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十二五解决好住房问题中国才有希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4 17:36:52
十二五解决好住房问题中国才有希望
郑永年

该如何正确看待中国模式?其内核到底是什么?十二五期间,中国经济面临怎样的国际、国内环境,潜在的危机和挑战有哪些,下一阶段改革的突破口在哪里?凤凰网财经频道为此特邀请国际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于2010年11月21日作客凤凰网,与广大网友分享他不同于经济学家的洞见。以下是文字实录:
中国模式研究的是根植于五千年华夏文明的内核
凤凰网: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收看凤凰网的视频访谈,今天我们荣幸邀请到的嘉宾是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的所长郑永年,郑教授,欢迎您。我看到您近期也关于中国模式的争论发表了不少自己的看法,您认为我们应该怎样正确看待中国模式?
郑永年:中国模式现在大家争论的很多,我的感觉好像越争论越不清楚,大家对中国模式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是觉得,存在着一种很明显的倾向,就是谈论中国模式这些人其实对中国问题的研究并不深,大家因为中国模式,大家实行起来,大家都能谈中国模式。所以基于这样一个考虑,我今年年初,在浙江人民出版社把我以前的研究过于中国问题的文章合起来,我的书名就叫做《中国模式》,我给了一个副标题“经验与困局”,我为什么要用这个副标题“经验与困局”,就是针对国内关于中国模式,不仅仅国内,国际社会也一样,总体来说,无论是国内也好,国际社会也好,对中国模式,我想看法有三大类。
一类,有中国模式,中国模式是非常好,比西方还好,西方社会其实相当一些人也认为这样。另外一种观点就说根本不存在中国模式这回事情,没有中国模式,中国没有模式。还有一类就是中间,中国模式可能有,但现在还不是,还在发展,我想国内也是这样。国内大家也是这三派。我是觉得,我个人觉得,这些看法对中国模式太政治化,无论反对它的人,或者支持它的人,或者抱怀疑态度的人,都是从政治角度考虑。支持它的人,我觉得走极端的人,大家讨论中国模式跟西方模式相对,用北京共识取得完全的共识。因为大家说是共识了,那就是好的,这是支持的人。反对的人,根本没有,中国模式根本不是,完全学西方的,走市场路线,发展路线,向西方学习了一点。
凤凰网:认为所谓的中国模式没有什么创新。
郑永年:对,没有创新,完全是学西方的,这样一种。我是觉得这些看法都有偏颇,我总觉得中国模式,说到模式,客观的东西,我是觉得任何一个模式都有它的强势,也有它的弱势,世界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完美的模式,不存在一个西方模式,西方有很多模式,每一个模式都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改进,中国也是。你想想中国,因为我们谈论中国模式,现在光讨论三十年不够的,六十年,六十年可能还不够。
我们说1949年,1949年以后也不是完全跟中国几千年历史完全一点相关都没有。你要谈论中国模式,把中国恒定不变那些要素找出来。因为你可以这么想,因为我自己研究中国的发展经验,从80年代初从开始研究到现在,我是觉得尽管中国向西方学,向西方学了很多,从政治上也好,从经济上也好,社会上也好,文化上也好,但是中国并没有照搬、照抄西方的,为什么它学了西方的ABC,而不学其他的呢,就是因为要符合中国的国情。
所以不管怎么学,假设中国的市场经济,不管怎么走,也走不到西方的市场经济,中国的政治要改革,不管怎么改也不会变成西方的政治制度,中国永远是中国,这就是中国的模式。这个模式,它有它的优势,也有它的劣势,所以我是觉得,它有好的经验,面临很多的挑战跟困局。所以承认中国模式,不仅要总结它的经验,看到它的优势,更要总结它不足的地方,要改进的地方。
如果你不承认它,你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什么,我就说如果西方是一个苹果,中国是一个橘子,如果你要改善橘子的品质,当然苹果自己本身也要发展,你可以向苹果学一点,但是这个橘子怎么改怎么变也不会变成一个苹果,所以就是说橘子有它自己的模式,苹果有它自己的模式,可以互相学习,但不管怎么学,学A不会变成B,B不会变成A,这就是我强调中国模式,我作为一个学者,应当这么看。
因为我们老有政治人物,政治人物他说可以推广中国模式,我是一直反对所谓推广中国模式,西方有的模式很好。随便我举一个例子,民主自由是西方美国模式的强项,但把民族自由作为一种强制性的东西往其他国家推行的话,不就是模式了吗?所以我就说中国模式不是北京共识,你西方模式,西方的东西把它总结成华盛顿共识,到处推行,那就不好了,变成帝国主义了。我想我自己看,中国最好也不是走到这条道最好了,但是要自己改进,看到自己的优点,也要看到自己的缺点,尽量改进这个模式,这就是我们承认中国模式,就是要改进中国模式。
凤凰网:还有人认为时机未到,他认为中国模式内核,对于中国而言,发展进程中相对恒定不变的东西,但是对于目前中国而言,经过了三十年改革开放,很多还都在摸索、探索,邓小平说的摸着石头过河,什么都还没有完全确定成型,所以有一种观点就认为现在谈中国模式有点为时过早?
