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矿难，人祸居多

中国矿难，人祸居多
作者：肖雪慧 2010-10-26 09:05:28 发表于：博客中国

 
10月14日的智利矿难营救已过去整十天。这场成功营救，有足够多要素使它具有刺激矿难多发的中国认真反思的作用，紧跟着发生的河南平禹矿难，更凸显了这一点——据环球时报一篇文章称，10月14日，当智利成功营救出33名矿工，世界一片欢腾之际，美国《新闻周刊》网站就“下一次矿难会发生在哪个国家”作了一个预测。结果，中国高居榜首！
离这个残忍预测一天之隔，16日凌晨，河南省平禹煤电公司四矿瓦斯突出事故就发生了，当天21位矿工遇难，16位矿工失踪。19日，救援队找到所有失踪矿工遗体，井下37位矿工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两个事件对比过于强烈，但却也因此可以是一种促使改进的巨大推力。遗憾的是，两个事件很快就淡出于媒体，尤其平禹矿难37位矿工全部遇难之后，一些网站甚至开始删除谈及智利营救的帖子。然而，帖子可以删，却没法把一个尖锐问题从人们脑海里删除：同为发展中国家，为什么智利做得到的事，中国做不到？
“震海听风录”的一场讨论：
当两个事件淡出于媒体之际，国内只有大学和星级酒店可以收看因而受众极有限的凤凰卫视算是例外。20日晚，这家跟内地多少有所区别的电视媒体组织了进行了一场讨论，题目正是那个若干天来萦绕在很多人心中的问题。
中国矿业大学资源与安全学院院长付姓教授承认，中国跟别国比，技术上没有特别大差别，关键在安全管理上的差别。不过，他强调铜矿比煤矿安全，跟铜矿相比，煤矿可能发生的危险除了塌方，还有瓦斯问题。
两种狂有差别，这是事实。不过，矿难发生频度和矿难发生后井下自救和井上救援条件差别及背后的深层次差别，不是这个说法可以打发掉的。而且，煤矿并不是矿难必然发生的理由，现在，煤矿开采在很多国家已属相当安全的行业。这一点，付教授没有提到。思维盲点，人人都会有，不奇怪。可他对主持人邱震海先生一个提法的“纠正”，令人愕然。
针对邱先生“为什么中国矿难频仍”的发问，付教授郑重说：“我要纠正一个提法。中国不能说是‘矿难频仍’，只能说‘时有发生’。”
然而，据20日南都社论，今年以来的重特大矿难就有：1月湖南立胜矿难34人死亡，3月内蒙古乌海矿难31人死亡，山西王家岭矿难38人死亡，河南伊川矿难108人死亡，4月陕西泉子沟矿难9人死亡，5月重庆綦江矿难30人死亡，6月河南平顶山矿难46人死亡。
再加上本月16日发生的平禹矿难，仅特重大矿难，就几乎要平均到每月一次了。
身为矿业大学“资源与安全学院”院长，对矿难频度的“纠正”折射出他的矿井安全尺度宽得没谱，尺度宽的背后是什么，我不说了。但体现在教学思想上，对学生的影响实在堪忧。须知，这个学院的学生将来是要从事跟矿井安全相关的工作的。
说句题外话，这位院长的“纠正”，让我忍不住会想起河北大学学生在校园内被“我爸是李刚”撞死后的校方，尽管不是一回事。
倒是另一位嘉宾，德国某大学客座教授刘先生点出其他国家矿难少的原因：对生命的珍视、发达的技术、开放的媒体。珍视生命，体现在矿山管理机制和依托于科技的细节上，工人下井，有电子定位、通讯系统确保有异常情况时煤矿、监管、救援系统能及时知道，及时采取措施。而在体制上，煤矿监管完全独立于煤矿，避免跟煤矿有利益联系而产生腐败。对矿主来说，忽视安全的成本非常高，刘先生举例，“如果在德国，矿主会赔得一塌糊涂。”
这次智利出事的矿业公司，也肯定会如刘先生所观察的德国情况一样，赔得一塌糊涂。部分获救矿工已经向法院起诉该公司，一些议员也介入调查此事。
中国矿难，人祸居多
频发的矿难，几乎都是忽视安全而发生的责任事故，严格说是人祸。三月份的王家岭矿难是，此次讨论之前那场平禹矿难也是，而平禹矿难更令人不能释然的是矿难背景及这次事发前后经过。
背景：
两年前就曾在统一矿井同一工作面发生同样事件，导致23人遇难！
2009年5月起，由于老的风井达不到综采要求，该煤矿开始建设新的风井，要到本月20日方能建好投入使用。按照安全要求，风井没建好之前，根本不能生产。但却在违规生产。
事发前后经过：
事故于16日早上6点发生。但1天前，15日早上8点，已发现井下瓦斯浓度过高，却仍然继续生产；
16日凌晨开始，矿工进入发生瓦斯突出事故的工作面——也是两年前出事故工作面，安全员向地面的通风调度室报告瓦斯浓度超标，得到的答复是：继续工作。
16日凌晨5点左右，总工刘文彬已感觉井下风流不畅，可是至6点03分事故发生，这1小时左右时间里，面对险情，矿方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事发后，新风井因尚未建好不能使用，现有的瓦斯抽放系统有形同虚设，完全失效；
逃生洞无救生设备，被用来放杂物
……
如此密集的违规情况之下，事故发生只是早晚的事，一旦发生，来不及升井的矿工，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
其他矿难，发生情节，大同小异。背后原因，人们心照不宣，但被这次智利营救点破了，上面提到的讨论中，那位刘先生也点破了。因忽视安全而出事故，绝不会像刘先生所说，赔得一塌糊涂。一切可以由法力无边的“有关部门”摆平，包括摆平媒体，让媒体噤声或按统一口径发声。而没有独立的媒体监督，再大的惨剧最后都可以当成胜利喜剧来欢呼。
该有的安全设施，付之阙如，即使有，也往往有名无实。
为何安全设施匮缺、落后？别告诉我是因为中国穷或者人口多。中国政府富冠全球，没有哪国政府能比，这意味着政府从国民和企业手中拿走的份额太大，如果企业要为安全设施差或不足找说辞，不是毫无道理，而今年出事煤矿，多是国营大矿，财大气粗，安全设施上，不是不能，而是不为。至于人口多，这不假。但拿人口说事，事实上暗含了一个判断：人不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而是负担。有这种判断的人至少忘了两个事实：第一，庞大人口使中国成了世界上最有潜力的市场；第二，庞大人口中收入微薄、劳动条件恶劣的劳工群体支撑着中国经济大半边天。而一些人津津乐道的所谓中国经济竞争优势，既不在技术创新能力上，也不在组织生产要素的能力上，而在他国学不了也不敢学的劳工处境上。我国矿山经营这一套，即使在世人眼中贫穷落后的非洲也行不通。日前发生在赞比亚一个中资煤矿的劳资冲突，就因工作条件恶劣而起。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