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西方经济学家们怎么如此离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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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西方经济学家们怎么如此离谱?(三)

2009-10-20 09:18:33 来源: 新华网 跟贴 0 条 手机看新闻

9月8日,在美国洛杉矶市,一名男子经过一个标有“盛大开张”和“低至五折出售”字样的商店大门。当天,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的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2009-2010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美国作为经济体的竞争力今年有所下降,瑞士已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具竞争力的经济体。新华网/法新

        新华网10月20日电(刘畅)7月下旬,英国一批世界顶尖级的经济学家在致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信中写道:“抱歉,女王陛下,我们没能预测到国际金融危机的到来。”“总之,没能预测出这次危机的时间、幅度和严重性是许多智慧人士的集体失误,无论国内还是国际上的学者,人们都没能将系统性风险视作一个整体。”

学者们除表达歉意外,还向女王解释了金融危机爆发的原因:金融家成功说服各国政府并让自己也相信,他们已完全掌握控制风险的有效办法,而现在看来,“这已成为人们一厢情愿和傲慢自大的最佳例证”。

反思这场经济危机,《纽约时报》刊出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的文章。新华网国际频道编译了此文,从今天开始连载,敬请关注。

9月5日,在英国首都伦敦,美国财长盖特纳在二十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结束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盖特纳当天在此表示,以往危机发生时,政府总是应对滞后,却又过早撤销刺激政策。二十国集团决不能重蹈覆辙,过早地为经济刺激政策“踩刹车”。新华网/路透

    没有人预料到……

最近,在各种充满遗憾的经济学讨论会中,一句通用的妙语便是”没有人预料到……“。这便是说,这灾难本可以预料,应该被预料,实际上也被一小部分经济学家预料到了,只是他们费尽心血却仅被蔑视收场。

让我们用忽高忽低的房价来举个例子吧。以希勒为代表的某些经济学家,他们确实发现了泡沫的存在,并且也警告过若泡沫破碎将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可是关键的政策制定者却没有看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2004年,格林斯潘就这样停止了一个关于房地产泡沫的谈话:“(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对价格的严重曲解。”他说,那是“最不能的。”2005年,伯南克说,房屋价格的升高“很大程度的反映了经济基础。”

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泡沫的产生?公平的说,利率非同寻常的低,也许可以部分解释物价升高的原因。也许格林斯潘和伯南克也想庆祝美联储把美国从2001年的经济衰退中救出的成功,但在庆祝会上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大的出奇的泡沫坏掉了整个气氛。

    9月14日,在美国纽约华尔街的联邦大厅外,一名失业者手拿标语进行抗议。当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华尔街的联邦大厅就金融危机一周年发表演讲。新华网记者刘欣摄

    然而人们仍普遍相信着泡沫不会产生。多么令人惊奇啊,当你再看格林斯潘的保证时,你会发现它根本就不是建立在事实证据基础上,而单单是”房地产市场没有泡沫“的推测断言。金融理论家们在这一点上更为坚定不移。在2007年“有效市场假说”之父尤金法玛接受采访时,他宣称“‘泡沫’这个词把我逼疯了。”接下来大侃我们为什么可以相信房地产市场:“房地产市场中流动性极低,人们在购买房屋时十分谨慎。这可以说是大多数人在人生中最大的投资,所以他们仔细考察、认真比价。投标过程是非常详细的。”

 

 

的确,通常房产购买者都会做足比价工作——那意味着他们用自己将购置的价钱同别人房产价钱相比。但这可没说整个房地产的价格都是公正的。这又回到了我们上面提过的番茄酱经济:由于两夸脱番茄酱刚好是一夸脱番茄酱的两倍,金融理论家们便认定番茄酱价格合理。

简而言之,对于有效金融市场的盲目相信使得太多经济学家看不到史上最大金融泡沫的产生,有效市场理论也从一开始就在这个泡沫的膨胀中起到了可观的作用。

既然这个不明原因的泡沫已经破碎,传说中安全资产的真正危险便显露出 来,金融系统也被证明不堪一击。美国人眼睁睁看着13万亿美元的财富不翼而飞,600多万人失业了,失业率正奔向1940年以来的峰值。那么在我们现在所处的窘境中,现代经济状况究竟需要怎样的指导呢?我们又能相信它么?

