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圣经》与基督教的产生/系列（11）：Hasmonean王朝

          起义队伍是一支装备与训练都相当简陋的游击队。与他们交手的，则是大祭司Menelaus的支持者，也算不上职业军人。虽然《圣经》将起义描写成对外族的反抗，实际上却基本是一场犹太人之间的内战。Antiochus的高压政策，让支持希腊化的Menelaus一方处于不得人心的不利状态，只能向Antiochus救援。可是叙利亚大军这时已经去了巴比伦，正在那里与东方的强敌安息交战，一时顾不过来。起义军在公元前164年攻下耶路撒冷，随即清除了希腊神灵，将圣殿重新奉献给上帝耶和华，并定下了一个为期八天的光明节来庆祝这一胜利。每年一度的光明节至今仍为犹太人所遵奉。

　　
　　图十：美国邮政放行的一枚纪念Hanukkah，也就是光明节的邮票 ，“Hanukkah”一词在希伯来语中为“奉献”的意思。传说Maccabee起义军攻下圣殿，清除了希腊的神灵，重新点燃了应该是永不熄灭的敬奉上帝耶和华的橄榄油灯。可是殿里剩下的香油，只够烧一天。但是奇迹出现了，烧一天的油，竟然烧了整整八天，正好是准备新的香油所需要的时日。光明节历时也因此定为八天，通常在阳历十二月份。画中所示是光明节所用蜡烛的排放方式，中间那根高起的是火种，两旁对称各有四根。节日的第一天，只有中间的火种，再插上最右的蜡烛。以后每天一根，由右至左，逐一插上，到了第八天就形成图中所示的样子。
　　　　
 　　也是在164年，Antiochus病死在巴比伦征战途中，留下了一个还是婴儿的男孩，随之而来的是围绕着王位继承的明争暗斗。铁锤五兄弟在此之后，还征战了好些年。叙利亚的正规军终于来到巴勒斯坦，并且有过全歼犹太起义军的机会，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因为别的地方军情紧急而临时撤出。一直打到公元前142年，五兄弟之中，只剩下了名为西蒙Simon的老二。此时已经陷入内乱的叙利亚终于放弃了武力平定巴勒斯坦的企图。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叙利亚保持了宗主国的名义，但是却免除了犹太人进贡的义务，也承认犹太人自己选出的大祭司。这个大祭司的职位，自然是由西蒙Simon来担任，犹太人获得了实质上的独立。而完全的独立，则还要再等四十年，到公元前103年，西蒙Simon的孙子阿里斯托布卢斯Aristobulus在耶路撒冷带上了王冠。按照铁锤兄弟所属家族的姓氏，这一个新的犹太王朝在历史上称为Hasmonean王朝。
　　
 　　Antiochus大概没有想到，他对犹太人的强行政策，不但没能铲除犹太教，反而带来犹太人的政治独立。Maccabee起义是一场捍卫宗教信仰的革命，它的成功给犹太教的带来了生机，让犹太人成功地抵制了希腊化的侵蚀，得以幸存下来。Antiochus也因此给历史留下了许多感叹，“如果没有他那些粗暴愚笨的做法，犹太教大概就在历史上消失了，而以后也就不会有基督教了，世界也就完全成了另一个样子”等等。
　　
　　发起这一场起义的铁锤兄弟，大概也没有想到，起义的结果竟然是他们家族王朝的建立。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王朝的建立，并不意味着犹太人的独立自强，反而带来犹太人内部另一轮更为尖锐血腥的斗争。
　　
 　　独立之初，叙利亚的内乱，给了犹太人不少扩张的机会。往西，他们抢下了两个沿海城市，为的是在地中海地区的国际贸易之中，争得一席地位。往东，在现今的约旦境内，居住着其他也是讲着闪族语言的部落，如今也被犹太人所征服。往北，还有与犹太人恩怨不断的Samaritans。犹太人不但将他们征服，还摧毁了他们所建立的，与耶路撒冷唱对台戏的那座耶和华圣殿。Maccabee起义的起因，是Antiochus用武力强迫犹太人放弃犹太教。现在犹太人统治巴勒斯坦，手中有了武力，也开始强迫所征服地区的民众改信犹太教。
　　