郑永年:也不是的,我刚才说了,你看中国模式,光看三十年不够,光看六十年可能还不够,要看整个中国的文明,现在看世界,从中国文明来看中国,我是觉得有相当的道理。我刚才说,假如说市场经济,因为毛泽东时代实行计划经济,好像把市场经济看成是西方的,但是如果从几千年历史来看,中国几千年历史里面,市场经济是蛮发达的。假如说我们看《盐铁论》,《盐铁论》主张国家要垄断一些部门,但是也要有私人的市场。
所以从中国历史来看,几千年文明历史来看,它国有部门跟非国有部门,政府和市场都是做到相对平衡,所以要看到常态中国怎么样。实际上中国几千年历史上,有几段是非常态的,假设我们王蒙的改革,王安石的改革,毛泽东的改革,使得过分强调国家的作用,否定市场的作用,那就是非常态中国,大部分的历史都是常态中国。所以我说从中国历史来看,就能看到未来,这就是刚才我说的中国怎么样的走市场经济,也不会走到西方亚当·史密斯所说,(凯布休斯 音对)主导的这个东西。
凤凰网:没有那样的社会文化环境。
郑永年:它不会发展到那个去,它怎么变也是有个文明别见里面,这就使得为什么我们讨论基督教文明,穆斯林文明,我们儒家文明,或者印度文明,各个文明都有它的别见,你做什么都要,接受什么不接受什么,都有文化制约,有文化的影响,所以我就说现在很多人说,中国的国有企业要改掉,因为中国模式从经济上来说,有个国有企业这样一个特点。
但是我说这是太理想,这是从西方的模式看中国,你看到西方没有国有企业你认为国有企业改掉,那就是说你是不是要把橘子变成苹果呢?因为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就是这样的。比如说像国有企业,《盐铁论》说得很好,国有企业有它相当的作用,比如说对付危机,要进行基础设施的建设,那么大规模的国家,中国国家大,那么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民营部门是负担不起的,对付危机,因为中国的水灾,治水,大禹治水就开始了,所以有人说中国的水利社会这方面,当然比较机械,要去归之市场,我想这是国有部门所能起到的作用。
凤凰网:优势。
郑永年:可能,不可能完全把它市场化,这是不现实的。假如说中国的,我刚才说了,强调政治改革,现在很多人说中国政治根本没变化过,像一些比较自由派,极端的自由派,一谈中国政治改革,就要多党制,要三权分立,实际上这只是西方的一种体系,制度政治也是开放的,有不同形式的,有它自己模式的。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像西方那样的呢,中国不能有自己的体现自己文明的制度吗?
当然你一定要模仿西方模式也是可以的,二战结束以后,很多发展中国家,非洲、拉丁美洲、亚洲都是模仿西方世界,但是现在搞得一塌糊涂。民主在西方是很好的,把西方民主移植到自己本土社会,水土不服,就出现很多非常非常差的情况。所以说每一个文明,它有它自己,所以说从文明的角度,从长历史、大历史的角度来看中国的模式,更能看清楚一点,如果光是看我们现在所做的那些政策的东西,一些比较具体的经验,那当然不是模式了,因为政策在变,一些经验也在变化,所以要从比较宏观的角度来看,不能太微观了。
凤凰网:时间纬度要拉长?
郑永年:对,时间纬度拉长。
凤凰网:从社会发展的角度。
郑永年:整个文明、文化,整个这样的发展,这样非常重要。因为西方模式也是这样,大家一谈西方,有一个古希腊,从希腊到现在,很多方面都是一样的,它是一个文明的体现,这个文明,这些基本核心的价值,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它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中国也是这样的。这就是说中国文明,如果中国模式最大一个特点,就是它的开放性,它的包容性,儒家本质性的东西就是它的开放性。就是说任何时代,开放性,吸收其他的因素,假设我们说唐朝,中国文明真正吸收了整个佛教文明,成为自己的东西了,那中国没有佛教文明,没有完全佛教文明,是自己的文明,因为它是开放性的。
现在改革开放也是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进来了中国温家宝总理所说的,中国是最好的学习国家,就是这样。你向美国这样很大的大国学习,也向新加坡这样小的小国学习,就包罗万象,这就是融合到自己里面。但是怎么样的学,也不会变成美国,也不会变成新加坡,这就是所谓的中国模式。
开放性是中国模式最显著特点
凤凰网:您刚才也提到了一点,开放性可以算是我们中华文明发展,相对稳定一个内核的东西,还有没有,您认为发展到现在,是可以归结为我们中国模式要素的?
郑永年:我是觉得,中国这个模式,中国文明最成功的,它的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开放性,最成功的东西也是开放性,所以我觉得80年代,80年代当时改革开放早期的时候,有一句口号,落后就要挨打,封闭就要落后。从中国历史上看,哪一个朝代最开放,就会导致兴盛,哪一个地方封闭起来了,就导致落后,就是这样。唐朝非常开放,宋朝,唐宋是最高开放的结果。明朝,郑和下西洋,完全可以开放的,结果后来封闭起来了,清皇朝,你看现在改革开放,开放已经是代名词了,是中国模式的代名词。其实我是觉得改革开放,改革也是开放,开放也是开放,当然改革开放这里面,改革只是对内改革,对外开放,所以对外开放比较容易理解,就是把国门打开,开放给西方,像各个国家的文化,投资都进来,影响自己的发展。
对内其实改革也是开放,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邓小平做得很好,你开放经济过程,首先向农民开放,向工人开放,向非国有部门开放,是开放体,所以向各个消费群体开放,这个经济构成,经济就发展了。政治改革也是这样的,政治改革就是说你以前规定工人、农民领导阶级,但是除了工人、农民领导阶级,也不能排斥其他的阶级。
所以90年代,因为中国的非国有经济的发展壮大,所以执政党与时要俱进了,所以允许民营企业家也可以入党,修改宪法,保护私有财产,比如像通过物权法,所以政治体系也是开放。所以这种开放性是中国模式最大的特征,也是中国发展非常快一个特征。反之经济出现问题了,大家就觉得开放度不够了,尤其是对内开放度不够了,你看最近提出来要包容性发展,包容性发展英文叫Inclusive,Inclusive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开放,就是开放性的发展就行了。如果既得利益掌握了经济构成或者政治构成,它不开放了就要出问题了。反而开放就强大,这是中国文明整个发展进程,我觉得是最明显最明显的特征。
凤凰网:相对于其他国家,我们横向的来比较,相对于西方也好,或者东南亚国家也好,换言之,符合这个开放性的国家也不少,中国特色,或者区别于其他模式的,您觉得还有哪些要素?
