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圣经》与基督教的产生/系列(12):罗马统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18:57:50
          我们的叙述到这里开始进入罗马时期,也就是基督教产生的历史时期。犹太人党派之争的时候,地中海的东岸正在发生另一次政治转变,希腊将军们所建立的王朝,逐一走向了灭亡,而巴勒斯坦及其周边,渐渐落入罗马的统治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犹太人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性问题。但是由于Antiochus所引发的那一场宗教革命,以及其后犹太人内部残酷的党派之争,这个地方性问题却也成为一个让罗马人头疼了很长时间的政治难题。
  
   罗马第一次直接介入犹太内部政治是因为上文所提到的Hyrcanus与Aristobulus之间的兄弟之争,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派人请求当时带兵在西亚讨阀的著名罗马将军庞贝做一个定夺。结果庞贝决定让法利Pharisees派所支持的Hyrcanus恢复大祭司的位置,同时废除了哈斯摩尼Hasmonean王朝,并归定犹太人必须向罗马纳贡,让犹太人回复到过去那种大祭司主持下的自治状态。庞贝的出发点是伸张罗马作为宗主国的权利,却也正中Pharisees派的下怀。Pharisees派本来就不赞同哈斯摩尼Hasmonean王朝的建立,此时更是认定犹太人内部无休止的血腥争斗都是肇因于王位的继承所引起的种种政治纷争。萨都该Sadducees派所支持的Aristobulus则不服从罗马人的裁定,并在耶路撒冷发起武装抵抗,却终究无法抵挡罗马大军的进攻。当罗马军团攻入圣殿的时候,萨都该Sadducees派中的祭司们依旧默默无言地继续着他们所熟悉的祭拜礼仪,直到最后倒在罗马军人的屠刀之下。被俘的犹太将士,被庞贝带回罗马。按照罗马人的惯例,凯旋归来的兵团可以带着武器进入罗马,拉着他们的俘虏游街示众。游街过后,俘虏们在奴隶市场上出卖庞贝所带回的这些被游街的犹太俘虏们及其子孙后来成为第一批在罗马生活居住的犹太人。
  
  当时的罗马,其自身依然处于动荡之中。庞贝是与凯撒同时期的人物,处于罗马共和国的后期。其政治情形简单说来像我们的民国初年,军阀内战连年不断。凯撒与庞贝都是战功显赫,称霸一方的军阀。这一情形要一直到公元前31年,奥古斯都Augustus战胜所有的军阀,建立了帝国制度之后,才算结束。宗主国内部的政治争斗,给巴勒斯坦带来兵荒马乱。犹太人的各个派别,则在军阀之间寻找自己的政治靠山,派别之争也因此无法平息。除此之外,那个曾经让奥古斯都Antiochus在巴比伦脱不开身的安息国,也日益壮大,其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巴勒斯坦,甚至一度占领了耶路撒冷。罗马为了巩固边防,决定在巴勒斯坦设立一个代理国,让哈斯摩尼Hasmonean家族的一位外戚希律王Herod登上王位。
  
   希律王Herod王朝的建立可以说是犹太人对外征服所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后果他只有一半犹太血统,母亲是犹太人,父亲却来自属于现今约旦境内的Edom部落(见图二),希腊文里则拼为Idumea按《圣经》里的说法,以色列与Idumea部落是血亲,可以追塑到共同的祖先。但是在其后的历史上,从以色列部落征服伽南开始,二者就互为仇视。在巴勒斯坦,与犹太人相邻却相处不来的部落有好几个,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Samaritans。在所有这些部落之中,犹太人最瞧不起也最为仇视的,是Idumea人。Maccabee起义之后,犹太人对其四周的部落进行征服,Idumea不但落入他们的统治,还在武力胁迫之下改信了犹太教。原属于Idumea的Herod家族,就是征服过程中的降将,后来则成为哈斯摩尼Hasmonean王朝的权臣。当哈斯摩尼Hasmonean王子们为了抢夺王位而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希律王Herod家族却早已看准了大势所趋,一直在尽心为罗马效力,还取得罗马公民的资格。当罗马需要巩固巴勒斯坦的时候,眼光也就自然落在了希律王Herod的身上。
  