刺激政策的争议

在1985年到2007年间,宏观经济出现了虚假的和平景象。淡水派和咸水派经济学家间也没有真正的交锋。这期间是所谓的“大稳健”时期,这段时期通货膨胀和经济衰退都相对缓和。咸水派经济学家认为美联储掌握了大局,而淡水派虽然不认为美联储的措施真的有益,也不打算对此有所动作。

终于危机打破了这伪装的平静。突然之间,这种狭窄的两派经济学家都支持的技术层面措施不再奏效了,而一种更宽泛的政策需要将两派的冲突再次搬到台面上来,这一次争议更加凶猛。

为何那些狭窄的技术政策失效了?答案是,一言以蔽之,零。

9月5日,在英国首都伦敦,英国财政大臣达林出席二十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结束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二十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当天在这里闭幕。会议同意继续采取措施刺激经济以保证全球经济的持久复苏和增长,并在时机成熟时退出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新华网/路透

在正常的经济衰退中,美联储便从银行购买短期国库券,这就使政府债务利率降低。于是寻求更高回报率的投资者便转向其它资产,这样其它方面的利率也随着降低。通常利率降低最终便会使经济回弹。在1990年开始的经济衰退中,美联储在短期内将利率从9%下调至3%;在2001年的经济衰退中,将利率从6.5%调到1%;在最近的经济衰退中,则是直接从5.25%调至零利率。

但即使是零利率看来也不足以结束这场衰退。美联储没法把利率调到零下,事实上在利率近于零时,投资者们就开始储存现金而不是将它们借出。到2008年后期,利率已成为宏观经济学家所说的“无下限利率”,经济衰退却仍在不断深化。常规的货币政策失去了作用。

现在状况如何呢?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二次面临着“无下限利率”,第一次是大萧条时期。正是由于利率有下限,凯恩斯才会倡导政府刺激消费:当货币政策失去效力,私营成分不肯消费,公有经济就必须负起支撑经济大任。凯恩斯主义的财政刺激符合了我们当前萧条的经济状况。

这种凯恩斯主义的见解影响了奥巴马政府的经济政策,这可气坏了淡水派经济学家。在二十五年左右的时间里,他们忍受着美联储对经济的经营,然而要容忍凯恩斯主义的全面复兴可完全是另一码事。回溯到1980年,芝加哥大学的卢卡斯就写到,凯恩斯主义的经济学说十分荒唐,以至于“在科研研讨会上,人们不把凯恩斯主义的理论当回事,与会者开始彼此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毕竟,要承认凯恩斯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太丢脸了。

芝加哥的科奇兰被那种政府消费能够缓和经济衰退的想法激怒了,他说:“自20世纪60年代,学校里任何人都不这么教学生了。他们(凯恩斯主义者的想法)早被证明是错误的,是童话故事。当人们面临压力时,他们就用童年的故事安慰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是错的。”(这也是咸水派和淡水派的标志性差异,科奇兰认为“任何人”都不会那么教学生,而事实上普林斯顿、麻省理工大和哈佛确实是那样教的。)

与此同时,那些自我安慰地相信着宏观经济学中的意见分歧正在消失的咸水派经济学家们意识到,淡水派经济学家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们非常吃惊。猛烈抨击着经济刺激政策的淡水派经济学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权衡凯恩斯主义的理论,也并没有找到他们自身的不足。相反地,他们看起来就像完全不知道凯恩斯主义是怎么一回事一样,他们复兴着1930年之前的错误论调,并坚信那是新鲜而且深刻的。

9月14日,在美国纽约华尔街的联邦大厅外,一名抗议者手举“对政府开销进行监管”的标语。当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华尔街的联邦大厅就金融危机一周年发表演讲。新华网记者谷欣容摄