郑永年:我是觉得中国的开放,中国通过开放而保存自己文明本质性的东西,而不是简单去学硬的开放,有些国家,硬的搬用西方的制度,没有照顾到自己文化的特质,这个就会出现问题。假设美国社会是非常开放的社会,移民社会实际上都是开放社会,像美国,像新加坡,像非移民社会是比较保守的一些社会,像日本,欧洲。中国在发展中国家里面是最开放的国家,印度尽管有民主,但是它的开放度还不如中国,远远不如中国。当然民主制度反而包括了它的封闭性了,因为老百姓可以抵制这个东西,所以中国,现在大家差不多国际社会都是公认的,中国在发展中国家是最开放的,那么甚至有些领域,甚至比发达国家还开放。
所以从经济领域,有一些人,像西方有一些经济学家,他就比喻,中国就类似于19世纪的大英帝国,非常开放,美国开放讲对等的,你向我开放,我对你开放,中国不是这样,他们觉得中国类似于大英帝国那样完全开放,所以中国为什么30年能发展到那么快,就跟大的开放有关系。当然也不是说完全的开放,它并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邓小平说,窗户打开了,苍蝇蚊子也会进来的,但是我是觉得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好的。
我是觉得好在哪里呢,中国没有完全像西方开放,但是没有成为西方的模式,很多人就这么想,中国可能以后会成为,西方也这么想,中国改革开放可能通过和平演变会变成另外一个西方国家,但实际上30年下来,中国是越来越中国,中国越开放,它的信心越强,信心越强,文化的自觉又起来了,文化自觉起来,越来越像中国,越来越不像西方了,所以这不是相对恒定的,基本上不会变的一些因素去发生作用。我们很简单的,我刚才说了,你向西方学,这个菜单里面可以写着很多很多方面,我为什么写着这些方面,而不是那些方面,写着这些方面,我们文明、文化因素决定的。
凤凰网: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郑永年:就是这样的,有的人以前八十年代,我们觉得比较理想主义的,比较自由主义的就批判这样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做得好的像日本,就是这种做法,亚洲四小龙也是这个做法,太美国化了反而不好,像台湾社会,台湾社会,它民主化当然因为社会经济的发展,就有民主化,但是有些方面制度的设计,过于学美国,反而会出现很多的问题。
凤凰网:老祖宗说的扬弃。
郑永年:还是要的,要根据符合自己文明的特点。我们要意识到,当西方的民主到了非西方国家谁都不服,我们并不是否定西方民主,西方民主在它的社会经济文化环境里面生存得很,一旦到了另外一个文化经济社会的环境里面,需要调试,需要有选择性的学习,不能我去照抄照搬。你想美国二战以后,甚至冷战以后,花了多少的冤枉钱,到处去世界推广民主,哪些有成功的。以前美国在菲律宾,大家看到发展也发展不了,一个基本的秩序也没有。很多非洲国家也是学西方的民主,但是没发展,这些是为什么?很多发展中国家现在开始对中国感兴趣的原因,它怎么样能找到另外一个替代的模式。
但是这个东西,我是觉得,如果非洲国家,拉丁美洲国家,亚洲其他国家向中国学,那是没问题的,但是你自己不要强行的推广。反而是本国人民自觉的学的,他知道自己的文化,如果像美国要去推行,而且中国要去推行自己的模式,你更不了解非洲的文化是怎么样,你不了解其他国家的文化怎么样,所以这种推行出去的东西不好的,人家学过来的东西比较好,正像中国向西方向其他国家学过来,把学过来的东西整合到自己的文化体系里面,这样子是好的。
凤凰网:所以我也理解到您刚才提到的关于模式的另外一个点,就说是我们现在研究、讨论中国模式,更大的意义可能更多的是站在自身发展的角度来讲,而不要过多,片面的强调,值得别人去借鉴什么,而是更多的我们从自身发展上。
郑永年:对,自我进一步改善方面更重要,而不是说要到外边怎么样,你自己改善了,弄得更好了,你这个模式更有吸引力,人家更主动会来学。假设我们说中国唐朝,唐宋盛世的时候,中国没有向日本去推销文化,没有向越南,没有向朝鲜半岛去推广自己的文化,那时候也没有北京共识,中国模式,是人家主动来学的,你学好了就这样,西方那些民主,人家主动的去学,这是好,那西方国家一旦强行的推行,那就坏了。本来民主自由是西方的软力量,你要推行就非常硬了。
凤凰网:所以谈中国案例这个角度也不太合适。
郑永年:谈中国案例,什么叫案例,我是搞不清楚,我不理解,所以我是觉得你要谈中国模式可以谈,但是要踏踏实实对中国本身发展的经验,面临的困局,非常深入的了解,你才能资格,现在好多人都像政治人物似的,谈论这个东西,我是觉得非常肤浅的。大家当成一件事,根本没有研究过,大家就去谈这个东西,谈着谈着我就说它过于政治化了,谈着谈着就用审美的眼光,是喜欢它呢,还是不喜欢它呢,这种主观性的东西比较多,你客观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要把它研究清楚就行了。
中国走到了让社会改革成为主体性改革的时刻
凤凰网:我们就拉回来,最近这三十年的发展,我们十二五规划明年就要出台了,现在大家比较关心的就是未来五年、十年,中国会走向什么样的发展之路,这个方向也好,关键点也好,面临的问题挑战也好,会是什么样的,我想请您对中国现在发展的状况做一个判断?