  希律王Herod为王的时期在公元前40年到公元4年。耶稣降生于公元前4年的巴勒斯坦,时间上在希律王Herod统治的后期。从治理上来说,希律王Herod是巴勒斯坦历史上少有的一位能干强势的国王。在外交上,他把与罗马的关系调停得顺顺当当,获得了罗马的信任。在内政上,他平定了巴勒斯坦周边因长年战争而遗留下来的各式强盗与土匪,给民众再造了一个可以和平耕作的环境。遇上天灾,他会减免税赋,让民众得以修养生息。他自己在思想虽然已经相当的希腊化,不大相信犹太教,但是却十分尊重犹太教徒的习俗,处处照顾Pharisees在宗教上的看法。他还对耶路撒冷的圣殿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与整修,使得圣殿的雄伟壮丽超过了历史上所罗门Solomon时期的第一圣殿。
  
   在巴勒斯坦的其他部落,希律王Herod是一位深受爱戴的国王。但偏偏是在犹太人眼中,希律王Herod却成为最受鄙视的国王。一位强势的君主会招人恨,这并不奇怪。况且在哈斯摩尼Hasmonean支持者们的眼里,希律王Herod是一位篡权者。但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希律王Herod的出身。尽管希律王Herod的母亲是犹太人,尽管希律王Herod娶了一位哈斯摩尼Hasmonean公主为妻,尽管希律王Herod编出一份族谱想要证明他的祖辈其实是生活在Idumea的犹太人,但是在犹太人眼里,他却是令人憎恨的Idumea人。犹太人强盛的时候可以强迫Idumea人改信犹太教,但是现在让一个Idumea人来当国王,他们在心理上却无法接受。
  
  留在后人印像中的希律王Herod,却是他晚年的残暴。他知道犹太人恨他,他害怕他的妻子,儿子及亲属会与哈斯摩尼Hasmonean支持者串谋,夺取他的王位。他担心家人会在食物中下毒。他眼光所看到的,都是阴谋诡计,都是对他无言的诅咒与鄙视。他一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妻儿,之后却又懊悔万分。到临死前,他已经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据说罗马皇帝奥古斯都Augustus曾经感叹到,“给希律王Herod当猪要好过给他当儿子。”(看来,奥古斯都Augustus不但知道希律王Herod杀人,也知道犹太人不吃猪肉的习俗。)希律王Herod死后,被人说成是“篡位时像一只狐狸,治国时像一头老虎,死去时像一条狗。”基督教的新约也把他描绘成一个心胸狭窄,残忍无情的暴君。
  
   希律王Herod死后,在罗马的主持下,巴勒斯坦一分为三,分给了他幸存下来的三个儿子。只是不出两年时间,三个人就打了起来。罗马当局只好废除了这些代理国,改为直接派官员统治巴勒斯坦。生于希律王Herod统治后期的耶稣,在公元30年前后遇难的时候,就是生活在罗马的直接统治之下。耶路撒冷与北边的撒玛利亚Samaria加在一起,成了罗马的一个名为“犹太”的小省份。派驻的也是低级官员,最先被称为“prefect”,虽然通常翻译成“总督”,严格来说差不多是县长的意思。
  
  罗马人信的,也是多神教,在文化上深受希腊人的影响。他们所统治的区域覆盖整个环地中海地区,保括南欧、北非与西亚。在地方的治理上,他们需要当地人的合作。宗教方面,多半也会尊重各地的习俗。但是罗马人在意识形态的组织与说教上,要更为下功夫。这其中最主要的体现是对罗马皇帝的个人崇拜,把皇帝当成一个神,为他立庙,建碑,竖立雕像,敬礼奉献,表忠心。这是一种有组织的礼拜,也可以说是一种意识形态,或是一种宣传方式。仪式在各地定期举行,当地的政要、权贵一起参加,由此来凝结各地对罗马的向心力。这样的仪式现代也有,就像我们去烈士陵园献花,宣誓,平常学校里的升国旗,唱国歌之类的活动。在美国,球赛之前也都是要唱国歌,升国旗,起立敬礼的。
  
