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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为何大火救不了？
发信站: 瀚海星云 (2010年11月19日13:33:59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麻庭光
看到网上有很多对上海高层大火的反思文章，指责来指责去，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常识
有错误，这里笔者根据火灾常识来分析一下，为什么上海高层大火救不了？只有大灾大
难，人们才有兴趣关心一下安全常识。如果歌舞升平，谁会来关心我的一亩三分地呢？
之所以最近动笔勤，是因为大家的兴致高，改天再向你们收费吧。
1. 为何初期救不了？
很多人都奇怪，焊渣么，就是大一点的火星，踩一脚就灭了。但为什么星星之火救不了
呢？问题在于，焊渣的能量不大，但是初级点燃的燃料是保温材料和竹制品，对于消防
来说，只是Class A燃料（或固体燃料）。固体燃料有缝隙，可以保持深度燃烧而不灭，
只要有氧气供应，燃烧可以随时进行，所以灭火剂一定要选用可以深入燃料内部的，具
体说来，就是水。有时候，嫌水的表面张力大，可以加入一些添加剂，破坏水的表面张
力，让水更容易渗透到燃料的内部，发生“浸润”的效果，这种改性的水被称作“Wetti
ng water”（湿水），以区别于普通消防水（自来水）。
当年新疆德汇大火中，当时的保安把所有的干粉灭火剂都倒空了，就是灭不了火，因为
干粉不能深入燃料内部（当时的燃料是扫把，典型的多孔固体燃料）去灭火。 由于种种
（主要是价格）原因，我国普遍配置的是干粉灭火剂，这种灭火剂扑灭油火很有效，对
付固体火焰很无奈，加上其上架期（Shelf-life）短，时间长了就固结在内部，倒不出
来了。因此，如果当时有人试图用灭火器灭火，肯定灭不了深度燃烧的固体火灾，这是
非水灭火器的内在缺陷。问题在于，那些悬在半空中的农民工们，到哪里去接水源呢？
能逃命就不错了。
所以，扣除燃料堆积的原因，初期灭不了火的原因是没有配备正确的灭火器。灭火器需
要正确匹配燃料才能发挥效果，这是未必人人都知道的消防常识。
2. 为何中期救不了？
凡是失控的火灾，其关键的原因都是消防队伍的问题，因为外界的干预，是保证灭火的
唯一途径。因为燃料在那里，火苗随时点燃，必须靠人工方法保证扑灭并确认灭火。但
不幸的是，我国的消防制度是非职业化的消防制度，有经验的人不能长期留在队伍中，
而且很多消防队员异地服役，不能保卫家乡，结果就是经常迷路。如新疆德汇大火、湖
南衡阳大火的失控，都有消防队员找不到地方的说法，是没有GPS吗？在自家附近是不会
发生这种局面的，但我们的制度却经常发生简单的错误，就是救火车在哪里？迷路了。
通常高层建筑火灾，点燃一层楼，只需要几分钟（最常见的是窗外蔓延，如今年8月9日
的重庆高层大火），而扑灭一层楼，通常需要2个小时，因为东边日头西边雨，要保证完
全扑灭，没有回燃，就得花时间，反复巩固灭火效果。 从我国现有消防装备来看，消防
队员的火场生存能力有限，不能进入火场灭火，光在外面洒水，把长江的水都搬来也未
必有效。而进火场灭火，就需要大量的火场培训，需要进行长期的投资，因此需要职业
消防队员，没有10年8年的经验，是不能进火场灭火的。中国只有香港和深圳的消防是职
业消防的，其他地方都非职业消防制度，这是制度的限制。
洛阳东都商厦大火中，消防队员到场一个多小时以后，仍然灭不了火，几乎全部烧光，
全部死光，没有留下一个伤者（7人送医院，当天出院），这种灭火水平是不足以应付现
代社会需要的。
除了设备不行以外，我国消防队员不能立即投入战斗的重要因素是建筑的被动防火措施
不足，如防火门未关，楼梯间进烟，喷淋头未动作，消防栓没有水（阀门关了，见新疆
德汇大火）。 我们的消防队员一门心思地救人（好立功）， 难免救火有延误，这是很
无奈的选择。有时因为当事人的素质不够，逃生过程中没有随手关门，导致烟气乱窜，
连连失陷，这些都需要消防队员来承担，显然是过分的。他们不过是临时工，干两年就
得转业，这样做不是太为难他们了吗？说到底，还是全社会的安全意识不够，距离以人
为本有很大的距离。
3. 为何后期救不了？
从消防工程的专业来看，当时的燃料布置很特殊，是燃料包着建筑，不但全面覆盖，而
且内外联通，把建筑放在炉膛里，你说有什么燃料点不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局面，当
然是为了省钱，关键还是防火的意识不够。我国的消防制度中，灭火与防火分开，有经
验的灭火战士未必能从事防火工作，而从事防火的专家，未必进过火场。这样，我们就
感觉不到周围的危险，昏昏噩噩过大年。我国2003年前后开始开办消防工程的本科教育
，这一批人距离满足社会需要还有很大的距离，所以这是发展的代价，是过程中的痛苦
。没有一次重大的灾难，谁会想到更新法规和制度？消防制度，从来都是灾难所推动的
。
几乎任何的大灾大难，都有气候的贡献，火灾对此更明显。一般灾难发生以后，社会都
应当重视一阵子，但国内有几次却是连续的灾难，其背后就有天气的贡献。1994年阜新
大火与克拉玛依大火相差几天，今年吉林大火、清华大火和上海大火也不过是几天的差
距，因为天气变冷了，风干物燥，进入火灾的高发期。其实点火的概率未必增加，但由
于物性得到改变，火灾蔓延的速度增加，因此火灾更容易失控，这是火灾集中发生的重
要原因。当时刮东北风，建筑内外压力失衡，导致风助火势，容易蔓延，因此损失是不
可避免的。
《孙子兵法》上说“发火有时，起火有日”。发火是点火，起火是蔓延，而蔓延需要风
力的帮助。点火在大型火灾中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关键是气候造成火灾失控的局面，
往往超过了人类的控制能力。大兴安岭大火和其他野火，基本都是天气变化扑灭的，而
人力贡献有限。人力资源的动员需要时间，而火场的能量却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这是
失控的重要原因。当然，美国并不承认这一点，因为它有三万职业消防队，其紧急动员
能力也是惊人的。我国在消防领域的投入，能有美国的1%就不错了。虽然设备看上去不
差，但深究人均素质，则相差很远，人家都是以守土保家为光荣，我们却是以服从命令
为职分，这也是很大的差距。但愿这一次上海高层大火能够让有关方面认识到，增加设
备，不如增加培训。我们的消防制度已经无法应对现代社会以人为本的安全需要了，需
要与时俱进。
有道是，世上都说英雄好，唯在火场当不了；火场救人靠设备，反复培训保安全。另，
十年磨一技，技成火场行；设备保平安，经验决胜负。灭火靠技能，防火需知识；消防
职业化，社会大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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