郑永年:我觉得如果要理解十二五规划,实际上回答一个何从何去的问题,中国向何处去,那我需要回答从何而来,因为这个是历史不能切割的。所以我自己,我一直有一个观察,中国实际上中国的改革它在分成三个大的阶段,就是先经济改革,后社会改革,再政治改革,每一个阶段,只能有一种主体性的改革,其他的改革都是辅助性的。假如我说中国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整个90年代,它的经济改革是主体性改革,政治改革有,包括体制改革,都是辅助性,为了支持经济改革。
从2002年十二大以后,我觉得社会改革提到议事日程上来,经济改革也有,但是因为基本经济制度已经建立起来了,江朱时代,它属于一种辅助性的东西,政治改革也有,但是也是辅助性的,中国我是觉得经济改革,如果走过了二十几年,我想社会改革也要经过二十几年,社会改革完成了以后,才会成为一种选举民主,大家现在说的,才能进到这个阶段,为什么是这样呢?这个并不是说应当这样,这是我自己本人对整个世界历史,成功那些国家的发展经验,跟不成功那些国家的经验一个总结,西方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先是经济改革,就是经济发展,因为经济发展的话,要达到一定经济发展水平了,你才能讲生产,才能讲分配。
凤凰网:基本的生存需求满足了。
郑永年:没有生产哪有分配,生产就是这个社会改革的原因,一些人温饱了以后大家要求政治权利,西方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其他发展中国家,像非洲,它不是这样一个秩序,完全是先政治改革,经济也没有发展,社会持续也没有,就放开选举民主,选举民主没有给他们带来社会持续,也不能给他们带来政治经济发展,结果政治权利除了少数政治人物操纵来,操纵去,你拉一派老百姓,那个人拉一派老百姓,互相斗来斗去,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成功的都是这样三个三个阶段走的,不成功的就是把这个秩序搞乱了。
中国,我实际上观察也是这样的,你想想80年代,假如说先经济改革开始,到80年代中期,邓小平开始谈论政治改革,但是政治改革也没有走多远,因为时机也不成熟,然后整个90年代都是经济改革,90年代经济改革非常成功,也就是江泽民总书记,朱镕基当总理之后,如果市场经济的概念,就是邓小平把它合法化的,因为以前是计划经济,邓小平十三大,把真正的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到十四大,1992年邓小平南巡以后,十四大提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经济,这个完全确定了。所以到真正的体制,接着就是朱镕基这个时代,很多改革,1994年的分税制,1998年的中央银行制度改革,加入WTO,基本市场制度都是这个星期建立起来,基本的经济改革完成了以后,就要社会改革了。
凤凰网:您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让社会改革转为主体性改革了。
郑永年:已经是主体了,因为2002年十六大科学发展,和谐社会,这个很明确的,所以很自然的,就是说你要建设这些基本的国家制度,经济这个层面,基本上完了以后,转入社会了,就是因为以前的,中国的社会保障也好,住房也好,教育也好,都是以前毛泽东时代,计划经济体制的,整个的经济形态,已经转向市场经济了,就要这套社会制度,也要符合市场经济这样一个方式了,所以就是说实际上从十一五规划就开始强调社会建设,就和谐社会科学发展。十二五我觉得非常非常关键,十一五已经五年了,能不能十二五这个阶段,社会制度建设,社会改革,社会政策建设能不能有一个重大的突破,非常重要。80年代,经济改革80年代开始,80年代基本上没有重大的突破,很大的就是80年代一直推,推到90年代有重大的突破,基本上市场制度建立起来了。
这个社会改革也是这样,其实2002年大家都在推社会改革,社会保障,医疗、教育、环保,现在房地产,这些都是社会改革的主要内容,但是这些社会改革,不能把它孤立起来,社会改革就是为了深化经济改革,我觉得一个是深化经济改革,还有一个为以后的政治改革准备好制度条件。所以说十二五非常非常重要,大家怎么样求社会体制上的突破,社会改革能做的也做了一点,十一五规划并不是一点也没做,低保也做了,社会保障方面也在做一点,教育改革也做一点,总体来说,我是觉得突破性的东西还没有,现在有待于能不能在十二五规划社会体制上有重大的突破,就像江朱时代,市场经济上有一个重大的突破一样。
把住房问题处理好才能换得长治久安
凤凰网:我想借这个机会跟您明确一点,您谈谈社会改革的范畴怎么界定?我听到您说关于收入分配就可以纳入社会改革了?
