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舞技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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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舞妓的乳房》 历史,就是喜欢用这样的笑话正式翻开德国1848年的画卷。那时的每一幅画,都用它的悲凉和震撼使读者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但它早晚会以讽刺诙谐的面貌重新复活,或者是对不幸的少年维特的折磨,或者是作为瓦格纳歌剧中的神灵,宏伟而美丽。世界历史喜欢这样的笑话,但这次却是以一种崭新的变种,首先演出了这场讽刺剧。这出讽刺剧的主角,就是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一世,那位“分词诗人”和他的迷人的情妇——美丽的西班牙舞女萝拉•蒙泰茨。

  这就是苦涩的历史的讽刺。英国资产阶级是在怀特•霍尔的血腥舞台上,战胜专制制度而获得宪制的;在法国,是勇敢的米拉波得到了它;而在德国,它却是专制制度的馈赠,而且是借助一个下流的小妾之手。她的鄙俗闹剧和风流艳史使她臭名远扬。

  巴伐利亚是首先享受宪制的国家之一。钟爱艺术的路德维希把自己看成是自由体制的先锋,他的第一个执政时期是很自由化的。但在他的缺少逻辑思维的头脑里,也缺少认识人的简单能力和克制的技巧。世界上的现象就是如此神奇。他是一个躯体和精神均不和谐的人。他酷爱和谐与超然的希腊艺术,讲话时充满生硬枯燥的空话,文章中到处是绕口的分词结构,而且还乐于强加进去韵文俳句。他特别喜欢选择慕尼黑的纪念碑和建筑物,作为显示这些韵律作品的场地。他一方面陶醉于德意志的忠诚和德意志的民俗,但又以海伦式的放荡膜拜爱神文化;他把占有慕尼黑宫廷剧院所有他喜欢的大腕女演员和女舞蹈家,看成是他王位理所当然的特权。而所有这些又同“君王的自我神化的尊严”联系在一起。

  无可争议的是,路德维希一世确实是当时自由派代表人物之一,而且他也不忌讳向世界发表一个相当自由化的演说,而其所产生的愉快的效果,当然是来自他的表达形式,而不是他的许诺。然后就发生了巴黎七月革命。他刚刚在雷根斯堡附近修建了他的神殿,欣赏着一片富饶的多瑙河谷地,并向他的正直的巴伐利亚臣民咏唱他动人的诗句:“巴伐利亚人,你们不是为了堕落。”——突然发生了事变。在慕尼黑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啤酒动乱,“忠诚的巴伐利亚人发出了过于响亮的吼叫,于是给了教权奸党可乘之机,把路德维希一世自七月革命以来梦魇的阴谋夸大其词并大肆宣扬。于是,这位先进的开拓者,立即变成了狂热的独裁者。凡不跟随他走这条道路的人,都遭到了可怕的制裁。路德维希一世就像一头饿鹰,扑向所有原来忠于他的理想的人,但这个理想他自己却业已忘记。”他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的年轻时代的朋友伏茨堡市长贝尔在不知为什么的情况下在他的画像前赔礼道歉,这种礼仪使人想起了罗马的尼禄时代。为了把激进者铲除,他设立了专门的血腥法院,它的口号给全国带来了恐惧。恺撒式的疯狂已经完全占据了路德维希的全部身心。一个邪恶的耶稣教团式的恐怖而艰难的反动时代,降临到巴伐利亚。这个极其黑暗的势力在这个国家统治了长达15年之久,它的残余至今还没有完全清除。而结束这个时代的,却是世界历史上的一个难以置信的讽刺:一个风骚的舞伎,为了打消国王对她身段的怀疑,曾当场裸露出自己丰满的乳房。

