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小说的悲剧美 冉小平 毛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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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小平  毛正天
[摘  要] 萧红一生身世飘零、命运坎坷,历尽辛酸,受尽痛苦,充满了悲剧意识,她从自己的悲剧人生出发,用自身的不幸去悲悯和抚慰她笔下芸芸众生的小人物,所写之悲,不是眼泪,而是一种永恒的伤痛,是人对死亡、苦难和外界压力的不幸抗争而有失败之后留下的巨大震撼。亦人亦己的真情,散发出生命本真体验的恒久艺术魅力;独特的女性反抗与超越意志,透射出愈挫弥坚的生命张力;特殊时代女性悲剧的揭示,迸发出历史感极强的人生冲击力.她作品的悲剧总是散发出一种质朴而独特的苍凉之美。
[关键词]  萧红小说   生命体验   生命张力  人生冲击力
萧红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文学创造力特出的女作家,她身世飘零,英年早逝,却在短短的九年时间,创作了十一部文集,多达百万余字的各类作品。她的小说代表作《生死场》、《呼兰河传》、《商市街》、《小城三月》等,历经几度沉浮后,时至今日更受世人关注与青睐。萧红身世悲苦,其作品也主要写悲剧,但在写悲的同时,更写出了人生悲剧于苍凉之中的一种质朴之美。个性独特,风格别具,中国现代小说史上放射着永恒的魅力。正如庄子《庄子·渔父》所说:“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不笑而和。”萧红写的悲,不是眼泪,而是一种永恒的伤痛,是人对死亡、苦难和外界压力的不幸抗争而有失败之后留下的巨大震撼。她是在用自身的不幸去悲悯和抚慰她笔下芸芸众生的小人物,因而她作品的悲剧总是散发出一种质朴而独特的苍凉之美。读过萧红小说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愿意忘却,但又不忍轻易忘却。
(一) 亦人亦己的真情,散发着生命本真体验的恒久艺术魅力
萧红作品的悲剧美源于她自己的悲剧性的人生经历。萧红飘零、寂寞而受辱的独特人生经历造就了她作品的悲剧独特苍凉之美。
萧红短暂的一生,饱受了被放逐的寂寞、孤独和痛苦,她的小说创作植根于此,将自己所有的心血、经历融入小说中,作品充满自己独特的女性真实生命的体验与感受。同时,她又能以此烛照,把关注和表现的目光放到处在民族苦难下的底层劳动妇女的悲剧命运上,从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揭示女性的生存状况和生命过程,既有自叙传倾向,又强烈表现出对妇女命运的终极关怀和深切忧愤,具有强烈的女性真实体验的悲剧之美。
萧红的生命体验充满了痛苦和不幸。她的童年孤独而又寂寞,她出生的家庭冷漠寡爱,母亲恶言恶色,对萧红没有温暖,常常打骂她,骂得萧红觉得像叫自己的名字那样平常,甚至还用石头砸她。“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女儿,以及对待我的祖父同样的吝啬而疏远,以致于无情”。①萧红的父母虐待她,祖母也不疼爱她,祖母曾用针刺她的手指。没有温情,没有抚爱的不正常的感情生活深深刺伤了萧红的心,在幼小的心灵里,落墨成字,萧红很小就知道了人生的“冰冷和憎恶”,在环境的压抑下,养成了孤独、寂寞而又自卑的心理。长大以后的萧红更其不幸,几乎遭受了所有的人生痛苦:背井离乡,飘零四方,被骗怀孕,惨遭遗弃,情人背弃,朋友不解,家园失却,病魔缠身……这一系列的打击日益加重了她在精神上的悲观气质,那不是淡淡的哀愁,更不是美丽的忧伤,而是对现实冰寒彻骨的伤感,对整个人生的深深失望和怀疑,尤其是爱情理想的失落,成为她悲剧意识生成强化的极重要原因。这是童年爱被剥夺播下的苦种的发芽,因为童年时期爱的缺失需要成年的弥补,所以她对爱情怀着热烈的憧憬和急切的追求。她信奉“爱情对男人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女人却是整个世界”,然而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她对爱情痴迷执着,却在爱情生活上屡受打击,留下满身的创痛和满心的创伤。初恋的始乱最终让她几乎被卖入风尘,与萧军断断续续十年的恋情,让她饱尝了大男子主义的身心折磨,而端木的懦弱和背弃最后使她的理想家庭之梦彻底破灭。