   在犹太人眼里,这样的仪式自然又算是偶像崇拜,是不可以参加的。罗马当局虽然对此感到不解与奇怪,但是态度上还算通融。犹太人可以按照他们的习俗,不参加对罗马皇帝的崇拜。但是在耶路撒冷的圣殿里,祭司们在通常所做的犹太教仪式之外,每天要为罗马皇帝的安康另做两次祈祷。犹太人内部的宗教问题,由他们自己决定,但是大祭司的任命则由罗马总督来决定。在这一点上,罗马的控制比较严格,不听话的大祭司随时遭到撤换,祭司的法衣也有罗马人来保管,而耶路撒冷则有罗马军常驻。
  
  财政的安排上,变成罗马行省后,犹太人的税物负担重过以往,这也成为日后造成民众不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代理国期间,犹太人原本只向Herod王朝纳税,而Herod再向罗马纳贡。变成行省之后,犹太人作为罗马的子民,必须直接向罗马交税。而那些Herod税项,则变成地方税,还得上缴。在《圣经》新约中提出的问题甚至都不是税的高低,而是更坚锐的“我们要向凯撒(罗马皇帝)纳税吗?”派驻犹太的罗马总督也常常想着装满自己的腰包,更是加重民众的负担。
  
   总督是外人,不会卷入犹太人内部不同派别之间的争斗,但是却常常对巴勒斯坦本地的情况缺乏应有的理解与同情心。而历经Maccabee起义之后种种动荡的犹太人,偏偏是极为敏感,甚至偏激。罗马统治的水准,往往因人而异,要看总督个人的性格与水准。不幸的是,大部分的总督,水平都欠理想。
  
  我们这里以任期在公元26-36年间的Pontius Pilate为例,耶稣就难就是在他主政期间发生的。《圣经》新约之外,也有历史资料显示他是一位相当糟糕的总督。为了顾忌犹太人对偶像的敏感,在耶路撒冷的罗马驻军都不会展示他们的军旗,因为那上边画有带着罗马皇帝头像的徽章。Pilate却在他上任的第一年,让手下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地将军旗带入耶路撒冷。事发之后,一大群犹太人来到他的总督府示威,把他困在府里整整五天。当他以杀头相威胁,勒令人们离开的时候,示威者竟然把脖子伸出来,让他砍。Pilate这才发现,在宗教问题上,犹太人的脖子竟然这么硬,只得灰溜溜地把军旗撤了下来。
  
   再有一次,他倒是想着做一件好事,要改善耶路撒冷的供水系统。只是为工程筹款的时候,他竟然不顾祭司们的反对,直接征用圣殿的财库,又引起一场民众抗议。这一次,Pilate倒是坚守立场,让他手下的兵士拿着木棍,换成平民服装混入人群之中。然后暗号一出就一起动手打人,强行把人群给驱散了。
  
  类似的争吵,不但让犹太省的局势动荡,也他这个罗马总督当得心惊肉跳。他任内的最后一件争执,是由北边的Samaritans引起的。当时传出消息,说他们那座被犹太人摧毁的圣殿遗址发现了一件摩西留下的神龛,吸引了一大群人去观看。消息转到总督府,Pilate却怀疑这些人是不是要来一次武装起义,赶忙派兵前去阻拦,双方因此打了起来。过后,Pilate处决了领头者及好几位Samaritan贵族。气极的Samaritans一状将他告到叙利亚的上司那里,Pilate因此丢了总督的职位,被送回罗马接受审判。赶巧在回去的途中,罗马皇帝驾崩,换上一位新皇帝,整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这样的问题集小成多,引起对罗马统治的强烈不满,使得刚刚经过宗教革命及其后种种内部争斗的犹太社会出现严重分化,产生各种极端的派别及主张。从宗教上说,有的信徒逃到巴勒斯坦周边沙漠上去,过着与世隔绝、苦行僧式的修行生活。有的宣扬这是最后的苦难,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有的自称为先知或救世主,煽动民众起来反抗。基督教也是这些教派之中的一个。只是它在刚刚创立之后的几十年之中,信徒的数目不多,并不引人注意。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三百年过去,它竟然会成为罗马的国教。
  