郑永年:一个社会假设可以分成经济领域跟社会领域、政治领域各个领域,中国的改革跟前苏联或者俄罗斯东欧国家不一样。东欧国家改革是全方位的改革,政治、经济、社会,你政治改革也开始,一下子一起来了,大爆炸,所谓的全方位的推行,它这个改革模式,也有它的优势,不能说一点点没有,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政治民主化也在进行,经济改革自由化也在进行,社会改革也在进行。但是它也有缺陷,正因为全方位的改革,大爆炸的改革,它不是像中国这样渐进主义,所以它好多的东西都比较肤浅的,深入不下去。假如说像俄罗斯,寡头政治、寡头经济一大堆,好多东西大家好像已经占了,实际上老百姓不满意,包括它的民主政治,很多老百姓也不满意,普京,西方批评他,也说倒退,以前地方首长是选举的,现在地方首长又是中央任命的这样一个东西。
中国是渐进改革,中国就是把经济改革、社会改革、政治改革区分开来,西方国家当然一些学者批评中国,只有经济改革,没有政治改革。我觉得西方这些人不理解中国,有些人有偏见,有些人不理解中国,因为西方人的定义政治改革就是选举,就是民主化,中国实际上我觉得中国政治改革的内容是国家制度建设。国家制度建设,我刚才说了,市场制度,经济这一块已经建设差不多,当然有很多改进的空间,国家经济建设差不多了,社会制度这一块,社会改革你说它的范畴,包括几大块,社会保障、医疗、教育、环境,二次分配,差不多都是西方的第三部门、公共部门这一块。中国以前属于计划经济的已经不行了,已经没有了,假如说以前国有企业完全是国有企业,所以不需要很多东西,国有企业就包揽所有的一切。
凤凰网:企业就是小社会。
郑永年:企业完全是一个社会,现在不是这样,民营企业一大块,现在的国有企业也跟以前的国有企业不一样了,不是小社会了,国有企业已经是一个企业了,朱镕基总理说法人化、企业化,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这一块谁来做呢,通过改革制度建立起来,建立一套新型的制度,这个非常重要。
至于看为什么重要呢?我一直讲,从整个人类历史来看,资本主义,当然你可以不用这个词,用市场经济也可以,市场经济就是人类社会到现在为止,发明的,创造财富最有效的机制,还没有其他的机制能比得上市场经济,中国叫市场经济,西方叫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实际上能创造财富,也能创造出一个中产阶级了,大家富裕了。但是资本主义本身它不会保护中产阶级,因为资本主义像马克思所说的,马克思说得很对,资本的本质就要把所有的东西,社会关系,所有的东西把它商品化,把它货币化,用现在经济学的理论说把它投到市场,GDP确实很高,大家流通,流通领域。
这一块,实际上西方也是惨痛的教训,西方就是早期马克思所批评的资本主义,英国学家狄更斯所描述的资本主义,或者法国雨果说的悲惨世界。这个为什么呢?这个原始资本主义,那么原始资本主义它破坏社会,不能保护社会,所以产生这些情况,西方后来通过社会改革,通过政治改革,由原来的资本主义现在过渡到现在的福利资本主义,或者叫更人性化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从原始资本主义过渡到现在的福利资本主义,它不是资本主义本身发展的逻辑,原始资本主义从它本身的发展逻辑,绝对不会过渡到福利资本主义,因为资本家的本性就是要剥削。
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呢?那就是欧洲社会主义结构。所以说很大程度上,是欧洲社会主义运动救了资本主义,到现在为止,在欧洲比较好的社会,它就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结合比较好的社会,所以大家如果有时间去看看,能做得好的就是资本主义加社会主义结合很好,这两者结合好的社会就是最好的社会,非常稳定,经济繁荣,比较和谐的社会。
或者光强调资本主义,或者光强调社会主义,都不是太好的。光强调社会主义,以前苏联版本,斯大林版本的社会主义,不讲市场,消灭市场,消灭资本,国家代替一切,就变成贫穷社会主义,所以社会主义跟资本主义要比较平衡发展。放到中国,我们可以说,以前经济改革我们说市场导向,这很明确,这个市场机制现在建立得也差不多,但是社会保障机制没有。因为中国很多领域,我觉得很遗憾的就是说,它很多经济发展都是通过破坏社会来进行的。比如说像医院,医院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地方政府赚钱的工具。1997年亚洲金融[3.63 1.11%]危机以后,教育产业化,但中央政府从来没有说教育产业化,但地方政府教育产业化非常厉害。
这次金融危机有房地产,这些都是社会领域,需要政府保护的。西方这些领域,它对谁投资,怎样的投资规模,都有很多的限制,并且政府投入很多,中国这些年都是暴富领域,这些是中国发展那么快,但是社会不稳定,因为社会要保护好。我随便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新加坡的社会跟中国这个社会,从基尼系数来看,衡量社会分配差异的基尼系数来看,新加坡要不跟中国差不多,要不比中国甚至高一点。但为什么我们中国担心社会不稳定,而新加坡没有这个问题。因为新加坡有很多社会保护机制。
凤凰网:对,政府保障。
郑永年:有保障机制,当然它没有社会保护机制,我觉得用不用这个概念不重要,有没有这个机制很重要。80%多的居民就住到政府提供的公屋里面,政府提供的公屋,它有医疗、社会保障,像CPF,中央公积金这些。所以它基本上用社会保障制度把中产阶级保护起来了,所以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上不封顶,最底层保障好了,中产阶级被保证,但是中国呢?反正中产阶级成长的快,但是一旦危机发生了,消失的也快,因为它没有社会保障体制,所以中国有“房奴”、“孩奴”,孩子上学要花钱。
凤凰网:没有安全感。
郑永年:没有安全感,你住房要弄钱,所以中产阶级没有制度保障,社会改革就要建立这一套。
凤凰网:您觉得我们现在如果十二五要想实现这个突破,这个突破口应该从哪儿选?
