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成功的讹诈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5:37:23
      虽然美国武断地将国际社会的某些国家归类为“失败国家”、“无赖国家”、“邪恶轴心”引起了诸多不满,但朝鲜的国内情况确实让世人不太看好:国内经济异常脆弱,极度依赖其他国家,人均收入低;民众遭遇连年饥荒,怨声不断;国家在外交上越来越孤立。似乎这样的国家,我们再也找不到比“失败”更好的词来形容。然而,冷战结束后朝鲜的对外政策却表明,国际社会最成功的讹诈者非它莫属。

新一轮的讹诈政策

当国内矛盾比较尖锐时,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人们的注意力。朝鲜第三代世袭的继承人金正恩不久前被册封为金家王朝的接班人,并升任朝鲜人民军大将、朝鲜劳动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和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军权仅次于金二代金正日。作为“空降”的朝鲜人民领袖,他未到而立之年,既没有金一代打天下的龙威和号召力,也缺乏金二代长期的接班人训练,甚至在他被正式册封之前,无论是国际社会还是朝鲜人民,他的名字都不为人所熟知,他只有“金二代第三子”的身份证明自己权力的存在的合法性。为了世袭权力的顺利交接,为了树立接班人的威信,金氏家族只有通过不断制造外部威胁来转移国内民众对经济状况恶劣,粮食极度短缺,民众生活水平低下等情况的不满,以提升民族的凝聚力,巩固新政权的稳定。

为了表现出捍卫“先军政治”的能力和决心,金正日绝对不能让军队在这个时候吃亏,朝鲜挑起紧张的半岛局势成为缓和国内矛盾的上策。在韩国进行“护国军演”时,他进行了震惊世界的报复,使这场冲突迅速升级,最终造成了恶劣的后果。但炮击事件对国内的影响并不像国际社会那样糟糕,当它的外部面临强大的威胁时,军方的地位顺势上升,不满情绪可以得到发泄;对于国内民众来说,一致对外反抗强敌成为国内凝聚力最重要的支撑。

在今年11月的前些日子,朝鲜让美国核物理学家参观核工厂设施,并向他们展示了数百个可以提炼制造核武器的浓缩铀的离心机。目的和意图十分明显,让美国对朝鲜的核反应堆的建造工作进展感到“震惊”,表明自己在制造核武器方面有多么强的潜力。并且,朝鲜劳动党中央机关报《劳动新闻》11月17日发表文章表示,“我们已经做出重启六方会谈的准备。”朝鲜希望摆脱外交困境,做出让国际社会掀起悍然大波的非常规举动也是它炮击延坪岛的原因。

无论中国是出于维护地区和平的考虑,还是顺应朝鲜的意愿,延坪岛炮击事件之后,中方建议于12月上旬在北京举行六方会谈团长紧急磋商,希望这一磋商有助于缓和当前紧张局势,为重启六方会谈创造条件。但是,美日韩三方并没有接受,它们表示现在不是会谈的合适时机,似乎朝鲜重回六方会谈的愿望并没有能立即实现。

谁对朝鲜最有影响力?

炮击事件最终将如何收场?金融时报的日本评论员加藤加一认为:“包括朝鲜在内的其他各方的态度都已经明确,下一步怎么走主要取决于中国的态度。”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研究员凯利·布朗认为,“中国的作用至关重要,事实上中国目前是向北韩提供援助和贸易机会的主要国家,美国和韩国已停止了同北韩在这方面关系。中国对北韩贸易今年以来还在增加,现在的问题是,中国对北韩太软。”

从天安舰事件到延坪岛炮击事件,国际社会总是要求中国对朝鲜施加压力。在外人看来,中国对朝鲜的支持力度最大,直到今天朝鲜90%以上的油料、粮食都由中国供应。在朝鲜经济高度脆弱与高度封闭的今天,中国通过粮食、能源等援助掌握着朝鲜生存的命脉,如果说不能施加影响确实难以为外人相信。如果没有中国的支持,包括物质援助,政治支持,外交庇护等,朝鲜生存几乎不太可能。所以西方国家,包括韩国和日本,对中国 “缺少理由对韩国施压”,“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是有限的”的说法表示怀疑,有时甚至认为这是中国推卸责任的一种表现。国内也有一些声音表示,美国让中国施压与制裁朝鲜,等于让中国放弃自身的利益,以现今中国的整体国家实力,让中国让出自身的利益,岂不是痴人说梦?