  与宗教派别相对应的,是政治上的各色派别。这其中有我们前边已经谈到过的Pharisees和Sadducees,还有Herod王朝或是Hasmonean王朝的支持者。有的依然坚持犹太人应该独立,有的希望回到原来以大祭司为基础的神权统治,有的向望上帝天国的到来。自然,跟每个时代一样,也有那些趁世道混乱想捞一把或是野心勃勃的各式人物。
  
   这其中最为狂热的,是一个称为“Zealot”的派别,把政治目标定为赶走包括罗马统治者及所有不信犹太教的外邦人,并且拿起武器,在犹太周边袭击罗马驻军。如果说Pharisees在当今应该算着宗教保守人士,Zealots在当今应该算是与拉登所领导的盖达组织相似的圣战者。而随着罗马统治失败的积累,Zealots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公元66年,罗马总督又一次强行征用圣殿的财库,终于导致民众的公开抗争,Zealots趁机发动起义。这是在Maccabee起义两百多年之后,犹太人第二次发动反抗外来统治的起义。
  
  起义之初,进展相当顺利。罗马在巴勒斯坦没有布派重兵,不但丢失了周围的城堡,连耶路撒冷也被起义军攻下。其后叙利亚总督Vespasian带领增援部队,将耶路撒冷周边平定。正要攻打耶路撒冷的时候,罗马却传来政变的消息。于是Vespasian大军调转方向,改往意大利,争夺皇位去了。这种情形倒是与Maccabee起义的时候类似,罗马人一时也是因为内乱而顾不上巴勒斯坦。与此同时,起义军内部各种犹太政治派别,也因为政治见解的不同而相互打得热火朝天。
  
   只是这一次,起义军的好运气没持继多久。罗马的内乱过约一年的时间,各路部队就打出了个分晓。争得皇位的,还正是那位叙利亚总督,Vespasian。继位之后,Vespasian派他的儿子领军,完成对犹太起义军的镇压。在罗马正规军的面前,犹太起义军其实没有一点取胜的希望。可是,起义军的领导权此时已经被Zealot所控制,坚决拒绝任何妥协,誓死战斗到最后一刻。Herod为王时,曾经整修过的圣殿,内外的城墙都进行过加固,让起义军得以苟延残喘。虽然罗马军团负出了沉重的代价,起义军最终还是无法逃脱灭亡的命运。圣殿攻破的时候,罗马人也杀红了眼,硬是又费了一番功夫,把那个已经没有起义军的圣殿连烧带砸,只留下一些残墙断壁,也就是至今依然存在于耶路撒冷的“哭墙”。
  
  从此之后,犹太人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政权。Zealots死的死,俘的俘。Sadducees原本是以祭司为主,没有了圣殿,他们失去了活动的舞台,也就自然消失了。Pharisees在罗马的默许下,存留了下来,成立学校训练犹太教士,也就是现在通常主持犹太教堂的Rabbi。在他们的率领之下,犹太教不再追求外在的政治权力,而是更为注重内在精神,包括摩西律法与犹太人的各种传统。失去了自己可以做主的家园之后,犹太人再一次因为政治与经济原因,开始新一轮流落他乡的移民潮,也把这些律法与教义带到世界各地。
  
   而罗马统治下的巴勒斯坦,依然无法平静下来,之后又发生过其他的起义,只是与我们所关注的基督教的产生已经没有太大关系。犹太人的历史作为基督教产生的背景,在这里可以告一段落。在下面的几节里,我们将具体地看一看基督教的产生及其与犹太教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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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十一:公元一世纪罗马帝国为纪念征服犹太省而发行的硬币。正面是原为叙利亚总督,后来在争夺皇位的内战中胜出并当上皇帝的Vespasian的头像。背面的棕榈树像征着罗马,而坐着哭泣的女子,像征着已被征服的犹太。周边刻有“Judaea Capta”的拉丁字样,意思为“犹太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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