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价值300万卢布的一份秘密情报

舒伦堡回忆录:
……
五、德国陆军和苏俄红军
(一)冉克的来历
一九三七年春天，我奉命替海德里希准备一项关于“德国陆军
和苏俄红军过去关系”的研究报告。交付这项任务给我的人，是一
个来自波美兰尼亚地方，名叫冉克的德国党卫军的核心干部。后来
我曾看到差不多有将近三大篓关于他个人的资料记载，使我深深了
解这位卓越人物的全部经历。
冉克是一个波美兰尼亚地主的儿子。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
移居美国，在那里到处流浪，最后成了美国移民局边境警察。他的
职务使他和旧金山的中国人集团发生联系(据说旧金山的唐人街是
西方世界中最大的中国人聚居地)，通过这些联系，冉克以从事一
种最奇怪的行业而逐渐发迹。中国人信奉的宗教使他们对自己的本
乡故土几乎近于崇拜，因此，他们希望把死在美国的亲属的尸体运
回中国，但是美国当局由于考虑到卫生问题，一贯禁止这种做法。
冉克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做出了一种锌椁，把木棺密封在里
面。他把这些锌椁顺利地运到上海和香港，每运一具中国人的尸体
回到故土，就得到一千元美金的报酬。这样，他在短时间内就发了
大财。中国人对他感激万分，因此，他们以最隆重的仪式接纳他为
伟大的孙中山家族的一员。这当然使冉克有了和中国取得最好联系
的途径。后来，他又和日本特务机关发展了有价值的联系。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中，冉克替德国秘密机关服务。美国东海
岸各港船坞与运输工人的大罢工，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当他回到德
国时，曾充任赫斯在情报与侦探工作方面的顾问，自然他仅对那些
政略性的极重要问题发生兴趣。他给你的印象是缄默和老练。
(二)德俄军事合作
后来我将德国陆军与红军过去关系的资料搜集完成，在海德里
希的猎场向他报告——这差不多是属于一种具有历史性的谈话。我
们所谈的内容，是近年来存在于纳粹政权中的重大问题：德国对西
欧和对俄国所采政策方向上的基本矛盾。
令人确实十分惊骇，参谋本部中许多高级参谋人员都竭力支持
德俄合作的政策。从一九二三年起，曾经相互大量训练军官，以及
交换两国的军事情报。此外，为了交换某种特权，德国又可以在俄
境建立武器生产部门。这是斯大林在此时期的谋略运用；其目的在
支持德国社会主义，促使全德进行反对西方资产阶级。因此他命令
德国共产党，不必顾忌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党，而以社会民主人
士为其主要进攻的目标。
反对德国参谋本部亲俄派的中心力量，是德国工业界的巨子，
他们希望团结知识分子的力量，来阻遏共产主义危机的蔓延。在霍
夫曼将军与德国工业界权威安纳德·李克保二人领导之下，多方努
力，结合欧洲地区政治军事以及工业界的力量来对抗共同的敌人共
产逆流。鲁登道夫将军曾经一度支持这一计划，但当霍夫曼一九二
七年逝世后，他便对西方反共联盟失去信心，而且简直不可能执行
这个对抗德国参谋本部亲俄派的政策。
简言之，这就是我在一九三七年对海德里希所作报告的内容概
要。但是我没有想到历史性的决定，在那个时期已经早有预示。
(三)屠哈切夫斯基事件
那时，海德里希已从逃亡的白俄将军史科布林处得到更重要的
情报。该情报说：苏联元帅屠哈切夫斯基正与德国参谋本部若干人
员研商推翻苏俄共产政权的计划。
