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当志愿军的哥哥被安葬在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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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站立者为笔者哥哥

是一张极其珍贵的照片,它来自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是我哥哥当年从抗美援朝的前线寄回来的,也是哥哥在战场上牺牲后留下来的唯一一张照片。尽管只是张合影,可如果没有它,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哥哥是什么样。

我是家里的老幺,哥哥比我大16岁。一九四九年十二月,新中国刚刚成立,19岁的哥哥就满怀豪情壮志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时我才3岁,这个年龄的事情长大后是记不得的。我后来听爸爸妈妈说,哥哥临走的前几天,天天带着我玩,走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久久舍不得放下。未曾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美国采取武装干涉政策,6月2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出兵朝鲜,并命令美国海军第七舰队侵入台湾海峡。同日,联合国安理会在美、英等国的操纵下通过决议,组成以美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入侵朝鲜。6月28日,毛泽东发表讲话,号召“全国和全世界的人民团结起来,进行充分的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同日,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发表声明,强烈谴责美国侵略朝鲜及干涉亚洲事务的罪行,号召“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正义和自由的人类,尤其是东方各被压迫民族和人民,一致奋起,制止美国帝国主义在东方的新侵略”。

应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请求,为粉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对朝鲜的侵犯,保卫新中国,我中国人民志愿军于1950年10月跨过鸭绿江,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抗击美国侵略者。哥哥是第一批参加志愿军的,在炮兵某部廿一团三营七连担任通讯员。我们家是贫苦的农民家庭,哥哥没上过学,参军后写封家信还得请战友帮忙。听回来的战友说,哥哥在部队不但训练刻苦,作战勇敢,而且还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文化。短短时间就摘掉了文盲帽子,当上了通讯员。

哥哥自己能写信了。他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爸妈,我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祖国而参军打仗的。你们不要挂念我,不要忘记过去的苦难;要加强生产,巩固国防,支援前线……”他在给我的信中写道:“我的好弟弟,你长高不少了吧?哥哥好想你!你知道没有文化是多么的不方便呀,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咱哥俩来个学文化比赛,好吗?”他在信中还写道:“快过年了,特随信寄来照片一张。这是在战争空隙,战友给我们拍的。站在我左右两边的是我的战友,我们身后是咱们部队的运输车……”

敬爱的哥哥!最可爱的志愿军战士!看啊,在那样随时可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你们是这样的镇定,洒脱,悠闲,安详……要不是身后寂静的荒野、待命的战车和你们身上布满风尘的征衣,单看你们的姿态和表情,谁会知道你们这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你们有着最高大健美的身影,你们不愧是最可爱的人!

我思念长眠在鸭绿江南岸的哥哥。我心中一直有个愿望——有朝一日去鸭绿江彼岸瞻仰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拜谒哥哥的坟墓。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和政治部联合给我家颁发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上明白地记载着哥哥的安葬地:朝鲜江原道省川内县。那里有英雄用鲜血浸染的壮丽山河,那里有长眠九泉的我的兄长,那里有生死与共的朝鲜人民,那里有众多最可爱的人……(夏传寿)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0年10月21日 总第2068期 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