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加税政策频繁出台 违背十二五“民富”目标

    加税？不是时候！

　　从经济发展周期上看，在当前加税，与积极的财政政策、与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与实现国富民强的目标都有着直接矛盾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沈而默发自上海 房产税、物业税、车船税、环境税……当“十二五”规划提出努力实现居民收入增长和经济发展同步，同时加强税收对收入分配的调节作用，努力扭转城乡收入差距的同时，一项项加税政策的出台令公众哗然，业界质疑！

　　1994年，分税制实行之后，地方、中央财力节节攀升。2000年全国财政收入1.3万亿，到了2010年，前9个月就达6.3万亿。

　　面对如此高速增长、快速积累的“国富”，居民收入未见相应的大幅度增长。作为国家经济政策中的重要一环，财政政策，尤其是我们的税收政策该何去何从？

　　引发争议的车船税

　　家住上海浦东的小白领张磊夫妇，孩子已经两岁，为了以后出行方便，家里准备购买第一辆汽车。

　　就在选车的过程中，《中华人民共和国车船税法（草案）》10月29日正式公布，向社会公开征集意见。草案显示，新车船税拟按照排量分7个档次征收。排量在1.0升及以下的乘用车税负减轻，大排量乘用车税负则大幅增加。

　　原本准备买2.4升排量车型的他们，最终把目标锁定在1.6升到2.0升之间。“买车已经有购置税了，烧油也是要钱的，为什么又要冒出来一个车船税呢？”张磊很疑惑。

　　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老百姓手头开始变得宽裕，汽车消费需求也开始上升，但同时也带来了诸如环境破坏、交通拥堵等一系列问题。于是收税成为解决问题的一种手段。有关部门给出的车船税征收理由是“发挥车船税应有的调节功能，体现鼓励使用低能耗、低排放的小排量汽车”。

　　然而此举却引来了无数争议，“到底是为了加税还是为了环保？”“按排量征收合理吗？”截至11月8日，全国人大网站上关于《车船税法（草案）》的征求意见已经多达8.7万条。

　　给股市去泡沫，收印花税；给房地产降温，酝酿房产税、物业税；为了保护环境，出台车船税……种种理由设立的税种，在物价不断上涨的同时，让老百姓的消费能力再打折扣，也与拉动内需增长的经济调整政策存在冲突。

　　加税与积极财政政策矛盾

　　GDP高速增长，财政收入也在逐年增加，然而“民富”仍是待实现的目标。据《人民日报》11月1日报道，全国总工会进行的一项职工收入调查结果显示，有23.4％的职工5年未增加工资。

　　作为国家经济政策的两项重要政策：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历来是被提到同样高度的。“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已经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一直伴随中国经济成长。

　　按照书本理论：财政政策是指国家根据一定时期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任务而规定的财政工作的指导原则，通过财政支出与税收政策来调节总需求。税收对国民收入是一种收缩性力量，因此，增加政府税收，将抑制总需求从而减少国民收入，反之，则刺激总需求增加国民收入。

　　在实际操作中，虽然国际经济形势已经对传统经济“三驾马车”中的外贸产生冲击，扩大内需也一直被强调，然而从目前的税收政策看，却难以发现其对扩大内需的作用。

　　经济学学者马光远在其博客中题为《车船税：一个加税主义者的自白》的评论指出，金融危机之后，尽管高层一直强调未来我国税收政策的主基调是结构性减税，这和我国宏观税负已经超过GDP的30％、和欧美等发达国家并驾齐驱的不合理税负是一致的。事实上，税收部门没有在结构性减税上面进行制度设计和规划。今年中国财政收入预计将超过8万亿，年增20％以上，这和目前事实上“加税”的思路有很大的关系。

　　对此，天津财经大学财政学科首席教授李炜光指出：“应当合理确定宏观税负标准，以保持我国政府的（赋税）规模维持在较为适当的水平上。我国政府每年掌控的财政收入以占GDP的20％或稍高一点为宜，如有明显超出的趋势，应通过预算控制机制予以限制。”

　　“减税应是目前主要方向”

　　“十二五”规划提出“加强社会建设、建立健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促进就业和构建和谐劳动关系，合理调整收入分配关系”，“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加强税收对收入分配的调节作用，有效调节过高收入，努力扭转城乡、区域、行业和社会成员之间收入差距扩大趋势”。

　　李炜光对“十二五”规划提出的“民富”目标表示肯定，同时对目前的税收政策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在以‘国家分配论’为主导的税收政策下，传统的‘集中财政收入’是设定税制的基本做法。而这种做法必然伤及地方政府的财权，也不利于地方政府为百姓谋福利。”他说。

　　在李炜光看来，中国经济应当转变其发展模式：做到休养生息、还富于民。他建议实行轻税政策，减少或放宽税费征收；建立外部政治控制型的公共预算制度，接受民间议政和舆论监督……

