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神话 回归平凡:孔东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14:01:55

 走出神话_回归平凡

毛泽东的外孙女孔东梅:走出神话 回归平凡
  


  作为外公的毛泽东,毕生献身革命,建国立业,喜欢畅游长江,吟咏诗词,还有肆意挥洒狂草;作为外孙女的孔东梅,曾是留美名校生,爱好关键词包括英美文学、PRADA、咖啡和猫。


  显赫的家庭背景,曾经是她的压力和逃避。现在,她却学会坦然面对。


  在娱乐潮流甚嚣尘上的时代,她试图还原家族故事,推广新“红色文化”,从女性视角重读历史。




  对外公毛泽东来说,孔东梅既是一个叛逆的存在,又是另一种传承——一样的理想主义,一样的执着心。


  现在主要在两种地方可以看到毛泽东的面容:一种在出租车的后视镜上,他的小像和各类神佛一起摇摆着,一种是在798艺术区或其它和革命元素有关的文化区域里。这说明两件事:一是毛泽东已被中国民间视为有保佑力的神佛;另一个则说明,当我们面对西方时,毛泽东创造的世界,已成为我们唯一独创的文化。


  他是一个谜,有人说他是阴影,有人说他是救世主,他的画像曾让中、法、美8943;8943;全球无数青春躁动的孩子找到皈依,甚至能让最疯狂的拳击手泰森找到平静,以致将其头像绣于自己的臂上。


  毛氏家族,是一个绝好的好莱坞式的题材,由于它的故事要比肯尼迪家族更悲情,更曲折,存在更多的谜团,更重要的是,从它可以窥视现代中国人历经的世事风云。


  还有谁比孔东梅更适合做这样故事的阐释者?

  

  “市面上写红色革命这类的书很多都太不真实了。用一种身临其境的方式绘声绘色地描述,弄得似乎作者本人当时在场一样。”对此她不无抗拒。


  在写作这件事上,她无意摆出一张专家的脸,也不想呈现什么八卦秘事,而是选择像外公长征一样,老老实实用脚丈量中国土地,像外婆贺子珍的枪法一样,笔法正确直白。为了写书,拍摄纪录片,还原毛氏家族的本来面目,她习惯了以行走的方式深入湖南、湖北、江西的城市和乡野,拉着那些在世的知情老人们问了又问。
  
  书架上,孔东梅把自己最赞赏的罗斯·特里尔的《毛泽东传》(哈佛大学政治学与国际事务教授,着名的毛泽东、中国政治和当代问题专家),和她的三本着作放在一起:《翻开我家老影集——我心中的外公毛泽东》、《听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毛泽东与贺子珍》、《改变世界的日子——与王海容谈毛泽东外交往事》。


  站在二楼平台上俯览她的书店,“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即是没有灵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遗留下来的毛泽东语录于南墙上依然清楚可辨,与下方印有各式红色年代元素的时尚T恤、吧台、咖啡机、电脑相映成趣。

  


  当我随口说起“好莱坞比我们擅长在主旋律制作、时尚和贸易之间找到完美平衡”时, 孔东梅笑眯眯地应和说:“对啊!”


  而在确立这样的事业座标前,她首先花去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寻找名字背后的自己。
  

  凭心而论,就算孔东梅没有做出这样的创业选择,如愿以偿去过“读海明威小说、喝咖啡、养一只猫的小资生活”,也不会有人对她说三道四。由于种种复杂的原因,她出生后甚至从未有机会与亲爱的外公见一次面,从小和姥姥贺子珍一起,远远定居上海,后来才移居北京,与红墙内的权力中心、荣耀和喧哗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间隔。

  曾经的上海湖南路262号,院子很大,种满橘树,到了秋天可以结几百斤果子。言语不多的外婆,偶然身体好些的时候,会教孔东梅在院子里种花草。

  她记忆最深刻的事,是放学回家,到家门口时,由于个子矮,够不着门铃,天天把小书包垫在脚底下按门铃的情景。

  在那里的几年,她真有些寂寞锁深宫的感觉,只要回了家,就很难出门,而且也不能带小朋友回家玩。门口总有警卫员把守,她的最强叛逆记录也不过是偷偷跑到对面马路买5分钱的冰棍。

  


  6岁那年,上海的童年结束,她被父母接回北京——然后是花去十年时间来适应北京的生活。每到冬天,她就感冒发热,成了301医院的常客。从小在俄罗斯长大,喜欢文学的妈妈李敏经常给病中的她买很多小说来读。妈妈总觉得女儿的身体天生不好,实在是棉鞋搞的怪。那时在上海的亲戚们一到冬天就给她寄亲手做的棉鞋,可上海棉鞋的鞋底是布的,碰到下雪天很轻易被浸湿(上海不下雪,不会考虑到这种情况),穿着似乎光脚在雪地上走,天天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鞋子脱了放在暖气上烤鞋底。偏偏妈妈说要艰苦朴素,既然有源源不断的棉鞋从上海寄来,就别买棉鞋了。

  

  回想这一切的孔东梅,语气淡淡的,像瓷器,细腻柔滑,温度却是凉凉的。身为红色后代,她从小就被教育朴素是一种高贵——绝不能透露自己的出身,更不要为此趾高气扬。“那时候的我经常和同学一起挤公车。”景山后街的童年时光仿佛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或许那时候,透过公交车的车窗,她学会了平视自己和这个世界。