郑永年:我是觉得,我们知识分子学者也说了,说也没用。但是我觉得中国社会制度改革就像经济制度改革早期一样,百废待兴,改革的地方太多了,但是我觉得不可以全面促进,全方位的推进推不动的,一定要抓住一点,重点出击。
凤凰网:这个关键点您觉得是什么?
郑永年:如果我们花十年、五年,甚至十年时间,把房地产做好了,就可以换得哪怕半个世纪的长久治安,要一项一项的做,不可以全面促进。
凤凰网:您觉得应该从房地产开始?
郑永年:房地产太重要了,因为房地产是一个社会的基础,而且中国现在这里面出了很多很多的问题,今年以来,你看看如果十年以前,房地产占总体GDP多少,跟今天比较一下,你会发现一个很可怕的程度。
凤凰网:是一个畸形的发展。
郑永年:是一个非常畸形的发展,不仅对经济本身的影响,因为房地产现在完全看成一种经济产业,你把房地产看成一个经济支柱产业,那社会就破坏掉了。我们说八小时工作,八小时是工作空间,我们在工作,八小时是私人空间,一半空间没有了,这是社会基础,任何一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想想,西方是最原始资本主义,以前政府哪会儿管老百姓住的问题,为什么会后来出现那么多公共住房,福利住房,当然他们主要是针对很穷的穷人,到了新加坡以后,新加坡政府很聪明,把它改造了,为了所谓的人,除了那些富人我不负责,其他人我都负责了,所以它社会就很稳定。
凤凰网:现在有一个问题是什么,一提到房地产,它也是有点像毛线头,根本揪不清,方方面面都牵涉到,你比如说房地产被当成这种经济支柱也好,或者产生GDP大头也好,它更多的层面可能在于地方的经济发展上,甚至于地方政府业绩的途径也好,它变成地方经济一个支柱,这个背后可能牵扯到方方面面,不是说我们中央政府把这种福利房搞起来就能够解决的吧?
郑永年:那当然不是了,是个系统的工程。
改革分税制是根植住房问题的牛鼻子
凤凰网:您刚才已经提到了这个点,这个落脚点要落在房地产上,我们房地产这个局面,这个点又该落在哪儿?
郑永年:我是觉得,首先是现在房地产这个事情,里面的角色主要是中国政府、地方政府、发展商、银行,实际上除了发展商这一块,不是政府的话,其他三块其实都是政府,银行也是政府的,地方政府也是政府,政府内部的三大角色。你要稳定整个社会,除了这几块以外的社会。你要去理解,现在主角是地方政府,地方政府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去看一下,我去看过很多地方,无论天津也好,上海也好,广东也好,房地产现在是地方支柱产业,是主要的财政来源,没有这个房地产,它活不了。那就是你中央政府如果要考虑房地产要成功,就不能说光有几条行政条例,你这样做也不行,那样做也不行,主要解决它的财路问题,这就是我最近一直在主张,要改革九四体制。
凤凰网:九四体制。
郑永年:1994年的分税制,因为九四体制实际上说财政大大向中央倾斜,财富从地方政府流向中央政府,1994年这个时候,我是觉得它有一个历史的条件,确实分税制有它的优点,因为1994年因为中央政府的税收能力下降的太快,地方政府地方主义崛起,中国的宏观调控出现很多问题。朱镕基总理,1993年亲自任人民银行行长,我是觉得很了不起,通胀率多高,双位数的通胀,硬得把它压下来,所以我说九四体制它的历史功劳也蛮肯定的。但是九四体制,它是两个主要任务,一个是宏观调控,一个就是国民收入的调节,中国中央政府通过二次分配,我是觉得中央政府宏观调控这个东西,它是成功的,但是二次分配基本上是不成功的,成功了一半。
现在为什么现在九四体制要变了呢?因为九四体制,中央跟地方政府的财权和责任要重新分配。因为现在很多财权被收上来,但是事权没收上来,所以中央政府你要不把财权下放一点,下去给地方政府,解决它们。如果你不想把财权放下去,那么你要把事权收上来,我是主张后一者的,应当把事权收上来,因为你中央政府要有合法性,你自己要发展,你所有国家,你去看看,联邦制也好,代议制的国家也好,中央政府要承担很多的。假设我们说现在强调国家认同感,公民啊,中国老实说我们只有地方公民,没有国家公民,只有北京公民,上海市民、广州市民,广州的福利到了北京就不能享受了,北京的福利到广州就不可以,都是地方性的,为什么呢?所有的东西都是地方政府在掌管,所以我们叫市民,出了这个市不行了,叫市民,而不能叫地方公民。
广东可能佛山的东西到了广州可能不行了,北京市海淀区到了顺义就不行了,条块分割,中国只是市民,限制这一块。如果中央政府要承担,像美国,假如说我在纽约享受的东西,我在别的地方同样享受,因为整个是联邦政治。所以中国这一块,还是中央政府把事权收上来,保障基本的公民权限,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我是在这个国家,不管你走到哪一个角落,你都是中国的公民,都可以享受一定的权利。如果你钱不想分下去,你要把事权收上来。现在情况,中央政府出政策,地方出钱,肯定做不好,地方政府很多很多办法来对付你的,一定要那样。