萧红的不幸遭际并没有让这位倔强而又心气甚高的女作家沉没于绝望的苦海而不可自拔,并没有使她的创作陷入“红颜薄命”狭窄的胡同,凭着那份自尊,那份对“温暖和爱”的永久执着的憧憬与追求,她显示出了担荷悲剧、超越悲剧的勇毅和拯救苦难、抚慰人心的温情,将异常苦痛的人生遭际化成了异常深厚、异常丰富的人生真味。萧红正是用这样的悲剧意识,创作出了那些色彩阴郁、情调伤感而又魅力无穷的文学作品。《呼兰河传》浓缩了她的童年,孤苦而寂寞,父母打骂祖母嫌,堆满了破旧东西的黑暗而尘封的后房,是她的港湾,在偌大的童年生长环境里,只有会笑的老树和祖父的爱温润幼小的心灵。《弃儿》中记录了她人生最惨痛的一段经历:被迫同居怀孕,又被遗弃在旅店里,差点被卖到妓院,分娩时无钱,医生百般刁难,忍痛将孩子送人。《商市街》等作品记录了她生活与爱情的重重磨难……细腻的文笔,平实的讲述,字字是血,句句是泪,向世人展开了她淋漓的人生长卷。她以自己的遭际为原型,用真情实感去敞开。痛苦的人生体验执著地化成作家的情感倾向,化成作家的意象结构,化着作品的生动活泼的艺术具象,不断地流泻于萧红的创作中,成就了这位世界级的女作家。
正如评论家所论:“萧红是带着沉重的人生枷锁走上文坛的,她短暂的一生受尽了家庭、社会、个人的磨难。这样的个人经历加剧了她的悲剧感和人生忧患,所以她笔下的故事大都是满含苦难,表现了她对人生的总体感受”。②自觉的主体意识与悲剧意识使萧红的创作达到了现实生活与作家思想的完美统一。难以消受的原生意义的悲惨遭遇,在萧红的智慧表达中却转化成启迪广大阅读者的苍凉的生命体验之美。
(二)独特的女性反抗与超越意志,透射出愈挫弥坚的生命张力
以自身经历为原型吐发悲情,是萧红创作的特点,但不是归结点。萧红作品的艺术美感在于悲剧意识里渗透出强烈的正视现实、不甘沉沦、对抗命运、自我拯救而激发的反抗和超越意志,况味独特,意蕴深厚。
一生悲苦的萧红,尽管她在作品中执着言说生命的永恒悲凉,但她言说痛苦,而又超越痛苦,拿捏得十分恰当。一方面她毫无隐瞒地表达出生命的悲剧意识,另一方面又坚定不移地表现出对生命悲剧的抗争意志,礼赞痛苦而又倔强的原始生命力。虽然这种抗争有时是盲目的、悲观的、阴差阳错的,但即便如此,也还要积极地抗争和追求,这就是萧红创作中表现出来的独具张力的人生哲学,也是萧红小说悲剧的又一种苍凉之美。《生死场》一方面悲凉地慨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奴隶的生活,“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无论是菜棵,或是一株小草,也要超过人的价值。”另一方面也喊出了不愿当奴隶的心声:“革命不怕死,那是露脸的死啊……比当日本的奴隶活得强多哪!”描写了在日寇的铁蹄下,李青山、赵三等农民带有原始色彩的抗争。尽管这种反抗没有消解愚昧,反抗也并不就意味着未来的拯救,但毕竟是发出了北方沉寂的土地上第一声原始生命力的呐喊。在《呼兰河传》中这种对生命力得到了更加明显的张扬。《呼兰河传》中的普通小人物冯歪嘴子在妻子王大姐惨死后,毅然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顶住了无聊看客们的风言风语,照常担水、拉磨,抚养两个孩子,以无比坚毅的精神活了下去。“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生根,要长得牢牢的……”他的这份坚毅和韧性倒让周围的人“觉得意外,而且有些恐惧了”。朴素的生存意识促使他站了起来,勇敢地面对现实,欣然地活着,身上闪烁着顽强而坚韧的生命光彩。正是这原始的生命活力,使他在苦难中成功地支撑起了生命的大厦,在他身上映射出中国农民自身善良、勇敢及可塑的一面,也使我们在悲寂的压抑中看到了一线亮光。
自然,萧红笔下的这些人并不一定具有自觉的生命意识,他们的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大都来自生命本能的力量。也许健忘和精神自慰的民族性格钝化了他们对生命的痛苦感受,却因此增强了生命的韧性和顽强,而这韧性与顽强的生命力正是民族精神不断的灵魂。一个民族可以失去一切,但不可以失去精神。普列汉诺夫曾指出“每一个民族的气质中,都保留着某些为自然环境的影响所引起的特点,这些特点,可以由于适应社会环境而有几分改变,但是决不会因此消失。”③一个民族如此,一个在独特自然环境中生存的人群更是如此,萧红礼赞这种原始而顽强的生命力,虽然不如宏大叙事光鲜,但对以寂寞悲苦为主调的萧红创作来说,它是一种深沉的内蕴,浑厚的绵力。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从一个冯歪嘴子身上,茅盾就看到冯歪嘴子的生命力“强的使人不禁想赞美他。”④现代文学史家杨义等也认为,从冯歪嘴子倔强的生命里面,又表现出中华民族潜伏在下层人民中的无穷伟力。这正是萧红创作超越悲苦的个人体验,延伸到民族生存意识、人类命运的执着思索的超越意识与悲剧精神的呈现。
