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健保:医疗制度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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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健保:医疗制度乌托邦?

(2006-06-04 16:59:12)转载 去年以来,大陆关于“医改基本不成功”的讨论一浪高过一浪,一海之隔,台湾地区的医疗制度因西方媒体对其毁誉不一而被称为“乌托邦”,同样引起外界的高度关切,3月底,全国记协因此组织了大陆赴台医疗保健采访团,对台湾的“健保制度”进行了探访。

  看病只需25元人民币

  31岁的曼灵,就职于台北市一个文化基金会,月薪约4万台币(合人民币1万元),每个月,她的工资中将扣除1000元台币,交纳全民健康保险费。

  凭一张健保IC卡,去年,她一共就医15次,包括牙医、皮肤科、内科等,每次她只需付100—200元台币的挂号费(合人民币25元—50元),就可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

  事实上,只要你是一位台湾居民,就可以自由到任何一家医院就诊,小到牙痛,大到癌症,医疗开支均可由“健保”埋单。其给付的范围包括门诊、住院、牙医、中医、检验检查、居家护理、处方药品、预防保健等8个方面。

  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小林,最近做了髋骨移植,其费用就全部由健保承担,退休的陈洪先生,每个月4次洗肾,同样由健保全额支付。

  除了门诊之外,如果需要住院,那么个人也将负担一部分费用,但仅限于病房的使用费,例如急性病房30天以内个人负担10%、61天后将负担30%,而慢性病房,则根据时间只需个人支付5%、10%不等,收费均十分低廉。

  这些医疗服务无疑包罗甚广,而个人的负担仅区区25元人民币挂号费,庞大的医疗经费从何而来?台湾“中央健保局”副总经理李丞华介绍,“经费全部来自于政府推行的全民健康保险,征收自被保险人、雇主以及政府这三个部分,根据居民的不同身份,负担比例有所区别。”

  该局提供的资料显示,台湾居民一共被分作6类人群,第一类是一般受雇者、公务人员、自营业主,保费由个人、单位、政府按3∶6∶1承担,其中特别的是自营业主,100%由个人负担。

  第二类为职业工会和外雇船员,个人与政府按6∶4支付。

  第三类则是农民、渔民等,个人与政府的支付比例为3∶7。

  另外的几类,包括军人、低收入户、荣民(注:指早期的退伍军人),则全部由政府支付。

  从政策的设计上可以看出,经济能力越弱的人,其个人支付比例越小,健保局曾对此作过调查,数据显示,收入最低群体,年缴纳保费3272元台币,支出的医疗费用则为16761元,比例为1∶5,而最高收入群体,年缴保费6426元,医疗费用则为14277,比例仅为1∶2。

  台湾文化大学社会福利学系教授王顺民告诉记者,政策的另一个特色,则是设计时引入了东方文化的“家庭”元素,每一位居民,可申报若干位家庭眷属参保,使健保的覆盖,不致遗漏没有就业的人员。

  “全民健保制度,其基本目标就是全覆盖,”健保局副总经理李丞华说,“不光指全台湾的居民,也包括在台湾居留的外籍人士甚至旅游者。”

  从统计数据来看,台湾地区2005年投保人数达99%,李丞华分析,剩余的1%“漏网人士”,主要是经济欠佳、无投保意愿、居留国外等情况,他们往往在需要就医时才冒出来。

  “在全民健保实施前,台湾也经常可看到没钱治病甚至跳楼的新闻,”马偕医院黄俊雄院长说,“但现在不可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在健保局副总经理李丞华眼里,健保制度可以“取富济贫,风险共担”——2005年,全台湾地区3%的重大伤病人口,使用的医疗费用却达24%。例如一个血友病患者,其一年的医疗费用即达到136万元台币,如果没有健保制度,“这种天文数字般的支出不可想象。”

  正因如此,健保制度在台湾民众心目中口碑颇佳,从1995年到2005年,在连续的民意调查中,健保的满意率从65.4%,一直上涨到72.3%,最高峰时达到78.5%。

  而让西方国家惊讶的是,台湾地区的“全民健保”覆盖广、项目多,但全部费用仅占岛内国民生产总值的6.17%。

  “天哪,这是怎么实现的?”西方一家媒体在报道台湾健保制度时,发出这样的惊呼,要知道,在同样实行全民健保的美国,支付的范围比台湾地区要小,但这一数字竟然是15%,而在欧洲和日本,这一比例也在7%—10%。

  2000年,英国的《经济学人》在评估《世界健康排行榜》时,综合各项指标,将台湾地区列为第二名,台湾的“全民健保”一时风光无限。
  
  医院总额包干

  既然患者只交少量的挂号费,那么医院如何运转?