　　起义的成功，可以说是犹太人之中反希腊化，坚持犹太教传统的保守派的胜利。然而时代的变化却是很实际的，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常常是无法满足现实政治的需要，经历过十九、二十世纪的中国人不难理解这一点。其实，改变在起义发动的时候就开始了。第一件需要改的，就是在安息日不打仗的规定，改成安息日不可以主动进攻，但是可以被动防守。否则的话，任何流血牺牲所得来的战果都无从保持。攻入耶路撒冷，将圣殿重新奉献给上帝耶和华之后所制定的光明节，说来庆祝的是犹太传统的恢复，但是这种做法却是犹太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节日的制定，原本应该在经书中找到相关的规定，才定下来。打完胜仗后就定一个节日，那其实是希腊人的做法，却不知不觉之中也被犹太人学了过去。
　　
 　　犹太人内部的分歧，在王朝的建立过程之中，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严格地按照传统来说，可以在犹太人之中称王的应该只有大卫David王朝的直系后代。同样按照世袭的规定来考虑，铁锤五兄弟所属的Hasmonean分支也没有担当大祭司的资格。起义的中坚力量，原本是坚持犹太传统的保守派，他们反对希腊化，反对变革，坚持遵守祖先留下来的所有律法，保括已成为文字的摩西律法及口头流传下来的各式规矩。这一派人士被称为Pharisees，意思为“分离者”，也就是要与外族隔离，以保持自身纯洁性的意思。随着起义的成功，Pharisees却逐渐由起义的中坚变成了犹太政治中的反对派。
　　
　　Pharisees最先反对的，是由政治领袖来担当大祭司，怕的是当政者对权力的考虑会影响对宗教的坚持。可是从第二圣殿建成之日起，在犹太人之中最具权威的就是大祭司，当权者根本就无法放弃这个位置。争执的结果，是主政者开始倒向另一派，与Pharisees对立的Sadducees。“Sadducees”的词意至今没有一个完全确定的解释，有可能是希腊语中“议员”的译音。这一派人士大多为祭司出身的犹太贵族。起义前，他们是赞成希腊化的犹太人，对起义并不热衷。随着王朝的建立，他们的立场却与当政者逐渐一致，支持政治与社会的稳定，以保证他们的经济利益。在宗教问题上，他们也更为实际，愿意做出改变来适应时代与现实的需要。
　　
 　　铁锤兄弟的子孙们，在起义成功之后，以当权者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乡村里的祭司，而变成了耶路撒冷的贵族。他们所经历的过程，用二十世纪的话来说，就是进城了，当权了，革命的本色消褪了。不论是对外扩张还是保护自身的安全，主政者都必须面对新的国际形势，也意味着他们要更多地与外族交往。此时的叙利亚已在内乱之中逐渐衰败，地中海周边的新霸主是罗马。与罗马交往并建立良好的关系，是必不可少的。而要与外族交往，主政者的考虑就不可避免地要偏离犹太教的传统。所以，不过两三代人的时间，Hasmonean的权贵们对犹太传统已经没有他们祖辈那么强烈的坚持，从利益上口味上他们都更为靠向支持变革的Sadducees派，而不是保守的Pharisees派。
　　
　　就这样，在一场宗教革命的洗礼之后，犹太人又走入了另一场旷日持久的Pharisees对Sadducees的党派之争，其中不但有国王、大祭司应该由谁担任的政治问题，还有与神学、教规、祭拜方式相关的信仰之争。当政治利益与信仰纠缠在一起，并付诸武力的时候，斗争也就更为残酷。公元前78年，既是国王也是大祭司的Jannaeus主持圣殿的祭礼时，发弃了传统作法，改用Sadducees认可的新仪式。围在圣殿周围的Pharisees派民众极为不满，在国王走出圣殿的时候对着他扔桔子。恼羞成怒的国王发起了报复性迫害，杀了六千多人。至此，党派之争发展成为公开的内战。Jannaeus残暴成性，有一回攻下一个城堡，在杀死被俘的Pharisees将士之前，还要先特意要把他们的妻儿抓来当面割喉。
　　
 　　Jannaeus死后，他的妻子Alexandra继承王位，而大祭司的位置则由他的大儿子Hyrcanus来担任。俩人都同情Pharisees派的遭遇，权力又转到Pharisees派的手中。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复仇的机会，于是又开始新的一轮迫害。司法在他们手中变成谋杀工具，而贵族Sadducees派人士则成为受害者。当Alexandra一病不起的时候，Sadducees派开始支持她的二儿子Aristobulus二世夺权，党派之争进一步演变成了兄弟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