海德里希立刻把握住这个情报的重要性。他认为如果这情报是
正确的话，那么就可以给予红军统帅部以重大的打击而使他们一蹶
不振，若干年后也无法恢复元气。
冉克对这件事，持有不同的观点，他警告海德里希说：他认为
史科布林所供给的情报，可能具有反间阴谋；而这个情报，可能是
俄国故意设计，依照斯大林的指示透过史科布林以行欺骗的。他分
析斯大林对这一阴谋措施有其双重的目的：
(一)  斯大林想借海德里希对德军干部的猜疑而削弱德国的
参谋本部。
(二)  斯大林想借此以对付屠哈切夫斯基领导的势力。
冉克又指出说：由于苏俄政府内部的许多问题，斯大林不愿自
己出面主动攻击军事将领，而宁愿借口于从国外获得的情报资料。
海德里希对于冉克所作清晰的解剖并未置信。反之，他实已怀
疑到冉克此种分析的动机，乃是忠于参谋本部，于是他立刻将冉克
禁闭了三个月。
同时，海德里希将有关屠哈切夫斯基案件的情报呈报希特勒。
事实上情报本身是不够完整的，而且其中并没有提到德军将领积极
参加此项阴谋的具体事证。海德里希非常明白这一点，于是他乃私
自捏造了一些伪证，意图诬害他所不满意的将领。他认为他这样做
是对的，也许能因此而削弱构成威胁德国陆军的日见强大的俄军实
力。我们必须了解，海德里希深信史科布林情报的正确性，参见尔
后所发生的各种事件，我认为他所做的是对的。
这个时候，希特勒正面对着一项重大政策性的抉择：是和西方
国家联盟呢?还是反西联俄?自然在他运筹帷幄之中，必须下定决
心，并考虑到如何运用海德里希呈送给他的情报。他想到如果支持
屠哈切夫斯基，就无异和俄国绝交而进入战争状态。万一失败，就
可能将德国卷入战争漩涡之中。另一方面，他又考虑到如果将屠哈
切夫斯基的阴谋揭露，就不啻帮助斯大林充实力量，同样可以大大
地削弱他的军事力量，瓦解他的参谋本部；但是最后，希特勒还是
决定反对屠哈切夫斯基，并且帮助斯大林干预苏俄的内政。
支持斯大林与反屠派的决策，限制了一九四一年以前德国整个
外交政策的方针。可以说是我们这一年代非常不幸的决定。它终于
带来了德俄一时的联盟，鼓励着希特勒在进攻莫斯科以前，攻击西
方国家，当然只要希特勒一经决定，海德里希总是绝对支持的。
希特勒立刻下令所有的德国参谋人员必须对屠哈切夫斯基的阴
谋活动确守机密，以免这个苏俄元帅觉察而预为防范。所以在一天
晚上，海德里希派出两个特别任务队，潜入参谋本部的秘密档案室
和海军上将卡纳里斯领导的军事谍报处，另外，由刑警总部派出的
若干盗窃专家随队行动，他们在三个地方查出参谋本部人员与红军
将领阴谋合作的文件，又在卡纳里斯的私人卷宗内查获到重要资
料，然后他们将所有进出路上遗留下来的痕迹完全消灭，并迅速将
一切证据用火烧掉。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在一阵纷乱之中，他们顺
利达成任务，平安归队，没有被一个人发觉。
一般人都传说：海德里希所搜集牵连到屠哈切夫斯基的资料多
半是捏造的，但实际上，情报当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假的，委实也用
不着更多的捏造。关于本案全部和许多重要资料，已经在短促的四
天以内编报完成，就是一个显著的证明。
经过一番谨慎的考虑以后，决定透过以下的方式和斯大林
接触。
在党卫军指导之下，有一个外交工作人员，名叫柏米，他住在
布拉格，是一个德籍移民。透过他的关系，由柏米和他最可靠的朋
友贝纳斯博士联系(贝纳斯后来是捷克斯洛伐克的总统)。再由贝
纳斯立刻给斯大林写了一封私人信，斯大林的回信，也经由同样的
方法转给海德里希。
回信中要求德国与柏林苏联大使馆某一人员接头。我们照着斯
大林的要求做了。这个俄国人立刻飞回莫斯科请示。并立即与斯大
林的亲信代表一起回来。这个代表提出俄国特工机关负责人叶若夫
