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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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往哪里去

 

 

 芸芸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女孩,她在爸爸单位所属的子弟学校就读,虽说是子弟学校,但与所有的市办学校一样,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芸芸嘴里总是说讨厌讨厌,不过说归说,作业还是先要做完,然后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伸出她的小手:“爸爸,拿吃的来。”“来啰,来啰。”爸爸屁巅屁巅地就拿一包那种膨胀袋子装的食物过来放在芸芸的手上。这使她感到很惬意,过一会儿口干了,她又会要喝水了,爸爸又会屁巅屁巅地给她端一杯水或者是饮料。她也会做一点事,帮妈妈抹桌子,爸爸喊累的时候给爸爸捶捶背,星期天她还会跟爸爸一起去推着小车卖报纸和一些烟之类的杂货。不过,她最讨厌最恨那些穿着灰不拉叽的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城建管理人员,芸芸叫他们是“灰狗子”,只要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像土匪一样把小车上的东西掠夺一空,无论你怎么哀求都没有用,然后还要把小车摔个稀巴烂。芸芸的爸爸已经遭遇过两次这样的厄运了,小车是爸爸用一些木板条钉起来的,然后装上四个从工厂里拿来的旧轴承,这样就可以作小推车用了。两次遭遇让爸爸明白,用轴承装的车轮噪音大,还跑得不快。现在的这辆小推车是爸爸重新做的,所不同的是装了花了12元一个的橡皮轮子,跑起又轻巧又快,现在芸芸也学精了,她总是离爸爸不远的地方卖报纸,另一个重要的任务是望风,发现城管的来了,立刻边跑边对爸爸喊“灰狗子”来了,然后父女两个推着小车子迅速消失掉,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险情过后也是父女两人最开心的时候,偷着乐完以后,芸芸开始探着脑袋刺探情况,确定无碍后,又开始了他们的营生。

到了初二时,由于她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和不断增长的学杂费,使父母微薄的退休工资更加难以为继。而爸爸的小本生意也早被一阵“整顿市场秩序、严厉打击违规经营”的浪潮,打得人仰马翻。生意也无法做下去了,她的爸爸只好上街边遛达边拣点塑料瓶什么的卖。而她总想吃东西,胃总是兴奋地怂恿她填饱它的欲壑。美味的无数的琴弦嵌在她的味蕾上,弹奏出最美妙的音乐,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又开始喜欢飞、飘的感觉,她就缠上爸爸和妈妈带着她坐过山车、摩天轮、飞船。每项至少花费20元,这总让爸爸很心疼,这个时候她总是恶作剧般地跟爸爸对着干, 她最喜欢看老爸那种痛苦的面部表情,老爸耷拉着的眼睑显得更滑稽了。芸芸爸爸的名字叫王大川,有一副长而尖的脸颊,他的嘴唇很有特点,尤其是他的上唇像一个大扇贝夸张地覆盖在嘴上,特别显眼和突出。芸芸管爸爸这张脸叫“北京猿人”,这是芸芸从历史教课书上发现的。今天是星期六,吃完早点后,芸芸对着王大川说:“爸爸,我们到公园去玩一下吧。”王大川一听急了:“上星期天不是玩了吗?把你的作业给我看看。”芸芸生气地捏了一把爸爸的贝壳一样的嘴巴:“北京猿人”瞪着眼睛走开了。王大川心中暗喜,他当然明白去公园的含义,又逃过了一劫,那去一趟上百块钱的开销,不知要拣多少塑料瓶才能赚得回来。芸芸悻悻打开电视,她的家庭联系本上老师不仅批评她这次单元测验没考好,还说她不注重自爱,那是因为昨天坐在她后排的朱楚同学上课时在总爱用脚踢她坐的课椅,下课后她就骂他,叫他的外号“猪肘”,叫大家吃“红烧猪肘”。“猪肘”就一边说来吃呀吃呀,一边就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就啃她的嘴巴,正在这时被刚进教室门的班主任李老师发现了,结果被老师狠批评了一顿,老师非常厌恶朱楚,他自己不爱学习还影响别人,经常打架,从来不做家庭作业,经常放学以后不回家,听说有时还偷家里的钱在外面吃喝玩,他现在跟爷爷生活在一起,据说他的妈妈跟别人跑了,爸爸成天在外也很少回家,回来就狠打他,年老的爷爷奶奶也管不住他。这是有一次芸芸去老师的办公室交作业本听到数学老师和班主任之间议论朱楚时的谈话后知道的。芸芸怕联系本被老爸检查作业时看见,但又不甘心好象被老爸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大声地对妈妈说:“我要吃红烧排骨”。妈妈忙不迭地答道:“好好,马上去买做给你吃。”生怕宝贝女儿一会儿又要改变主意了似的。

 

 

1987年的5月份的一天,王大川因公到邻县出差,途经一集贸市场时,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他好奇地走过去,原来地上有一个放在编织篮里的弃婴,正哇哇地哭着,两只胖胖的小手在胸前乱抓,似乎在寻找妈妈的乳头,周围几个中年妇女一边哄着一边拿起婴儿身旁的奶瓶就往她的小嘴里塞,其中一个妇女还扒开婴儿的裆部,高声向大家宣布:“我说嘛,肯定是个不带把的。”女婴吸了几口,不知怎的突然扭过脑袋,奋力吐出奶嘴,“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大家一阵惊呼,这孩子怎么啦,是不是病了。王大川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这个小生命是多么的无助,她的小手还在不停地挥舞着,她肯定非常厌恶那些围观的人们,她们对她评头论足,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怜悯她的不幸遭遇,她们说她是一个女孩,像说不过是一个小花猫而已,对她翻来覆去、肆无忌惮地查看,就像检查一件商品有没有什么瑕玭,却并不会购买它,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王大川心里涌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其实一直留存在他的心里,只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害怕,现在他不再害怕、也不再犹豫了,他突然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女婴了,这个女婴注定与他生命上有某种联系,就像经过多年的酝酿、挑选,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有个声音对你说:就是他了。而且毫不怀疑地认为那一定是最好的,从此他便与你息息相存了。

王大川拨开那些叽叽喳喳的妇女们,他甚至懒得去征询那些妇女有关这个婴儿的哪怕是支离破碎的相关信息,他轻轻地弯下腰,当婴儿的目光与他相对时,女婴奇迹般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哭闹。王大川有些颤抖地抱起了她,他分明听见了她哼哼的叫声,那一定她欢乐的笑声。而就在王大川抱起女婴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在集贸市场的墙角他看见了一个身影迅速隐去,那惊慌的眼神尽管相隔遥远王大川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定不是一个无关离去的身影,她有可能是孩子的妈妈,而且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或许正在痛哭和自责,为她的轻率而抱憾,孩子也许是一个私生子?王大川寻思着,这使王大川更加坚定了抱养这个孩子的决心。

为防止被孩子的母亲跟踪,王大川拦住了一辆面的,上车后他叫司机在这个小县城的几个巷子里来回转了几圈,然后他才叫司机将面的开到汽车站。王大川坐上回城的汽车,这时他才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婴的衣物,从孩子的内衣兜里,他发现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对收养孩子的好心人表示感谢,还写了孩子的出生年月日,1989年4月28日,王大川这才知道这孩子只有一个多月大,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芸芸。芸芸并不知道她是拣来的,事实上王大川从把她抱来的那一天起,就把她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王大川一直认为他遇上这个孩子是缘分,这个孩子是前世与他有缘,是上天安排的。王大川没有生育,他曾到医院检查过,说他的精子先天数量不足,后来虽然他也吃了一些药,但也未见妻子的肚子鼓起来,慢慢他也就放弃这种努力了,曾经几次有人给他介绍过领养孩子,他也从侧面见过,但始终没有那种亲切感,而孩子毕竟不是商品,没有感觉是绝对不能要的,直到见到这个孩子,他突然心动了,也许是这孩子的灵气感动了他,他决心好好把这孩子抚养成人,而他的妻子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庭妇女,不管什么事情,她都惊人的与王大川保持一致,只要是王大川喜欢的她都喜欢,在她看来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对于芸芸,所有母亲能做到的她都能做到。十几年来,他们共同保守着这个秘密。并形成一种默契,并像烟雾从他们家凫凫升起,慢慢扩散开来,吸入左邻右舍的口鼻中,大家也如同他们一样保守着这个秘密。