被遗忘的似乎不仅仅是凯恩斯。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德龙为芝加哥学派“理智大厦的倒塌”悲恸的同时,芝加哥学派的立场发展成对弗里德曼思想的全盘推翻。弗里德曼认为,对于经济的稳固来说,美联储的政策比政府支出的变化更为有效;但他从未断言增加政府支出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增加就业。实际上,重读弗里德曼在1970年的思想摘要《金融分析的理论框架》,你会惊诧的发现,他和凯恩斯有多么相像。

况且,弗里德曼当然也从未提到“大规模的失业说明人们自愿减少工作”或者“衰退对经济是件好事”这样的观点。然而这一代的淡水经济学家们却兼有以上两种观点。于是,芝加哥学派的凯西根提出,失业率如此之高是因为许多工人们选择不去工作:“雇员们面对着鼓励他们不去工作的经济刺激……失业的增多更多地可以用劳动力供给(自愿去工作的人们的数量)的减少来解释,而非劳动力需求(雇主需要雇佣工人的数量)的减少。”凯西根特别强调,工人们选择待业是因为那样可以增加他们得到抵押救济的机会。科奇兰则声称高失业率其实是好事:“我们应该经历这种衰退。内华达州那些花了一辈子敲钉子的人们也该做些别的什么。”

就我个人来说,这种观点太疯狂了。为了让木匠们搬离内华达州,全美国都得经受大规模的失业?有没有谁可以真的断言只是由于想要工作的人少了些,我们就失去了670万个工作?然而淡水派经济学家发现自己被困在死胡同中只是早晚的事:若你的假说是从人类理性和市场有效开始的,你不得不得出结论说失业是自愿的,衰退是可取的。

如果说危机已经将淡水派经济学家们引入荒谬,那它也将咸水派经济学家带入深思和自省。他们的理论框架与芝加哥学派的不同,他们考虑到非自愿失业的可能性并将它视作不好的事情。但控制了教育和科研的新凯恩斯主义的模型仍猜想人们是完全理性的、金融市场是完全有效的。若要在它们的模型中考虑当前的萧条期这样的事情,新凯恩斯主义者们就要被迫引入一些搪塞的因素,那就是一些不确定的暂时的原因抑制了个人的支出。(在我自己的工作中我恰恰就这样做过。)如果分析建立在这个搪塞性因素上,我们对于这个模型的前瞻性谈何信赖?

9月24日,在美国匹兹堡的菲普斯温室植物园门口,美国总统奥巴马准备迎接陆续抵达的二十国集团其他领导人。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当天下午齐聚美国昔日的“钢铁之城”匹兹堡,举行一年之内的第三次金融峰会。本次峰会的主要议题包括推动世界经济复苏和国际金融体系改革等。新华网/路透

缺陷与冲突

经济学领域陷入困境是因为经济学家沉迷在一个完美的无冲突的市场体制幻境中。若想自救,经济学领域将不得不甘心回到一个不那么迷人的视野里:市场经济的确有种种优点,但它也充满着缺陷和冲突。好消息是我们不必完全从头开始。即使在市场万能经济学最繁荣的时候,即使在真实经济与理论理想背离的时候,我们也有了许多成就。现在最可能发生的——实际上已经发生了的,就是这个有缺陷有冲突的经济学将从经济学分析的边缘地位走向主角。

我脑海中已经有了关于这种经济的相当好的例子:行为金融学学派。它的实践者着重于两件事:第一,许多现实世界中的投资者几乎都没有有效市场理论中的冷静盘算,他们趋于群体行为,趋于非理智的无原因惊慌。第二,即使是那些试图在深思熟虑后下决定的人们也常常会发现他们无法阻止信任、可靠和低担保的诱惑。

首先,即使是在有效市场假说最为风行的年代,现实世界的投资者也似乎明显不像主流模型中假设的那样理智。拉里萨默斯曾经在一篇金融学论文中宣称:“白痴们到处都是。”但我们在讨论哪种“白痴”(实际是指散户)呢?行为金融学渐渐扩充为行为经济学,它试图将投资者的非理性同人类的认知偏见联系在一起来回答这个问题,比如更注重损失少而非收益少,或者从个别例子(例如,房价在过去几年一直都在涨,那么之后会继续涨的假设)中盲目乐观。