给我们的特别机密函件。
(四)斯大林高价收买情报
斯大林询问这情报的代价若干?本来，不论希特勒或者海德里
希对于这件事都没有考虑到钱的问题。但是在将资料交给俄国以
前，海德里希索取三百万卢布的代价。这个斯大林的全权代表，仅
仅粗略地看了看文件，立刻就如数将钱付出。
这些不利于屠哈切夫斯基的情报资料，在一九三七年五月中旬
交给俄国。当然俄国对屠案的审讯是秘密进行的。由苏俄元帅和红
军将领组成军事法庭，由军事委员会提出控诉。审判长就是安德
烈·维辛斯基。
屠哈切夫斯基及其党徒在一九三七年六月四日晚被捕下狱。他
曾企图自杀没有成功。六月十一日开始受审，并于同日晚间九时审
判终结。依照那天塔斯社通讯称：所有被告都已供认他们的罪行。
自然有关本案的各项细节，是不会公布的。维辛斯基所作本案罪状
的要点概说，只花了二十分钟，他要求法庭开除各被告的军籍，并
处以死刑。四个小时以后便依照宣判结果执行枪决了。
斯大林特派布留赫尔元帅监督执行，布本人不久便在下一次整
肃中牺牲。到今天为止，这个法庭的组成人员中，只有伏罗希洛夫
和布琼尼二人还活着。
我必须亲自毁掉俄国人给我们的三百万卢布中的大部分钞票。
因为在这许多钞票上有着显著的暗号，俄国特工机关显然已将它登
记起来。如果我们的间谍在俄国境内使用这些钞票，必然就会立即
被捕。
屠哈切夫斯基事件虽然过去了，但是这些事件，却成为促进希
特勒与斯大林之间友好关系的阶梯。这是在德国进攻西方国家的准
备时期使得希特勒与俄国联盟以保卫德国东部边境的一个重要
关键。
——舒伦堡回忆录
附录一：
屠哈切夫斯基案件
海德里希的兴趣并不局限于德国舞台。从一开始时，他就竭力
把他的特工组织和外国的政治事件有效地连结住一起。他的最成功
的阴谋是与屠哈切夫斯基元帅事件有关的。
一九三七年六月十一日，苏联的新闻通讯社塔斯社发表了一条
轰动世界的消息：它宣布根据内政人民委员会的命令，八个红军高
级将领已经被逮捕并受军事审判，他们中包括前人民国防委员会副
人民委员苏联元帅屠哈切夫斯基。这个审制的过程本身并没有产生
什么非常使人惊讶的事情。
于是当他们假定屠哈切夫斯基和他的同党们已经招认他们曾组
织了一种地下的反对运动、他们曾和一个仇视苏联国家的军事最高
司令部进行接触，并且投送关于红军的情报时，什么人也不惊讶。
这些被告者的被判刑和他们的立即处决也不是出人意外的。
这次审判是在国防人民委员乌耳里奇主持下进行的，由检察长
维辛斯基担任公诉人，然而这次审判竟然秘密举行，却引起了很多
的物议。但是没有一个人对于那导致屠哈切夫斯基被判刑的事件有
任何所知，并且也没有任何人相信后来所揭露的德国特工组织在这
案件中曾经起过决定性作用的说法。
海德里希在一九三五年开始建立他的反对苏联的秘密组织。在
最初他只有为此目的拨给他的少量款项，只好安于接受从苏联之
外、特别是从住在德国的俄国逃亡者所得到的第二手情报。在德国
的俄国逃亡者们是和巴黎的逃亡者社会有密切接触的，巴黎的和贝
尔格莱德的这种社会在欧洲占最重要地位。于是海德里希得以通过
他自己的特工人员和巴黎俄国逃亡者的中央委员会进行接触。他的
代表在巴黎和前白俄将军史科布林进行接触，这位将军的妻子就是
著名的宫廷歌剧家纳捷兹达·普莱维茨卡娅。这对夫妻在巴黎的逃
亡者社会中占据着重要的、然而有一些暧昧的地位，巴黎的逃亡者
认为他们不是完全可靠的人。海德里希的特工人员发现史科布林和
莫斯科的最高阶层中有些人维持着极密切的关系。这一件事本身就
非常令人惊讶，因为从来没有别的逃亡者特工组织能够渗入苏联最
高级阶层中去的。这个特工人员在和史科布林打交道的过程中，发
现这位将军和他的臭名远扬的同胞埃夫诺·阿瑟夫——他一次把革
命者们出卖给沙皇的警察，下一次把沙皇的警察出卖给革命者——
一样，也在为两面工作，又为苏联工作，又作反苏联的工作。