王大川抱养芸芸的时候已经45岁了,1997年他在55岁的时候从工厂里退了休,他当时的退休工资只有380元,由于妻子是他所在单位的大集体职工,也因不景气提前退休,每月退休工资还不足200元,生活十分据拮。为补贴家用,王大川只好做一个小推车做点小生意,但早在2001年这种打游击的小摊生意再也无法做下去了,为了给芸芸一个幸福的家庭环境,让芸芸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小摊做不下去了,他从那时起就开始早出晚归地拣点什么卖钱,兼或打点零工。省吃俭用,尽量保持芸芸与同龄人差不多的生活水准。

 

 

初三的芸芸正好满16岁,看上去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身材已如同妙龄少女般的窈窕,芸芸的脸庞是那种略带方形的长方脸,看上去显得有些呆滞,她有一双冷峻的如梅艳芳一样的丹凤眼,使她在呆滞中流露出一种摄人的气魄,显得颇有些与众不同,这也是她们班男同学几乎都围着她转的主要原因。芸芸本想今天出去玩一下,散散心,因为昨天她和朱楚又发生矛盾了,她和朱楚就像一对冤家,从初一到初三,他们总有扯不完的皮,更可气的是他们的座位总是不离左右,芸芸的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好,有时她想认真听一下课,这个朱楚就像有预感似的,总是这个时候来干扰她,不是故意找她说话,就是在她背后做小动作捣鼓她,她于是瞪他,对他以牙还牙,每次明明是朱楚错了,老师却不问青红皂白,总是把她训斥一顿。昨天朱楚又来招惹她,老师似乎永远不想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照例又是两人一起挨批,就像老师说的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口恶气正不知从哪里出呢,她想去出玩一下,爸爸总是说没有钱。没钱又能玩什么呢?芸芸闷闷不乐地吃完中饭,刚准备躺在床上,家里的电话响了,原来是她的好姐妹贾梅打来的,约她去上网,芸芸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忙跟妈妈打声招呼还没等妈妈回过神来人早就跑没影了。

来到了一家网吧前,贾梅已经等在那里了,芸芸笑嘻嘻地说:“知我者,贾梅也。”照例又是贾梅付帐,打开自己的QQ号,芸芸的网名叫“云中仙子”,她很快就跟一个叫“天涯浪子”的网友聊上了。

芸芸和贾梅从幼儿园就开始在一个班里,一直到上初中两人都在一起,两人也就成了铁姐们,贾梅的爸爸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汽车修理厂老板,家里自然就很有钱,贾梅的妈妈是个一天不打麻将心就发慌的人,对贾梅也是无暇顾及,而她的爸爸忙于生意有时一个星期也难得见上一面,贾梅也乐得自在,吃喝玩乐样样都来,她也是她们那个班级打扮最时髦、花钱最大方的一个,也是一些男同学和社会青年追逐的对象。

芸芸和“天涯浪子”聊着,刚开始还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慢慢地这个“天涯浪子”就不那么安份了,开始问芸芸一些女孩子生理上的一些问题,芸芸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也就如实地告诉了他,可能是芸芸的态度鼓励了他,“天涯浪子”就问她有过性体验没有,并说性生活是多少快乐和幸福的事情,让他们来一次网上性生活怎么样,芸芸气愤地骂了一句:“去跟你妈网上性体验吧。”就闪了。芸芸看看天也快暗下来了,对贾梅说:“我肚子也快饿了,要回去吃饭了。”

不等贾梅回答她又问坐在旁边的贾梅道:“你还要玩吧,要不我吃完饭再来这里找你?”

贾梅见芸芸要走,忙对网友打出“我要吃饭去了,你等着”站起来小声对着芸芸的耳朵说:“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去。”贾梅故意顿了一下:“然后呢?……我们去迪吧去疯一晚上,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芸芸有些不好意思:“总是用你的不好吧。”抬头看了看对面马路站牌停靠的572路公汽,坐上两站就可以回家了,嘴里却说:“我不会跳舞。”

“行啦,行啦,走。”贾梅拉着芸芸就跑。

她们来到一家大型商场旁的“肯德基”快餐店,径直走上二楼的紧靠窗台的位子上,贾梅要了两份肯德基豪华套餐,芸芸最喜欢吃肯德基的鸡翅膀,吃到口里那嫩嫩的滑滑的感觉真是一种享受,到底是有钱人,贾梅吃这些东西就像吃家常便饭,不像她那是过年过节打牙祭才会吃的。望着窗外无声滑过的车流,游弋飘忽的光影,联想到自己家的昏暗简陋,芸芸有一种说不清的忧怨,以前她从未这样联想过,也不知为什么今天这种念头突然袭来,这让她有些恨意,她的头下意识地扬了扬,似乎要驱赶这些不合时宜的不快。

“你干什么呀?”贾梅好象觉察点什么笑嘻嘻地问道,“你今天有点怪呢。”

“死样,我好好的有什么怪不怪的。”芸芸掩饰道。有一些油和面包屑粘在手指上,芸芸用嘴吮了吮。

“哎,我把大明叫去怎么样?”贾梅边掏出手机边对芸芸说,“你不介意吧。”

“行行,我怕什么,管你叫谁呢。”

说着,贾梅用手机通知大明晚上八点钟在红玫瑰迪厅等着她们。芸芸当然知道大明是谁,这是贾梅的第三个男朋友,芸芸见过他两次,人长得很蛮横的样子,鼻子很高,尤其他的鼻梁中间霸道地隆起一个小山丘,像那个打篮球的巴特尔。芸芸每次见到他心里总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贾梅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她总感到贾梅跟他在一起,感觉就像一只小鸡偎在老鹰的身边,听说这个大明已经二十岁了,在一家电信公司当保安。

芸芸用印有暗花图案的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顺手装进衣兜里。

“走吧”贾梅站起来说。

转了三次公汽,她们来到了红玫瑰迪厅,贾梅的男朋友早等在门口,他已经买好了票。芸芸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心里也有些胆怯,早有极富感染力震撼的乐声传来,贾梅和她的男朋友一人拉着芸芸的一只手快步走进舞厅。

舞厅散发出蓝色和紫色的迷雾般的色彩,摇滚乐震颤的鼓乐使四肢五腑飘忽飞扬,芸芸感觉是在梦幻里游弋,她一下子被掏空了,贾梅和她的男朋友很快进入忘情的狂舞中,芸芸开始有些拘谨,贾梅故作夸张的逗引,如痴如幻迷离的眼神很快便感染了她,她的四肢随着舞曲的节律飞舞起来。

整个舞厅差不多都是年轻人,男的个个都酷毙了,女的个个靓丽多情,五颜六色的头发,奇异瑰丽的服饰,这里几乎汇集了都市里最有丰采的男女,芸芸感到自己是个真正的丑小鸭,也就在这时,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从灰姑娘变成一个真正的公主,她也要过上这种刺激享乐的现代生活。她极力模仿别人的舞蹈动作,尽情地放纵自己的四肢,这次从未有过的体验令她痴迷和向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和秘而不宣,她小心地避开一些火辣的眼神,但短暂的碰撞也令她溢满幸福。

回到家里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爸妈还坐在客厅里等着她,见芸芸回来,两人都站了起来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跑到哪儿去玩去了。”

“我去上网去了,怎么样?”芸芸心里莫名地有些厌烦,赌气地回答道。

王大川无声地张大了嘴,他本来是要好好训斥一下女儿的,被她这么一抢白,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大川的妻子李淑兰跟着女儿走了几步,对着芸芸的背影说:“你这个孩子真是的,我和你爸晚上到处找你,你这么晚没回来我们都急死,找你又找不着,你说你上网去了,你反而还有理不成?”

