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攸关佛教前途──访卡努那比丘尼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6:27:30

妇女攸关佛教前途──访卡努那比丘尼

---白伟玮 访问   林武瑞 翻译

   访者是《新雨》的成员,从《法音》(一份洛杉矶大学佛学季刊)中,我们认识了卡努那比丘尼,她是该刊的编者。后来,我们又发现她在佛教界同时也担任了好几项职务,像国际佛教禅修中心(International Buddhist  Meditation Center)住持、大学佛学研究中心(College of BuddhistStudies)副主任,以及国际佛教妇女联盟(International   Buddhist   Women’s Organization)主席。最近Lerore Freidman用她作为他的新书封面,称赞她为美国最杰出的女众教师之一。以下是访问的内容。
  
    问:请法师为我们作简单的自我介绍。
  
    答:我原本是个基督教徒,而且渊源深厚,家父非常热衷参与教会的布道工作,所以我从小受了很多薰陶,即使到现在仍然印象深刻。长大以后,发现基督教的教义并不能满足我的需求,整整有十年的时间,我是个无神论者。我曾在一所公立学校服务十八年,主要教授美国文学和作文。1968年感到需要以不同的方式来探究生命的真相,于是到洛杉矶大学(UCLA)选修佛学和禅学课程。当我在第一堂课听到教授所讲的内容时,透过自己真正的生命体验,我肯定了那是真实不虚的,而心里明白这正是我该去追求的。
  
    第一件家庭作业──打坐
  
   我的老师,释天恩博士(Dr. Thich Thien–An)立刻教我们打坐。那一阵子短暂的禅坐训练改变了我整个的人生,例如我对事物的态度、我的价值观,以及我面对压力的反应方式等等。课程结束后,我有一股冲动想要深入探讨。俗语说得好:“当徒弟准备就绪,师父自然会出现。”我深信大部份的美国人都有同感,只要遇到契合的师父,整个生命立即改变。至少他们生命的焦点在那当下转移了。
  
    最珍贵的训练
  
   追随释天恩博士是一项最大的收获,我可不是容易教导的学生,常问一大堆问题,像这件事他为什么这样做,那件事又为什么那样处理。“国际禅修中心”从1975年起,接济越南难民超过两年的时间,于是有美国人和越南人住在一块,不同国籍的佛教徒常因文化上的差异而产生严重的磨擦。为了处理一件又一件不断发生的危机,以帮助并安顿那些人,我们必须活在每一个当下。现在回顾起来,发现那正是我所受过最好的训练,比坐在蒲团上有用多了。因为我必须学会抛开个人的欲望,以扛负重大的责任,而且必须在现场立即处理,不容你分心去想别的。
  
    问:请问您近期的目标? 
  
    答:在未来十年内,我主要的工作仍摆在“国际禅修中心”,这是优先考虑的。现在为佛教界僧团做了很多教内工作,同时也在大学佛学研究科系中任教。我也很喜欢和别的宗教交换意见。最后想要做的是训练人手接管道场,现在唯一的困难是,这些人员间,我想再写作。我虽不再翻译梵文了,但偶而还喜欢做些翻译工作。除此之外,目前止,我想在美国这个国家里,佛教是仅次于约有三、四十人住在道场里,我必须拨出很多时间指导他们修行。
  
    问:关于佛教徒本身以及宗教团体之间,您期盼别做到什么样的沟通?
  
    答:首先,我们应该彼此认识并建立友谊,然后树立一些联络网以便互相帮助。在佛教界彼此认识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同修行法门的人往往不了解对方。我深信,一旦以人为本相互了解,袒开胸襟交换心得,就自然而然会尊重对方。虽然表现在外面的有种种的差别,但斯根据的基础都是一样的。我们在今年十月,邀请了近百个佛教团体参加第一次举行的佛教徒大会。截至目前为文化背景的差异,不同人种的佛教团体之间常有很多的误解。大家可以一起来消除这些问题。在佛教逐渐于此生根的同时,我们也必须关心某些社会问题,目前对监狱弘法、医院服务或者指导大学生学佛做得还不够。此外像核能管制和野生动物研究,也必须透过某种政治压力或佛教界的声音,来表达我们的意见。  
  
    问:在沟通过程中最困难的是什么?
  
