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额信贷危机四起 “尤努斯模式”印度之困

　　本报记者 范璟 北京报道

　　“政府需要有所动作，以免（安德拉邦）高达67亿美元的印度小额贷款市场崩溃”。10月末，印度一家顶尖评级机构发出这样的警告。上个月，全印度妇女民主联合会成员与其支持者在印度储备银行（印度央行）门口抗议示威，并且成千上万的小额贷款借款人停止偿还贷款。

　　小额贷款市场整体规模虽然并不是很大，然而其意义不止于规模。由是，一度被誉为“穷人的银行家”尤努斯所创的小额信贷模式正面临大考。

　　印度是世界最大的小额金融市场之一，印度南部的安德拉邦是印度小额贷款的主要集中地，全印度约30%的小额贷款都是在这个邦发放的，平均每个家庭的小额信贷负债是全国平均水平的8倍。虽然到目前为止，小额贷款引发的不利事件还仅出现在安德拉邦，但足以令人震惊。

　　风暴正起

　　在上个月，印度的小额信贷领域已麻烦不断。贷款人控诉借贷方收取不合理的36%的贷款利率，而且通过高利贷催款员催逼收债，造成超过30起的自杀事件。而在危机前，这一领域号称贷款的归还率达到99%。

　　为此，安德拉邦政府规定，如果骚扰贷款人，将判处最高3年徒刑，并处以2000美金的罚金。同时政府也要求暂停催收贷款。虽然这一命令随后在法院被推翻，但是管理小额贷款的官员说，这一领域的复苏还有待时日。

　　据了解，安德拉邦的小额贷款总额达到67亿美元，占到印度全国小额贷款的35%。

　　印度财政部长Pranab Mukherjee上月末表示，政府正在和州政府讨论，如何缓解安德拉邦地区的形势，但同时也敦促设立行业规范，保持利率稳定，并且禁止使用强迫性的催贷方式。

　　小额信贷机构的部分资金来源是商业银行。代表着印度的44家小额信贷顶尖贷款机构的小额金融机构联盟（MFIN）不久前称，商业银行给予他们的贷款已经干涸，而贷款人不愿意归还贷款。

　　“这可能导致系统性银行风险，这是我认为央行不让它走得那么远的原因。”Sanjay Sinha，小额信贷评级国际公司（M-CRIL）新德里地区的部门经理说。MFIN的总裁Vijay Mahajan警告，这一领域“正面临崩溃的风险”，而且“一点也不安全”。

　　有观点称，逐利资金大量涌入导致小贷市场出现无序竞争。据了解，在印度的一个村庄，有5个向穷人提供小额贷款的小额信贷公司，以及另外两个以上未登记的机构提供资金，而且手续非常方便，“只需要身份证和一张照片就行”。

　　数据显示，从2005年到2009年，印度的小额信贷公司放款额从2.52亿美元增加到了25亿美元。仅2009一年，借款人就增加了59%，达到2200万人，借款额也增加了56个百分点。如果再加上政府支持的小额信贷项目，总共有超过7000万借款人，借款总额达到75亿美元。

　　而印度最大的小额贷款机构SKS小额信贷，据称有530万借款人，去年的年收益率达19%。而小额信贷通常的贷款利率为25%-100%。

　　一些专家担心，可能会出现类似次级贷的泡沫，他们认为，小额信贷的扩展太大、太快、太过集中，有大规模违约的风险。新德里MIFs国际评级公司董事经理桑贾伊·辛哈说，去年过热的小额信贷市场导致波斯尼亚、尼加拉瓜、摩洛哥、巴基斯坦出现还款危机，迫使一些MIFs倒闭。“小额信贷出现了全球性的繁荣——大量资金涌入，但却没有充分的系统分配这些资金。”

　　扶贫还是逐利？

　　“出现小额信贷危机，我一点也不惊讶。” IESE商学院经济系教授印度研究专家Sanjay Peters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最开始尤努斯设立的格莱珉银行成功的一大原因是政府的支持，“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这样的小额信贷最终必然失败。”

　　格莱珉银行中政府具有6%的份额，并且好处“不仅仅是获得了银行执照——获得银行执照很不容易，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Sanjay Peters说，但根据印度央行在1999年出台的小额信贷法规，小额信贷机构分三种，并没有提到政府的支持和参与。

　　根据这份文件，印度的小额信贷主要贷款给想要做生意，但是没有钱进行投资或者扩大投资的人。允许经营小额信贷的三种机构包括非营利性小额信贷机构、互惠互利的小额信贷机构，以及盈利性小额信贷机构。最后一种需要获得非银行金融机构的牌照，受到公司法的规范。

　　Sanjay Peters认为，失去政府的支持，纯粹的“帮助穷人”只可能是一纸空谈。

　　有人称小额贷款利率过高是因为管理多笔小额贷款需要大量投入，但印度银行界人士告诉记者，在开始这一投入或许比较大，但是随后会大大下降。

　　“从小额信贷处贷款的人要付出24%-36%的利率，而一个上层社会的人可以用6%-8%的利率从银行系统获得贷款。”在印度乡村贫困问题的著名记者、印度人P. Sainath这样评点小额贷款模式的典型代表——格莱珉银行。

　　“一方面，有大量贫穷的人需要贷款，有这样一部分人需要帮助，或许尤努斯希望这样。但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赚取利益。”Sanjay Peters称。

　　而P. Sainath认为，小额信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是一种有效的工具，但是这有一个条件，你不把这个工具作为巨型武器去使用。一旦被放在债务中，没有人会感觉是自由的。

　　SKS今年上市之时便被质疑“维护股东的权益还是穷人的权益”？这也许是所有小额贷款公司无法回避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