直到危机爆发,像尤金法玛这样的有效市场倡导者也不再承认行为金融学制造的“好奇因素”的确有其重要性。如今巨大泡沫已经破碎,要维持它就更困难了——这个泡沫被耶鲁大学的希勒这样的行为经济学家识破了,他将泡沫同过去的“非理智愉悦”联系到一起——这使得全世界的经济岌岌可危。

其次,假设的确有“白痴”们存在。他们的作用有多大?并不大,弗莱德曼在1953年一份颇有影响力的论文中说:聪明投资者的赚钱方式就是买入那些“白痴”们卖出的,卖出那些“白痴”们买入并将维持市场稳定的。然而另一种行为金融学人士说弗里德曼是错误的,因为金融市场有时极为不稳定,现在看来那个观点似乎很难驳回。

也许在这方面最有影响力的论文当属1997年哈佛大学的安德烈·施莱弗和芝加哥大学的罗伯特·维什尼共同发表的,它意味着保守的“市场不理智的时间远比你能偿还债务的时间久”观点的正式化。就像他们指出的那样,套利者——就是那些低买高卖的人——需要有资本才能进行套利。而财产价格的剧烈下滑,即使是在基础建设上没有体现,也使得资本大大减少。结果,这内行的赌注不得不退出市场,价格也被卷入漩涡中。

 10月5日,交易员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内工作。当日,受服务业利好数据和高盛调高美国主要银行评级的鼓舞,纽约股市主要股指全线反弹,道指和标普指数涨幅均在1%以上。新华网记者申宏摄

当前金融危机的蔓延看起来几乎就像一场危险的金融不稳定的实物教学课。金融不稳定模型的基本理念已被证明同经济政策息息相关:在雷曼兄弟公司轰然倒下后,对非银行金融机构资金枯竭的关注帮助了政策的制定,它看起来(为它祈祷吧)似乎成功的阻止了更大的金融崩溃。

宏观经济学此时又是怎样的状况呢?近来发生的事情完全驳倒了“衰退只是技术层面的波动”这种看法,一个多少带点凯恩斯主义的观点成了唯一可能的真理。然而标准的新凯恩斯主义模型并未给我们正经受的此类危机留出余地,因为那些模型通常也都接受了有效市场的观点。

当然也有例外。不是别人,正是本·伯南克,他同纽约大学的马克·格特勒开创了一种说法,它强调有效担保的缺失会阻碍筹备资金和创造投资机会的能力。另一种相关的说法主要是由我的普林斯顿同事清泷信宏和伦敦经济学院的约翰·摩尔建立的,他们认为像房地产这样的资产的价格可以承受自我强化的下滑,这种下滑会导致整体经济持续走低。然而直到现在,机能失调经济学的影响即便是在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中也不占优势。显然,这需要一些改变。

凯恩斯的回归

这里谈谈我认为经济学家们应该做的事情。第一,他们得正面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金融市场远不完美,它们受强烈的错觉和人们的疯狂所控制。第二,他们要承认,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是史上解释经济衰退和萧条的最好理论框架—— 这对那些曾经讥笑过凯恩斯主义的人们来说非常困难。第三,他们必须尽全力将宏观经济学理论与金融业现实相结合。

许多经济学家会为这些改变感到十分烦心。更新鲜、更实际的金融学和宏观经济学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具有新古典主义那样清晰、完整、美轮美奂的特征。这也许会让一些经济学家继续坚持他们的新古典主义,不顾它多少年来关于经济危机的种种错误论调。这让我们想起门肯的那句话:“人类的每个问题都有一个轻松的解决办法——它看起来简洁并且合理,但它是错误的。”

当涉及全人类都要面对的经济衰退和萧条问题时,经济学家们需要抛弃那些简洁而错误的 “人类理性、市场完美” 假设。反思经济领域的种种,经济学家们也许无法展开一幅清晰明了的画卷,它当然不会是简洁的,但我们可以期待它至少有点靠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