    答:最大的困难是很多移民不会讲英文。在异裔区内,许多法师都很乐意沟通,并且知道其重要性。只要我吩咐任何事情,他们一定欣然照办,但一谈到哲理,甚至基本的教理,就有语言的障碍难以克服。另外一个难题是,大家都很忙碌,大部份的道场都刚成立不久,仍在奋斗当中,每个人都超过负荷。
  
    移民的下一代子女逐渐与佛教疏远
  
   移民的子女逐渐疏离佛教,这正是我深为关切的。各移民种族的寺庙面临的难题是,它们必须满足老一辈的需要,这些人当中有中国人、越南人和韩国人等。他们不可能改变什么,而且也不应该要求他们有所改变。在另一方面,他们下一代的子女,可说是美国人,这些年轻的一代若不使用他们父母或祖父母的语言,就会离开佛教。若只看到他们祖父母所喜欢的那一套仪式,而不了解它底下的基本道理,则也不能接受佛教。因为他们会对佛教有所误会,认为它很迷信。我常谈起这个问题,我想有时候我开口时,有些老一辈的巴不得叫我闭嘴。若有多余时间的话,我愿在这方面多花点心力。
  
    妇女攸关佛教前途
  
   西方国家已栽培大批妇女成为优秀的教师,她们为佛教界注入一股女性的力量。在一个如此阳刚而且受战争意识主导的文化里,很多不同根器的人们正需要求助于女性教师,这恰好是我们的文化一直很欠缺的。西方势必对东方造成冲击,没有人能阻止移民后裔的妇女接受教育,她们将会挺身而出,极力争取。当一批又一批妇女以实际表现证明她们的能力时,来自男性领导阶层的阻力将逐渐减少。释天恩喜欢收女徒弟,他从经验中发现女性较踏实、柔软和敏锐,可成为优秀的出家人,而且他也觉得很多妇女“自我”的烦恼较少。除此之外,身为出家人也应该自我了解,不害怕面对自己,以及知道自己的能力,这的确是必要的。妇女们开始经由教育来发掘她们自身的能力,可预期地,佛教将因妇女的参与而前途光明。
  
    国际佛教女组织
  
   “国际佛教妇女组织”的宗旨是要提升佛教妇女和比丘尼的地位。面对佛教各种不同的传统,以及在亚洲重男轻女的种种问题,它有很多工作要做,而这将是费力又费时的。这些问题必须善巧地解决,我不认为该与男性对立,我想有很多比丘以平等的立场对待比丘尼,女性们该拿自己来证明,而这当然必须透过教育。
  
    问:“国际佛教妇女组织”的近期目标是什么? 
  
    答:我们有一项重要计划是对戒律做彻底的研究,以探讨妇女剃度的可能性,这在传统的佛教里,像南传上座部和西藏佛教,是前所未有的。在戒律研究委员会里,有几位来自不同传统的比丘尼,正在研读所有关于戒律的文献。所以,有一天我们若要求男众领导阶层重新制定戒律时,一定可以提出我们认为它可行的理性原因。我们必须先弄清楚,我们想要跟他们谈论的议题。
  
    问:您如何遵循佛教的戒律?
  
    答:我以两种不同的角度来看戒律。第一种是针对它的文字表面来看为什么会制定这样的规定。有些规定已无法通用于这个时代,为了使我们的行为符合这些规定,我们必须了解它底下的理由是什么。比如说,有一条戒规定,不可和异性在同一屋顶下过夜。在洛杉矶地区,若要遵照它的表面条文,就完全行不通,因为这个道场里有男众也有女众。不过我们若探讨它底下的精神是,避免出家众受外界的诱惑和杜绝口舌是非。在这一层意义上,我想与男众分开,夜宿于另一房间也算遵守戒律的精神。我们若表现得太古怪,则难与人沟通,更谈不上帮助别人。
  
    关于淫戒和正语的问题
  
    对人们而言,最难遵守的是淫戒和正语。我个人认为,美国正逐渐发展出一种有结婚的僧团,和另一种不结婚的僧团,这就像日本已经实行的方式。单身的问题不仅是僧团份子的困难,某些在家人也觉得,若有结婚的僧团,他们可较容易亲近受益。
  
    要持正语是颇不容易的,百分之九十的纠纷都走出口舌引起的。我告诉我的弟子,人若学会保持静默,则可省掉很多烦恼。我个人觉得无须常常讲话、发表意见。
  
    问:您对批评别人的看法如何?
  