芸芸小声嘟哝的说了句:“谁叫你们找我,活该。”

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门。

 

 

芸芸这几天上课老师讲了些什么,她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尽是上个星期六去迪吧跳舞的情形。原以为那天老爸一定会狠狠骂她的,没想到她一发狠老爸就害怕了,这几天爸爸对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她似的,芸芸心里很满足也很得意。她对学习越来越厌恶,还有苍蝇般在她身边捣蛋的朱楚,整天无休止的作业,在学校做作业,回家也是做作业,老师所谓的教学方法似乎除了布置作业还是布置作业,成天就是要考重点高中,考名牌大学。她尤其不喜欢数学老师,说话唠唠叨叨,冷漠凶狠,对成绩好的同学脸色稍微好一点,对成绩一般的较差的同学总是横目以对,总是露出一副十分鄙夷厌恶的神情,芸芸原以为她就是这种冷漠傲慢的性格,有一次她的正在读大学的儿子到学校来找她,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了数学老师的另一面,她的脸上堆满了蜜一般的笑容,她的声音温柔极了,与平时完全是两个人,全班同学当时都会心地笑起来了。大家都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从此以后,只要数学老师上课,他们有的不是故意讲话、左顾右盼,就是像要睡觉似的扒在桌子上,无论数学老师怎样谩骂还是各种惩罚都装作一副麻木不仁的神态,到现在老师与学生成了一种冷战状态。还有一种气氛在学校悄悄蔓延,芸芸和她的同学们都感觉到了,那就是他们这个企业办的学校由于企业经济效益每况愈下,老师工资偏低,加上要归并社会撤消,有教学经验的或稍有名气的教师都调离的调离了,辞职的辞职了,留下来的也不安心教学。大多学生都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芸芸越来越讨厌这个死气沉沉暮气横秋的学校。

芸芸现在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也懒得做了,每天晚上借口同学家中做作业实际上不是上网吧,就是去迪吧。后来有一次,在迪吧舞厅里,芸芸碰到了一个男孩,他的头发很长,眼睛大大的,个子有1米78高,长得像郭廷锋,但比郭廷锋还秀气,芸芸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跳舞的时候这个男孩告诉芸芸他叫斯壮,在市里的一所职业学校上学。在舞厅见了几次面后,芸芸上学期的中考要开始了,她只好无奈地在家复习。有一天,这个叫斯壮的男孩来到芸芸的学校,叫她们班的一位同学把芸芸叫了出来,他们来到学校操场上,斯壮有些气愤地问芸芸前些天为什么没有去迪吧,一双大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她,然后冷冷地说他喜欢她,想跟她交个朋友,还补充说是要做女朋友。芸芸一听就傻了,脑袋一片空白,她受不了斯壮咄咄逼人的目光,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斯壮说没有得到答复他就不走,芸芸只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芸芸开始了与斯壮的交往。这几天斯壮几乎天天都到学校门口来接她,然后骑着摩托车送她回家,芸芸当然不敢让他送到她的家门口,总是离她的家还有几分钟距离的地方下来走回家,这样分离的时候芸芸总感到有些不舍,她轻轻抚摸斯壮扶着摩托车把的手,慢慢地放开离去,有时甚至想去亲一下斯壮,从交往中,她明明知道像斯壮这样的公子少爷一定谈过好几个女朋友,她只是其中的一个,也决不是最后一个,但她就是很迷恋他。

这样,期中考试自然就没有考好,芸芸也不再想这些事了,斯壮经常约她出去,有时也上网,或者到迪厅跳舞,斯壮总说她像个纯情的学生,为了不至和潇洒的斯壮形象相去太远,芸芸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紫色,还打了十四个耳洞,镶了十四颗银灰色的饰物,一时间她成了全校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对于芸芸的变化,王大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骂她话刚出口,芸芸不是把自己反锁在她屋子里,就是“哐”地摔门扬长而去。到最后王大川连说她的勇气也没有了,只好陪着小心,以自己的行动去感化她,给她买喜欢吃的东西,叫她到公园去玩,但芸芸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对这些不感兴趣,王大川无可奈何,有时想跟踪她,但多半被机灵的芸芸发现了,有时晚上能从网吧里把她找回来,有时如大海捞针不见踪影。芸芸很有优越感,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公主,爸妈越担心她越满足。

芸芸与斯壮在一起的时候,斯壮总是拿来一些有关性的方面的书籍给她看,斯壮对性的了解似乎很多。这个周末,斯壮约芸芸到他家去玩,芸芸心想是不是斯壮的爸妈想见她,她心里有些害怕,不知他的爸妈会怎样看他们。她心里犹豫着,但最后还是去了。到了斯壮家里,他的家比她想像的还要宽大,房屋装修得也很漂亮,家里只有斯壮一个人,他的爸妈都不在家,芸芸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对于芸芸的到来,斯壮显得很兴奋,他高兴地说他的爸妈回老家去看望正在生病的爷爷了,现在是他们的俩人世界,他们可以幸福的单独相会了。然后,斯壮让芸芸坐在他床边,斯壮拿来一本裸体画像册叫她欣赏欣赏,那里面全是女性裸体,她看得面红耳赤,想扔掉斯壮又拿来要她看,就像故事慢慢深入一样,斯壮说他想看看芸芸的身体,他说他想看真人的身体,他爱她,她也爱他,为什么不能看一下她的身体呢?芸芸一听呆了,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斯壮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说给相爱的人看一下怕什么呢?不要哭,只看这一次。芸芸点点头,像蚊子似的小声说,那只能看一次。

芸芸脱光了衣服,斯壮急急地扑了上去,芸芸瘫软在床上,她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有了第一次,斯壮更是经常来学校找芸芸,有时是中午,有时是晚上,斯壮的妈妈在银行上班,由于银行没有休息日,就是中午也是不关门的,所以斯壮的妈妈也是经常不在家,他的爸爸在税务局担任领导职务,平时应酬本来就多,有时还经常到下级税务局考察,加上各种会多,在家的时间就更少。斯壮起初有些埋怨,后来觉得这样更好,没有人干预他,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他喜欢做的事。也正因为这样,他总是利用中午或者晚上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时,去把芸芸接过来。他不再有以前的耐心,不管芸芸是否愿意,把芸芸接过来时,他就直奔主题,他的脑子里想象着他在黄片里的看到的动作,摆弄着芸芸,由于紧张和兴奋,他总是表现得很粗鲁。芸芸因为羞涩,过分夸张的动作很不习惯,感到十分别扭和不堪,这时的斯壮面对芸芸的不配合不禁怒火中烧,他一边大声叫骂着,一边抬手给了芸芸几个耳光,亢奋很快转化为恼恨,他甚至一脚将芸芸踹到了床下。面对甚怒的斯壮,芸芸扒在床沿上大声哭了起来,赤裸的身体随着一阵阵的哽咽颤抖,无助又艾恕的眼神看着斯壮,斯壮也慢慢消了气,他开始搬动芸芸身体,芸芸闭上眼睛不再反抗,任由斯壮摆弄着。她感觉不到一丝的快感。这样的情形在他们见面相会时几乎每次都要发生,而每一次都令芸芸痛苦不堪,更是在肉体上受到摧残,有时明显的伤痕被父母发觉追问时,芸芸总是谎称是在上体育课时不小心摔的。她喜欢斯壮,他实在太帅了,如果她不顺着他,他立马就会被别的女孩抢走的。但那痛苦的性经历令她十分恐惧,为了稳住斯壮,在斯壮每次约会她时,她总是主动约他去玩他最喜欢玩的活动,并且所有的费用都由她自己出。而对于吃喝玩乐样样齐全的斯壮,父母给他的零花钱根本就不够用,当芸芸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时,狡猾的斯壮总能想出办法让她主动掏钱给他。芸芸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她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地从父亲或母亲那里敲出一点的钱根本不够他们的开销。这一次又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一星期前她以学校自习费、复习材料费为由向父亲要了200元,短短几天已经给他们花光了。而今天斯壮又兴奋地告诉她,黄河北路新开张了一家卡夫卡综艺大舞台,那里有Disco酒吧、水晶梦幻舞台、最炫的音响;还有斯诺克台球,它的球桌是英国的RILEY,前天我和一哥们去逛了一下,绝对是全城最帅的,吃喝玩什么都有。说完斯壮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这两天回去准备一下。芸芸怔怔地望着斯壮,但只一会儿,她的头就低下了,她知道只要她说个“不”字,斯壮就会威胁要带她到他的家里去。

