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振亚:绝不能回避 更不可歪曲--读《牛汉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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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振亚:绝不能回避 更不可歪曲--读《牛汉自述》

学林杂俎 2010-11-26 16:24:40 阅读533 评论2   字号: 订阅



——《牛汉自述》的几个片断


读过《我仍在苦苦跋涉——牛汉自述》,我觉得这是一部真实记录自己,同时也真实记录历史的书。牛汉曾对他主编的《新文学史料》有个要求,那就是:“要真正站在历史的高度也是很难”,但“绝不能回避,更不可歪曲”。看来,对这部自述,他也是这样要求的。

应该说,当一段历史还在余音缭绕,牛汉的这个要求是很高的,要达到并不容易,可牛汉还是达到了。我们不妨通过几个片断,来感受一下,牛汉笔下“不回避”“不歪曲”的记忆。


一、政治化鲁迅是打“胡风集团”的前奏

不能回避,最难的是与政治有关的敏感问题。例如,“胡风集团”虽然早已平反,但打“胡风集团”的深层原因是什么?作为曾被定性为“胡风分子”的牛汉,不仅为读者提供了有关“胡风集团”的诸多珍贵史料,更从历史的细节当中,理出了打“胡风集团”的政治根源。

事情要早到延安时期,要早到树鲁迅为文化旗手的政治决定。

毛在1942年的《讲话》中,为什么树鲁迅为中国文化的旗手,冯雪峰深知内情。冯雪峰是1926年加入共产党的老党员,1934年任中央苏区党校副校长,参加过红军长征。一直到遵义会议前,他与毛泽东的关系都很近,有较多的接触。冯在与牛汉闲聊天时,不止一次说到,遵义会议后,毛很高兴,送他两条烟,还送了茶叶。后来,冯为了还礼,特意把自己保存的1938年版《鲁迅选集》送给了毛,但毛并没有认真去看。毛在《讲话》中不提鲁迅的人道主义、人权……那是因为刘少奇已在宣扬与树立毛泽东思想,他认为根据地思想已经统一了,是以毛泽东的思想为主导。但国统区的文化人对共产党、对毛泽东及其思想却不了解,这就要找一个众望所归,可以号召舆论的人来团结大家,想来想去只能是鲁迅。这就是说,所以要树立鲁迅,并不像文字表述的那样,实际上是为了革命的需要,政治的需要。

1949年或1950年夏天,有读者写信向《人民日报》文艺部提问,如果鲁迅还活着的话,共产党会如何看待他?此信后转国务院文化工作委员会主任郭沫若,郭的回答是:鲁迅和大家一样,要接受思想改造,根据改造实际情况分配适当工作。想来,如此严肃的政治问题,郭的回答不可能是代表个人观点,对鲁迅的真实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二、离鲁迅越近,被整得越狠

幸运的是鲁迅已经去世,鲁迅影响下的一批文人还活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一些人看来,这部分人的文艺思想和毛泽东的文艺思想是反着的,因而,与鲁迅最亲近的胡风、萧军等人成为主要打击对象,就决非偶然了。1947年与1948年胡风在香港时,胡乔木、乔冠华、林默涵、何其芳等人就通过《大众文艺丛刊》,接二连三地批判过胡风。1948年萧军在哈尔滨时,也受到过批判。而被胡风看重的作家阿垅与路翎,其不幸遭遇也并非自反“胡风集团”始。从1949年开始就先批判阿垅,然后批路翎的《洼地上的战役》。解放后,鲁迅身边的战友与朋友,都成了文艺界的对立面,如冯雪峰、胡风、聂绀弩、黄源、刘雪苇等人,都在不同的岗位,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理由,落得不好的下场。而通过反“胡风集团”,最终一网打尽。所以牛汉说:“把这些人作为文坛的异己分子是很清楚的。”
 

三、“起义”与“自首”者舒芜

然而,如果没有舒芜的出现,要把这些“文坛的异己分子” 打成“胡风反革命集团”,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历史也可能就会是另外的样子。

舒芜是个很会写文章的人,也善于把握时机。1952年,他写了《从头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检讨文章,在绿原所在的《长江日报》发表,《人民日报》很快转发,并加上批“胡风文艺思想”的按语;1953年,他发表了《致路翎的公开信》,进一步明确自己的立场与态度;1955年,他交出经过整理的胡风信件,毛泽东在阅读这些信后,指示中宣部、公安部立即成立“胡风反党集团案”专案组,一场反“胡风集团”运动就此拉开大幕。多少往日的朋友受到栽害,逮捕、隔离、停职反省,人生之路从此改变。做为“起义”与“自首”者的舒芜,得以解脱。对于朋友,他不仅没有负罪感,还到处在学校做报告,揭露与批判“胡风集团”的罪恶。