  在健保制度的设计中,每位居民在交纳保费后,即可领取一张“全民健保IC卡”,在全台湾的所有医院院所,均可刷卡就医。

  “台湾的医院分为4个层次,分别是医学中心、区域医院、地区医院、基层诊所”,台湾荣民总医院李建贤副院长告诉记者,“其挂号费也从高到低,例如普通门诊,从210元台币到140元,再到50元,依次递减。”

  除了这笔收入外,医院经费主要来自健保支付,支付方式最初采用的是“论件计酬”,此后修正为“论病例计酬”。“健保局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审核各医院提交的费用表,”健保局副总经理周丽芳说,“一般而言,申报的经费,将被砍掉10%—20%左右。”

  由于实现了电脑管理,健保局可调阅所有的病历、医疗用药清单,并定期进行抽查,由医疗专家组审核其处方及用药是否合理。

  但这两种支付方式的弊端也显而易见,且监督成本十分大,现在,健保局已经将此改为“总额支付制度”,即根据每家医院的医疗总量,确定一个数额,每年增长5%左右。

  医院总额的确定,须每年提交报告,从医院到健保局,再到费协会,再至“卫生署”,直至“行政院”,进行预算协商,过程十分复杂。

  在实行总额支付前,台湾医院“5分钟看一个病人”成为常态,被媒体讥为“吃流水席”。

  “总额支付方式,主要目的就是避免医院追求门诊数量,陷入逐利冲动,”台大医院神经外科教授、“立法委员”高明见认为,“改革之后,可促使医院更专注于提高医疗品质。”

  从统计数据来看,目前台湾一共有医院550家,诊所17381个,病床数110万张,这些医院诊所,以私立为主,公立医院及诊所的比例,只占到14%及9%。

  台湾最大的医院,当属由“塑料大王”王永庆捐资建立的“长庚纪念医院”,该医院是非营利性质,拥有病床6800张,每日门诊量2.7万人,在全台湾已经开设了8个分院。

  从媒体披露的情况来看,在实行健保制度后,台湾医院的盈利空间逐步收窄,一些公立医院甚至出现亏损。据介绍,“健保”制度推行11年来,已有200多家中小型医院无法支撑而倒闭。

  但另一方面,台湾医生的收入,又高企不下。刚进院的医生,月薪可达七八万台币,而到主治医师和科室主任等,月薪则从数十万元到数百万元,比一般工薪阶层超出数倍甚至上十倍。

  记者在台采访时,就看到当地电视台举办的一个电视征婚节目,其貌不扬的一个医生,最后“力挫群雄”,赢得了大部分女生的青睐,并最终“速配成功”。
  
  民间团体“补位”

  在台湾的健保体系中,除了医疗院所之外,还有不容忽视的民间团体及各种基金会,发挥着重要作用。

  70岁的曹庆,原来是台糖公司一个普通职员,因为同情植物人的遭遇,他1986年退休后,决意以一己之力,发起照顾这些“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游说政府、大财团、慈善基金……曹老先生的热望一一落空,处处碰壁,失望之极的曹老先生,后来瞒着妻女离家出走,他挎着20多袋饼干,开始走遍台湾,不管对方是大学教授,还是卖槟榔的小女孩,他向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宣讲、募捐,“我照顾植物人,你肯帮忙吗?”

  4年时间,面对千万面孔,他被大多数人视为疯子、骗子,但他也赢得了700个陌生人的同情,留下姓名和地址,承诺给他帮助。

  就靠这最初的同情,曹庆成立了“创世基金会”,开始免费安养植物人,时至今日,“创世”安养的植物人达到400多人,工作人员230余人,义工3000多人,捐款者每年达56万人。

  在安养院,护理人员分为3班,24小时照顾这些长睡的植物人,定时进食、按时沐浴、每2个小时翻一次身……

  创世现在一年的预算开支,达到5亿多元,其中约10%来自健保支出,80%来自民众的小额捐款,另外10%则来自募集发票、中奖所得。(注:台湾发票按号码抽奖)。

  事实上,在台湾类似创世的基金会还有许多,记者探访的阳光社会福利基金会,就致力于为颜面损伤及烧伤者提供全方位的专业服务,而安宁照顾基金会,则针对癌症末期患者提供临终关怀及生死教育。这些基金会,其经费往往只有部分的医疗费用从健保体系获得,其他开支则仰仗民众的爱心捐款。