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说,“北韩实施对抗的胃口一再膨胀,穷兵黩武的根本原因,是有中国老大哥的支持,而北韩并不把中国老大哥放在眼里,置中国恢复半岛无核化的系列外交努力于不顾。”中国复旦大学朝鲜问题专家蔡健认为:“中国的影响力是存在限制的,一方面,中国对朝鲜的行动和挑衅性行为感到不满,而另一方面,中国依然不得不支持朝鲜。”

当朝鲜的举动一次次让中国“措手不及”, 中国却只能无奈地表示:“注意到有关报道,对事态表示关注,具体情况有待核实。”似乎这位盟国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向自己的盟友事先通报一声,就像2006年朝鲜中国反对下依然进行远程导弹试射和核试验,中国只能是在事后表示对朝鲜“悍然”(英文“悍然”就有厚颜无耻的意思)发动某某行动表示震惊和不满。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张琏瑰认为,“朝鲜近月强调中朝友谊,之后就推动核计划,实际上只是在打‘中国牌’,把中国纳入其外交轨道,‘朝鲜从来不会听中国的话,无论是技术还是战略决心上,真正能迫使朝鲜放弃核武的只有美国’”。

到底是中国能影响朝鲜?还是美国的力量更加强大?还是只有朝鲜自己才能决定自己今后的发展方向?亦或是各种力量的相互博弈,最终推动朝鲜“正常化”?这些问题恐怕只能留给时间去解答。

    朝鲜讹诈政策的未来

一般而言,为了使自己的目标得逞,潜在的讹诈者必须得具备几个条件。首先,讹诈者必须让别人认为自己能够采取具有危险或威胁性的行动。即它要让别人看到自己有伤害别人的能力,而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其次,讹诈者发出的威胁是可信的。也就是说,被讹诈的对象必须相信,如果他不按对方的要求行事,对方就有某种合理的可能性实施这种威胁。但是,这种威胁对讹诈者本人是不产生伤害的,否者讹诈就是失败的。最后,讹诈者还必须使被讹诈的对象相信,一旦它的要求得到满足,威胁就会消失。如果被讹诈者在付出代价之后,讹诈者还会不断提出无穷无尽的要求,那么,受害方便可能拒绝讹诈者提出的要求,宁愿承担后果,也不愿让步妥协。(参见:【美】斯蒂芬·M. 沃尔特:《驯服美国权力:对美国首要地位的全球回应》,郭盛、王颖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10月第1版,第125页。)

对中国来说,朝鲜的弱势——以及伙伴关系可能崩溃的威胁——可以转化为一种讨价还价的资本。朝鲜为何能够成功讹诈中国,这也是其中的最重要因素之一,中国担心朝鲜的崩溃会带来严重的难民问题,地缘政治安全问题等。正如《金融时报》指出的那样,“朝鲜的金正日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个能令北京当局感到不知所措的领导人。外交界都说金正日一直无耻地玩弄着中国的恐惧。如果中国不给他提供援助,就得面临大量难民从边境涌入中国,并很可能引起骚乱。”因此,中国对朝鲜稳定的支持和扶助已经陷入一种“维稳困境”,“即为了实现朝鲜半岛的稳定而提供更多的支持,支持的力度越大,朝鲜对中国的依赖性越大,到头来发现一旦去掉支持,朝鲜的不稳继续存在,只好提供更多的支持。”

