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教师的生活

  作者 七姊妹男    发表时间 2010-6-9    推荐程度  ★★★★出自：湘滨文学网
 
 
　　一九六九年秋，不到一年时间，部分知青被招工走了，当然是那些出身好的。他们空下的位置得有人填补，我就是来补缺的。民办教师的身份是令人羡慕的，虽然也是记工分，但到底不用日晒雨淋。
　　学校里有八位老师，公、民办教师各占一半，年轻人居多。本来可以配一名工友，但为了能拿一点伙食补贴，就不劳工友。自己栽蔬菜，带领学生来打柴，饭菜轮流做，卫生集体扫。本人平时爱写写画画，学校里写标语之类的事，也就归我了。渐渐地在当地小有名气，老百姓的红白喜事也找上门来。免不了也能混几餐饭吃，常常打打牙祭。最难得的是，放学后空闲时间较多，有充裕的时间看书，可遗憾的是找不到可看之书。有一天，我在一妇女出工的队伍里发现一戴深度眼镜的老者，经打听，该人是被从北京遣送回来的，曾作过大学教授，据说是有历史问题的坏分子。我试图接近他，但又不敢明目张胆，打听清楚了住址，借故家访，走进了他家。经过交谈，老人知识渊博，待人和蔼，谈吐不凡，文史典故随手拈来，且带回来不少书籍。我委婉地提出想借些书看看，老人很痛快地答应了，并向我推荐一些书目。在教书的三年多时间里，我几乎将他家的书全都阅读完了，并作了不少笔记。特别是范文澜的《中国通史》，记忆尤深。那个年代，读书是没有目的的，只是觉得读书能消除寂寞，能暂时忘记烦恼，能充实生活。
　　我们是知识青年，青年不假，“知”却不符，按现时标准仅仅是完成义务教育。那时教学的要求不高，教学的难度不大，只要立场站稳，就能对付。个人全包班，语、数、音、体、美，一人全担当。音乐是我的弱项，这也难不到我，我将音乐课排在有音乐天赋的同行的同一节课，楼上唱一句，我班学唱一句，居然也唱得象模象样。这种独创，后来被不少同行“剽窃”去了。
　　一九七三年，邓小平复出。针对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文化严重参差不齐的问题，要求要文化考核。这如同一股春风，吹得人心里痒痒，久埋在心里的梦想，立即复苏了。关键的一步要获得推荐的资格。经过努力，我和另一回乡女青年成了幸运儿。基于全国六、七年没有考试入学的实际情况，考试内容以初中为主。这可让我窃喜不已，这正是我的强项。我的初中课程学得扎实，曾经是班里的第一名。尽管多年未拿课本，我相信，只要稍稍温习一下，久违的记忆就会唤醒，何况这些年一直未放弃学习。我还是不敢大意，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因自己的大意，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将遗憾终生。我挑灯夜战，孜孜不倦，尽管煤油灯熏得鼻孔发黑，也全然不顾。花得时间最多的是高中数学，这要重新学习，并且没有老师，全靠自己自学。这是一次人生的博弈，也是人生的拐点，如能如愿，命运将从此改变，付出怎样的艰苦努力都是值得的。有了此种信念，学习的积极性如火山爆发。
　　皇天不负苦心人，据有关人士透露，我的考试成绩在公社名列前茅。我兴奋不已，夜不能寐。我仿佛梦见自己又重新坐回教室的模样，我在规划未来。
　　可过了几天，《人民日报》报导了白卷英雄张铁生的事迹，象一声霹雷，将我炸蒙了。我知道，一切全完了。它将我的梦炸飞了。
　　就像一场恶梦。恶梦醒来不是早晨，而是没有希望的黄昏。一切又回到从前。它断送了我的前途，我万念俱焚。路漫漫，在何方？
　　有位名人说过，没有了希望，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当然这是对有远大抱负者而言。现实情况是，即使绝望，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活着，蚂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我也是俗人，我仍然艰难的活着。
　　命运将我与一同参加考试的回乡女青年联在了一起，我决定在农村成家。已然没有返城的希望，那就与数亿农民一样，在贫脊的农村默默的活着，尽可能活的好一点。
　　成家必须有一个窝，当时的政策是，知青建房，国家补助一点可怜的资金，也就几百块钱，其它皆由生产队解决。这不碲又是对农民的剥夺。我没有办法，农民们也无奈。
　　伐树，挑基石，选房址……
　　房屋基础已打好，这时，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我们原已参加工作的知青可落实政策招工回城。听到此讯，我立即果断地将建房工作叫停，等待招工人员上门。左等右等，几天过后，不见踪影。一打听，才知招工已毕，因我已结婚，已不属招工对象。沮丧、后悔、愤怒、绝望……一齐涌上心。.我不能就这样被命运无情摆弄！我正值上学的年龄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我到了一个没有人看中的工厂也被驱逐下放，我以优异的成绩本可以迈进大学门的梦想也破灭了。我本已沉寂的心被这迟到的好消息撩起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抗争，作最后的努力。我探听到招工者就是本公社人，离此有十几里山路。我不顾天色已晚，疾行赶到他家。我诉说六年来的艰辛，我承诺对家庭的责任，我保证将来对工作的认真。他与他的家人被感动了，终于同意破例要我了。我离开他家时，长嘘了一口气：我终于要开始另一种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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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云波诡谲的大时代里，只是朵小小的浪花，不得不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浮沉，主人公的命运如何，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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