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台:一个妓女是怎样赢得尊敬（2）

第一次见你时清纯如水，再见已是满身风尘。
　　
　　 ——纪念一个叫做超超的女孩
　　
　　
　　那时候我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去金海岸上班，主要是因为以前的假期都过得很无聊，另外也可以自食其力的赚一张回重庆的飞机票。
　　
　　第一天，作为新员工的我在E区熟悉环境，看着进进出出的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香味”的女子，不禁大为惊讶。KTV也有小姐么？好歹是公开营业的娱乐场所啊！好吧，是我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宋胜男，我的搭档，一个烫着爆炸头矮矮的90后，告诉我，人家现在叫“小妹”，不叫小姐，小姐多难听。
　　
　　哦，感情败坏了小姐这一称呼后，又来糟蹋小妹了。
　　
　　那她们，除了陪客人喝酒唱歌跳舞，还有什么？我问。
　　
　　有些人出台啊，有些人就不会。出台的出了KTV就不归这里管了，她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出台就是陪客人睡觉。看来，小姐和小妹的区别就在于，当你不陪睡觉的时候就是小妹，睡觉时就变小姐了。
　　
　　我知道做这行的人大多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这样也没办法让我从心里正常看待她们。后来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她们的传闻，比如说有在校大学生啦，有90后啦，有的养了男朋友，男朋友游手好闲就靠着她们卖身的钱养活啦之类的。让我对她们有些同情，她们不但为生活所迫，而且还为生活堕落。
　　
　　在站岗的时候，你进来了。短短的染得暗黄的头发，笑容灿烂。每一个看到你的人都突然变得很开心，仿佛你就是她们的开心果。你拉着宋胜男让她看看你的改变，说你的头发怎么怎么样啦，衣服怎么怎么样啦，然后还掀起衣服让她看看你的腰。好吧，一开始完全忽略了我就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对我说，回过头去，我给我姐看的，不给你看！其实吧，嗯，我已经看到了的，腰挺细，皮肤很好。我笑了笑，转过身去。
　　
　　好啦，看完了。你叫我回过头去。
　　
　　后来听到很多人说起你以前的事儿，扫地的几个阿姨，服务员，说你以前在金海岸做服务员，扎着两条小辫子，很招人喜欢，看到谁都蹦蹦跳跳开心的打招呼，所以他们都很喜欢你。你姐姐则是在金海岸做小妹，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对你的喜爱。
　　
　　第二天，你又来了。没有停留在一楼。
　　
　　然后，一个阿姨对宋胜男无限惋惜的说，超超做小妹了。
　　
　　宋胜男很吃惊，她实在想不到一个这样纯洁可爱的女孩竟然去做这种行当。她开始跟我说你以前有多么多么好，然后时不时面对着墙壁说，我要哭了，我伤心死了。
　　
　　那时候，我猜到超超就是你了。之前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胜男跑到其他区去，估计是在偷偷地看你在干什么，回来之后更加伤心。
　　
　　那时候我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儿，反正小妹不小妹的，都跟我没关系。
　　
　　不过因为工作上的小小的交集，我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言语上的交谈，尽管基本上是你在说话。
　　
　　处于礼貌，当那些小妹进出包厢的时候，一般我是微笑着，但眼神不去看她们。跟她们也没话讲，大家工作性质不同。仅有的交流大概就是她们要服务员帮忙拿个杯子之类的，她们也会为了跟服务员打好关系，常常弄些名烟给大家。
　　
　　我并不喜欢抽烟，到目前为止，我抽过的烟没有超过二十支。最多是大家都抽烟，我要不抽就得抽他们的“二手烟”，一手烟毕竟还是健康一点。所以，我对于她们要给我烟的举动不怎么感冒。但是，当你说进去给我拿烟的时候，我看着你那副认真又期待的表情，不想把你这最后的能够让你真正开心的小举动也否决了，于是我又使出微笑的招数，你把它看做默认，于是蹦蹦跳跳的冲进包厢去拿烟，于是什么中华芙蓉王都给拿出来了，塞在我手里。
　　
　　有时候你会时不时的就会走出包厢站到我旁边，然后跟我说上几句话，而我唯一的回应就是微笑。其实我微笑没有任何的含义，经常有人说我总是笑，不知道什么原因，其实吧，这只是一种习惯罢了。不过你把我的微笑理解成了褒义，所以尽管我不说话，你仍然每次都很开心。
　　
　　我渐渐地在每次看到你时，都期望你不要走进包厢去，你还小，只有十六岁，这样每天被人灌酒又抽烟，迟早会把身体毁了。但是，你依然要进去，因为你有生活。我也听说了，你母亲对你们姐妹俩很不好，之规定你们每个月要上交多少钱供她打麻将挥霍，却从来不关心你们，没钱还要打你们。宋胜男常常从门上的玻璃小窗里往包厢里看，看看你在干什么。令人欣慰的事，你一般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唱歌，不像其他人为了取悦客人拼命地喝酒，还让那些人的脏手肆意的在身上乱摸。
　　
　　辛苦的寒假生活终于过去，我从D区到E区，再到A区，最后在B区结束我的寒假打工生活。我们还没有正式的认识，你没告诉我名字也没问我的名字，我也没对你说过一句话。那天我站最后一班岗，你又出来和我一起站，然后扯着自己衣服的下摆，说，我今天这样穿是不是比以前可爱？尽管有空调，但是毕竟是冬天嘛，只穿两件薄薄的衣服。我还是没打算说话。你摇着我的手，你说嘛，是不是比以前可爱多啦，是不是？是不是？
　　
　　嗯，是可爱多了。这就是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
　　
　　你高兴地跳起来，我就说嘛。然后作为报答，你又去给我拿烟了。
　　
　　晚上领完工资，第二天跟几个搭档告别，然后彻底离开。飞回重庆生活重新进入正轨，偶也会想起你这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但愿你会及早的脱离这种生活去过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活。
　　
　　可惜这个愿望很快破灭，暑假到家之后的第一天，就有原来的同事请去玩，因为有个同学以为我暑假还会去金海岸所以她去那儿上班做了导购，我也正好去看看她，结果另一个导购也是我同学。
　　
　　和同学聊了很久才进包厢，我又不会唱歌，所以坐着也没事。另外有个人居然跑去找了个小妹，更加令我鄙夷。不过，我倒挺想问问那个小妹，以前那个叫超超的女孩还在这儿么？我挺希望她回答不在的。但是，没过多久，你就自己跑进来了。令我吃惊的是，你比以前胖的太多了，尽管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我很直接的说你怎么这么胖了？结果你摸摸自己的腰说，不会呀。
　　
　　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包厢的气氛，准备回家，你跑过来，双手搭着我的肩膀，说，我要抽烟，你帮我那两根烟。我本来想直接给你一句自己去拿的，想了想你以前蹦蹦跳跳的说要给我烟的情景，还是返回包厢问别人要了几根烟出来给你。
　　
　　你长得跟我一样高了，但是也比我重了。
　　
　　更令我感到不快的是，你已经和其他的小妹没什么区别了。在你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那种青涩和纯真。
　　
　　后来我听说，你出台了，怀了五个月的小孩，做了流产，之后就发胖了。
　　
　　终于，还是要向生活低头。
　　
　　究竟是我不懂生活的苦，还是生活太过现实和残酷？
　　
　　我想给你说句祝福的话，但是对于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样的祝福是有意义的呢？最后，只能祝你身体健康了，尽管对于一个每天拼命喝酒抽烟卖身的女孩来说，身体健康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对于一个刚满十七岁的人，这也许是个最实际的祝福了，希望你好好对待自己，别让身体毁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