海德里希认为不能因史科布林的两面出卖的活动就不使用他，
而史科布林那一方面则完全准备以一定代价把德国特工组织添进他
的主顾名单上。海德里希在一九三六年底时从史科布林那里接到情
报，说屠哈切夫斯基正在计划着靠红军的帮助夺得政权、并去掉斯
大林和整个布尔什维克的政权。这个情报是否属实，已成为永不可
解的谜了，因为向维辛斯基提供证明屠哈切夫斯基有罪的苏联国家
保安总部领导人叶绍夫本人在不久以后也被处死了。在提起公诉方
面的证人之中差不多没有一个人是仍然活着的。一个有重要性的问
题是：拿出来证明屠哈切夫斯基正在进行反斯大林阴谋的证据是不
是和证明他和一个外国有卖国联系的证据一样，都是以同样方式伪
造的。
海德里希想到那个最终将使屠哈切夫斯基倒台的巨大可怕阴谋
的念头，大概是在一九三六年圣诞节前几天与希特勒和希姆莱所进
行的一次决定性谈话，在这次谈话中海德里希第一次告诉他的上级
们关于屠哈切夫斯基想要夺取政权的显然意图。希特勒和海德里希
想必都充分认识到苏联体系内的分裂可以给德国一个对苏联作决定
性打击的机会。有两条可能采取的行动路线。德国可以或者支持屠
哈切夫斯基，靠这样做来帮他清算布尔什维克主义；德国也可以把
屠哈切夫斯基出卖给斯大林，靠这样做而大大削弱苏联的军事力
量。每一条路的可能好处都同样的巨大。但在另一方面，使屠哈切
夫斯基倒台比支持他进行那企图推翻克里姆林宫的主子们的更危险
的企图显然要容易些；然而，德国参加毁灭屠哈切夫斯基并从而使
红军受严重损伤这件事，又将整个扭转到那时只是一直在执行着的
德国和苏联武装部队之间的合作政策。
俄国与德国的军事合作是在一九二六年加强的，在那时德国军
队(当时只有十万人)的参谋总长封·赛克脱上将争取到俄国人的
技术援助。封·赛克脱的两个继任者，赫格将军和封·哈麦尔斯
坦·埃克尔德将军，都在德国国防部长的全力支持下继续遵循这同
一政策。在这种合作后面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概念。那些将军们主
要是要继续获得军事援助，特别是要对于军官们提供有关装甲战
车、飞机和其他凡尔赛条约不允许德国国防军有的武器的训练机
会，这些将军们准备把德国军官团的经验和他们对军事领导基本原
则的知识提供给红军使用作为回报。在另一方面，俄国人也许很可
能把这件事看成未来政治接近的出发点，但是后来并没有产生什么
实际效果。
当希特勒担任德国总理以后，局势立刻变了。毫无疑问，他从
一开始起就把和布尔什维克主义作你死我活的最终斗争看成是不可
避免的——这一种政治看法往长远看就排除了两国武装部队进行军
事合作的可能性。但是，为什么希特勒不愿意依靠支持(积极或不
积极地)那据说屠哈切夫斯基元帅正在准备着的政变、从而粉碎或
者至少严重打击“世界公敌布尔什维克”，却不那么容易了解。起
了决定作用的肯定是海德里希的干预。海德里希深信那种倾向于德
—俄联盟的传统倾向仍然在普鲁士—德国军官团内存在，而他把这
个因素的政治意义和任何继续进行这种军事联系的可能结果都太高
估了，以至于他把这种联合的整体看成是一个很真实而迫切的
危险。
要想破坏两个武装军队之间的关系，最有效的办法是这种关系
事实上是间谍和卖国活动。这种把戏在哪一面——在德国或在俄
国，以德国将军或俄国将军为被告者——都可以上演。这可以由哪
样做更有利更方便来决定。
但是总的说来，他看还是选莫斯科为舞台、选屠哈切夫斯基为
牺牲者好一些，而在德国上演这样一种案件也许就要困难得多。并
且，在莫斯科上演这个案件从而打击德国国防军的伙伴，这样就有
可能对德国国防军的领袖们给一个间接打击，在海德里希看来，后
者即使是一个副产品，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收获。自从他被海军丢人