朝鲜对韩国讹诈能成功在于它弱势之下不惜鱼死网破的气势。美韩同盟的军事优势远远在朝鲜之上,最近的黄海演习我们已经眼见为实,为何朝鲜还敢三番两次地挑衅?可能韩国最大的不幸也在于跟朝鲜做邻居,它根本没得选择。朝鲜在距离韩国首尔只有三十公里的非军事区外部署了1.3万门大炮,作为韩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居住着1000万人口,完全在朝鲜的火炮射程范围内。不消说朝鲜发动进攻,让首尔“弹如雨下”,只要几颗炮弹就足以对韩国的经济和股市造成不可承受的破坏。虽然美韩一再强调具有保卫韩国免遭朝鲜人和形式攻击的能力,但朝鲜并不惧怕,因为“破罐子破摔”,自己本来就一穷二白,战争破坏对它来说威慑力大大不如韩国。因此,朝鲜很多情况之下以此来不断宣称自己可以造成更大的破坏,并且也有意愿这么做。对这位“血脉相连”的兄弟,韩国也只能忍气吞声。在炮击事件之后,虽然韩国人员伤亡较为严重,但韩国统一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崔春钦表示:“除非朝鲜向韩国内陆发射导弹——而不是射向有争议的领海或岛屿——否则韩国不会对朝鲜发动军事反击,”

对美国而言,朝鲜核扩散对它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尤其是在9·11以后。维基泄密(WikiLeaks)网站最近公开的一份美国机密外交文件则认为朝鲜已经开始帮助伊朗开展其新型导弹计划了。美国眼中的“失败国家”——朝鲜,不负责任,不讲信用,在它经济极端贫困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将核武器非法卖给恐怖组织,导致核不扩散计划的全盘失败。另外,如果朝鲜制造出核武器,对美国的盟国日本和韩国将是一个极严重的威胁,它保护盟国的任务更加繁重。

对美国、韩国和中国来说,朝鲜不按常规出牌,并且讹诈政策能多次得手的原因在于:它拥有获取核裂变物质的能力以及它的崩溃带来的恶果。按照以上提到条件的第三点,如果朝鲜经常不遵守承诺,一遇到自己的要求不能得到满足就使出讹诈手段,这种政策也不会出招就灵,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的确是赖者的归宿。在重复博弈的情况下,讹诈不可能总是成功迫使别国就范。相反,如果一个国家从来不按照常规思维,出尔反尔的行事,它将永远得不到其他国家的认可和信任。玩火必将惹火上身,如果所有国家对它出尔反尔的“挑衅”失去耐心,处于“孤岛状态”的朝鲜只能自己承受失败的后果。朝鲜最终的出路只能是融入到国际社会,虽然这个过程和结局对金家的世袭政权来说可能是难以接受,但螳臂不能挡车,历史不会逆潮流而动。

中国未来的对朝政策

中国朝鲜半岛问题特别代表武大伟回答外媒采访说“朝鲜炮击韩国,非常令人遗憾”。“遗憾”这样的措辞让中国老百姓都感觉有点“遗憾”了,更不用说能平息韩国人的不满,与国际社会一片“谴责声”和谐共处。虽然由于朝鲜内部不透明,炮击事件中的伤亡人数至今是个谜。但是韩国的伤亡人数是真实确切的,炮击造成韩国4人死亡,18人受伤,其中还包括两位平民。对这样严重的事件表示“遗憾”,如何让人相信中国在“劝架”中会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地处理问题。

“美国的形象在上升,中国的形象在跌落。谁人眼里的美国形象在上升呢?是在中国的邻国,谁人眼里的中国形象在跌落呢?是在中国邻国。”中国的经济发展的安全环境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有一个良好的稳定的国际环境,尤其是一个友善和平的周边环境。今年以来,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不断陷入高度紧张和麻烦当中,日本、韩国、东南亚国家、印度与中国问题不断。在对朝鲜政策上,我们不仅仅是要坚持自己独立自主对外政策原则,同时也要站在其他国家的立场上,考虑中国在朝鲜问题上如何认清自己的国际角色定位,是不偏不倚的调解者,还是中朝关系坚定支持者?支持朝鲜现有政权的稳定是不是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唯一途径?支持朝鲜,中国所收获的战略利益和付出的战略成本如何衡量?这些问题我们都是我们不能逃避的。

