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岛争

　　“在日本坚持北方四岛（俄罗斯称南千岛群岛）属于日本领土的立场下，（梅德韦杰夫）总统的访问让人非常遗憾”，日本首相菅直人11月1日在国会发表讲话说。

　　11月2日，日本外务大臣前原诚司宣布“临时召回”驻俄大使河野雅治。同日，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称，梅德韦杰夫对在国后岛的行程表示满意，“他将视察南千岛群岛（日本称北方四岛）其他岛屿”。

　　以上是俄日之间新近发生的围绕着岛屿争端的“明争”，而发生在俄日、韩日、中日、英阿等等国家之间围绕着岛屿争端的“明争”和“暗战”还有许多。很不幸，这些争端，几乎没有一个是容易解决的。

《环球》杂志记者/盛世良

　　等了一个多月的这只莫斯科大皮靴，终于“咚”的一声落到了东京的天花板上。

　　11月1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飞降俄日争议领土南千岛群岛（日本称“北方四岛”，下同）的国后岛，兑现了9月底做出的视察该群岛的承诺。日本外相抗议，日本首相表示“非常遗憾”，官方反应调门相当高。

俄罗斯总统兴致勃勃，日本首相怒气冲冲

　　梅总统本意是在今年9月底访华后从上海直飞远东，视察南千岛群岛，成为俄国史上首位登岛元首，后因天气恶劣而作罢。当时总统办公厅称，梅可能在今秋赴日途中或回程时顺道视察。

　　梅德韦杰夫矛盾wjf10月31日结束在河内的俄罗斯-东盟峰会，返程中于1日早间抵达萨哈林州首府南萨哈林斯克，再从那里直飞国后岛门捷列夫机场，检查俄罗斯政府《2007-2015年千岛群岛社会经济发展纲要》执行情况。纲要总投资额为179亿卢布，目的是使千岛群岛社会经济稳步发展，财政自给自足，经济上融入俄罗斯和亚太地区，渔业和鱼品加工业具有国际竞争力。

　　梅总统神态安详，昂首挺胸缓步走下饰有俄罗斯国旗和国徽的专机。他先考察了国后岛三年前建成的3.6兆瓦地热发电站。听说地热发电成本仅为柴油发电的三分之一，他高兴地说，这最适合国后岛这类小居民点了，也符合发展创新经济和提高能效的目标。他还会见了岛上居民。他们抱怨道，这里能收看的绝大多数是日本电视频道，本国频道只能看四个。梅德韦杰夫说，搞数字电视，让你们收看20个俄罗斯频道！

　　对于岛上正在装的数字通信设备，梅德韦杰夫总统说，要普及移动通信，不用日本技术。他到一户居民家喝茶，主人告诉他，现在食品都能定期运到岛上，生活必需品基本上不缺。梅说：“咱们要投钱，开发千岛群岛，让俄罗斯人愿意留在当地。这里也会过上好日子，像俄罗斯中央地区一样！”

　　梅德韦杰夫总统在国后岛还参观了数日后就要投入使用的幼儿园，赠送了一套音响和一台彩电。

　　俄罗斯总统在岛上兴致勃勃，日本人在东京怒气冲冲。日本首相菅直人当天发表讲话说，“北方四岛是我国领土。俄罗斯总统此行令人极其遗憾。”日本外相前原诚司表示抗议，说是“此举伤害了我国人民感情”。

　　对日本的抗议，俄国早就准备了一枚软钉子。拉夫罗夫外长10月30日在河内声明，即便总统视察南千岛群岛，也纯属俄罗斯内政，跟俄日关系“毫不相干”。

四岛都在自己手里，普京急什么！

　　千岛群岛在日本北海道以北、俄罗斯堪察加半岛以南，包括56个岛，面积1.56万平方公里，是一条绵延1200公里的弧形岛链。南端有四个大岛——择捉、国后、色丹、齿舞，日本人叫北方四岛，据俄百科辞典载，面积分别为6725、1495.24、260和102平方公里。所谓俄日领土争端，就是指总面积近8600平方公里的四岛之归属。

　　早在17-18世纪，这几个岛上就有俄国人居住。1855年，日本占领南部诸岛。1875年，俄国把千岛群岛给了日本，换取南萨哈林岛的控制权。1905年俄国兵败旅顺口，连南萨哈林岛也割给日本。

　　1944年末，日本预料苏军在粉碎德国法西斯后势必挥师东征，千岛群岛与其战后被迫割让，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主动还给苏联，条件是苏联不参加对日作战。

　　斯大林识破了日本人的伎俩，未予置理。1945年2月，苏英美三国关于战后日本问题的《雅尔塔协定》规定，萨哈林岛和整个千岛群岛，包括“北方四岛”，都划归苏联。俄罗斯报了70年前旧仇，日本咽下发动侵略战争的苦果。

