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基督教批判问题研究作者:陈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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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的基督教批判问题研究
来源:文化研究 作者:陈奇佳
【大中小】
2003-08-12
尼采在其哲学著述中,以相当大的篇幅论及了欧洲的基督教思想文化传统及相关的各种社会文化现象。我们暂把这些论说统称为“基督教批判问题”。本篇论文试图在全面考察尼采各个时期基督教评论的基础上,梳理其中的思想逻辑线索,并进而尝试解说其基督教批判与终极价值取向间的内在联系。
一、尼采早期的基督教批判
晚年尼采在回顾自己的早期工作时曾说:“《悲剧的诞生》唯一承认的价值:在最深刻的意义上说,基督教是虚无主义的,而狄俄尼索斯的象征却达到了肯定的最大极限。只有一次提到了基督教传教士,说他们是‘侏儒’、鼹鼠一类的阴险家伙。” 然而,尼采的这个自我评价却未必是十分客观的。详细考察尼采的著作、遗稿与书信中有关基督教批判的部分,我们认为,大致可以以1878―1879年间第一次精神崩溃为界来区分尼采对基督教的态度。在这之前的早期作品中,尼采对基督教保持着一种有意味的暧昧态度,虽然时有抨击,但有时却仍流露出一种积极的肯定态度。而在这之后,包括作于这一时期的《人性的,太人性的》,他对基督教的态度则有了一个根本的转变,转为激烈的彻底否定――我们将之称为“后期尼采的基督观”。
早期尼采对基督教的肯定首先表现在,他对以路德为代表的新教改革存在着深深的敬意。虽然,尼采从来也不是一位路德宗的信徒,但他在这时期却颇相信,新教内在的价值取向是可取的,在精神实质上,新教与文艺复兴运动所倡导的价值观念是一致的。对尼采来说,文艺复兴几乎与悲剧时代的希腊一样,完美呈现了人类高不可及的存在方式。文艺复兴运动是“欧洲曾经结下的最后的一个伟大的文化成果” ,是“对人本身乐观主义的礼赞” 。这场运动是一场充满着狄奥尼索斯精神的运动,“尝试所有的手段,所有的本能,所有创作的天才”,它是“生命的胜利!是所有崇高的、美好的、大胆的事物的巨大肯定”。 按照尼采的解释,文艺复兴的这种生命火花四处迸射,在这一时期各种新兴的积极的文化现象中都有所体现,新教的精神就是全力呼应这时代精神的。“路德的赞美诗如此深沉、勇敢,充满灵性地奏鸣,洋溢着如此美好温柔的感情,犹如春天临近之际,从茂密的丛林里迸发出来的第一声酒神的召唤。酒神信徒庄严而纵情的行列用此起彼伏的回声答复这召唤”。
应该说,尼采这种基督教评论是带有鲜明个人思想烙印的。他用自己独特的酒神思想来解释路德及其宗教改革,很难说其中有多少符合实际的情况。但考虑到他思想成长过程中的基督教神学背景,那么,在其个人哲学思想尚未十分成熟的时候,他出于某种情感的惯性,以自己的价值标准将基督教理想化是很自然的。当然,尼采对基督教的肯定并不是只停留在这个较为粗浅的无意识层面。他所以不时要强调基督教正面的价值意义,更重要的是,他试图在其中寻找到某一种能够和人片面发展的认识欲望相抗衡的价值力量。
我们都知道,尼采所处的时代还是一个绝大多数知识精英为人类的伟力欢呼的时代。那时的人们大抵都认为,只要人的能力――特别是认知能力得到恰当的发挥,人类的所有问题便会得到一个彻底的解决。而且,这最终一天的到来也似乎是近在咫尺的事了。尼采却对这种文化思潮深表忧虑。由于受到康德、叔本华思想的直接影响和德国浪漫主义文化思想的熏陶,当然更因为他本人对于人类生存现实情况超越时代条件的体认与洞察,在进行哲学思考的一开始,尼采就充分认识到,科学、认识绝不是哲学的真正基础――它们只是“纯粹的现象,摩耶的作品”而已。他说,需要“坚决否认科学的普遍有效和充当普遍目的的要求”,需要“战胜”“隐藏在逻辑本质中、作为现代文化之根基的乐观主义”。
由此很自然地引伸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科学不能为我们带来终极的慰藉,那么,什么才是人类存在真正的基础――或者,更准确的表述是:在人的各种生存境况中,哪一种(或那些)方式传达、显现了终极的本质?毫无疑问,艺术的方式是极其重要的。尼采这个论断现在已经成为名言了:“我们的最高尊严就在作为艺术作品的价值之中――因为只有作为审美现象,生存的世界才是永远有充分理由的”。 但这并不是感受终极力量的唯一方式。 尼采这时期也在考虑:通过宗教信仰来抵挡科学认识对人类精神领域的占有是否是可行的?他说:“在历史和数学自然科学中,绝对认识纵情狂欢。这些领域里的可以确实决定的最微小的事物比形而上学的全部观念更有价值。在这里,价值取决于确定性的程度,而不是对人类不可或缺的程度。这是知识和信仰之间的古老冲突”。 在这个“古老冲突”之间非要作一个选择,那么,即使是中世纪的神学似乎也不是绝对不可接受的,因为“普遍幸福要求再次实施控制”。
顺着这一思想逻辑,尼采自然地流露出了对基督教有分寸感的期许之情。他设想,通过适当的再诠释,人们或许能够从其中引申出生存的终极价值,至少,使之成为人的终极力量一个活的源泉。因此,他说:“神学还远远没有无所不包。我指的是整个伦理学。像基督教这样的世界观,应该逐渐吸收所有其他伦理学。它必须向它们开战、胜利和媾和。确实,如果它更强大,它应该埋葬它们。” 而对现实中基督教的实际与他的理想相去甚远的情况(基督教的价值观念无论怎样变异,其实都不能不和他的价值观相去甚远),尼采还在其早期作品中多方曲为之辩。照《悲剧的诞生》、四个《不合时宜的沉思》、《哲学与真理》等著作所传达的观念,尼采这时期自觉或不自觉地有着这么一个相当坚定的看法:基督教就其整体和本质而言都是有益于人类的,但在现实条件下,由于国家政权、现代商业文化、教会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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