萧红虽一生坎坷艰难,却有着“温暖和爱”的永久追求,期待憧憬理想人生,超越现实的各种悲剧。她始终保持着纯洁、天真、健康而又明朗的童心,一方面,她尽力创造了“美丽的后花园”,给童年世界蒙上温煦的色彩,在她的笔下,后花园繁荣、自由和温暖,与现实的荒凉世界完全对立。后花园成其归属的世界、意义的世界、价值的世界的象征。更主要的是这种温煦对照出外面世界的荒凉、封闭和冷漠,她把童心情趣放在呼兰河一类阴冷、封闭和无理性的文化背景下,把美丽的蝴蝶、蚂蚱、艳丽的花草树木及另外一些色调异常明亮的风景意象,与灰暗、肮脏、萎缩、丑恶的场景直接焊在一起,真朴与荒诞,明丽与荒凉、喜剧和悲剧交融,相得益彰,一方面当然使亮色黯淡,抗争孤寂,但另一方面则是在突出强调明丽之可贵与抗争之顽强,明显体现出作者向童年经验寻找自我人格源泉,寻找独立、自由人格的精神追求。
斯马特指出:“如果灾难落在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头上,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苦难,那就不是真正的悲剧,只有当他表现了坚毅和斗争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悲剧。悲剧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悲剧人物,“虽然在一种意义上和从外在方面看来失败了,却在另一种意义上高于他周围的世界,从某种方式看来……并没有受到击败他的命运的损害,与其说被夺去了生命,毋宁说从生命中得到了解脱。”⑤钱理群等学者就评论萧红的创作展现的“故乡人民的生活方式,几乎便是无生活方式”,“像动物一般生生死死”,注定是悲剧结果,但实际上“这里的‘城与人,少女与老人,生者与逝者’的关系中,也存在着生命的永恒”⑥伟大的悲剧作品总是浸透着这种深刻的超越意识和解脱精神。对悲剧的超越可以使作者通过悲剧眼光去理解思索人生、世界,从而获得一种智慧的超生和解脱,以一种更加高瞻远瞩的认识穿越悲剧之痛,进而接近一种永恒的东西。
(三)特殊时代女性悲剧的揭示,迸发出历史感极强的人生冲击力
作为女性作家,萧红小说的悲剧给予了女性无限的关注,她把笔触伸向中国的最下层社会,关注最普通的广大的女性生存状态,始终如一地以女性视角与女性生命体验为切入点,将自己作为女性的痛苦的灵魂,融进她笔下苦难女性的身上,将她特有的"人生荒凉感"与女性的孤寂与悲剧融为一体,从而使她笔下的"萧红式"女性充满着悲剧美。
萧红尊重中国妇女受欺侮受压榨的社会底层的残酷现实,尊重自己悲苦遭际的本真体验,她以现代意识对千百年来劳动妇女悲惨遭遇聚焦,绘出了一幅幅生动的女性受难图,谱就成一曲曲哀恸的女性悲歌。
在她的女性群像里,多是生活在未经文明开化的偏远农村的劳动妇女,她们的命运遭际极为悲惨,有的被地主奸污而死,如小环的母亲,丈夫死后被地主的大儿子奸污,气愤身亡(《王阿嫂的死》);有的惨遭资本家杀害,如小岚,她只因休息时间跑出工厂,去照顾一下自己的哑巴爷爷,结果让工头发现,被活活打死(《哑老人》);有的被传统习惯势力折磨致死,譬如小团圆媳妇,只因她性格活泼、作风大方一点,周围的人便说她不像团圆媳妇,愚昧的婆婆就根据几千年传下来的规矩,用种种惨不忍睹的手段虐待她、折磨她,直到把刚刚12岁、活泼可爱的团圆媳妇弄死,方才罢休(《呼兰河传》)。……面对残酷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女性只能作为弱者,注定不能摆脱悲苦,女性苦,贫苦的女性更苦!萧红的女性感受在《生死场》中有着细腻真切的表现,在这个中篇中,她叙写了女性在遭受肉体磨难时遏制不住地哀号的情景:赤身的女人“她一点不能爬动”,“她不能为生死再挣扎最后的一刻”,“天渐亮了,恐饰仿佛是僵尸直伸到家屋”!萧红在《生死场》等一系列作品中对北方农村女性的凄苦心境和苦难遭遇作了反复渲染和一再展露,呈现出一幅幅血淋淋的女性受难图。从中融入了她本人对女性无法从平等的对话与交流中获得男性的理解和尊重的内心痛苦的切身体验。