地开除出来以后，他一向对于三军的首长怀有切骨的仇恨，从来不
放过一个对他们进行一种足以伤害他们的打击的机会。屠哈切夫斯
基事件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经过很多最机密的讨论以后，他总算把希姆莱和希特勒说得接
受了他的看法。在苏联的内争中，德国应该站在斯大林的一边，屠
哈切夫斯基和他的同事们应该被揭露为叛国者，从而使红军愤慨并
失去它的最能干的军官。所要做的只是把屠哈切夫斯基与德国最高
司令部的叛逆来往的证据提供给斯大林，至于为了使这幅图画完善
而需要的屠哈切夫斯基图谋进行政变的证据，那可以很放心地交给
史科布林将军去“发现”。
全部的活动是极其机密地准备的。它从一九三六年进行到一九
三七年。海德里希只对直接在他底下的领袖们作了指示，而对他们
所作的指示也只限于使他们进行工作所必需的最低限度。除了希姆
莱和海德里希本人以外，那唯一被允许参与全部机密的人是贝伦
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贝伦斯担任德国驻贝尔格莱德的党卫
军和警察的领袖，后来在一九四六年时，贝伦斯被引渡给铁托，因
为战争罪行被处死。
最初海德里希企图拉他的大敌——军事谍报组织的领导卡纳里
斯海军上将参与这个阴谋。他要求卡纳里斯把他所有的任何有关德
军最高司令部和俄国人就军事合作问题所交换的文件、特别是屠哈
切夫斯基和其他苏联高级军官的原信交给自己。但是卡纳里斯是太
了解海德里希的为人了，他立即疑心有什么可怕的阴谋，于是他找
了一个托辞拒绝了。虽然没有卡纳里斯的帮助，海德里希——或者
还不如说贝伦斯——还是成功地得到了他所要的东西。这件事是怎
么做到的，人们不太清楚，但是至少有一次人们知道贝伦斯曾经偷
进德国最高司令部的档案室去偷材料。
贝伦斯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样本，就在一九三七年四月开始在盖
世太保柏林总部的一个孤立的地窖中准备起必要的伪造文件来。他
为了这个目的设立了一个技术用具一应俱全的实验室，并且由他自
己亲自负责保密措施。这实验室与大楼内的其他部分完全隔离，只
有那些直接参加那里工作的人才允许进去，并且还设有一个特别选
定的警卫。海德里希还得到两个苏联国家保安总部特工人员为他服
务，这两个人是在若干日以前被捕、由他“邀请”来帮自己忙的，
而第三个俄国特工人员——他是自动为柏林盖世太保服务的——则
被使用来帮助准备那些伪造的证件。
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就是屠哈切夫斯基及其同事们和德国高
级将领之间所来往的信件(时间约包括十二个月左右)，是在艾伯
特亲王大街的盖世太保总部地窖内所伪造的，这些信件暗示屠哈切
夫斯基图谋反斯大林的暴乱计划已经获得德国国防军的支持诺言。
这些文件准备得很快，在几天之中，希姆莱在五月初时就已经能把
案卷交到希特勒的手中了。除了那些信件以外，案卷中还包括各种
各样的文件，包括俄国将军们所开出的相当大数目款项的收据，把
这些钱说成是他们因为提供情报而从德国特工组织得到的报酬。
那些所谓的屠哈切夫斯基和他的同事们的信件全都有逼真的标
志，在它们边缘的缩写签名(是表示它们曾经被封·赛克脱、哈麦
尔斯坦、卡纳里斯和许多其他的将军看过读过的)，都是完全真实
地仿造的，而德国将军写给俄国阴谋分子的复写抄本也被包括在档
案之内。最后，海德里希为了把卡纳里斯牵连进这个阴谋，还在里
面包括了一封伪造的信件，在信中卡纳里斯对屠哈切夫斯基和一、
两个其他的将军表示感谢他们所提供的关于红军的情报。希特勒对