现在回到房地产也是一样,为什么呢?现在房地产,我们好多地方去考察,房地产现在控制,一控制它不搞,过几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很多地方地方政府应对都成问题了,所以它用各种方式对付中央政府,要去发展房地产,为什么呢?因为它需要钱,所以这个税收要重新分配,这个非常重要。如果没有这个制度条件,你房地产怎么去打压都没用的,地方政府有足够的方式来对付你。
凤凰网:对,所以现在就出现,你出多少条,都没用,房价照样降不下来。
郑永年:对,房价照样。我们说中央政府不是上帝,中央政府不是万能的,你地方不把信息给你,你就是聋子、瞎子,所以这个东西你要调整,我是觉得共产党体制跟其他国家,因为涉及到中国模式的问题,中国的模式问题跟其他模式完全不能比,另外其他模式没得比的就是动员能力,只要执政党达到一个共识,要做什么事情了。
凤凰网:执行力很强。
郑永年:执行力很大。中国两大武器,一个思想,一个组织,主要思想一统一,要做什么东西,它组织这个东西,你想想。你看奥运会,不管国际压力多大,办成了,汶川地震,做得不好,世博会,你做什么,动员能力,执行能力很高的,现在执行能力有问题,就是思想的问题,有没有科学,有没有共识,这个东西就非常重要。中国现在改革的条件,实际上比当年邓小平改革条件好的多得多。邓小平当年从文革结束以后,中国多穷啊,一点资源都没有,所以他要对外开放,希望利用外资,没钱。人的思想多僵化,现在中国社会思想多元,但是大家思想开放,当时非常僵化的,它要做一点什么事情,你党内的阻力也是很大的,都是老革命家,都还在。
所以现在的条件实际上是好多了,就看你怎么样达成这个共识。但是我总体觉得,我觉得不要四面出击,一定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个非常重要。
凤凰网:找到牛鼻子。
郑永年:其实经济改革也是这样的,你看邓小平经济改革,现在大家都怪既得利益,没有一个社会没有既得利益,所有社会都有既得利益,既得利益并不是一个问题,怎么去克服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看看邓小平的改革,他非常聪明,城市跟农村之间,城市的GDP要比农村强,因为农村基本上城乡分割,农村那块国家基本上不管,既得利益非常少,先从农村开始,先不动城市的既得利益。
1978年到1980年,农村的基本改革取得了成效以后,它要进行城市改革,城市改革里面,它觉得发现国有企业这块既得利益很大,我国有企业先不要太动,国有企业给你一些自主权,活跃一点,给你权利多一点,允许国有企业之外,发展一块非国有企业来,万元户就出来了。这一块既得利益先不动,这些新的利益长起来以后,一方面它对老的利益产生了压力了,另一方面它明白改革这些国有企业老的既得利益负面的东西,这一块新的利益可以吸收了。假设国有企业当时下岗,国有企业解雇的那些人,就可以跑到私营企业。
90年代中期以后改革,下岗什么之类的,如果没有民间企业发展,这块国有企业改革一点希望都没有。
凤凰网:没办法输出去。
郑永年:根本没办法。为什么中国能成功呢?就是这一块新的利益成长起来了。现在也是一样,现在即使这些新的利益变成既得利益了,那就要看,你领导人怎么样采用更有效的策略,利用新的利益来克服老的既得利益,一个策略问题,资源很大。
凤凰网:现在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哪一个?
郑永年:地方政府也可以是既得利益,国企也是既得利益。
凤凰网:谈到刚才您提到的房地产这块。
郑永年:房地产改革,刚才这几块,一个地方政府,一个发展商,一个银行。
凤凰网:其中三个实际都是政府。
郑永年:这一块都是既得利益,所以中国政府只有一块,它现在改,显得比较弱,一和三的情况下就比较弱。很怪的就是,中央政府出政策,但执行还是地方政府,执行者本身就是既得利益。
凤凰网:地方政府可能也会说既得利益实际最大是中央政府。
郑永年:它也这么说,所以我就说不要互相责怪,所以我说要改革九四体制,就是这个道理,一定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转向内需社会是“十二五”应对国际挑战的关键
凤凰网:十二五,我们国际的环境,也有一些变化,包括这次金融危机以后,可以说国际形势大变,对于十二五而言,您觉得除了刚才内部社会改革的突破以外,我们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新形势,新挑战呢?