已经过了一天了,芸芸就像热锅上蚂蚁,她知道无论想什么办法父母亲是不会再给她更多的钱的。但她真的很爱斯壮,她害怕斯壮不要她了。上课时,她几乎一整节课都在练习本上写着“钱”字,但钱还是没有从本子里崩出来。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像电光火石一闪,有一次她看见爸爸在那个老旧的衣柜里的抽屉放了什么,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存折,芸芸一下子兴奋得大声叫了起来,正在聆听教师绘声绘色授课的全班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惊得哄堂大笑,气急败坏的老师把芸芸从教室里赶了出来。芸芸急忙跑回家去,正好父母都不在家,芸芸很顺利地找到了存折,令她大喜过望的是,存折里面竟然有一万五千元,虽然留有密码但她能猜到一定是她的出生日期,芸芸取了三千元,她知道总有一天父母亲会发现的,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卡夫卡综艺大舞台,芸芸这次特意叫上她的好姐们贾梅,这也是为了答谢贾梅平时对她帮助。短短几天工夫,芸芸拿来的三千元钱已挥霍殆尽。

 

 

芸芸越来越不想上学了,旷课已经是家常便饭,早在初中二年级时她就经常逃课,那时班主任李老师总是打电话跟芸芸的爸爸王大川告状,起先王大川还很听老师的,对芸芸的看管就更严一些,芸芸也有所收敛,班主任发现有些效果,以后只要有一点事就给王大川打电话,班主任李老师认为现在的教育情况是家长有求于老师、都是希望老师给自己的孩子看紧点。因此,在他每次给王大川打电话时,总是毫不客气地指责家长管得不够严,没有好好配合学校搞好子女的教育工作,而且把芸芸说得一无是处。王大川听后又气又急,但是对女儿的溺爱使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批评指责,他也不相信女儿有老师说的那么坏。到了后来,只要接到班主任的电话,王大川只是默默地听着,礼节性地回应老师的责问。慢慢地,班主任感觉到了王大川的冷漠反应,以后就没有再给他打电话。当然,对芸芸也就听之任之。王大川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特别是到了初三以后,女儿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他以前从不正眼关注的那些穿着怪异、染着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他也全力阻止过,但面对伶牙俐齿、已洞察世态不再会被大人吓唬住似乎已长大成人的女儿,他完全束手无策,过去的方法完全没有用了。他只好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现在,女儿完全变成了陌生的女儿,唯一熟悉的是女儿还是像蜜一样甜的嘴巴、撒骄的形态、生气时爱捏他那像扇贝一样的大嘴皮子。这也有是他最感宽慰的一点。也使他感到这个衣着神态十分陌生的女孩还是他那个熟悉疼爱的女儿。他无力去说服教育她,只有加倍地爱护她,心里默默地祈祷她好好学习不要学坏。

芸芸有时感到后怕,三千元一下就没了,但那感觉稍纵即逝,令她揪心是手上又没有钱了,她想上网、想玩、想上迪厅,她满脑子都是这些。她从不敢找斯壮要钱用,她知道斯壮已抓住了她的弱点。但她再也决不会跟斯壮做爱,她知道斯壮迟早要离开她,事实上前些时她已经发现斯壮跟一个女孩手挽手走在一起。这几天芸芸缠着贾梅上了几次网,由于没钱,她整天无精打采的,决定再冒险一次,她又偷偷地取了三千元钱,然后再把存折放回原处,这次她要自己慢慢花,一分钱也不给斯壮,他爱跟谁跟谁。

有钱的日子是芸芸的幸福时光,自从她决定不再给钱斯壮后,斯壮碰了几次钉子,已是很长时间没再来找她。奇怪的是她竟然不去想念他,以前几天不见她会很想念他的,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而现在,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样挺好。芸芸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心情也变得舒畅多了。手上有钱,她和她的姐们也玩得痛快。她每天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家,这一天她刚进家门,她发现爸爸妈妈闷闷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她回来,爸爸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着芸芸的鼻子吼道:“芸芸,存单上的钱是不是你取走的,你好大的胆子,我们辛辛苦苦攒的点钱,你一下子取了六千。”说着,又摊开手掌:“把钱拿给我。”

芸芸知道这一天总要到来,她也料到爸妈一定非常生气的。

这时妈妈也走过来开始动手搜她的书包、口袋。芸芸听任妈妈搜查,“钱都花光了。”她小声嘟哝着。

王大川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你……你……都花光了?你这个败家子,你这个败家子呀。”王大川高举着手臂,由于气愤他的手臂有些发抖,他这一巴掌终究没有打下去,他抓着芸芸的手臂使到地摇着:“你说,你说,你干什么花那么多钱,啊?”

芸芸皱着眉,爸爸捏着她手臂有些生疼。“我没钱用,别人都有钱用,我也没办法”芸芸低声诉说着。

“你……你……”王大川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还像没事人一样。

芸芸走进自己的小屋,她把自己反锁起来,不再顾及妈妈痛心的衰嚎和爸爸沉重的叹息。实际上她手上还剩下一部分钱并没有用完,但她决不会还给爸爸的,她知道再不可能偷取到钱了。她半躺在床上,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她已经下定决心,从明天起她不再上学了,她要找一份工作,她坚强地噘了噘嘴。老师苦口婆心的说教、老师煞有介事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导,再见了!芸芸浅笑着挥了挥手。芸芸安心地睡去。

 

芸芸找到贾梅,她以前听贾梅说过大明认识一位酒吧的老板,还帮过那个老板跟别人打过架。说清意图后,贾梅找到大明,大明恶狠狠的样子对芸芸说他帮忙可以,但以后她家里的人别找他扯皮。旁边的贾梅听了,装作生气地使劲捶打着大明,就是要找你扯皮,你活该。芸芸忙说别闹啦,现在就去找。他们找到了美地亚酒吧的张老板,令他们喜出望外的是老板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告诉芸芸她随时都可以来上班。

经过简单的培训,芸芸就上岗了,张老板说她有一种特别的、冷艳的气质,能第一印象吸引别人对她的注意,并有想探究她欲望。张老板安排她做前台服务员。要她保持那种冷艳而不失热情的风尚。要她适度化妆,显得成熟一些。第一天上班,芸芸没有感到有任何的不适,从学生一下子走向社会,她觉得已经成人了、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当然这一切爸爸和妈妈都还不知道,为了能瞒过他们,芸芸像以前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到了酒吧以后,迅速换好衣服化好妆,就来到前台,芸芸跟老板己经谈好,中午以要在学校补习为由不能回家吃饭,这一点父母毫不怀疑,因为是初三,学习任务当然很重,如果回家吃饭时间就不够。所以中午可以继续坐台,但晚饭时间她必须赶回家,这样的话父母亲就不会怀疑她的,一吃完晚饭就赶到酒吧,因为要晚自习,这样也顺理成章,最多耽误个把小时,老板说她是大明送过来的,一切都好说,道上有很多事要摆平,他还要大明帮他的忙哩,所以他是不会为难她的,但如果她在这里打工家里人发现了他是不负责的,因为是她自己找来的,芸芸保证不会有事的,更不会找老板的麻烦的。

