾
  在歧义的结尾中 不同的人
  不同的政府 获得各自光明的证据
  你的死对后来的世界有益
  40年了 你只管说:I Have A Dream
  不要知道子弹到底从哪里射出
  不要明确地说出敌人是谁
  来自1968年4月4日 孟菲斯洛兰汽车旅馆
  杀人的消息 让它悬在空气里
  差不多35年 就让它这么过去
  虽说一个叫雷的人开了枪
  但他不是唯一的凶手
  政府没有采纳谋财害命的说法
  一份私人的调查说:
  美国黑手党 联邦调查局 中情局和军方
  合谋干掉了你
  他们以过去的政府的名义对你下了手
  那个牧师的父亲亨利 他不是种族主义者
  但他坚持你与共产主义有联系
  他坚持说 必须除掉你
  他还自称除掉了你
  那荣耀感至今还活蹦乱跳
  后来 这位牧师的父亲一直活的很好
  不过政府还是表了态:不会忽视重要的线索
  后来的政府还是签署了法令:
  每年2月 第3个星期一 是你的纪念日
  政府们还表示过担忧:证据越来越乏力
  参加纪念活动的青年一年比一年少
  都快40年了 你只管说:I Have A Dream
  永远不要知道子弹曾经从哪里射出
  永远不要知道你的敌人是谁
  这对后来的世界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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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之四:《莫汉达斯•卡拉姆昌德•甘地》
  
  
  一
  
  你说到没有原则的政治 财富 和享乐
  你说到知识 商业 科学的时候
  裤兜里揣着一张道德底牌
  像一张扑克牌 捏的太久 沾着手汗
  分不清是A 还是J 还是K
  所以坚持到最后 你还是说到了牺牲
  你的话最终离不开血
  当然 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据说当时你很腼腆
  你光着身子 才几岁的时候
  他们就说你很羞怯 循规蹈矩
  从小就与宗教有染
  那时候 你的国家还不如我们过去的国家
  麻疯病人躲在家中 僧侣人口膨胀
  乞丐的数目有荷兰整个国家那么多
  他们都在街上流动 互相乞讨
  
  二
  
  后来你尝试结婚 13岁 你第一次
  了解了家庭 和性
  第1个孩子出生就夭折的时候
  你了解到死的必然性
  这时 印度有900万15岁以下的少儿
  已经结婚 或者丧偶
  后来你尝试丧父 16岁 你开始面临
  不可抵抗的生活
  这时 印度有1000万人在流浪
  他们弄蛇 算卦 卖唱
  他们杂耍 打井 玩魔术 走钢丝 卖草药
  每天有38000个婴儿出世
  大多数在5岁前夭折
  每年有1000万人死亡
  当时 印度还很落后 还没有艾滋病
  还不如我们国家
  连非典 禽流感都没有
  他们大多数死于熟悉的疾病
  营养不良 天花 霍乱
  离开家乡之前
  你还尝试做了一回没有身份的人
  那时你19岁 了解到种姓的可怕
  这种可怕一直坚持到
  你去了英国佬那里 找到深刻的自卑
  
  三
  
  起初 你很盲目 喜欢英国佬
  热爱被印度人视为异端的那种玩意
  直到你因为一个危险的女人
  魂不守舍 不由自主
  最后你想起母亲的话 你“狼狈地 颤抖地
  心慌意乱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像一只被追逐的动物
  逃脱了他的追逐者”
  后来你认为 能在关键时刻逃离堕落
  是因为神的启示
  直到你返回印度 风尘仆仆
  从荒凉的孟买上岸
  从哥哥口中得知母亲已不在人世
  你才不再盲目 坐上三等车
  游历祖国各地
  这时候 你的祖国“人口比田地多产
  人们信神信得发狂
  ……没有一个国家像它那样
  问题堆积如山”
  游历之后你说:要非暴力 要不合作
  大家要做好坐牢的准备
  就这样 你平庸无奇的前半生过去了
  你的后半生一直很认真
  不断地复习坐牢
  你想好了 要一直坐到天亮
  
  四
  
  早在1906年底 在南非 德兰士瓦
  你第一次坐牢是因为他们说
  住满8年的印度人才可以定居
  印度苦力并须强制登记
  就像我们国家的打工仔 或暂住证制度
  后来 听说你很向往我们国家
  就像年轻时向往英国
  其实你不必指望我们的国家
  你因为1927年未能访问我们国家的遗憾
  已经有了弥补 你的雕像很不错
  已经坐落在北京
  在朝阳公园 国际友谊林
  你高1.08米 宽1米
  是我们国家的政府出的钱
  你看上去还没有彻底衰老
  好像是上个世纪40年代的事
  你坐在地上 光着头 阅读着什么
  关于你的光头 需要说明一下:
  与宗教没什么关系
  只是与殖民当局有关 与食盐有关
  说明你誓不罢休
  有点像我们国家的古人 削发立志
  如果你的雕像是我的作品
  我会在你阅读的书上雕刻出血迹
  因为你把那些书读出了血
  否则 那尊雕像跟你没多大关系
  只跟国大党有关系
  值得纪念的还有1942年 在故乡印度
  你第十二次坐牢
  这一次时间很长 第二年春天还没有出狱
  于是你不顾75岁的高龄
  坚持你习惯性的方法:绝食
  坚持非暴力 一直坚持到
  你当时的夫人死在狱中
  
  五
  
  你倒下的前一天 一如既往 手摇纺车
  练习书写孟加拉文
  给友人写信 同访客交谈
  接受1小时的泥土糊汁治疗
  接见美国女记者的时候 你告诉她:
  美国必须放弃原子弹
  下午 40名从巴基斯坦逃出来难民
  要求会见你 他们来自锡克教和印度教
  有人高喊:“滚开这里!
  你使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立即退到喜马拉雅山山洞里去”
  这天晚上 你十分郁闷
  继续起草新的党章
  21时15分 你终于完成了遗作
  后来的很多年 你的儿子孙子们躺在上面
  在我们国家 一般叫太子党
  他们吃你的遗作 营养很好
  你倒下的当天
  没什么异常 是1948年1月30日
  星期五 耶稣受难日
  你接待了很多人 等你赶到你倒下的地方
  已经迟到了10分钟
  纳图拉姆•戈德森 后来他被称做凶手
  他一定要向你鞠躬
  让你听到最后一句:“圣父,您好!”
  然后你倒下去
  双手合十 姿势未变
  说了最后一句话:“神啊!”
  他们就开始清理你的遗物:1架木纺车
  1双拖鞋 3只小猴雕像
  1本《薄伽梵歌》 1只怀表 1个痰盂
  1个从耶拉伏达监狱带回来的金属洗脚盆
  然后 他们把这一切交给政府
  作为证据 用于政治追悼
  
  六
  
  之后的12天 你的骨灰安静而干燥
  看上去没有多大的怨恨
  像千百万印度亡灵的骨灰一样
  你被撒入一条流向大海的河
  后来我们想 你是教徒
  你与政治家的区别可以简单到一句话:
  “一个民族的伟大之处
  和她道德的进步
  可以用如何对待动物来衡量”
  可你毕竟是教徒 你将尸体解剖和火化
  区别的清清楚楚
  你不认为火化之后的血液
  也是血液 你一生拒绝暴力
  最终的结果是暴力送你下葬
  又重新回到人间
  正如你被称为圣雄之后
  说的一句空话:“不与邪恶合作
  是我们的义务
  就如同我们必须与正义合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