　　1956年6月，日本正式向苏联提出归还“北方四岛”的要求。同年10月，苏日复交《联合宣言》载明，苏联同意在两国缔结和平条约后把色丹和齿舞移交日本。择捉和国后的归属并未商妥。

　　普京主政后，于2001年3月在伊尔库茨克同日本首相森喜朗会谈，推说双方对1956年《联合宣言》中有关色丹和齿舞的条文理解不一，把“北方四岛”问题挂了起来。

　　2008年，俄罗斯放风，四岛可以给日本一半——色丹和齿舞。

　　日本人一算，两岛一共362平方公里，不到四岛总面积的二十分之一。2009年4月，日本首相外交顾问谷内提议按面积对分的“3.5方案”，讨要国后、色丹、齿舞三岛，再加择捉一部。同年5月，普京为经济和安全合作访日，未正面反驳“3.5方案”。

　　反正四岛都在自己手里，普京急什么！

糖衣舔掉，炮弹不要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财政经济捉襟见肘。1992年底俄发布总统令，把千岛群岛辟为经济特区，吸引外资，南千岛群岛可租给外商99年。后因俄政局动荡，经济衰退，特区胎死腹中。

　　这时，狡猾的日本太郎给憨厚的俄国伊万送上一枚糖衣炮弹，成立“特别援助委员会”，经营“北方四岛”。

　　1994年南千岛群岛发生地震后，日本每年拨好几百万美元，提供人道援助，送了三座柴油机发电站，在国后岛设“友谊之家”，在色丹岛办医院和小学，还给了两条驳船。到90年代后期，俄国岛民看的是日本彩电，穿的是日本防寒服，用的是日本应急灯。

　　日本人以为靠小恩小惠就能让俄罗斯人在领土问题上失忆。对付糖衣炮弹，“伊万”自有办法：糖衣舔掉，炮弹不要。不知是吊日本人胃口，还是奚落东邻，2004年，俄罗斯有政治家建议以2.5万亿美元的天价把四岛卖给日本。这时，身穿日本羽绒服的一些俄国岛民愤怒了，表示誓以鲜血和生命捍卫自古以来的俄罗斯领土！

　　“伊万”的爱国情怀让“太郎”伤透了心，炮弹外面裹的糖衣越来越薄。到2005年，日本人只给“北方四岛”运去39吨食品和1吨药品，合12.5万美元。其时俄国实力增强，民族自尊升温。堂堂大国岂能接受外国施舍的米面油盐和一次性针管！2009年8月，俄罗斯外交部照会日本大使馆，停止接受日本对南千岛群岛的人道援助。

　　如今择捉岛有港湾十余处，可泊大型舰船，居民近万，国后和色丹分别居住有6000人和2100人，齿舞岛仅驻俄国边防军人。

也许不是巧合？

　　9月29日，梅德韦杰夫在俄远东堪察加半岛视察时说，千岛群岛是俄重要地区，他将于近期视察。

　　消息传出后，日本外务省随即召见俄大使，传达日方关切。冲绳和北方领土事务担当大臣马渊澄夫跑到北海道根室市纳沙布岬，隔海远眺北方四岛。只见岛上挂着红色横幅，上面的俄文大字是：千岛群岛是俄罗斯土地。

　　对俄罗斯总统11月1日登岛壮举，日本舆论认为，这是在展示强势总统形象，为2012年大选造势。10月底俄罗斯民调显示，梅总统支持率达76%，与普京（77%）持平。

　　日本参议员藤井孝男的见解比较实在：“就像中国宣称尖阁群岛（即我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本刊注）主权一样，俄罗斯有意宣传北方四岛是自己的领土。”

　　俄报有评论认为，梅这样做是为了“向中国示好”。俄罗斯科学院专家、前主管日本问题的副外长库纳泽认为，“日本反应过激，犯了策略性错误，只会令领土问题越来越难解决。”

　　同中俄韩三个邻国，日本都有领土纠纷。同俄罗斯的领土纠纷“杀伤力”最强，一是面积近8600平方公里，数千倍于同中韩的争议领土，二是这片土地处于俄罗斯控制下。

　　俄罗斯曾希望日本慷慨解囊，帮助自己实现经济现代化。可是，领土问题不解决，“太郎”是不会为了“伊万”漂亮的蓝眼睛掏腰包的。

　　今年9月6日，普京在索契宴请包括本刊记者在内的世界各国“俄国通”时说，发展远东和西伯利亚是俄优先任务之一，在这方面将与中国合作。西伯利亚油管通中国，中国参与俄油田开发，俄进入中国石油加工和销售领域，两国能源合作已经是多层次的了。

　　11月1日，就在梅总统登上“北方四岛”当天，中俄原油管道开始试运行，俄方给管道注油。明年起的20年内，俄方每年将向中方供油1500万吨。

　　在同一天向日本宣示强硬立场和向中国送石油，这是巧合，但也不一定是巧合。

来源：2010年11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