一个月后,学校给王大川打了电话,这时王大川才知道女儿根本就没有上学,原来她每天背着书包上学都是假的,他原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虽然她花了那么多的钱,但最终他们还是原谅了她,也没有打她,她应该感激她这个父亲,她应该从那时起会变好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变成这样,老师说的都是对的,他这个女儿变了、彻底的变了。王大川绝望敲打着自己的头。他不能就这样听任下去,他这次一定要好好管教她。

芸芸晚上一回到家里,王大川二话没说捞起一根棍子就向芸芸的屁股打去,芸芸知道事情败露了,她长这么大可以说这是爸爸第一次打她,她强忍着疼痛,让爸爸去打吧,反正她是再也不会去上学了,她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不要流泪要忍住,眼睛却乞怜地看着妈妈。妈妈别过脸去,终究受不了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一边对她说:“明天就去上学”一边走上前去夺下王大川手中的棍子“算了,算了,别打了,咱明天就上学”。

王大川听任老伴夺下手中的棍子,转身指着着芸芸说:“再不给我好好上学认真学习我打断你的腿。”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我再也不上学了”芸芸小声说。

“你……”王大川刚想从老伴手上接过棍子,或许他再也下不了手,转而抓着芸芸的手臂,拉着就向她的房间走去,“不上学你就给我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哪里都不准去,谁叫你上班?谁要你工作?”

第二天早上,王大川叫芸芸起床上学去,芸芸回答说她要上班不要上学。王大川说除非上学去,否则哪里也不能去。芸芸说她死也不上学。好,那我就把你锁在屋里。王大川锁住了芸芸的房门。

被反锁在房间里的芸芸只好躺在床上,她的小房里挂着几张她的大幅艺术照、几张明星照片。她茫然地注视着她的一幅写有“烟花三月”“蛇年祝福”的写意照片,她穿着一袭带有碎花图案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束花,芸芸记得那是摄像师递给她的塑料假花,起先她还不太愿意捏在手上,她看到花瓣上有些污点,有些脏,那个摄像师阿姨说不要紧的,照出来的效果会很好,她就没有再坚持,结果,照片出来后,正如摄像师阿姨所说效果非常好,花束看起来鲜艳若滴。她把鲜花捧在胸前,微微左倾的脑袋、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有向上挑起的眼眉,芸芸很喜欢她这种俏皮的模样。那是她12岁生日、也是她的本命年爸妈特意带她去照的,当时一共照了三幅,这一幅她最喜欢。本来爸妈准备只给她照一幅的,但很少照相的她不知怎的,很想在镜头前多逗留些时候,她可以摆出一些平时从不曾做过的动作、姿态,更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人推波助澜地怂恿她去表现。因而,她在表现的空隙给了她爸妈很重的一个白眼,硬是把爸爸要吐出来的话给顶了回去。

芸芸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照片上的神态模仿起来,从镜子里看来,照片上小女孩与她现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她去拉了拉门,门是上了锁的,她当然知道,她又使劲地拉了拉,门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妈妈显然没有听到,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环珠格格》呢,这是妈妈第N次看这部电视剧了,妈妈是个《环珠格格》迷,只要有哪个台放这部电视剧她就要看。爸爸应聘到哪个厂子去当门卫了,这会儿可能上班去了。“我要出去”芸芸小声喊着,妈妈当然听不见,她更像是喊给自己听的。她现在不可能再去上学了,把她关起来也是没用的,她又折回坐在床沿上。她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坐坐、敲敲门,现在,哪怕门没锁实际上她也不会出去,她知道不可能再去酒巴上班了,她怎么办呢?她往哪里去呢?她锁着眉头,心里空空的。

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妈妈就在门外问芸芸上不上厕所,她回答上厕所,妈妈就开门领着她出来到紧挨着厨房的厕所去,妈妈则守在厕所门外。吃饭是端到芸芸自己的房间去吃的,“我是犯人啦?”芸芸有时凶狠对妈妈吼叫着。“上学去就放你出来。”妈妈这时也狠狠地说,然后就自顾自地嘟哝着什么。芸芸没听清也不想听。

芸芸是铁了心不再去上学了,到了晚上,爸爸下班回来了,无论爸爸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只回答两个字:“不去”。最后爸爸差不多带着哭腔对她说:“实在不想读书也可以,那也总得把初中读完呀,只剩下学期半年的时间了,你总得拿个初中毕业证呀,是不是?”芸芸依然倔强地摇摇头。“那我就把你关在家里,谁要你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上班,你这个败家子把我王大川的脸丢尽了。”气急败坏的王大川扔下这句话后只好沮丧地走了。

芸芸已经被关了三天了,她有些受不了了,她要出去。她哀求爸爸放她出来,王大川说她如果上学就马上放她出来,芸芸说可以,但她要好好休息两天再去上学,她关了三天头都晕了。王大川说是不是休息两天后保证今后好好上学读书,芸芸忙点头保证,王大川说那两天后我送你上学校去。

爸爸上的是大班,晚7点钟上班到第二天晚7点钟下班,现在离他上班还有近三个小时,芸芸恨不得马上就出去,现在她有些怕爸爸,她想,如果这时提出她想出去玩一下,爸爸肯定不会答应的,虽说爸爸这会儿把她放出来了,但仍黑着脸,气也没完全消。芸芸只好耐心地坐着。

吃完晚饭后,王大川说声上班,就拿着手电筒走了。芸芸的心几乎要崩出来了,她急急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我出去溜哒一下”。

芸芸来到了一间网吧,迅速打开QQ好友,她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位好友“不安好心”,真巧,他也在。

“嗨,还记得我吗?”芸芸的屏幕上显示了第一行字。顺便打开了视屏。

“美女,我能忘了你吗?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想死你了。”对方很快就有了答复。

“是吗?快别提了,我遭软禁了。”芸芸回答道。

“哎哟哟,我的小宝贝,谁有这大的胆子,我要劈了他,我来救你!”“不安好心”瞪着他的金鱼眼睛在视屏上故作夸张地作出一副凶相。

芸芸的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点,那鼓鼓的眼睛,似乎再用力一夹就会像钢珠一样崩出来。“别……别,你往后退一点,我胆小”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敲出了“你是好人吗?”

“我吐,我吐,呸”“不安好心”故意在镜头前作出呕吐的样子,“我是世界上最凶神恶煞的人,我要吃了你,美丽的仙子。”

“说正经的,我们相距千里,我为什么要说假话,你放心吧,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羔羊,我之所以要标榜自己是‘不安好心’,是因为在网上有几个人是安了好心的?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说明我是个真正的安了好心的人,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坏人,你可以把我从你的好友中删掉”。“不安好心”收敛起笑容,接着说道。

“好啦,对不起,我开个玩笑”,芸芸连忙赔着笑脸。“不安好心”是她半个月前认识的网友,他是江西九江的,与他相识的时候,首先吸引她的是他的网名,于是,她就与他聊上了,后来发现“不安好心”十分能聊,且幽默风趣,长得又有些特别,她就把他加入了好友。

从以前的聊天得知,“不安好心”是一名职业学校的学生,他还说快毕业了,这一段时间他们正在等待分配,据他说他们学校已经有好多企业来驻校招聘。

“你去应聘了吗?上次我们聊天你说有沿海一带的企业来你们学校招聘。”芸芸问道。

“我嘛,不急,我不相信那些企业,据说都是骗人的,说是什么专业对口,其实就是在流水线上作业,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以上,时间长,工资又低,我可不上这个当。”

“那你怎么办呢?”芸芸急急地问。

“我有办法,我有个舅舅是市民政局副局长,他已经跟我说了,要给我找个好工作。”

“你的运气真好!”