  1846年的一个秋日,路德维希的副官前来报告,说一个舞女急于晋见国王,控告宫廷剧院总监。宫廷剧院总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鉴于舞女名声不佳,拒绝她在慕尼黑宫廷剧院登台演出。因此,这位要强的夫人想请求国王亲自恩准。但路德维希却不愿意接见这位女士,说他没有时间认识这个随便跑来的舞女。然而,对其主子的爱好十分了解的副官却有另外一个想法。一个有如此美丽的小脚再加上如此诱人身材的女人,不予结识似乎是十分可惜的——副官想,并以与这个想法相适应的方式试图让国王收回成命。但这个尝试已经没有必要。门口已经出现了那个“随便跑来的舞女”。萝拉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这样的行动深深打动了路德维希一世的骑士性格,晋见得到了恩准。此后发生的事情,其效应却远远超过了这个开场。刚刚因这位女士的大胆而惊异的路德维希,立即把注意力转向来访者的身体优势上来。他用手指着从衣服里面突出的胸部,既兴奋又怀疑地喊道:“如此的美妙不可能是天然的!”什么?这个无瑕的美丽竟然是赝品!被所有评论家大加赞赏的萝拉的胸部,难道是个赝品?萝拉不能容忍这样的怀疑,一道闪电,一声嚓嚓,国王终于大开了眼界,萝拉为了显示维纳斯的魅力,并不需要裁缝的帮忙。根据浪漫派人士的说法,萝拉从国王的写字台上拿过一把剪刀,剪开了胸前的衣裳,它是一次效应如此丰满的讽刺剧的典型开场。尽管引起了全世界讥讽的笑声,却在公众的眼前取得了效果。

  首先知道萝拉这场闹剧的,当然只有几个慕尼黑的内幕人士,路德维希的心为萝拉的这个最有说服力的回答所征服,于是写出了一首充满分词的诗歌《萝拉的乳房》。这当然只是为了所赞美的对象而作,但萝拉却觉得,为什么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到底具有什么样的魅力,以及能够对国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于是这首诗的各式各样的手抄件,就开始在慕尼黑的沙龙之间传播开来。这期间,萝拉也开始在慕尼黑宫廷剧院登台演出,而且是表演了激情狂热的西班牙舞蹈,但却不是经常性的,只跳过两次,然后她的脚就开始涉入到其他的舞蹈之中,在那里她显示了更为光辉的风采,进入了巴伐利亚的史册。

  萝拉跳这种舞蹈的样式——她几乎整整跳了一年半之久,而且变成了她控制历史的重要手段——就是她同路德维希一世往来的方式,并长期引起了历史性的关注,使历史学家不得不对她本人进行研究,而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却是,她的闹剧和德国现代政治漫画的第一个重大时期密切地联系在一起。

  仔细观察这位巴伐利亚的蓬巴杜,是很有意思的。从身材上看,她无疑就是国王的一部分,丰满而柔润,长长的黑发和深蓝色的眼睛。一个华沙的信使热情地在一首赞歌中说她具有一个女人所能够具备的27种美丽。在慕尼黑的一些秘密档案中,还保留着有关她的文献,而且包含着对她的热情赞美。而当人们转向另一个侧面时,她的地位也就距离青楼女子相差无几了,在才智和姿态上都是如此。一本装潢精美的书,却充斥着纯粹淫荡的内容。当她投入路德维希的怀抱时,她就已经是一本被很多人读烂的书,她的每一页都已留下了令人置疑的阅读痕迹。通过与她有关的各种难堪的丑闻,她已成为国际风流世界的顶尖人物。结过婚,离过婚,逃过婚,她就是这样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有时不得不在警察的忠告下,仓皇逃离一个地方。

  路德维希是知道这一切的,或者至少知道很多,即使不是马上,也是很快就知道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看法,在他的眼里,这一切都是污蔑。他在美妙爱情的陶醉下高唱:
幸福的雨滴和痛苦的海洋,
来自意大利女郎。——幸福和放荡
让我陶醉,让我兴奋,这永恒的感觉,
在西班牙女人身上,我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和生活。

  可慕尼黑人是这么唱:巴伐利亚雄狮看走了眼,

  把一只西班牙牛蝇,当成了母狮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