　　除了对个人减税之外，对企业让利也是学者们所呼吁的。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认为：“税收作为一种机制，应当根据形势、环境做出相应的调整，当前任何一个税收政策的出台都应当保持谨慎。”

　　“在经济结构调整的大前提下，减税应当是目前的主要方向，通过减税，特别是减少一些具有活力的中小企业的营业税，有助于激励企业和个人创业、革新和发展。”孙立坚说。

　　不仅是学者，官员也在减税方面有着自己的想法。长三角一城市市委书记在与本报记者的访谈中就明确表示：“目前劳动者工资收入增长缓慢，与税收政策有着直接关系。”

　　减少企业的赋税，劳动者也将受益于收入增长，最终形成消费增长的前提。“政府减少了企业的赋税，企业就有了更多的自由去处理和劳动者之间的关系。这是提高劳动者收入的一个前提条件。”这位市委书记说。

　　全球敏感词：税

　　税的增减，关乎全体国民，关乎经济运行全局，及至关乎该国政党和领导人的前程，成为各国政坛在后危机时代不得不慎重处理的敏感问题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尚军、刘丽娜、刘亚南、何德功 见习记者修磊发自布鲁塞尔、华盛顿、孟买、东京、北京 在政府的财政政策中，税收政策的运用居于核心地位。美国建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曾说，美国人只有两件事逃不了，一个是死亡，一个就是税收；中国古典《管子》则说“取民有度”。

　　凡事皆有度，美国供给学派经济学家的“拉弗曲线”认为：税率高并不等于实际税收就高。税率太高，人们就被吓跑了，结果是什么经济活动都不发生，政府反而收不上税来。但反之，如果减税过度，将使国家财政入不敷出，政府无法运转。

　　这个度并非恒定，而是变幻于复杂的经济背景。在经济形势依旧迷离的后危机时代，税负的增减是各国政府难念的经。

　　欧洲：在加减税间走钢丝

　　在外人眼里，欧洲人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因为他们享受着“从摇篮到坟墓”的优厚福利。然而，为了维持高福利支出，欧洲国家的税负也普遍高于其他发达经济体。

　　欧盟统计局今年6月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08年，欧盟各国税收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39.3％，这较此前一年虽略有下降，但比美国和日本至少高出三分之一。

　　多年来，欧洲的高税收、高福利模式看上去很美，但却被认为是导致欧洲经济长期缺乏活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高福利固然诱人，但也养了一批懒汉，而为支撑高福利所实行的高税收政策更让企业望而却步。

　　意识到这些问题的欧洲国家近些年来虽致力于减轻税负，但尚未取得明显进展，便被接连不断的危机搅乱了阵脚。

　　2008年下半年爆发的金融和经济危机给欧盟各国财政造成了巨大压力。一方面，由于经济形势恶化，企业盈利下滑，政府的税收收入大幅减少；另一方面，欧盟各国政府用在失业救济等社会保障方面的支出不断扩大。在应对金融和经济危机的过程中，税收杠杆成为欧洲各国必用的利器。为了刺激经济复苏，欧盟国家纷纷采取减税等扩张性财政措施。然而，此举一个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就是，短期内进一步缩减了政府的财源。

　　正因为如此，金融和经济危机的阴霾尚未散尽，一场席卷欧元区多国的主权债务危机接踵而至。这场主权债务危机的爆发反映出欧洲高税收、高福利的模式已经难以维系。

　　为了应对债务危机，欧盟各国再次调整税收政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改财政扩张为财政紧缩，改减税为增税，以期减少赤字，尽快巩固财政，重塑市场信心。

　　以这场债务危机的风暴中心希腊为例，债务危机爆发后，希腊政府顶住国内示威游行的压力，推出了大胆的财政紧缩计划，增税成为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如提高增值税和燃油税、对烟酒类商品征税再提高20个百分点、对年收入10万欧元以上者征收高达45％的特别税……

　　从短期来看，这些措施实为应对债务危机的不得已之举，但也存在挫伤经济复苏的风险。由于实施以增税和减少公共支出为主要内容的财政紧缩计划，希腊等国经济在欧盟整体复苏的情况下仍将继续萎缩，这反而不利于扩大税收，夯实财政。

　　与此同时，加税政策也引发了欧洲民众的极大不满，游行示威充斥欧洲街头，增加了社会不安定因素。

　　如何在紧缩财政和维护经济复苏之间求得平衡，决定着欧盟国家能否成功走出债务危机。

　　美国：奥巴马犹豫对富人减税

　　在最近一次每周广播中，美国总统奥巴马透露出一个信号，要在减税问题上与共和党合作。奥巴马之所以在民主党刚刚在国会中期选举中大败、失掉众议院多数控制权之后就谈减税问题，是因为有一项减税政策迫近：到今年底，上一任总统布什在2007年通过的降低全民个人所得税政策即将到期。

