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老思路” 东亚“新冷战” 中国怎么办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秦轩 张哲 实习生 郑李 2010-12-02 11:38:34 来源:南方周末

有学者认为，随着美韩日三国同盟的显现，东北亚开始重新形成冷战时期的集团对立。而面对新的地区安全局势，中国或需新的外交手法与策略。

11月28日傍晚，外交部新闻司的电话铃声急响。工作人员拿起听筒，另一侧气乎乎的中年男声嚷嚷说：“我是北京市民，你们外交部发布的重要消息呢？”

此前两小时，外交部新闻司刚刚举行了记者会。事先的预告是“将发布重要消息，不回答提问”，在网络上掀起波澜，有网友揣测中国政府或许“身段不再柔软”，巨大的网络流量一度导致外交部的相关页面瘫痪。而当外交部“建议12月上旬紧急召开六方会谈团长会议”后，有网民抱怨“都准备卖房支持国家了”，也有网民叫好，说“战争对各方均为败局”。

某种程度上说，在朝鲜半岛政策上，产生意见分歧的不止网民。军方学者张召忠认为美韩在黄海军演已经对中国造成威胁。而中国国际问题学者储昭根称，中国如果放弃韬光养晦，会自损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人民日报》旗下《环球时报》连日来激烈批评朝鲜“饮鸩止渴”，是“对耗费巨大精力的周边大国外交的公开羞辱”。

无论如何，从“天安号事件”开始，尤其是朝韩炮击，朝鲜半岛局势已经让中国外交遇到了大麻烦。

主导外交斡旋的中国

中国外交部呼吁六方会谈各方团长于下月初开会后，3天内美日韩或直接或委婉地表示了拒绝。美国白宫发言人吉布斯强调，中国有义务加强对朝鲜施压，以稳定地区局势。而在韩国外交商贸部以及日本外务省的发言人讲话中，也可以听到类似的话。

11月30日，中国外交部指出维护半岛和平稳定，是有关各方“共同的责任”。

2006年朝鲜核试验后，中韩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是“各方应统一采取行动，且应避免军事措施”。俄罗斯更是与中国采取了一致的姿态。不过此次半岛危机中，韩日明确与美国联盟，而俄罗斯正在与北约组织进行冷战结束以来的首次亲密接触。

中国面临着新的国际政治棋局。一边是朝鲜，一边是美日韩俄。如何重新恢复各方平衡，这是中国2003年成为六方会谈主斡旋人以来，前所未有的时刻。

最新出版的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回忆录《决策时刻》提到，2002年中美讨论朝核问题时中方表示，朝鲜问题“是美国的问题而不是中国的问题”，而次年布什曾向中方通报，美国将有可能武力解决朝鲜半岛问题。

也正是在那一年，在中国的努力下，2003年春天，六方会谈启动。各方代表团定期聚会北京，展开近6年的的和平谈判。

6年间，六方会谈经历了数次曲折：

2005年秋天，经过五轮艰苦谈判，六方发表共同声明。2006年7月，在无预警情况下，朝鲜试射七枚导弹，并全部落入日本海。

中国特使随即赴平壤与金正日会面。3个月后，朝鲜进行了第一次地下核试验。随即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表示，朝鲜悍然实施核试验，中国政府坚决反对。

2007年9月，六方会谈重启，第六轮会谈“共同声明”初步描绘了朝鲜半岛无核化路线图。2009年朝鲜宣布退出六方会谈，并举行第2次核试验。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将中朝关系表述为“如同与其他国家发展关系一样”。

直到今年5月的“天安号”事件，让朝韩剑拔弩张。但是随即朝鲜展开了外交攻势：10月初朝鲜劳动党举行建党65周年阅兵式，朝鲜第三代领导人金正恩正式亮相。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出席。据新华社报道，周永康曾表示在朝鲜受到了一次深刻的革命传统教育。同时祝愿中朝传统友谊在新时期取得新发展。

而同期，据中央党校朝鲜问题专家张琏瑰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朝鲜多次派高官赴美游说，近期甚至请美国科学家到朝鲜参观核设施。“中国还未获得参观朝鲜核设施的机会。”张琏瑰说。

但是，几个月后的朝韩炮击，再次几乎令朝鲜半岛局势发展到1953年《朝鲜停战协定》签订以来最紧张的状态。

“老思路”带来“新冷战”

“2009年的时候，韩国对中国的期望是能够将朝鲜说服、让朝鲜回到六方会谈的谈判桌上，而现在韩国其实希望中国能够对朝鲜施加更多压力，而不是一味向现状妥协。”韩国统一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崔春钦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中国现在面临的局面和越战的美国很像。”清华大学政治学教授吴强对本报记者说，“越战时期美国也想维持和平与现状，但后来的局势谁也没有预料到。”“料定中国会挺它，而采取军事冒险的做法，这是朝鲜的老思路。”吴强说。

“中国可能会失去六方会谈斡旋主导者的身份。”韩国国防研究院研究员车斗铉对南方周末记者说，“韩国非常理解中国目前所处的困境，在朝鲜和韩国、西方的两难境地中，中国调和斡旋是正常行为。但在目前，需要向有关各方做出任何进行实质性许诺的是朝鲜。”“如果有一天，中国对朝鲜半岛的斡旋其他各方都不听，就来不及了。”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朱锋对本报记者说。

张琏瑰认为，随着美韩日三国同盟的显现，东北亚开始重新形成冷战时期的集团对立，“中朝一边，美日韩另一边”。

“朝鲜半岛无核化对于美国和整个国际社会而言，是原则问题。”朱锋说。然而事实上，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已经非常危险。“最重要的问题是，中国需要想清楚，朝鲜在中国东亚安全战略中占什么地位。”朱锋说。他担心中国始终找不到平衡点，平衡中国对朝鲜和对韩国政策。“最近两年，中国的周边形势已经不一样了，中国和美国、和世界的关系起了很大变化，我们的外交需要新的理念、手法、策略。”朱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