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礼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8 20:15:04
“平安夜去哪儿过?”,“圣诞节到哪儿潇洒?”这问候差不多是当今每个年轻人见面时的必谈之话,或许这也是很时髦吧。大凡西方过圣诞节的国家和民族已然如此吧。
 
 
小时侯记事时,正赶上“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所有外国的东西都在耳畔之外,也就列在了“革命”的内容之中。到处是“打倒一切”,属于“封资修”的范畴全都荡然无存。大家过着如同规定的“模式化”的生活,知识越多越反动,生活越穷越革命。我家也不例外地被革了命。父亲曾在一所重点高中任国文教师,基于职业上的关系,偏爱于舞文弄墨之类,所写作品每每变成铅字走进报纸或杂志,在香港一家报纸上发表过文章,曾得益于著名作家张光年的鼓励和指导,也曾得到过香港报社编辑的回信和稿酬,信中问候卧病的父亲并勉励其继续投稿。不料想,**中这便成为父亲的一大罪名,称其“香港来客”、“海外特务”。另一罪名是父亲曾就当时人口问题赞同北京大学马寅初的学说,又落得个“比殷纣王还狠毒”。在那个帽子乱飞的时代,两顶帽子就压在了父亲的头上。被批斗关进牛棚不得回家。母亲出身地主家庭,结果和父亲大致相同。家里弟兄多经济条件差,天天得为温饱问题发愁。偶尔父母回到家中,我常会扯着大人的衣襟可怜巴巴地嚷着“我饿!我饿!”。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基本需求。长大后才明白,当时的父母听到着两个字时该是多么地寸断柔肠啊!
 
 
我八岁时举家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被流放到辽宁西部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山沟是自然形成的,几十户人家由沟外到沟里依序排列。我家的房子坐落在山沟的中间位置,门前有小溪,溪中游小鱼。对面是青山松林紧密,有野兔野鸡小鸟有时也有狼和狐狸出现。后山是各种果树,有梨树杏树桃树苹果树漫山遍野。春天来到时,万物复苏,花香袭人,鸡鸣狗吠鸟唱欢娱一山。大有陶潜“荒路暧交通,鸡犬互鸣吠”之桃花源之境。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一些,但厚实淳朴的乡土民风,滋养了我们一家老小。那时侯,小孩子高兴的就是盼着过大年,过年可以穿新衣穿新鞋放鞭炮,还要杀猪宰羊牵驴拉磨吃高粱米水饭豆腐,可以赶集看露天电影看踩高跷扭大秧歌。正月里带上几斤白面或是两包点心走亲访友拉家常,也算是最好的礼物让人最高兴的事了。
 
 
七八年国家落实政策全家又返回沈阳。高考制度恢复仅一年,荒废十年的教育被高瞻远瞩的国家领导所重视,冷清的校门又变得沸沸扬扬。朗朗读书声在校园响起,重视教育,尊重知识,一时蔚然成风。我变成了高考行列中的夹楔者。为了把在农村耽误的学业赶上,从数理化的公式定理公理和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的英语二十六个字母入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无暇顾及什么节假日,也根本没有节假日,甚至一出家门和校门就迷路连什么繁华闹市都未曾去过。奋斗终有回报,八一年我很幸运地考入了坐落在海滨城市依山傍海的一所大学,并选择了当时很时髦的一个专业。
 
 
到大学时才稍稍松缓了一下紧张的神经,才慢慢觉得自己“很傻冒”,除了学习以外大概什么都不懂。“找回失去的时光”是当时比较流行的一句话,可真的能找回吗?爷爷于雷是东北较知名的翻译家、作家,被打成“右派”进监狱下放到偏远农村,等到落实政策回城继续在出版社做编辑工作时,已鬓发斑白几十年过去了。全凭一种执著的“马兰花精神”,昼夜兼程“愤”不顾身辛勤笔耕作品丰厚,也算是硕果累累,可又怎能抵扣那失去的二十几年宝贵的时光。正如大学者季羡林在“牛棚杂记”中的激愤态度“我决不原谅”。是啊,人生匆匆几十年,黄金岁月已逝,让垂老之年依如青春永在,做“夸父”去追逐西下的太阳,岂不壮哉?岂不悲哉?
 