  在这些基金会中,最引人注目的则属佛教慈济基金会,这一基金会于1966年由证严法师创办,一直致力于社会服务、医疗、教育及文化等领域,其全球的会众达1000多万人。基金会成立的慈济医院,目前已开设7家分院,病床数2000多张。

  该基金会创办的慈济骨髓干细胞中心,是亚洲第二大骨髓库,从1997年至今,已经有345名大陆的白血病患者,在这里找到了相匹配的骨髓,频频发生的“骨髓驰援”新闻,也让两岸的民众不时感受到“血脉相连”的脉脉温情。
  
  脆弱的“乌托邦”?

  尽管台湾的全民健保,在外界看来笼罩着光环,让人赞叹,但其实也危机四伏,如果不能予以有效改良,这个“乌托邦”正面临崩盘之险。

  “健保现在面临严重财政赤字危机,”健保局副总经理李丞华透露,以2005年为例,保费收入一共3550亿元,而支出却达到4200亿元,留下了将近700亿的巨额缺口。

  事实上,从1995年至今,健保的财政支出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收入每年的增长率为4.58%,而支出的增长率则达到5.71%。

  这些缺口“黑洞”如何消化?医院人士告诉记者,健保局在支付时往往采取“打折”的方法,医院因此被迫承担这部分成本。一位医院院长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就直接指斥健保局这种做法是“无赖手段”。

  而健保局对此则颇感“无奈”,现行的保险费率是4.55%,如果要调高,则必须经过“卫生署”,再到“行政院”,最后由“立法院”来决定。

  “每个政治人物都在意民众对自己的看法,谁也不愿因提高保费而触犯众怒,”李丞华副总经理认为,“政治人物都在讨好选民,而民众呢,自然认为医疗服务越多越好,钱交得越少越好。”

  事实也证明,谁去动这个“烫手山芋”,谁就引火烧身,2002年,“卫生署”和“健保局”调高费率标准,结果当年两个部门的民众满意度,大幅下滑了将近20%。

  2004年,“卫生署”对健保制度进行小幅改革,结果引发地区医院协会万人游行抗议,此事最终以“卫生署”副署长张鸿仁辞职才得以平息,在黯然离职时,张鸿仁就曾直言,健保制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请他下台为10年来累积的后遗症负责,未免太抬举他了!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一方面是健保的财政漏洞越来越大,另一方面,则由于“全民健保”的福利,使台湾民众看病上瘾,长庚医院桃园分院副院长蔡荧煌将此总结为“爱逛医院、爱拿药、爱检查”。

  健保局调查显示,台湾民众年均就医次数达15次,最极端的一个案例,一对老夫妇一年竟上医院700多次,平均一天两次,调查人员在其家发现了一个冰箱,塞满了各种药品。

  “健保从诞生之日,就明显先天不足。”台北大学社会工作学系的林志鸿助教说,1988年制订“全民健保规划”时,原本预订于2000年实施,但此后由于国民党和民进党的政治竞争,双方都大打“民生”牌,使计划一再提前,最后在1995年仓促上阵。

  另外,台湾的医院虽已很少发生“收红包、吃回扣”等现象,但也不时爆出丑闻,就在采访团在台采访时,媒体就爆出民进党籍“立委”林进兴、邱永仁经营的医院涉嫌诈领健保至少3亿元,“台南地检署”检察官侦查终结后,对两名“立委”及涉案的107人提起诉讼,轰传一时。

  大陆医疗界一位人士指出,台湾的健保尽管瑕不掩瑜,但无法与大陆类比,一个基本的条件是:台湾地区的人均国民收入达12381美元,约合人民币10万元,而以台湾2300万人口来计算,一年4000多亿台币的医疗支出,相当于人均4300元人民币,其财力十分雄厚,不过以其每年的亏损额及增长速度,只怕也难以为继。

  这位人士认为,“以大陆13亿人口计算,如果医疗费用人均支出4300元,则光这一笔支出,就将达到天文数字的5.5万亿,而中国去年的全部财政收入,也不过3万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