但悲剧的深沉程度不仅仅来自外界社会的残酷,也源自而女性本身,由于深受封建思想的毒害和男人的压迫,她们缺乏明确的自我意识,失去命运防范自觉,她们的悲剧也就更为深重,更有丰富的内涵,它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妇女的生存的悲剧,也是现实的社会的悲剧,更是历史的、文化的悲剧。这是萧红跳出个人悲剧,跳出个别女性悲剧的类的思考,表现了深刻的女性意识。
《呼兰河传》展示的是两个少女由鲜活到死亡的命运,却清楚地表明,封建意识、习俗和礼教是威胁女性生存的一大祸首。传统的伦理道德对女性身份、行为的界定,在顽固的愚众心理中形成了一整套对女性的规范,它们像强加在女性身上的柔软的锁链,给女性造成巨大的束缚与压制,麻木并扼杀她们鲜活的生命。广大农村的一幕幕人间悲剧对金枝、月英等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她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被侮辱、被损害而不自知。她们在那片蛮荒的黑土地上徒劳地显示着“生的坚强”和“死的挣扎”。萧红说:“我的心就像被浸在毒汁里那么黑暗,浸得久了,或者我的心会被淹死的。”正是这种清醒的意识使她在展示女性的悲楚之时,含蕴着对女性的深切关爱、对女性命运的深刻反思与对男权文化的尖锐批判。
萧红接受过五四新思想,领会了人道主义精神,其创作选择从她生活的世界出发,坎坷的人生经历特别是多次受到男性的凌辱和欺骗,使萧红的女性悲剧意识更为强烈、自觉和自然,并且贯穿创作始终,也就呈现出更明显的个性色彩。她描写穷乡僻壤里劳动妇女的日常苦难,表现她们在沉滞的旧生活中的挣扎与悄无声息的自我湮灭。她关注最多的是在贫困愚昧的生活中苦熬苦度的各类妇女,例如《小城三月》中的翠姨背负着沉重的精神枷锁,在历史和自我的双重压抑中生存与死亡。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体察入微地表现女性在传统伦理之网中的挣扎与不幸,在深刻的同情之中注入了鲁迅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忧愤之情,批判根深蒂固的封建积习的巨大残害性,揭示女性悲剧的深层的文化根源。
妇女的真正解放需要经由社会的、自然(性别)的、文化诸层面的自我觉醒,否则像翠姨那样的悲剧结局就会难以避免。萧红的女性悲剧意识表现就在于她坚守了女性自我抗争和精神思索的双重个性,将她的寂寞和痛苦的灵魂,融进笔下苦难深重的女性身上,将自己特有的“人生荒凉感”与女性的孤寂与悲剧融为一体,从而使笔下的女性充满了悲剧美,创造了背负着时代和社会最深沉的灾难,在“生死场上”呼喊着人生,诅咒着人生的“萧红式”劳苦妇女。这一独特形象创造使我们比较全面地看到了另一个阶层妇女形象的独特的美,体验到生与死、空间的永存,时间的永动的生命大道。
[参考文献]
① 萧红.永久的憧憬和追求[A].萧红全集[C],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
② 周艳丽,略论萧红小说的悲剧意蕴,新乡,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04第3期
③ 普列汉诺夫,《没有地址的信》,《普列汉诺夫美学论文集》[C],曹葆华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④ 茅盾,《呼兰河传》序[A].见《呼兰河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79年。
⑤ 斯马特:《悲剧》[M], 引自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06页。
⑥ 钱理群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309页。
冉小平,土家族,重庆人,湖北民族学院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女性文学。
毛正天 土家族,湖北人,湖北民族学院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原载《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