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拆迁争论与不完整财产权制度 [夏佑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13:11:41
夏佑至专栏:
拆迁争论与不完整财产权制度
摘要：利益分配的格局如果得不到协调，里面往往包含着社会秩序溃败的苗头。中国社会关于拆迁的争论像是茶杯里的风暴，虽然暴力和引发的抗议层出不穷，却分散在全国各地，并且不断被欣欣向荣的经济数据所稀释——— 这差不多成了中国社会中最广泛的信念之一：只要经济继续发展，一切都可以原谅，可以遗忘。但真的是这样吗？■媒体观察之夏佑至专栏(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利益分配的格局如果得不到协调，里面往往包含着社会秩序溃败的苗头。中国社会关于拆迁的争论像是茶杯里的风暴，虽然暴力和引发的抗议层出不穷，却分散在全国各地，并且不断被欣欣向荣的经济数据所稀释——— 这差不多成了中国社会中最广泛的信念之一：只要经济继续发展，一切都可以原谅，可以遗忘。但真的是这样吗？
从貌合神离到一拍两散，有时只要一顿饭的功夫。学者于建嵘应邀去江西万载县，给当地干部谈“维稳”，县委书记设宴款待——— 这种迎来送往的场面，看上去很有惺惺相惜的意思，其实正是世界上最貌合神离的地方。席间，于建嵘发表了一番反对强拆的看法，县委书记很不以为然，忍不住说了一句真心话：我们不拆迁，你们知识分子吃什么？——— 话说到这个分上，饭是没法吃了。于建嵘拂袖而去。关于拆迁的争议因为这个插曲而得以继续。看上去，这只是基层官员与媒体、学者之间的口舌之争，实际上牵扯到许多人的切身利益，正是这种切身利益，推动着争论的发展。
在这场争论中，最有趣的表现来自于基层官员。他们现在成了坦率和说真心话的主要人群。一些脍炙人口的真心话，都是他们说出来的。比如，“你是为党说话，还是为老百姓说话”，比如“没有拆迁就没有新中国”，也包括“我们不拆迁，你们知识分子吃什么”——— 不需要一一列举，这些话里包含着一个阶层对世界的完整看法，尽管大多数中国人对官员们描绘的这幅场景不能表示认同，但官员们显然有一种特别的信心。这种信心，毫无疑问，是因为基层官员们相信，行政推动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基石，而一切从经济增长中获益的人，都受惠于地方官员的作为——— 包括暴力拆迁。
提供和出售土地，是地方政府参与经济的主要形式。土地或者以便宜的价格提供给制造业资本，用来建造厂房，或者以昂贵的价格出售给房地产资本，用来开发房地产。中国经济依赖制造业和房地产业，那些从中国经济增长中获益的阶层，都受益于这两个产业，这两个产业又依赖土地，并且因为依赖土地而依赖政府——— 基层官员自以为是其他阶层的衣食父母，其逻辑起点就在这里。(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当然，中国的土地并非地方政府所有，也不是天然便宜。它们是从农民和市民手里征用的，征用的过程中，农民和市民往往被剥夺了议价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分享土地升值的权利——— 这是提供给制造业的土地便宜的真正原因，是各级政府收入增速连年超过GDP增速的真正原因，也是居民家庭收入在GDP中占比连年下降的原因。
而基层官员为这一切所作的辩护是“人人有份”。没有他们做恶人，干脏活，为拆房子穷凶极恶，就没有那个高楼林立、道路宽阔的“崭新的中国”，就没有知识分子的饭碗。你走在地方政府修的路上，拿着课题经费，手上也染有拆迁户的鲜血，有什么资格指责基层官员做得不对？这种逻辑演化下去，关于拆迁的争论将沦为分赃大会。基层官员如此自信，以至于在他们看来，媒体和学者对公权力的质疑，并非出于公心，而是被羡慕嫉恨所驱使的漂亮话。
必须面对这个事实：中国经济增长的一部分，正是来自于对农民和市民财产权——— 土地使用权和物权——— 的侵害，残缺的产权安排，互相矛盾的法律法规，以及侵害发生时，司法救济或其他社会监督力量的欠缺，使得行政权力不受监督，基层政府通过侵害一部分社会成员来换取经济增长的模式，已经制度化。
不面对这个事实，不纠正这个事实，关于拆迁的争论就会永远停留在口头和纸面上，在那里继续酝酿一场风暴。完整的财产权制度得不到确立，“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的宪法原则得不到落实，行政权力得不到监督，这场茶杯里的风暴总有一天会突破自身的限度。
(作者系媒体从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