也许,最具认识价值的是,牛汉找到了舒芜这么做的潜在原因。从个人历史上说:舒芜曾于1938年在老家如入了共产党,后来自首了,连整个党支部都自首了。解放后,自首就是叛变,这成了他最大的人生隐患,内心难免恐惧,就想有新的表现,以抵消这历史污点。从具体文章上说,上世纪四十年代,舒芜曾写过《论主观》的文章,针对的是毛的《讲话》,这时需要主动认错,以免追究起来成为政治问题。再从趋利避害的人生选择上说,原先舒芜与胡风并不认识,1944年由路翎引荐,在重庆认识了胡风,成了胡风身边最信认的年轻人。而那时的胡风,用牛汉的话说:就像罗丹的“思想者”, “有如天地人间的大山、大河、大雷雨……在中国是一个大的形象”。选择胡风,无疑对自己的发展是大有好处的。到了解放后,胡风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做出新选择也就成了舒芜最需考虑的事情,写文章,交信件,都是这种选择的题中之义。

胡风恢复自由后,见到那些受他牵连的人,都会表示深深的愧疚,并给予深情的关切,而唯一不给面子并拒绝相见的只有舒芜。
 

四、宁折不弯的阿垅

在“胡风集团”主要成员中,除胡风之外,最牵动牛汉感情的是阿垅与路翎。阿垅骨头最硬,路翎的文学才华最令人惋惜。

阿垅是黄埔军校出身,抗战时期参加过上海保卫战。抗战初期,他在延安上抗大,后因生病,要到国民党统治的地方去治疗。党组织就给他安排个任务,指派他到国民党的陆军大学去,给党提供机密情报。他主要在江浙一带活动,默默地为党做了很多工作,提供了不少很重要的情报。到1955年反“胡风集团”时,却把他当成特务。这件黑白颠倒的事,最令人气愤。阿垅在被捕后写的材料,最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也能看出为了整人所采取的文字手段。

要表述原意,只有摘抄原文:

“所发布的‘材料’(指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不仅实质上是不真实的,而且还恰好混淆、颠倒了是非黑白,真是骇人听闻的。 ‘材料’本身的选择、组织和利用,材料发表的方式,编者所做的按语,以及制造出来的整人气氛,等等,都说明了、足够的说明了‘案件’是人为的。现在,我坦率地指出,这样做法,是为了造成假象,造成错觉,也就是说,一方面歪曲对方,迫害对方,另一方面则欺骗和愚弄全党群众和全国人民!!”

“……人是并不厉害的,事实才是真正厉害的。……事实本身历史的客观存在,它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哪怕是一个一时巧于利用了它的人的意志……国会纵火案不是已经破产了吗?!”

“谎话的寿命是不长的。一个政党,一向人民说谎,在道义上它就自己崩溃了。并且,欺骗这类错误,会发展起来,会积累起来,从数量的变化到质量的变化,从渐变到质变,通过辩证法,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自我否定。它自己将承担自己所造成的历史后果,再逃避这个命运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我肯定这是迫害和欺骗,五八年以前,我吵闹过一个时期。而且,直到现在,我还仍然对党怀有疑惧心理。我也多次表白,我可以被压碎,但决不可被压服。”

“从1938年以来,我追求党,热爱党,内心洁净而单纯,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不祥的‘案件’。”

……

 
写这份申诉材料时,阿垅已经重病在身,两年后即因骨髓炎病死在天津的监狱里。牛汉说:阿垅对人十分真诚,非常正值,能给人圣洁的力量。像他申诉材料这样的文章,自己没有写过。阿垅看问题看得全面,敢于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在大是大非上决不含糊,在所谓的“胡风集团”中,牛汉最感念最佩服的是阿垅。

 
五、路翎的下场

提到路翎,人们很自然地就会想到他的长篇小说《财主的儿女们》。完成这部洋洋洒洒八十万字作品时,路翎还只有二十二岁。对于这部小说,胡风认为:“它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文艺评论家鲁芋称它是“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感情和意志的百科全书。”此而也奠定了路翎在中国文坛的地位。其后,路翎又写出了话剧剧本《云雀》、短篇小说《洼地上的战役》、长篇小说《朝鲜的战争与和平》等作品。据说,1953年全国第二次文代会筹备期间,周恩来就对胡乔木与张光年说,有成就的青年作家,像路翎应当提到领导岗位上来。可见,路翎在文学创作上的才华与成就,在当时已惊动了高层,获得了认可。