    答:当我们谈起别人,要试著不从个人的立场来评论,这样就叫做“无我”的评论。若有所比较,心里想著:此人真是愚笨,那就是真正在批评了,是在指责他人的不是,把他贬抑压低。有时要避免言词严厉或批评别人也不容易。若发现自己有这种情形,要自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要别人遵照我的意见如此重要吗?这样做有助于改善我的行为吗?或能满足我某方面的需求?有许多的行为都是不自觉的,有必要去检视它,找出其中的正负面,并反省:我为什么会生气?它的确足令我生气吗?对方所说的内容造成我生气吗?不是的!是我自己内在有某些因素对他的话有所回应,这才是生气的原因。因此要学会接纳自己的这些因素,而不是感到罪恶感,困扰自己。
  
    静坐与佛教教义的关系
  
   静坐很重要,这一点无庸置疑。对于重视它的人们来说,学术性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我们若想引导人们打坐,常会被问起一些相关的问题,他们不会乖乖地坐在蒲团上,一语不发地照著做;他们想要知道静坐时内心会起什么变化,以及种种有关佛教的信仰。因此,除了教导人们打坐之外,要他们了解一些基本教理,像四圣谛、八正道等,也是很重要的。我们若想影响别人,自己必须先懂得教理,再说,这个社会是学术导向的,在终究的未来,包括亚洲地区在内的僧团,若缺乏良好的教育,一定不能赢得一般大众的尊敬。佛法的教育是必需的,而出家人接受大学四年的普通教育也是最起码的。
  
    无我与日常生活
  
    在现实生活和世俗的层面,佛法并不否定个人的存在,不过它更把焦点摆在所谓的“人”,只不过是各种感官功能运作的集合体。
  
    问:我们了解人只不过是功能的集合体之后,对日常生活有何影响?
  
    答:要开悟,最后必须舍离的是自我。修行人必须了解,即使经过六个月的禅修,也不能去掉我执,在粗糙处他也许去掉一些,但微细的执著仍然存在。甚至我们的心告诉自己,根本没有我的实体,但我们所表现出来的,却无时无刻我、我、我。只要我们心里还有:“我内在有一个独立存在的东西,要好好保护它”的观念,那就已经在自己和任何事物之间筑起一道墙,而把自己囚禁起来,因为我们一开始就从一个不恰当的前题出发,捏造出一个自我。佛教徒了解有个身心和合的器官功能在行动,他并没有故意视而不见。开悟后的人仍照常吃饭睡觉,他所去掉的是“自我”,这个自我主宰著他的行为,并且驱策他身不由己地起种种的造作。
  
    问:如何从我们的行为中察觉“自我”?
  
    答:这颇不容易,由于我们不了解自己行为的动机,绝大部份的时刻,都被自己蒙蔽了。我想,这须花很长的一段时间修行和打坐才能透视自己。在西方文化里,人们对头脑的重视远超过一切,要教他们拿掉“自我”的概念,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在他们的想法里,“自我”是和脑相关连的。不过他若愿意坐下来,只须花十分钟,便可发现念头是不可控制的。他若真有心想提升自己,刚开始这十分钟可能使他从此走上修道之路。人们通常知道他们的行为是怎么产生的,因此,除了教打坐之外,我们还配合讲解佛法对心识探讨的基本教理。
  
    :“国际禅修中心”的特色是什么?
  
    答:我们主要修习禅宗。本中心一向将各种不同的修行法门介绍给人们,将来也是如此,我并不介意人们采特别的修持方法,因为,就心理学的观点而言,不同方式的打坐或修持正好对根器不同的人们有最大的助益。我认为在这里的学员,也因见识各种不同的方法而获得利益。到目前为止,“国际禅修中心”已经成为十二个以上道场的孕育者,这是我们引以为荣的。
  
    仪式和修证
  
    我的师父认为,所有佛教的修行方式都是平等的,而且我也相信他是正确的。评判不同的宗派之间的优劣,并成为某一宗的徒众,是误解佛教的修行。所有的修行方式皆有其价值。
  
   锡兰Ananda Maitreya法师曾说过:“仪式就像是佛法的修学尚处于幼稚园阶段的人们玩具。”若真如他所讲的,我们如何来解释仪式与其他的修行方法皆具有相等的价值?就某种意义而言,他所说的是正确,因为,有的人们只是陷在某些仪式里面。他们只为仪式而仪式,而不了解它们所代表的意义。比如说,在梵呗课诵时,若能善加修学,对平息内心有极大的益处,也可因此专注得定。事实上,我教我的学生静坐之前先唱诵梵呗,这样有助于使心很快进入状况。我相信仪式有很重要的意义,但修行绝不能只局限在仪式里。我确信,没有仪式也可开悟,但只有仪式,绝对不能令人开悟。
  
    僧团
  
   僧团真正的涵义是指完全奉献佛教的人群,他们包括出家的比丘、比丘尼,以及已婚的专职弘法人员。他们独身与否并非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何经营他们的生命,以及他们奉献的程度和时间。一般说来,我认为把所有修学佛法的人都视僧团是很令人迷惑不解的。(本文英文稿原载于《新雨月讯》第十期,1987.12.Wei Wei Chang:A Nun Who Believes the  Future  of  Buddhism  IsWith - Rev.  Karuna Dharma.)(1992.7.《新雨月刊》第5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