芸芸有些兴奋,她又跟“不安好心”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愿意为别人去求你舅舅帮忙找个工作吗?”聊着聊着,芸芸突然插上一句。

“那看是为了谁,我这人最讲义气了,如果是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哈哈哈。”

“那我得先谢谢你,我现在待业在家,我们这里又找不到好工作,你真的肯帮我吗?”

“包在我身上,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开玩笑,那我就来投靠你了”

“看你说的,我等你!”

“我明天就达兰州到九江的列车,可是我怎么找到你呢?”

“你到九江后,随便找个网吧上网不就能找到我了吗?”

“好,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芸芸长嘘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就这样搞定了。她与“不安好心”道声别就下了。她得赶紧回家去准备准备。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顾不上妈妈的叨唠,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想早些睡觉,明天就要赶路了,她忽然想起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爸妈会很担心的,她起床写了个字条,说她对不起爸妈,她确实不想上学了,她已经在很远的地方托朋友找了工作,叫爸妈不用去找她,现在她不想告诉他们在哪里,以后她再打电话告诉他们。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像平时一样,芸芸简单收拾了房间,她把写好的纸条放在被子里面,与妈妈扯了个谎,就空着手出来了。为了不引起妈妈的注意,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她首先赶到火车站,问了服务台。兰州没有直达九江的列车,服务台的胖阿姨告诉她去九江只能中转,先达从兰州到郑州的列车,再转乘其它中转的列车到九江。

线路确定好后,胖阿姨叫芸芸在6号窗口去买票就行了,车站购票的人并不算很多,芸芸很顺利地买了一张下午3点55分开往郑州的火车票。这说明她还有充足的时间去美地亚酒巴去要回她的工钱,因为上班虽说有一个月了,她还没来得及拿回她的工资就被爸爸给关起来了。她高兴极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第二次她从存折上取出的3千元钱实际上她只花了1千多元钱,为了怕东窗事发后爸妈把剩下的钱给搜走,她早作了准备,她把钱藏在家里很隐蔽的地方,每天花多少就拿多少,现在她的手头上除去购买列车票用的钱还有1500多元,如果再从酒巴老板那里把她一个月的工资要回来,钱就不算少了。芸芸美滋滋的盘算着。

来到美地亚酒巴,张老板并不感到吃惊,我就猜到你出问题了,你爸打你没?幸好你爸没有去告我的状,否则的话,我可要出大麻烦了。芸芸有些纳闷,张老板接着说,你不知道吧,我是使用未成年人,也就是童工,那是犯法的。芸芸不好意思的笑笑。大明是我要好的小老弟,他交待的事我不得不办,你还是去上学吧,上个月的工资我这就给你。说着,张老板从钱夹中掏出一迭钱来,一共650元,多上的几天班加50元。

芸芸暗自高兴,真是老天也帮忙。说到大明,她想到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贾梅了,不知贾梅现在怎么样?她想去见见贾梅,考虑到爸爸知道贾梅的家庭住址,她还是决定算了。

时间不早了,芸芸决定回到火车站。

登上列车的那一刻,芸芸同所有的旅人一样很自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虽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她也没有什么牵挂,感觉像是自己经常外出似的。

列车整整走了17个多小时,第二天的上午9点半,终于到了郑州站。芸芸顾不得旅途的疲劳,忙赶到候车大厅,上午10时10分有一趟新乡至深圳途经九江的列车。

车上的人虽然比较多,芸芸还是找到了座位,想到昨天她从兰州出来已经十几个小时了,爸妈一定非常着急,但愿他们已经看到了她写的字条,再过不长的时间就要到九江了,芸芸更多是期待。

过了河南,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一样,到处葱葱蓊蓊的,一派春暖花开。芸芸开始脱衣服了,一阵阵暖风迎面扑来,就像有一句话形容的那样,像母亲的手,同时还夹杂着湿漉漉芳香的气息。这与兰州家乡完全是两个世界,兰州这个时候正是沙尘肆虐的时候,灰暗的天空、呛人的气息、满地的尘土。芸芸从内心开始喜欢南方了。

晚上九点多钟,列车到了九江,芸芸走下火车,孤独和恐惧突然向她袭来,她这才意识到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有几个中年男女围了过来,“小姑娘,要住宿吧,我们那条件好,来,跟我来。”他们都向她叫着,有的甚至要过来拉住她的手,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的芸芸有些害怕,“不,不,我不住”几乎是小跑逃开了,芸芸有些拿不定主意,事实上她除了知道“不安好心”的网名和学生身份外,其它的她一无所知,她也并不想现在就上网跟“不安好心”联系,她边走边回头张望,本能地回避着一个个试图接近她的住宿拉客的那些人。

出了车站,正当她为晚上的住宿发愁时,她突然想起了曾当过一段时间采购员的爸爸说过,为了安全起见,住宿最好选择一些学校的招待所或军分区招待所,芸芸于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她对出租车司机说:“去学校招待所。”“去哪个学校招待所?”出租车司机看了看芸芸,迟疑了一下说:“是师范学院吗?”芸芸忙答道:“是的,是的”。

来到招待所办理住宿手续时,服务台要求登记个人证明,芸芸这才想她可是什么证件都没有,她只好说她是有事路过这里,她本人只有16岁,还没有办理身份证,服务台小姐也没有多问,给她安排了住宿。

 

 

 

 

第二天醒来,芸芸默默对自己说,我要重新开始了。可当她走出招待所大门,面对宽阔的大街时,她一下茫然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走向哪里,她理了理头发,也理了理自己的头绪,“不安好心”那双金鱼眼总在她眼前晃动,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只能先靠他了,但她仍然没有打算马上去找“不安好心”。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就像这座城市标榜的那样,真是一座水岸名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水的气息,与她的家乡引成强烈的反差。

逛了一上午,下午,她找了一家网吧,QQ好友中“不安好心”的图像是彩色的,她没有去理会他,她只是将她的QQ打开,她去玩她的泡泡堂去了。不久,屏幕右下角的QQ图像不停地闪烁,她坚持打完这局泡泡堂后打开了它,果然,“不安好心”向她发话了。

“美女,你在哪里?你到了九江吗?”

“你猜猜,猜对了我就见你,猜错了就不见你。”

“那还用猜吗?你已经来了?快告诉我你在哪一家网吧。”

“嗯,等一下,我去看看牌子”芸芸起身看了看网吧的名字,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知为什么,她渴望马上见到他又不想马上见到他,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见他的,“我在正红网吧。”

“太好了,我马上到,等我!”对方发来一个笑脸。

芸芸的心不禁“砰砰”直跳,她不停地向网吧门口张望,只一会儿的工夫,一头短发,一张瘦削的倒三角形面庞出现了,所不同的是那双金鱼眼没有像屏幕上显得那么突出。与此同时,那双金鱼眼也捕捉到了正在找寻他的丹凤眼女孩。

“是你。”男孩一边指着她,一边大声叫着向她走来。

芸芸笑了笑,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快说出你的名字”男孩兴奋地说,“我叫陈杰。”

芸芸原先问过他的名字,但他却说相知何必要知道叫什么名字,“你不是说不要知道名字吗?”