 
念大学时才逐渐知道了西方国家还有什么“复活节”、“愚人节”、“情人节”、“圣诞节”……才知道人家不和我们一样过“大年”“小年”。那时也不过就是略知一些皮毛,只是在感性认识上遇到二月十四日或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同学朋友间不知谁就会说:今天是情人节,今天是圣诞节。
 
 
落到实际上是在大学毕业以后。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圣诞节,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带着家眷在一家酒店相聚,那天正逢下大雪心情特别好。窗外雪纷纷白茫茫一片洁白,窗内酒兴正酣,大家谈天说地,纵观海内外神游八万里,其情浓浓其乐融融。而后,我们开着三轮挎斗摩托去歌厅唱卡拉OK,车上挤坐着七八个人,路上较滑又逢人车较少,一脚刹车便转一个圈,大家转着笑着,声音回荡在午夜的冰雪世界。
 
 
不知不觉间许多年竟过去了。人也慢慢步入中年也便沉稳许多练达许多,过节的概念也就愈来愈淡漠了。“宁静致远”是我所渴求的,静静地抽一根香烟品一口清茶,望着夜色中的浩翰星空,会勾起几许尘烟往事,几分惆怅,几分憧憬……人的一生在这片刻不就是一种永恒吗?现在的少男少女过节的方式玩的方式林林种种,穿名牌服装蓄流行发式出入饭店酒吧,就连语言也很新潮,上班工作曰“打工”,舞厅跳舞曰“蹦的”,谈恋爱曰“拍拖”上街买东西曰“购物”……逢二月十四日,男孩会问女孩收到多少朵玫瑰花,女孩会问男孩收到多少块巧克力。到了圣诞节便又相约赴“的吧”,喝酒聊天“蹦的”,通宵达旦狂欢不已,尽情的“享受生活”。
 
 
生活越来越好节日越来越多,这是国家富庶的表现。“融会中西”这也是改革开放二十年的成果。生活多姿多彩日新月异,可这许许多多的节日就过得越来越平淡无味了。不象以前人们对过节那种期盼,其实也就是对幸福人生的向往。
 
 
有一位老红军在少年时,毛泽东的队伍经过他所在的村子,一个红军战士送给他一小块糖,他舍不得吃便用舌头轻舔了一下,一种从未有尝过的味道在嘴里鲜美无比沁人心脾,简直是太好吃了。后来他参加了红军,才知道了那个好吃的东西叫“糖”,那个味道叫“甜”。
 
 
还有一位日本妇女,丈夫在战乱中早早死去,撇下母子三人。这位妇女含辛茹苦拉扯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每到斋祭日便去一家面馆,三口人要一碗荞麦面条,母亲坐在一旁看着孩子吃面直至碗净如洗,日子过得很清苦。他们去的次数多了,店里年轻的老板娘也就认识了。每次三人一进门,老板娘就冲里面喊道:“一碗荞麦面两双筷子”,时间久了就象一种习惯和规矩。后来孩子长大了,家也搬走了,生活也随之富裕了。
 
 
那位老红军会时常向后代讲起那一块糖的故事,那个当时的味道足足让他品味一生。而那位日本妇女在许多年以后的某一个斋祭日,带着在社会上已颇有成就的两个孩子,乘着飞机又回到了那个城市,只是为了去那家小面馆。当母子三人推们走进去时,已上了年纪的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哽咽着对着里面喊道:“一碗荞麦面两双筷子”,此情此景让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感动得潸然泪下。
 
 
我不是那个日本女人的孩子,但同样有着含辛茹苦的父母,有着同样过去了的清苦的日子。我更是那老红军的后代,我会时常想起那块糖那个日本的小面馆,耳畔总会萦绕着那句话:一碗荞麦面两双筷子。
 
 
今年的圣诞节又要到了,儿子和我要礼物,我在琢磨着送给他什麽礼物才能对他有所启示有所感悟呢?我会给他讲那些陈年往事,给他一块糖一碗荞麦面,可他又能理解多少呢?
 
 
现在的孩子毕竟生活在蜜里,但已浑然不知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