一份来自《环球时报》下属的环球舆情调查中心11月26-28日在中国七大城市的调查显示,“44.7%的受访者认为朝鲜是中国的战略屏障,43.2%的受访者认为朝鲜是盟友。调查显示,认为美国是造成朝鲜半岛危机不断的主要因素的占55.6%,而认为朝鲜是主要因素的只占9.0%。调查也显示,支持与美、韩等国联合对朝施压的比例仅为2.8%;坚决支持朝鲜的比例则高达17.1%,主张冷静对待危机、平衡对待朝鲜与韩国的占72.3%。所以得出了当前中国对朝鲜的政策是符合民意基础的”。

自然科学可以通过数据分析、计算得到客观精确的答案,但社会科学却不一样。如果调查问卷的内容稍作修改,得出来的结论也许就大相径庭。如果问受访者今天还愿不愿意再一次抗美援朝支持朝鲜?朝鲜的世袭政权是合法的吗?金家王朝对朝鲜的统治是有效和为广大民众切身利益着想的吗?中国对朝鲜的“援助”与朝鲜对中国战略意义是否成正比?朝鲜的外交政策表明它将中国当成亲密盟友了吗?中国对朝鲜的政策是否有效?中国真的能通过“援助”朝鲜使朝鲜半岛无核化,保持半岛的稳定和平……虽然不知道调查结果会如何现实,但只要对国际关系和中朝关系稍微了解的人,估计这样设计问卷得到的否定答案会占多数。

有学者人为中国是炮击事件的最大受害者,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似乎朝鲜多次的“非常规举动”,中国都在事后埋单,替它清场。无论是在中国共产党党内,还是人民中,甚至是在军队中,中国都被朝鲜的流氓政策所累。从战略上讲,中国被这些问题绑架了。有人评价说,中国的对朝政策常常是朝鲜金正日对我们微笑,我们就会热情地扑上去拥抱,当背叛我们,让我们感觉颜面无存的时候,我们才想到自己的尊严。如果只是调侃也就罢了,如果外交政策上中国真是表现出这样一种倾向,我们不能不反思自身的“朝鲜政策”是不是不太成熟和缺乏远见。

美国总统对日本、韩国等进行访问,而国务卿希拉里则走访越南、柬埔寨等中国的周边国家,并且高调宣称美国重新回到亚洲。再加上,美韩军演、美日军演的高调进行,这些事情已经让中国感到事态的严重性。12月1日杨洁篪外长蓝厅论坛的演讲中,中国强调了两层意思,一是希望朝鲜半岛危机和平解决,二是不反对美国在亚洲发挥领导作用,目的就是安抚美国,让其放弃与中国在这一地区“竞争”的意图,消除其战争的重要动机。

虽然中国是东亚的地区大国,我们也坚称“中方坚定不移地推动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坚定不移地维护半岛和东北亚和平稳定。”但坚定不移的措施就是高调重提举行六方会谈。美日韩虽然没有明确反驳,但也表示现在并不是适当的会谈时机。中国著名国际政治学者时殷弘认为,“朝美柏林会谈之后,六方会谈成橡皮图章”。当2009年4月朝鲜发射大推力导弹,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发表谴责声明,中国支持谴责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验,美国也进行了抵制时,朝鲜宣布退出六方会谈。要维持东亚的稳定,中国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不仅仅只是主持一个会议。从单位例会到奥运大会,我们从来不缺会议迷,但要解决问题,还要做更多的事情。

在朝鲜多次讹诈之后,中国的对朝政策应该态度明确,“维稳困境”的形成是中国的固化思维造成的。中朝关系的主动权如果不说应该完全有中国掌握,中国至少也不应该被朝鲜的“非常规举动”所“绑架”。中国应该明确让朝鲜知道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如果朝鲜放弃核试验并停止武力挑衅行为,中国则保证履行友好互助条约的义务,确保朝鲜及其政权的安全。如果朝鲜坚持发展核武器并不时搞战争讹诈,中国不但不会为此埋单,反而将坚决停止一切对朝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