　　在国会中期选举前，奥巴马要求修改布什的减税政策，将对家庭年收入在25万美元以下的中产阶级实施永久性减税，这部分人占全国纳税人口的98％，而对另外2％的富人，则要取消减税优惠。但作为美国富人阶层的代言人共和党，对奥巴马的这项提案深表不满，因为那意味着对富人加税。

　　奥巴马上任以来的两轮刺激经济政策中都有大幅度的减税内容，但与布什的全民普惠减税政策不同，奥巴马实施的是“区别对待”的税收政策。针对普通中产阶级和中小企业，奥巴马政府采取从优对待的政策。近两年来的刺激经济政策当中，针对中小企业推出多种税收优惠，针对个人采取了首次住房优惠税收，购买节能家居产品税收抵扣，旧车换现金计划等等都属于政府让利于民的减税政策。

　　两党观点差别巨大，但在减税问题上，也至少有两点共识：一是两党都希望削减赤字，二是都不希望使中产阶级升税。差别只是在于对富人的征税。

　　奥巴马认为，取消对富人的减税可以为美国财政增加7000亿美元，这与2008年推出的不良资产救助计划数额相当，几乎达到首轮刺激经济计划的额度；共和党则认为，对富人提税会打击经济复苏的嫩芽，因为正是富人，才是创造就业的主要力量。只有对富人减税，才会刺激这些人扩大投资，从而使经济恢复活力。

　　国会中期选举后，掀开任期第二章的奥巴马如何在减税上与共和党在国会周旋，已成近期美国新闻的一大看点。

　　印度：减税保经济活力

　　金融危机爆发以后，印度政府自2008年12月到2009年2月共分3次公布了总额达402.6亿美元一系列的经济刺激政策，除去对出口部门的扶持以外，刺激政策多集中在扩大政府开支和减轻税负等方面。

　　由于巨额财政赤字的不可持续性和严重的通货膨胀，印度政府开始在国内经济复苏企稳之后启动财政刺激措施的退出。今年2月，印度财政部长穆克吉在公布新财年预算案时宣布提高一系列进口关税的同时，建议提高个人所得税的起征点，并扩大税率阶差范围，预计将使60％的纳税人即2400万人受益。这可以看作印度对经济前景尚不明朗下的判断。

　　同时，为了提高经济运行效率，印度将改革其国内税法。税收体制改革已经纳入本财年财政预算案，新直接税法是50年来所做的惟一改革。

　　印度税种分为直接税和间接税，直接税主要包括个人所得税和企业税，间接税分为商品税﹑服务税和关税，主要向流通环节征收。直接税由中央政府控制，间接税各邦有所不同。

　　近几年，直接税额占印度GDP的比例在6％左右，企业上缴税额大约为个人所得税额的两倍。新的直接税旨在扩大税基、降低税率，这将有助于保持印度经济的持续增长。新的直接税法将对所得税率进行改革，政府每年将因免税上限提高和税收阶差调整少征大约120亿美元税收。

　　印度还计划实施全国统一的商品与服务税（间接税），在税率、起征点和税收免除方面达成一致，以形成统一的市场，把商品服务税从目前的20％降到12％左右。

　　日本：消费税成政坛禁忌

　　近日，日本首相菅直人再次提出了7月参议院选举失败后被一度搁置的消费税改革问题。他在10月28日成立的“政府和执政党社会保障改革探讨本部”表示，将在年内拟定税制和社会保障一体化改革的框架。此言一出，马上在日本国内引起巨大争议。

　　日本民众对此表示不满，因为在去年众议院选举时，其时的民主党代表鸠山由纪夫在发表竞选纲领时明确表示：“4年内不增加消费税”。“如今党首易人，菅直人上台不久即主张增加消费税，在选民看来是违背竞选承诺的行为。”复旦大学日本经济史教授冯玮说。

　　消费税早已成为日本政坛博弈的焦点，甚至关系政府轮替。反对党自民党针对菅直人关于征收消费税的政策议题炮火全开，不仅认为菅直人政权的做法过于草率，甚至进而对对菅直人的领导能力表示怀疑。

　　消费税问题往往是日本首相的“雷区”。1989年，竹下登内阁进行了税制改革，作为在这一改革的后果，日本人在购物时需支付数额为3%的消费税，这成为迫使竹下登下台的重要原因；1997年，桥本龙太郎内阁由于将消费税率提高至5%，翌年即在参议院选举中惨败，桥本龙太郎因此引咎辞职……而今年7月，民主党在参议院选举中失利，菅直人解释失败的主要原因时说，民主党提出有关上调消费税率的言论“让国民觉得很突然”。

　　而这次菅直人重提增加消费税，在冯玮看来，是面对严峻的财政状况而不得不采取的断然之举。据经合组织预计，今年日本债务与GDP之比将上升至200％，为发达国家之最，与之相比，希腊的这一比率为123％。

　　正如驻东京的汇丰证券日本公司首席经济师白石诚司所言：“日本的财政状况达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他们不得不开始讨论有关销售税的话题，即使这个话题一直是禁忌。”(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