可是,当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牛汉去看路翎时,他家里已经看不到一本书了,连他自己的作品也没有了。妻子在街道麻袋厂干活,路翎靠扫大街,每户一月交一毛钱清洁费维持生计。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一个放杂物的桌子,一个煤炉,两个放在地上的粮食口袋,没有凳子、柜子、箱子之类,衣服都搭在几根铁丝上。路翎妻子用粗瓷饭碗给牛汉倒开水,一边倒,一边抱歉地说:“家里多年没有茶杯了。”问孩子的情况,她长长地喟叹一声说:“都耽误了。二女儿现在和我们住在一块儿。”而过去,文友们在一起谈话时,路翎总是话最多,也最吸引人,是个讲故事的能手。而“眼前的这个路翎是一座冷却已久的火山。过去我们口里常常说 ‘绝望’,此刻才晓得,那不是绝望,只不过是一般的失望而已。”一个天才,就这样给毁了。

 
六、张茜的两个细节

牛汉在自述中写了很多人,同样都是如实地叙述事实,却不做评价之语。所以如此,也许是怕因评论而给歪曲事实提供可能性。

其中有两处写到陈毅的夫人张茜。一处是因“胡风集团”案,把牛汉牵连进去,人民文学出版社召开党支部会要牛汉交代。会后,张茜约牛汉留下来谈话。谈话的主要意思是说,依她看,牛汉和胡风的关系,主要还是文艺思想的问题,但要做诚恳而深刻的检查。而在牛汉被逮捕的前两天,张茜知道了,又特意找牛汉谈话。她要牛汉坐下来谈,说事件很紧迫,但我相信你是文艺思想问题,不是政治问题,不是反党问题,但问题得澄清与解决,很不容易,过程可能会很长。你一定要相信历史,会搞清楚的,你要有思想准备,接受考验,绝不要失去信心,我相信你不是反革命。作为人民文学出版社外文部的一名普通编辑,一位高级政要的夫人,能在这种特殊时刻,用这种口吻与牛汉谈话,并且完全不认同来自上面的政治结论,这让牛汉十分感念张茜。另一处写到张茜,已是十年以后的1966年冬天,“文化大革命”正搞得如火如荼,到处都在揪斗人。有一天,牛汉在北京图书馆西边,看见一辆卡车上低头站着一个被批斗的人,一看,竟是张茜,斗她的是工人出版社印刷厂的人。张茜人很瘦,深深地低着头,后来很快就去世了。

两件事连在一起,牛汉自然会有很多感慨系之的话要说。但他只说了一句:“我真想叫一声,张茜呀。”

 

七、诗人艾青

能在每个人都诚惶诚恐过日子的政治运动中,关怀着被打入另册的人,这是一种很高的人品,牛汉是无法忘记的。

在这方面,还有令他敬佩的诗人艾青。1957年8月的一天,要牛汉去参加文艺界批判冯雪峰的大会。也许,出于自己瘟疫般的身份,更出于对冯雪峰的敬重,牛汉怕人看见,特地戴个帽子,帽檐拉得很低,低着头坐在那里。忽然听到有个人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应声,喊声继续传来,更大,连叫了好几声。牛汉只得抬起头,向喊声望去,原来是艾青。两人相距一丈多远,艾青直盯着牛汉问:“是牛汉吗?”牛汉点点头。他用更大的声音关切地问:“你的事情完了吗?”牛汉答:“没有完,算告一段落了。”旁边好多双惊奇的眼睛审视着他们两人。牛汉当时已是尽人皆知的“胡风反革命分子”,艾青正在受着严厉的批判,即将被打成右派。说着艾青竟然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很亮,不是朝着牛汉,而是面对大家,几乎是用控诉的声音,大声说:“你的问题告一段落,我的问题开始了!”接着他用朗诵诗那种拖腔高声地喊:“时—间—开—始—了!”谁都知道这是胡风那首长诗的题目。当时坐在艾青附近的就有几位文艺界的大领导,也就是整他的人,但他毫不畏惧;如此挑起话头,很有挑战的意味。

牛汉说:艾青那青铜雕像似地神态,那悲壮的声音,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相信当时在场的人也永远不会忘记。

 
八、聂绀弩怕“大祸临头”