郑永年:说到国际环境,我个人觉得国际秩序处于大转型前夕,这次G20峰会就可以看得很清楚,现在基本上到的国际秩序正在动摇,新的国际秩序正在产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自己的看法,中国未来的五年、十年二十年,更长的,国际的压力会越来越大,首先从经济面上,我们今天不谈安全,安全方面这个是属于军事外交的方面,就谈谈经济方面的东西,国际经济压力也在增大,因为西方,我们从2008年西方金融危机开始,西方金融危机,当然金融这一块,基本上现在是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有一些稳定了,但是实体经济还是不行,就业率还是不行。所以真正要走出这个危机,需要很长时间。
我是觉得全球化有很多好处,但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的全球化是过度的全球化,大家毫无限制的全球化。全球化从西方的角度来说,它导致产业的转移,转移出去,大转移这些东西。现在看来,西方现在发现,比如说英国、美国这样的,它好多产业转移出去了,没有产业,就业就成问题了。
凤凰网:空心化。
郑永年:美国现在独裁资本主义,就是玩金融这一套,金融这一套是空的。
凤凰网:虚拟的。
郑永年:虚拟经济。
凤凰网:脱离了实体。
郑永年:对,不像以前说制造业那种东西,所以它把制造业转移出去以后,工业化的程度减低了,变成虚拟经济,无论从就业,因为金融的创新跟金融投机分不开,你过度创新,现在大家都讲金融工程,金融工程实际上就是投机,好听一点就是工程,难听一点就是投机,这个就是现在美国面临的情况。金融这一块儿,基本上稳定了,但是实体经济,工业这一块儿还是不行了。现在看得很清楚,凡是工业经济强的国家,抵御能力就强,你比如说像德国、意大利。像金融这块,像美国、英国,金融危机就非常厉害。
所以美国现在提出要二次工业化,国会也通过了二次工业化。当然最工业化它有成本,它已经转移出去了,你现在把它重新弄的话,劳动力成本很高,这并不是说不可能,所以我就说保护主义百分之百,它通过保护主义进行最工业化。假设我生产这个杯子,现在从中国进口的杯子非常便宜,它如果做杯子的话,竞争不过中国,但是它可以提高向中国进口杯子的关税,这个杯子从中国进来,我提高百分之一百、两百,跟它的劳动力水平差不多,所以这些东西,美国所做的这些东西,贸易保护主义,这是不可避免,中国可以表示不高兴,反对,中国我觉得是历史上少有的,从前都是一些最发达国家,提醒自由贸易,不发达国家实行保护主义,现在中国崛起以后,不一样,倒过来了,发达国家成为保护主义了,但是中国还没有很大能力反对保护主义,因为这个世界体系,它的结构基础设施都是西方做的。所以中国可以说不高兴,可以反对,但是人家要搞,真的没办法,像美国、欧洲这种,中国只能是大家抗议,抗议也没用,这确实是。就像中国搞贸易保护主义,西方也没有什么办法,说穿了就是这样,所以中国国际压力很大。所以十二五规划,我觉得一个重点,看怎么样来改变经济发展模式的问题,经济结构性的问题,现在从世界范围来说,世界贸易不平衡了,失衡了,从中国来说,也是失衡了。
凤凰网:自身也失衡。
郑永年:中国本身也失衡了,世界失衡实际上是每个国家经济失衡的结果,美国它失衡了,英国失衡了,中国失衡了,印度失衡了,加起来就变成世界失衡了。现在大家讨论,怎么样使得世界经济最平衡,每个国家都去了,现在每一个国家,你指责我,我指责你,大家是谁也没有好处,从自己做起是有效的。所以我理解,如果十二五规划,中国真正的,从一个出口导向转向一个内需社会,这是最大的关键。中国下一步经济发展怎么来,怎么可持续发展,就是要解决内需社会,当然并不是说出口不重要,出口也是很重要的,但是不能过分依赖于出口。
凤凰网:不能单条腿。
郑永年:要两条腿走路,以前毛泽东也说两条腿走路。
凤凰网:两手都要硬。
郑永年:国内国外,内外两个市场要两个市场一起来,现在最主要的,外面这个市场,因为你可以去做贡献了,但是毕竟是超出于你控制的,但是内部这个市场要接着起来,这就是中国十二五规划最重要的问题,也就是我们刚才说的,你要建立消费社会,你就要建立消费制度,大家还是“房奴”、“孩奴”的情况下,就不会有消费社会,所以我就说和房地产社会保障改革又可以联系起来,总体来说在这一块,是非常重要的社会制度建设,如果这一块弄好了,中国如果成为一个消费社会,中国比现在更强大,因为中国一成为消费社会,表明西方依赖中国市场。
凤凰网:很少有国家能有这个优势的,它们没有这么大的人口基数。
郑永年:中国消费社会做好,消费社会就是中产阶级社会的代名词,中产阶级就是消费社会的主体,贫穷的社会就不可能成为消费社会,所以这一块真正做好了,中国真正是崛起,有一个制度基础。因为中国,你要考虑到,中国崛起的方式跟美国不一样,美国以前在1890年,一战以前,它对世界是不关心的,欧洲主导世界的,所以它辛苦的搞内部建设,中产阶级也做到了,经济也发展了,以后进入国际社会成为领导权,后来很稳,你看从一战、二战以后很稳,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向它挑战,苏联向它挑战以后也失败了,苏联也搞平均社会主义,你怎么能搞得下去呢,军事上跟它对峙了一阵子之后就失败了。
因为中国是改革开放,跟美国孤立主义的情况下不一样,美国整个好多制度,国内制度做得不错的情况下,再进入世界体系,中国好多国内制度还没有呢,就开放了,所以中国制度建设的任务比美国更重。
凤凰网:由于时间的关系,请您对着这个镜头,跟我们网友分享一下,您对十二五的预期或者说建议,或者期望?
郑永年:我觉得凤凰网的网友,我们海外的华人都一样,都希望中国可持续发展,一直不断地进步,所以我觉得十二五规划,它的一个重点,它的政策我觉得很明确。怎么样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有一个重大的社会建设的突破,这是非常重要。中国如果在十二五期间,哪怕在社会领域,找到一项突破,房地产也好,社会保障也好,医疗也好,教育也好,中国可以换来下面50年的长久治安,中国才是真正一个大国,有它一个制度的基础。
凤凰网:好,非常感谢郑老师的精彩分享,真的是一堂全球视野的知识分享。
郑永年:其实很多问题可以比较深入的讨论。
凤凰网:好,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谢谢。
郑永年简介
郑永年,国际著名中国问题专家。现任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博士。曾任英国诺丁汉大学中国政策研究所教授和研究主任。
主要从事中国内部转型及其外部关系研究。先后出版专著14部,主编学术著作12部。此外,经常在报刊及其他媒体发表评论,是香港《信报》1997年至2006年的专栏作家,2004年始在新加坡《联合早报》撰写专栏。
多年来,其独立而深入的中国研究以及视角独到的专栏文章,在海内外产生了重大广泛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