“那是两码事”

“王芸”芸芸小声说。

“走,我先带你出去走走,然后我请你吃晚饭”陈杰说。

芸芸站了起来,陈杰故作夸张地一声大叫:“哇,你好高呀!”芸芸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实比他还要高一点。

芸芸微微笑了笑,这个男孩看起来显得很精干,留着板寸,额头前的一缕头发染成了金黄色,长得也没有那么丑,她紧紧地跟在他后面,陈杰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绘声绘色地介绍着九江的风土人情,通过他的介绍芸芸对九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比如,她知道原来九江就在庐山的脚下,这里还有中国最大的湖----鄱阳湖,她从地理教科书知道这个湖,没想这些名胜都在九江,这里还有因白居易《琵琶行》而得名的琵琶亭和当年宋江醉题反诗的浔阳楼等景点。经他这么一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芸芸心想这次她真的来对了。陈杰说他最爱看《水浒》,而《水浒》里面很多故事就发生在九江,《水浒》中“及时雨会神行太保、黑旋风斗浪里白条”、“浔阳楼宋江吟反诗、梁山泊戴宗传假信”、“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等故事都与九江有联系。反正《水浒》就与他们这里有关,他还补充说他们九江原名就叫“浔阳”。

芸芸已经很信任他了。她没想到他还这么有知识,她虽然知道“四大名著”,但她一篇也没有看过。

“我们等会到鄱阳湖与长江交汇的地方去吃那里的烧鱼。”陈杰接着说道。

芸芸一听笑了起来,她听到他把“吃饭”说成“汽饭”不觉有些好笑,陈杰与她交谈都是讲普通话,但不时还夹杂着地方的方言。

陈杰歉意地笑笑,“我的普通话讲得不太好,你听得懂吧?”

“还行,听得懂。”

他们沿就像陈杰介绍的“堤岸城中走”的绿色长廊般的堤岸上慢慢走到了一家餐厅。

吃完晚饭后,芸芸感觉有些累,毕竟经过长途的旅行,加上一直有些担心“不安好心”会不会接待她,现在这个网名“不安好心”实际上叫陈杰的男孩对她这么热情,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心里踏实了,人也开始感觉疲劳了,她想早点休息。芸芸打了几个呵欠,对陈杰说:“我们明天再见面吧,我要回去早点休息”。

“路上一定很辛苦,我送你回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陈杰交待她叫她放心,他今天晚上就去找他的舅舅帮忙给她找个工作。芸芸感激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已经来这里六天了,芸芸几乎每天都和陈杰在一起,他们玩遍了整个城市,然后就是上网,芸芸有时问陈杰她的工作怎么样了,陈杰回答说他的舅舅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但因为他舅舅的工作太忙,最近又到下面的县里去调研考察去了,叫她再等到几天。芸芸总是很乖巧地“哦”一声。但她的心已经有些着急,除了第一天是陈杰花的钱外,这几天都是她花钱吃饭、上网的,已经用去了不少钱,陈杰说他还是个学生,家里只给了他一点生活费,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他之所以这几天能陪她出来,是因为他们班正在实习,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这天傍晚,正在上网的陈杰突然对芸芸说他的一个最要好的兄弟今天过生日,邀请他去他们家吃饭,陈杰说他的朋友已经知道她的事了,叫她也一定要去。芸芸只好答应。

“我朋友家在郊区,我们坐出租车去吧。”陈杰说。

“行”芸芸答道。

陈杰跑到马路边招来车子,对司机说了句到什么镇去,芸芸随后也上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上,芸芸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她觉得陈杰头几天对她还是很热情的,这几天她感到陈杰似乎有一点变化,特别是晚上他们有时在小区广场聊天时,陈杰总是很专注地望着她,有时还有意无意地碰碰她、抓一下她的手,芸芸心想,她跟贾梅一起玩了这么久,她现在什么事没有经历过?她当然不能说出来,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看见,只是很自然地从他身边挪开。起先,陈杰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但经过几次试探后,见芸芸不仅毫无反应,而且还有回避的意思,他就开始明显地流露出不快,对她也没有前几天那么热情了。今天他突然提出要到什么郊区的一个朋友家作客,芸芸想到这里,心里有点紧张。

轿车很快驶出了城区,经过一个转盘,驶进了一个叉道,这条路有明显的不同,路面有很多浅坑,车速也降了下来,道路两边都是小山包,树木杂草十分的茂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道路也显得格外逶迤幽深。

“陈杰,你那朋友家还有多远?车子能直接到吗?”芸芸尽可能压抑住自己轻声问。

“嗯,快到了,前面不远就是。”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芸芸觉得每一秒钟都是那么漫长,而且这条小路似乎也没有尽头。芸芸突然握住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哎哟,哎哟”

“怎么啦”陈杰问道。

“我的肚子好疼呀,不行我要回去上厕所”芸芸痛苦地弯下了腰。

“回去干什么,就在路边解决算了”陈杰大声道。

“不行,我要回去上厕所,师傅快调头”芸芸腾出一只手指着司机说。

在两人的僵持中,司机停下了车子。见两人还是不能达成一致,司机对陈杰说:“算了,小姑娘家的,她怎么好意思在路边解手呢?我们来的路上有个加油站,先回去解决再说好吗?”

陈杰只好同意,司机调头驶到了加油站,芸芸握着肚子一路小跑钻进加油站里的女厕所,芸芸在厕所里故意待了一阵子才出来,陈杰要求司机再继续赶路,这时芸芸仍握着肚子,她说她还没有好,可能去不了了,陈杰说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拉肚子呢?芸芸解释她可能中午吃坏了肚子,陈杰有些恼怒地说他和她一起吃的饭怎么他没有拉肚子呢?芸芸辨解说她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芸芸要求司机送她回招待所,陈杰虽然心中有老大的不愿意,也只好同意了。到了招待所时,陈杰强压住自己的气恼,脸上仍挤出一丝笑意:“你不舒服晚上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老地方再会。”没等芸芸的回音他就失望地转身走了。

第二天他们见面时,起先有些尴尬,还是陈杰先打破僵局。之后,陈杰表现得既殷勤又热情,芸芸心头上的阴影也逐渐散去,斯壮对她的伤害令她刻骨铭心,她不知道陈杰对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陈杰帮忙找一个工作,她小心冀冀地问陈杰:“你舅舅从外地回来了吗?”陈杰这次拍着胸脯着说:“可能这两天要回来的,你放心,只要他一回来我非缠着他给找个工作不可。”

后来的时间,他们不是逛街,就是上网。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正在上网的陈杰小声对芸芸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着又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快十点钟了,我们先去吃个夜宵吧,等会儿再告诉你。”

他们找到了一家小排档,陈杰点了几样烧烤,要了几瓶啤酒,陈杰要芸芸也赔他喝点啤酒,芸芸说她不能喝酒,陈杰说只喝一点点没事的,芸芸说她哪怕喝一点酒也会醉的,陈杰就威胁她说今天有好事儿,必须庆祝一下,他们一起吃了那么多次饭,他每次都没有要求她赔他一起喝酒,今天一定要给个面子,否则他就不告诉她了。芸芸曾和贾梅玩的时候喝过一点儿的白酒,记得当时人软得像一滩泥,她抬眼看了一下,大街上还有不少人,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想陈杰所说的好事儿一定是她的工作有着落了,她点了点头:“只喝一点点啊。”

“你放心,不会把你灌醉的。”陈杰说。

烧烤上来后,陈杰就举杯说为他们千里相会的网友干杯,芸芸只好干了,然后,陈杰一会儿给芸芸讲笑话,一会又讲他们以后找个时间到庐山、景德镇等名胜古迹去玩玩,并说那些景点都是全国有名的景区,芸芸点头称是,不知不觉中她也放松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突然感觉眼睛有些迷离,她是不是喝多了,她定了定神,瓶子已经空了,她喝了一瓶啤酒。她心想:不能再喝了。她对陈杰说:“我不能喝了,再喝就要倒了,你自己喝吧。”

“你那杯里还有一点,你喝完就算了”陈杰说。

“我吃饱了,那我把这小杯啤酒喝完了你就送我回去好吗?”