于准备材料的方法表示十分赞赏，并且同意把这些材料设法送进俄
国特工组织的手中。
原来的计划是通过捷克的参谋本部——人们知道它和俄国人有
密切联系——把这些伪造的文件传递过去。原来已经通过一个特工
人员建立好了联系，贝伦斯用了一个化名到捷克斯洛伐克去作必要
的准备。但是捷克人拒绝说出这些文件将从什么途径送到斯大林那
里，所以看来它们会不会在中途落在屠哈切夫斯基的朋友手中并没
有保证。海德里希认为这种做法太危险而舍弃了它，他宁愿直接去
和驻柏林的苏联大使馆进行接触。他和一个盖世太保所知道的实际
是俄国特工组织人员的大使馆职员进行了接触，并且完全公开地把
情报告诉了他。那个俄国人立刻飞回莫斯科，很快又回到柏林，陪
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俄国国家保安总部领导人叶绍夫的特别代表，那
人宣称他得到斯大林的亲自授权来商谈购买这些文件的事宜。
显然海德里希从来没有想到和苏联当局进行官方的交往，他更
没有想到他可以把自己伪造的文件卖给他们，但是他非常敏捷地修
改了自己的战术，要求三百万卢布的款项，当天晚间他把自己的意
图通知了希特勒，并且得到了希特勒对这件交易的批准。第二天贝
伦斯就把档案交给了苏联的代表，他收到一个内装价值三百万卢布
的钞票的大包裹作为交换。
海德里希把这些钞票交给他的特工组织的俄国部使用。但是在
俄国使用这种钞票的三个德国特工人员凑巧全都立刻被苏联国家保
安总部逮捕了。我们只有假定俄国人付款是用伪造的钞票，或者是
用真正的钞票，但是在上面用某种方式作了标志，所以使他们可以
很容易地辨认出来，于是德国特工组织就立即停止对自己的人员再
发这种钞票。俄国人竟然以伪造的钱币来换取文件，这件事情在后
来若干年中都使海德里希想起来就暴跳如雷。
海德里希的机构准、稳、狠地进行着工作，屠哈切夫斯基元帅
和他的同事很快就被逮捕。对他们的控告案件在六月十日早晨十点
开始。到了当天晚间九点钟时，一切全都结束了。诉讼手续是以伏
罗希洛夫所作的一篇关于军事叛国罪的演说开始，后来就是对被告
们的盘诘。根据苏联方面的报道，那些被告被指责他们有罪的如山
铁证所压倒，并且面对着他们自己亲笔写给德国最高司令部的信件
都供认不讳。维辛斯基的总结演说不过讲了二十分钟时间。他要求
从红军内开除这些被告，并且要求对他们处以最严厉的惩罚。在几
分钟内就宣布了被告有罪和定了死刑。被告们的军事奖章和勋章立
即被撕掉，在十二小时之内他们被处死刑。死刑执行队是由布留赫
尔元帅亲自统率的，几年以后这位元帅自己也成为苏联法律的牺牲
者。那次审问屠哈切夫斯基案件军事法庭的一切成员(除了伏罗希
洛夫和布琼尼两位元帅以外)，都或早或晚地自己也送了命。
海德里希想到自己的伪造文件在使得俄国的元帅被判刑方面起
了决定性作用，很觉自豪。直到他死的时候，他一直深信他所作的
事的价值。
但是贝伦斯将军却不像他这样。当俄国军队在一九四五年像巨
浪一样一天比一天近地冲近贝尔格莱德的时候，他对我讲出他心中
的不安。德国正在俄国人手中遭受到的决定性失败，使他怀疑当年
如果支持屠哈切夫斯基推翻斯大林的计划是不是要更好一些。他认
为屠哈切夫斯基的倒台不过把俄国军队的建成耽搁了很短一段时
间，而布尔什维克政权却仍然没有被触动，斯大林的精力和组织才
能，很快就补偿了苏联军队同屠哈切夫斯基事件所受到的小挫折。
贝伦斯觉得一个活着的屠哈切夫斯基对于德国将比十个乌拉索夫更
有价值。即使因为史科布林已经把屠哈切夫斯基所谓的暴乱计划出
卖了，从而使得德国无从对这种计划积极支援，德国也应该竭力救
这位元帅的命，把他救出俄国。
——舒伦堡的副手威廉·霍特尔所著的“秘密前线”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