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峻:不如跳舞 (关于北京Rave Party的前前后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05:56:48
 颜峻:不如跳舞 (关于北京Rave Party的前前后后)说锐舞,似乎有点不够严肃。因为锐舞的含义,首先是户外,然后是非法用地,最后是药物,脱离了英国1990年前后的法律和青少年文化,这个词就用得不那么正确……但是从中国最早的前卫跳舞活动开始,人们就把俱乐部文化、移动舞会组织和商业跳舞party当作了锐舞。中国的媒体人,最喜欢滥用名词,最后制造出拧巴的中国特色来,让人哭笑不得——前几天,杭州的万人锐舞活动,居然是几个流行乐的偶像在上面瞎搞,真不知道,在当地驻场的上海名DJ Calvin(朱刚)是怎么熬到自己上台那一刻的。在中国,比较爱玩的夜生活战士,一说锐舞,就想起来一个黑屋子,凌晨5点,几十名资深的战士在里面狂跳,音乐是国际化的主流电子舞曲,而警察会随时冲进来关掉音乐开始验尿。这正是本地特色,正本清源的工作,回头再做吧。毕竟,我们也有过了长城、石林、玉龙雪山、海景公园、天下第一城等等的户外party。

所谓跳舞文化,是底特律、纽约、芝加哥、伦敦等地在80年代末期开发出来的新派舞曲,和它引发的青年文化。首先是重复、强劲的4/4拍电子舞曲;然后是斩断了和歌曲最后一点拖泥带水的关系——它们取消了disco的歌曲曲式,不再有A段B段什么的;接下来是在这种重复节拍和药物作用下中变得恍惚的年轻人,他们身上发生着类似部落舞蹈的事情,有一种打通自然、宇宙和心灵的感觉。90年代,在非法用地和户外非法party的历史结束后,一边是几万到上百万人参加的大型户外跳舞活动,一边是俱乐部文化开始茁壮起来,不同的俱乐部有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音乐,驻场DJ和巡回表演的DJ共同创造一个特定场子的“vibes”,也就是气场。强调音乐性,强调DJ的技术,强调风格,强调视频的共谋,强调每一套音色、音效和技术背后的体系。DJ就像现场制作音乐的乐手一样,在唱盘和混音台上面*纵着人们的神经。这种文化和主流的跳舞场景,最大的区别已经不只是音乐,还要包括玩家的非性化、对DJ的选择(人群的分流)、药物的普及(有很多“安全跳舞”之类的义务咨询组织),一个party,就像一个集体的仪式,享乐,但是避世。当然,在西方,它本身也已经非常主流了……

说点新鲜事吧。非典之前,北京的几个主流disco场所能跟跳舞文化发生关系的,只有老的Banana和新的Kiss,前者有过澳大利亚的DJ,是因为三五烟草的五度空间系列推广活动;后者有几次以“金鱼”为品牌的party。Banana也曾一念之差,学习国外的club,开了2nd room,说是里面要放techno音乐,给真正时尚的人跳舞,然而要听techno的人怎么会去Banana!非典之后,百业待兴,负责让大家开心享乐的娱乐业首当其冲,没想到主流的场子更加主流了,独立的地方却流失了。CD Cafe隔壁的Tree Lounge停了,CD Cafe重新装修为跳舞的场子,却依旧没有人气。在北京跳舞文化最凄凉的时候硕果仅存的Club FM越来越空,弄到8月干脆关了,三个合伙人中,翁翁去搞新的CD Cafe,有待在三里屯开了九霄俱乐部(Club Cloud 9),三里屯的新88号则一直半死不活,完全没有当年88号动人的火爆场面。

再说点往事。通常人们把1999年到2000年秋天看作北京跳舞文化的黄金时代。但是这怎么可能,刚生下来就会跑?中国人的热情,往往在扑向渴望已久的事物时爆发出来,像岩浆一样不可抗拒、盲目而野蛮,但是高潮来得太早,也就疲软得更快。那时候还没有人开着车播放蹩脚的迪曲,人们去长城参加cheese的party,去芥末坊看Derek May打碟时都站着,去王府井大饭店参加36小时party;周末,人们会先到藏酷集合——2000年4月开始,每个周末,DJ组织House Nation和中国打气工厂会在那里轮流坐庄,创造一个又一个超过千人的新纪录——然后去88号跳一阵子,后半夜去王府井大饭店的V-One,后来改成去Orange或者Green,天亮的时候回到88号直到音响公司的人来拉设备。每一个party里,都挤满了朋克、导演、歌手、摇滚乐手、模特、国际嬉皮和浪人,白领的舞姿还不那么肉麻,里面也没有一个是“男孩女孩”或者“豹豪”的顾客。这股气势,一直延续到2001年夏天丝绒俱乐部的短暂繁华。那时候,来跳舞的,还额外增加了一批作家和嗅觉灵敏的白领。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黄金就变了黑铁,固定的场子,一家接一家开张、歇业、转行,要么就空荡荡寂寞得可怕。战士们仍然去每一个新的场子捧场,但很快就不再进舞池——进去也只是为了买饮料——都坐在门口或者VIP区里聊天睡觉。国际的大牌DJ仍然一个接一个来访,莲花、Cheese、金鱼、海啸、Plus、锐厉舞志等DJ组织仍然在活动,票房也都不错,但是本地的场景,不但完全被比赛花钱的中外白领占据,而且几乎没有体面的夜店;要知道,2002年的上海,同时可以有近10家club营业,并且在没有特别party的情况下还能看见凌晨3点排队等着入场的盛况。北京人就这么善变么?

还是重打锣鼓另开张吧,趁着白领的钱包可以养活这些DJ组织,趁着满街的私家车咚兹咚兹地招摇,跳舞文化的高潮过去,正好埋头料理土壤,发芽和奠基。就像中国摇滚乐经过了魔岩时代的虚热,经过了90年代末地下摇滚的发奋,现在正好重新开始最基础的学习和普及。非典之后的北京跳舞文化,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时期。秋天深了的时候,临时和固定的场子里年轻人在集合,该丧失的已经丧失,该得到的正在到来。

10月17日,九霄,有5年历史的Cheese party,DJ是Cheese的创始人Micheal Fresh和新来的DJ De La Bass;
10月24日,还是九霄,瑞士名DJ和制作人DJ Gogo;
10月31日,藏酷天地,日本最成功的techno DJ之一ken ishii(石井贤),一次豪华、爆满的千人鬼节大party;
11月21日,CD Cafe会来一位日内瓦的地下DJ,techno和工业风格的DJ Andrea Valvini……但所有这些信息加起来,也没有当年disco重地莱特曼的意义更大——他们居然开始自己策划正经的DJ表演!11月20日,重新开业后的莱特曼会请来香港老一代DJ Spark和明星级的德国DJ Timo Maas。party的成败,在于策划和制作,如果连莱特曼都能自己走出这一步,那么即使它仍然每晚放口水歌,就像2003年主办成都首届全国DJ派对的红色年代一样,也是意味深长的。

尽管还是缺乏夜生活的基础,尽管如此的快乐似乎还不符合压抑和抗争中的青少年文化,但新的生活方式和音乐还是在冲击这座浮躁的城市。20岁上下的新一代顾客开始加入,白领被洗得变色变有趣,更多的闲人和文艺青年开始有钱,2003年的冬天,事情开始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