“我要说的话还没有跟你说呢。”陈杰指了指远处一栋楼房说,“我们到那座高楼那边去说。”

“就在这里说嘛。”

“这里人太多,那边安静一些。”

“那行。”芸芸站起来时,腿有些发颤。她挽着陈杰的手臂,随着他走到一栋高楼后面的绿化带,他们在一棵樟树下坐了下来,芸芸感到越来越没有劲了,头也有些发晕。她对陈杰说:“你快说吧,我喝得有点过了,我要回招待所睡觉了。”

陈杰站了起来,望了望四周,“你的钱呢?”

“什么钱呀,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芸芸迷迷糊糊地说。

“哈哈哈,你上当了,我是真正的不安好心,少废话,把钱拿出来”陈杰压低着嗓门恶恶狠地说。

“我没钱,都花光了”芸芸无力地摆了摆手说。

“臭婊子”陈杰狠狠地抽了芸芸一巴掌,芸芸只感到眼前一阵金花四射,陈杰接着就强行搜摸芸芸的口袋,芸芸奋力抵挡,只感到有劲使不出来,她只好尽全力护住自己的腰带,这反而给了陈杰一个启示,他在她的下身一阵乱摸,感觉芸芸的屁股后面有个硬物,他强行松开芸芸的皮带,终于把一叠钱掏了出来。芸芸哭叫想把钱抢回来,陈杰一把握住芸芸的嘴巴,对着她的耳朵说:“小丫头,算你精,老子本来那天就要搞你的人的,劫财劫色,你懂吗?你说对了,我根本就不是好人,我就是不安好心,蠢丫头,你再敢叫,小心我做了你。”

芸芸吓得点点头,不再反抗了,陈杰又乘机在她的胸脯上摸了摸,接着,站了起来,手指着芸芸说:“别叫,你叫我就搞了你。”说完,快步走去。

芸芸扒在草地上抽泣着,酒也醒了些,刚才那一幕像一场噩梦,她甚至有些不相信那是真的,她伸手摸了摸内裤后面的口袋,为了怕钱被小偷偷走,这个口袋是她自己特意缝上去的,现在钱已经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一阵发抖,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裤,爬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回到了住处,避开服务员颇感惊诧的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咣”地一声锁上房门,扒在床上哭了起来。

早晨粉嫩的阳光巧无声息地覆盖了她,芸芸别过脸去,避开阳光的搅扰,她现在就像被剥夺人身权利的囚犯,是那样的无助。她已经身无分文了,那个“不安好心”的坏蛋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她默算了一下,至少有1100多元。已经快上午十一点钟了,过了十二点钟就要算另一天的住宿费了,芸芸起来梳洗了一下,来到服务台结帐,退还给她的预收宿费和抵押金共120元钱。

收拾好以后,芸芸来到了一家网吧,打开自己的QQ,“不安好心”的图像上黑白的,她整整守候了一个晚上,“不安好心”一直就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芸芸从网吧出来,她决心找到这个坏蛋,她满城区地寻找,直到晚上九、十点钟左右进网吧。就这样连找了三天,无论是大街上,还是网上再也见不到“不安好心”的踪影。由于长时间的走路,她的脚都起泡了,加上一连几天都没有睡个好觉,芸芸既疲劳又伤心,有时候她偷偷地哭泣着,更可怕的是她手头上的钱也不多了。她开始一瘸一拐找工作,她不知进了多少家商铺,多少家工厂,几乎问遍了城区的所有要招工甚至没有写招工启事的单位。但所有的回答几乎是一样的,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亲戚朋友担保他们是不能收她的。芸芸彻底失望了,她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苦难,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恨死了那个叫陈杰的坏蛋,她想起了最后的一招。

她来到了陈杰所说的那所职业学校,她谎称是陈杰的妹妹,说她家里有急事要她找到哥哥,但她又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级的,门卫告诉她到学校的学工部去问问看,芸芸跑到学工部,跟管学籍的阿姨说明了来意,见她非常愁苦的样子,料定她家一定真的有什么急事,管学籍的阿姨给她一本名册叫她自己去查找,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叫陈杰的学生,她心里激动得发抖,马上告诉了那个阿姨,好在学校规模并不大,管学籍的阿姨马上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男生站在她的面前,芸芸一看,一下呆住了,这个陈杰显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陈杰。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管学籍的阿姨忙安慰她说是不是她把校名记错了,叫她不要着急,打电话向家长问清楚再去找哥哥。芸芸不知道怎样走出来的,她完全受骗了,那个“不安好心”完全是个骗子。

她重新回到了网吧,她已经山穷水尽了,身上的钱也只能买点方便面和水了,她已经吃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方便面,从现在开始她也不能出这个网吧的大门了,她没有钱付上网费了,网吧老板会打死她的,她拿起网吧的公用电话,电话正是爸爸接的,她听出爸爸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的,而她的声音也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她告诉爸爸她在江西九江市的某某网吧就把电话挂了。爸爸不来救她,她就死定了。

两天后,王大川在网吧见到芸芸的时候,几乎不敢相认,只见她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当她见到王大川时一下子瘫软在爸爸的怀里,王大川这时发现女儿的衣服也撕破了,衣服也好象几个月没洗似的,蓬头垢面,人也几乎瘦了一圈,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王大川帮她交清了上机费。

 

 

 

从网吧里出来,一直到他们踏上回家的列车,一路上王大川几乎是抱着女儿坐上座位的。他首先带着芸芸在洗浴中心洗了个澡,然后又吃了饭,他从来没见过芸芸这样吃过饭,就好象俗话说的从牢房里出来的人一样。两天后,他们回到了兰州。

芸芸在家里躺了三天才差不多恢复元气。这天,爸爸在教训她时说,她的同学,贾梅因吸毒过量在一家迪厅里死了,芸芸一听大声叫喊着这咋会呢?王大川说他是在接到她的电话的前一天在报纸上看到的,现在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那个贾梅又是吸毒,又是长时间跳舞最后因为心力衰竭死亡的。芸芸顾不得爸爸再说什么了,立刻跑到贾梅的住处,贾梅的家就在修理厂的旁边,往日生意兴隆的修理厂已经锁上了大门,偌大的厂房空无一人,贾梅家也是门窗紧闭。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芸芸蹲在地上,她没有想到在她受尽磨难的二十天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又跑到贾梅的男朋友大明家里,大明的父母悲伤地告诉她,大明也因吸毒被派出所抓走了。

芸芸失魂落魄般的回到家里,她最要好的朋友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几个月来,她都没有见到过她,现在永远也见不到了。她想起自己的遭遇、朋友的猝死、学习上的枯燥乏味,她觉得人生是那样的灰暗,空虚。她尝试着自己能否重新开始,也听不进父亲的大道理,更听不进母亲的唠叨。她不想上学,爸爸现在也不敢再威逼她了。她又开始上网,与以前不同的是,她现在觉得上网也没有多大意思,她也觉得这样下去也是不是长久之计,但她也是无可奈何,只有上网的那一刻她空洞的心才稍有填充的感觉。她发现每天上网回家时,妈妈总是站在门口前等着她,她心里十分反感,但她不想劝阻,她知道劝阻也是没有用的,她基本上保证每天晚上十点到家,因而妈妈也总是在这个时间去门口前接她。

直到有一天,她忘记了时间,她的妈妈——一个心地善良、又没有什么文化,因为害怕女儿又出什么事情或又一次地离家出走,在芸芸晚上快十一点钟还没有回家时,她紧张地去寻找,在一条马路的拐弯的地方,不幸遇上了车祸。等芸芸赶回来时,她的妈妈已经在医院里断了气。

爸爸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说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并反复强调不是因为她的过错造成妈妈死亡他才这样说的,而是事实,她是他们抱养的。她可以从现在开始,愿意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再会去干涉她。芸芸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胳膊,哭喊着她是他们的女儿,她从今以后一定听爸爸的话,她错了,她走了一条她本不该走的死葫同。

“爸爸,我要上学好好读书。”芸芸靠在爸爸的肩膀上说。

王大川含着泪水轻轻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