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今盛打油風,當以楊郎為正宗——讀楊憲益《銀翹集》 (评论: 银翘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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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儕為詩,尚在唐宋人間蹣跚學步。至其極,亦不過隨近代諸家之後,亦步亦趨。所謂退之以文入詩,東坡以詩入詞,皆非其正也。詩入近代,恐新風之敗雅正,更慎守謹持,不敢越此雷池一步也。用典亦不過南華北史,以僻求新,至於“火車”、“飛機”之類時典,輒視之洪水猛獸,為之退避三舍。至讀楊氏憲益之打油,乃全然顛覆向之詩觀。非徒以文入詩也,白話入詩口語入詩亦是常事。如“莫念鹿回頭老伴,何須狗不理湯包”、“我不会写诗,我只能吃酒。”皆非詩之句法也,乃文法或口語,然別有新意。 “火車飛機”之類,又何足為奇,“銀翹丸”、“可的松”之類信手拈來,皆可入詩也。非徒時語可入詩,乃至外文亦可入詩,如“今日大哥嫁小妹,明年生個小baby”,“卡拉歐咳窮裝蒜,品特紮啤亂扯皮”之類,尤嘆為天人。古今中外,一鍋雜燴。於先生眼裡,世間事物無不可入詩也,三句之內,必有奇語。我等腐儒,讀罷唯有三緘其口,乃至“一語噤不敢吐”。乃如顧頡剛回憶初年上胡適之“中國哲學史”課所云:“這一改把我們一班人充滿著三皇五帝的腦筋驟然作一個重大的打擊,駭得一堂中舌撟而不能下。”讀罷楊氏憲益之銀翹集,亦大有此感。
  
   楊氏憲益詩雖半打油之作,且多採時俗俚語入詩,然絕無今日“老幹體”之風氣,語淺而不俗,清新可讀,全無匠氣。何哉?語出自然而已矣。詩人有一純真之心,率性而為,非為浮名俗利也。手寫我心,不事雕琢,語出天然也。又頗有老而益頑之心,好做俏皮趣語,純是好玩。此所謂返璞而歸真者乎?
  
   以時典入詩,乃需莫大之勇氣,非以遊戲之態度不敢為也。余所識常君作詩好用典,余常哂之:“子好用典乎?吾語子以用典:子敢以“火車飛機”之類入詩乎?”其亦每每謝以不能。豈不能哉?不敢為也。故楊氏憲益之用時典,非常人之所敢為也。蓋先生只視之遊戲,未以詩為正事也,乃敢古今中外,無事不可入詩。此種放達,亦非我輩所能及也。詩入近代,至黃遵憲為之一變,郁文集近代舊詩之大成,而至於楊氏憲益,又一奇變矣。
  
  
  
  竊慕先生之風,效顰打油三首:
  
  
  
  題《銀翹集》書后
  
  (其一)
  得風流處且風流,
  題句何妨也打油。
  鄭音雅樂爭無絕,
  不見時賢片語留。
  
  (其二)
  童牛角馬漫成篇,
  兩分狂性一分狷。
  今夕只合杯中老,
  懶同騷客論愚賢。
  
  (其三)
  幸有银翘解毒丸,
  老翁妙句返童颜。
  秘传一字神仙诀,
  说与君知只是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