  “作为第三代,回想外婆和妈妈两代女人,都是无怨无悔默默承受的女性。像我外婆17岁就参加革命,走过枪林弹雨,去世时身上还有残余的弹片,生过六个孩子却失去五个,后来又失去了外公的爱情,但她从没有怨过谁。很多老红军、老妈妈都活到九十多岁、一百岁,生命力特别顽强,他们对生活的要求也是非常非常的低,一日三餐而已。”


  我眼前坐着的她,在诉说上辈人的故事时,完全沉醉在过往的岁月中。

  


  我问孔东梅,毛家的基因在她身上有何应验?她低头想了想说,“可能是执着吧。还有就是冒险精神。”外公湖南人,外婆江西人的烈性基因果然给了她勇气。小学三年级她就学会了骑车,刚学会第一天便带人上路,结果两个女孩结结实实撞上南墙,只好拖着蹭破皮的膝盖回到家,吓了妈妈一大跳。


  但无论如何,少女时代孔东梅的世界很小,以至于第一次碰到马路求爱者,就马上告诉了父亲。父亲连续几天偷偷跟梢,看是哪些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居然敢打自己女儿的主意。不幸的是,那几天那小子居然都没露面。

  直到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英美文学系毕业,进入泰康人寿公司,孔东梅才真正进入社会。



  “之前的生活像蚕蛹一样被包裹起来,固然有一些反叛,听听邓丽君、看看琼瑶,跟爸爸吵几架,但对这个社会,还是完全不了解。”

  她去的时候泰康人寿刚刚开始创建,几乎天天都得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家,而且在办公室做行政,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得平衡各部分关系,上下左右还要兼顾。

  她别无选择,要做就得做到拔尖,假如不够好,也许就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这种朝九晚五的枯燥格子间生活渐渐让孔东梅感到乏力,她决心去探探海明威的国度,在那里,绝不会有人对她过多关注。

  

  在美国读书,她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关于节奏。那里的生活不分昼夜,她每周要看至少六七百页的各种资料,并且要应付滔滔不绝的课上辩论。第二课就是漂浮的状态。在美国,她可以摆脱那种如影随形的身份的光环。


  那时她才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文化差异,这东西就像是空气,只有到了另一个世界,你才特鲜明地知道它的存在。那是一种彻底的寂静,整个城市没有你熟悉的人,对文化的理解、思维和生活的方式和他人皆格格不入。


  提起那段日子,孔东梅不禁想起她住过的学校边上的小旅馆,那种基督教青年之家类型的旅舍,房租便宜,旅舍所在地靠近轨道,一到晚上,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轨道车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种莫名其妙的凄凉仿佛从窗外渗透内心。

  


  上完大学,她就绝不犹豫地回国了,在当时很多留学生看来这是一个不智的选择,但她已经等不及要回国创业了,而在她1999年出国前,就已经注册了一个叫做“东润菊香书屋”的公司。

  孔东梅一直试图找到属于自己的、和家族无关的路,但那条红色的细线,还是将她牵回出发的地方,在寻找家族根源的过程中,确立自己的根,与外公给自己的名字和谐相处。

  “以前我觉得有这样的家世好有压力,后来发现,逃避反而不如面对自然、舒服。既然自己有这样的便利,为什么不去做些有意义的事。”也许由于在异邦,她学会了远间隔地看清楚自己的家族。

  

  很多年轻人,比如70后80后,和解放后的部分历史是隔膜的。一部分原因是它多少还是禁忌,另一部分原因是人们对那段历史有很多杜撰和误解。对此,东梅觉得自己有责任找到一种既客观又易被接受的角度去“延续”这段历史。“历史并非沉寂的,它一直影响着我们的现在甚至未来。”


  她以为自己用调查和写作的方式,致力于梳理、还原一些逝去的历史事实,是件很IN的事。她觉得,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完全不应该是社会的弃物,应当把它和当下的生活缝合起来,这样人们才能从中获取必要的聪明。


  “人应该活得更高一些,有时候我们之所以活得矮,是由于我们从来不会站在历史的肩膀上思考。”

  


  最近孔东梅又出版了《毛泽东箴言》,试图从毛主席语录中搜索到适用于当下的词句,嵌入到现代社会生活中。书的封面隽永地题写着毛泽东的“观世哲学、正己哲学、待人哲学、处事哲学”。孔东梅以为,简明扼要的箴言能够便捷地实现前人与后人的精神交流。

  
  说到这里,你应该看到一个非常“中和”状态的女人,她既非宅女,也非“蒲女”;她希望用时尚的方式演绎红色经典,既有工作狂的倾向,又似乎很懂得生活;她有北京女人的知性品位,也有上海女人的小资状态;她滴水不漏地回答你的所有问题,让你觉得和她相谈甚欢,结果最后发现,实在她躲过了一个个话题“圈套”,得体而有间隔感。

  

  实在,她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各种复杂的因素都被缝合到她体内。也许,她和我们最大的不一样就在于,当她出生那一刻,她的轨迹已大致清楚。我相信,她一定挣扎过是否要按既定的剧本生活下去,但现在她选择了拾取那根红色的细线,以笔为针,缝合我们的记忆,让历史真正地终结,并为此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