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需清楚表述发展大战略

　　今年以来，中国的周边事端纷繁，对外政策疲于应付，许多事情纠缠不清，中国外交似乎进入了一个“多事之秋”。这与中国国内十七届五中全会所铺垫的领导班子平稳过渡，经济社会改革深化，并佐以稳步政治改革之形势，形成了一个鲜明对照。其原因何在？原因就在于中国在发展大战略的内容表述上不清晰，而外交事务的具体处理，有颇显咄咄逼人之感。

　　外交是为大战略服务的，然而频频出击的外交与中国和平大战略不显和谐、一致。这使世人对中国的崛起有一种猜不透、看不清其最终目的的感觉。这也导致了世界有些国家、媒体和舆论对中国崛起的疑惑、焦虑甚至不安全感。

　　何谓中国大战略？中国的大战略实际上自改革至今并没有变化，就是和平与发展。和平战略就是要保证一个和平、稳定、有序的国际环境。这样一个和平环境，对中国的发展证明是有利的，中国的经济就是崛起于这样一个世界经济体系及和平的国际环境中。但为什么中国的和平战略会遭到外人的质疑？而中国威胁论，新殖民主义论会有听众？中国针锋相对，缺乏包容的外交政策会让人担忧？这里当然不排除对中国抱有敌意的看法和舆论，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世界上普遍存在对中国崛起的疑惑、焦虑、不安、甚至恐惧感。问题在于中国没有清晰，毫不含糊地表述其和平战略的内含。

　　诚然，中国也清楚意识到世界舆论对中国崛起的担心，也曾提出过“和平崛起”的战略概念。虽然这本身是个很好的概念，却因没有深化其内涵和清晰的表述，被世人误解。有如“韬光养晦”的外交策略被人误解一样，没有被理直气壮地执行下去。这一反复不能不让世人对中国的和平外交大战略产生疑问。

中国军力发展的和平目标

　　中国要让世人相信其和平外交大战略，明确、清晰、毫无保留地阐明中国战略之内涵，就显得极为重要了。要说清楚中国大战略，就必须讲清楚中国与当今世界体系的关系。中国是当今国际关系体系的受益者。改革开放以来，世界没有发生大的战争。冷战结束后，世界经济体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自由贸易不断加深，推动了世界经济全球化，中国加入了世界经贸体系，受益于全球化。因而中国有利益、有责任、也有义务来维持和保证一个和平、稳定、有序的国际体系。挑战现有国际体系，不符合中国的根本利益。中国的和平崛起是在当今国际关系体系框架内，是建立在平等、双赢和多赢的对外政策基础上。

　　中国大战略内涵另一表述，就是军力发展与中国的国际责任的关系。中国清楚地看到现有的国际体系还存在着许多不稳定因素，还有该体制上的“脆弱性”。同时中国若要承担起更多的维护国际和平与稳定的责任，其实力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作为一个大国，要对世界有所作为，中国还需要发展一定的军事力量，以保证其有能力来维持现有世界体系的稳定与秩序。但中国的军力发展目标是明确的，是为和平大战略服务的；并且军力发展的手段也是透明的，其中包括发展航母的理由和军费花费的合理增加。但往往是在中国军力发展战略目标和军费透明度上，国外的质疑最多。大国发展军力并不奇怪，关键在于将其战略目标告示与众，让世人没有悬念。这样中国的军力发展，就可以与历史上崛起的大国秘密发展其军力区分开来。

　　中国和平战略的表述含糊、不清晰，是与中国对当今国际体系的矛盾心态有关联。一方面，中国经济这三十多年的飞跃发展，受益于今日世界体系的相对和平，经济贸易规则的相对有序，再加上全球化经济对中国的渗透。应该说中国经济的腾飞，得益于中国对世界开放，也得益于世界对中国的开放。但另一面，中国也面临着残存的冷战因素和冷战思维的制约，如领土统一和安全问题。中国不想被现有世界体系所束缚。但相比之下，当今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和世界秩序对中国的发展大战略至关重要。

　　现有的国际体系，尽管有其缺陷，但相比于重商主义的自私、无序，殖民主义的弱肉强食，二战之间萧条时期的关税壁垒，保护主义盛行，以及冷战的对峙，核战争的世界终结，还是一个较合理的国际体系。况且，世界的潮流还是向着和平与发展前进。中国应坚定不移地向世界各国表明，尽管当今体系不尽人意，中国是这个体系的利益攸关者，中国有责任，也愿意和各国一起，积极地参与世界事务，维持和改进现有的国际关系和经济秩序。这就是中国的和平大战略，它符合中国的利益，也符合世界人民的利益。

经济小康、政治民主的目标

　　发展是中国大战略的另一个方面。中国应告以世人，中国的和平战略是有国内发展战略支撑的，是有深刻内容的。中国的发展战略与和平战略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中国的发展战略就是自身建设，即建立中国的小康社会，使中国的富裕程度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同时建立起一个“民主、开放、平等、公正和自由”的社会。经济发展达到小康社会，目标明确，表达清晰；而政治发展目标也应该清晰的表明为政治民主，社会公正。中国在政治民主上不必含糊其辞，以“中国特色”来强调其特殊性。民主化有如现代化，各国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找到自己的发展道路，但民主价值和政府善治应是世界政治发展的基本要素，是具有普世性的。

　　经济小康，政治民主之发展道路虽是中国的自身建设，但中国应表明这一战略不是自私的，不是一种“零和”游戏（zero-sum）。中国经济是世界经济的一部分，因而经济发展应是双赢和多赢的。中国近年经济的发展带动了日本、韩国、台湾和东南亚经济发展，就证明了这一点。中国应明确表示会坚持双赢和多赢原则，与各国共同发展（最近的稀土争议有悖于此原则，人民币汇率政策也应逐渐体现此原则）。

　　之所以强调发展大战略的政治性，就在于发展的目的是自身建设，而不是扩张性的。中国发展的目标是建立民主政治，公平社会。按照西方的理论，这样一个国家是不会具有扩张性和侵略性。中国的发展内涵可以继而支撑中国和平战略。中国发展了，将有助于中国对世界和平与发展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更有助于改进世界体系，维护世界和平。同时，中国也应明确表明，中国发展了，并不是想输出什么意识形态或是什么中国模式。中国并不想将中国的发展道路强加给谁。中国没有肩负任何意识形态“使命”。中国的大战略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这是中国自身利益所要求的。

作者是美国克利夫兰州立大学政治系教授，现在北京大学政府学院作访问教授。

民主化有如现代化，各国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找到自己的发展道路，但民主价值和政府善治应是世界政治发展的基本要素，是具有普世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