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纬与《文心雕龙》(读《文心雕龙》) - 文学编年 - 国学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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谶纬与《文心雕龙》(读《文心雕龙》)


    谶纬是兴盛于我国汉代、流行于魏晋南北朝的一种神学迷信思想,刘勰的《文心雕龙·正纬》篇,正是针对谶纬而作的。刘勰为文强调“宗经”,然而谶纬假托经义,宣扬瑞应灾异,对于这种以“纬”乱“经”的现象,刘勰认为应该加以纠正。刘勰的“正纬”,在指出谶纬的“无益经典”之后,强调其“有助文章”,因而提出对于谶纬应该是“酌乎纬”。

    谶纬是由谶与纬组合而成的,两者开始并不相同。谶,亦称符谶、图谶,是一种诡秘的隐语,用以预决吉凶,我国自古有之,先秦曲籍中有所记载。如《国语·郑语》:“厭弧箕服,实亡周国。”这是周宣王时孩童传唱的谶谣。而纬,即纬书则兴起于西汉哀帝、平帝时期,儒家的《诗》、《书》、《礼》、《乐》、《易》、《春秋》、《孝经》都有纬书,总称“七纬”。纬配经是阐发经书经义的,但董仲舒等人为宣扬“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将图谶与六经的经义穿凿附会起来,从而形成谶纬之说。这样,谶纬既指图谶,又指记有大量图谶的纬书。
     
    谶纬在东汉时期极为盛行,“至于光武之世,笃信斯术,风化所靡,学者比肩”(刘勰《文心雕龙·正纬》,以下引文未加注者均见此篇),由此形成了“六经彪炳,为纬侯稠迭;《孝》、《论》昭晰,而《钩》、《谶》葳蕤”的局面。据《隋书·经籍志》的记载:纬书有《河图》九篇、《洛书》六篇、《七纬》三十六篇,还有三十篇为“九圣之所增演,以广其意”,总计八十一篇。

    刘勰所处的齐梁时期,谶纬虽遭禁止,“宋大明中,始禁图谶。天监已后,又重其制”(《隋书》卷三十二)。但其实都禁而未止,仍然相当流行。如沈约所撰《宋书》,专门列有《符瑞志》,从伏羲、神农讲到刘备、刘裕,都是承天受命的帝王。萧子显撰《南齐书》也有《详瑞志》。到梁武帝萧衍代齐即位时,萧衍谦让不受。见《梁书》卷二《武帝中》:“是日,太史令蒋道秀陈天文符谶六十四条,事并明著。群臣重表固请,乃从之。”这些记载说明,谶纬从西汉末年形成、东汉盛行,经过魏晋到齐梁依然风行。谶纬在隋炀帝即位后,遭到严加禁毁,自此谶纬之说销声匿迹,纬书也大多散迭。

    刘勰撰写《正纬》篇,本身也能说明谶纬对当时社会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之下,谶纬与刘勰主张“宗经”是相悖逆的,对于人们“为文”学习经书也极为不利。所以对于所谓配经的谶纬,“前代配经,故详论焉”,刘勰必须要“正纬”。刘勰的“正谶纬”,以儒家的经书作为标准来检验谶纬,即“按经验纬”,指出“其伪有四”,刘勰以“乖道谬典”、“无益经典”否定了谶纬,并指出谶纬非孔子所作,而是“伎数之士,附以诡术”加以编造的。此外,刘勰还引用了桓谭等人对谶纬的揭露,作为自己“正纬”的有力证据,以此指出谶纬的“虚伪”、“深瑕”、“僻缪”和“诡诞”。

    然而,对于“无益经典”的谶纬,刘勰却又指出它能“有助文章”。谶纬威吓能“有助文章”呢?刘勰认为:“若乃牺、农、轩、皞之源,山渎钟律之要,白鱼赤乌之符,黄金紫玉之瑞,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从“事丰”和“辞富”两个方面,刘勰肯定了谶纬对文章写作和文学创作是极为有益的。

    具体来说,关于“事丰”,纬书记载有“牺、农、轩、皞之源,山渎钟律之要”等神话故事、历史传说、地理知识、天文历书,这些记载事迹丰富奇特。纬书中确实保留了大量的关于伏羲、神农、轩辕、少皞等最早的传说,如《礼·含文嘉》载:“伏者,别也,变也;羲者,献者,法也。伏羲始别八卦,以变化天下,天下法则,咸伏贡献,故曰伏羲也”。“伏羲德洽上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乃则象而作《易卦》。”又载:“神农,神者,信也;农者,浓也。始信耒耜,教农耕种,美其食德,浓厚若神,故为神农也。”(卷十七)《春秋·命历序》载:“炎帝号曰大庭氏,传八世,合五百二十岁;黄帝一曰帝轩辕,传十世,二千五百二十岁;次曰帝宣,曰少昊,一曰金天氏,则穷桑氏,传八世,五百岁。”(卷十三)纬书中还有“山渎钟律”即记载山水、音律的。纬书中《遁甲开山图》、《河图括地象》及《古岳渎经》等,就有对山川地理的描述,如《河图括地象》记载:“昆仑山为天柱,气上通天。昆仑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卷三十二)纬书中有谈到音律音乐的,如《乐叶图征》:“夫圣人之作乐,不可自娱也。所以观得失之效者也。故圣人不敢取备于一人,必从八能之士。故撞钟者当知钟,击鼓者当知鼓,吹管者当知管,吹竽者当知竽,击罄者当知罄,鼓琴者当知琴。故八士曰:或调阴阳,或调律历,或调五音。故撞钟者以知法度,鼓琴者以知四海,击罄者以知民事。钟音调,则君得道,君得道,则黄种、蕤宾之律应;君不得道,则钟音不调,钟音不调,则黄种、蕤宾之律不应。(卷二十)纬书中的这些记载为人们的写作、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无限的想象空间。

    关于“辞富”,刘勰则举例为:“白鱼赤乌之符,黄金紫玉之瑞”,“白鱼赤乌”,指周武王的故事,《史记·周本纪》中原有记载:“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卷四)后《尚书·中侯》载:“白鱼跃入王舟,王俯取鱼,长三尺,赤文有题字,题目下名授。右有火自天,止于王屋,流为赤乌。”而“黄银紫玉”出自《礼·威仪》:“君乘金而王,则黄银见,其政颂平,芳桂常生。君乘金而王,则紫玉见于深山。”(卷十九)这写“白鱼”、“赤乌”、“黄银”、“紫玉”,都是象征即位为帝的瑞兆。纬书中的这些词语,色彩绚丽、鲜明生动,摁扣仪用作为文学的语言。

    纬书的“事丰”、“辞富”构成了纬书与经书完全不同的特点,即“经正纬奇”。刘勰认为纬书对于阐发经书经义是毫无好处的,但是它们对于人们的为文却极有帮助,人们可以择取“事丰”、“辞富”进行写作。显然,正是谶纬的“事丰奇伟”、“辞富膏腴”,使刘勰认识到其“有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