牛汉在自述中也写了另一些人。这些人要是换了别人来写,或许会只写事,不点名,以避免当事人或当事人的后人上门纠缠,但牛汉却并不回避。

在写聂绀弩时,他顺手写了件与胡乔木有关的事。时间是上世纪80年代后,一天,聂的妻子周颖打电话给牛汉,叫他快来,说:“不好了,大祸临头了”。结果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胡乔木看了聂绀弩的诗稿,主动提出要给聂的诗集写篇序言。诗为心声,聂认为自己“内心想什么”, 这一下胡都知道了。那么,为什么胡知道了他“内心想什么”,就会“大祸临头”呢?这就要联系到历史上曾有过的一件事: “左联”时期,冯雪峰是文委书记,胡乔木是干事;抗战前夕,胡去延安,就是由冯派人护送的。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很亲近的,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两个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胡曾向冯要了几本抗战时在国统区印的杂文集去看,未曾想到,他竟从冯的集子中选出几篇自认为是反党文章,上报给了毛主席。后来,毛让政治局传阅这些文章,冯雪峰的“右派分子”也就由中央做出了认定。

聂绀弩由冯雪峰的杂文,联想到自已的诗,担心胡乔木迟早也会如法炮制地处理他,所以他和周颖都很紧张。

 
九、萧乾技痒及其它

 “文革”前,牛汉与萧乾同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译所,他说萧乾爱打小报告,常常是复写四五份,分发给社领导楼适夷、人事处等,有的小报告还打到了胡乔木那里。 “文革”中人事档案公开,他的小报告展现在大家面前,大家都气得不行。小报告有关牛汉的就有十四处,根据聊天材料瞎编的,尽是胡说。后来编译所自发地开了一次批斗会,要萧乾交代、检查,向大家道歉。他却把这件事说得很好玩:“我是老记者,技痒,不写不成哪……”有一天军宣队带大家到潮白河去游泳,萧乾被卷进旋涡中,眼看就要沉下去了,是牛汉救了他。事后有人埋怨牛汉,说救他干吗,死了活该!但牛汉对萧乾的看法还是冷静的,肯定萧乾确实有学问。原先的《新文学资料》,就是萧乾建议改成《新文学史料》的。把“资料”改为“史料”,虽一字之差,权威性就更强一些,也更有了分量。

像萧乾这样,并不是在政治压力下,主动出击去整人的,牛汉还写到了在“五七”干校的经历。

在 “五七”干校,政治批判活动并没有停止。揪“五一六”之前,有一天晚上,在露天空场上批冯雪峰。牛汉写道:“社里的外文编辑部的程代熙真可怕,慷慨激昂,没完没了,说得很长。具体说什么忘了,记得的是雪峰本来在前面坐着,他断喝一声:‘站起来﹗’雪峰就站了起来。”作为“胡风集团”最先“起义”的舒芜,批判胡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到了干校还是继续批判胡风。牛汉说:“舒芜写大字报,很长,贴在墙上,揭发批判胡风。绿原写了检讨。我没有写。我在干校一篇大字报都没有写过。”作为同是胡风分子,牛汉既然可以不写,那其他胡风分子也是可以不写的,也是可以不去批斗他人的。由此看来,舒芜的行为更多来自主动,而不是压力。

有人说,是一次又一次政治运动,扭曲了人的心灵。这话不无道理,但不是全部道理。

 
十、伟人印象

在自述中,牛汉也偶尔涉及高层人物,虽言不尽意,感情倾向还是看得出来的。如下面的文字:

 

周恩来死时我没有流泪。写了一首诗表示悼念。但对他的死有震动,在食堂吃饭,好多人都哭了。

朱德去世,我个人还更沉痛些。朱德在华北大学作报告,我给他倒过水。但人民大学在铁狮子胡同开成立大会,刘少奇讲话,成仿吾叫我上去倒水,被警卫员拦了——他只喝警卫员带的水。

毛泽东死,没有大的震动,我比较成熟了。

 
十一、一个圈外人

文人圈以外的人,牛汉较少涉及,值得一说的也就是一个叫王增铎的公安干部。

牛汉被捕后,每天接受审查,交代自己的“罪行”,做记录的是王增铎。牛汉每天都要交代一万字以上,才能休息。有一次,交代只有个把钟头,可交给牛汉签字的记录却有一大沓,牛汉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在以往,都是王增铎递过来,牛汉就签字,这一次,牛汉一定要看过了才决定是否签字。但对方只叫他签字,就是不让看内容。牛汉怀疑记录有鬼,就一把枪了过来。一翻看,发现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交代,而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材料”。牛汉生气地说:“你们太胡闹,给党丢人!”当然也就拒绝签字。牛汉说:“过去的‘记录’我从来不看,一签了事,我相信党。”没想到“你们太卑鄙,阴险!”要求重看重签过去的‘记录’材料,并要求公安部对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进行彻查!

不难想像,在审查“胡风分子”牛汉时所采用的手段,很难保证就不会在审查其他“胡风分子”时采用。而就是这位王增铎,有一次诗人张志民告诉牛汉,他“文革”中是造反派,后来升为了公安部司局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