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夜幕下,农民工坦言性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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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盟主/编辑
刘芳:农民工的各种权益常常在两会期间被提上日程。今年两会各地的代表们关注的其中一个焦点是农民工的性权利问题,与之相关的有多份提案。其实早在05年时,医生孙云环便注意到农民工匮乏的精神生活,并上书温总理,直言农民工大多是年轻男性,因为不能与妻子团聚,无法过夫妻生活,久而久之,导致性压抑、性饥渴,甚至引发性犯罪,不可小看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
1978年,中国只有15万农民工,1990年,这一数字接近3000万,而到2007年底,中国农民工的总数是1.5亿。30年间增长了1000倍。
在中国的版图上,这些从中国内地偏远的村庄走出来的农民工,操着各自的家乡话,或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涌入长三角,珠三角等经济发展地区。
高楼林立,城市繁华,自有他们的辛苦与付出,而繁华背后,黑夜里的那份寂寞与孤独,他们又会向谁去言说。
刘芳:你住哪儿啊?
农民工:我住这。这是我老婆。
刘芳:您好。
刘芳:你老婆跟你住一个床。
农民工:对,拉上帘子就可以了。
刘芳:挤不挤啊?
农民工:将就一下。
来自湖北襄樊的老陶今年四十六,城市中央商务区的写字楼一栋栋拔地而起,而从一个工地到另一个工地,老陶在这里已经奔波了六年。
老陶居住的工棚里现在住着5对夫妇,他们和老陶夫妇一样,一块木板,用布做起的帘子,就围起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私人空间。
刘芳:把帘子拉起来能够听见讲话?
老陶:很少有人说话,一到10点半几乎很少有人说话。都是带老婆的,大家都互相谅解的。
刘芳:那你会尴尬吗?
老陶:开始是会有点尴尬的。时间长了,大家都不在乎这个事了。有的拿帘子、布盖一下,弄的比较好一点。
刘芳:你晚上跟你老婆做那个事情的时候,会特别注意一点,怕太晃了吗?
老陶:这个床晃不了。做什么的话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都是钢管架的床,不像厂里面都是钢架,一动就会有响声的,这个床很扎实的,没有一点响声。
刘芳:但你知道的话,会去听吗?
老陶:大家都是见惯不惯,不再说这个事了。我们这个潮州的工地,都是竹管架的床,一晃就能听见响声了,像那边的工地上面有两口子住在那里,中间是一个小伙子住在那里,白天就会跟他说,你明天晚上注意一下。天天晚上晃,大家都睡不觉,也不会说什么了。
老陶老婆:开始来这里的时候睡不着觉,感觉很奇怪,时间长了,都习惯了。
刘芳:你听得见别人吗?
老陶老婆:大家心理明白就行了。肯定听得见,毕竟只是一个帘子。
刘芳:觉得别扭吗?
老陶老婆:开始不习惯,心里很压抑。
刘芳:你一般晚上在这边跟老公是几点钟?
老陶老婆:一般大家都安静睡觉以后,在一点钟以后。刚开始不敢去想那个事。大家都安静,都睡香了以后才敢,刚开始不敢动作,因为会有响声,自己心理会有压抑,不敢去想那个事。
刘芳:时间长了影响你们夫妻生活吗?毕竟就是隔帘子。
老陶老婆: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只能允许你那样。
刘芳:您晚上听得上下左右觉得烦不烦?
老陶老婆:有时候开玩笑说一下,你晚上正在闹的时候,不可能说。弄得人家很尴尬,白天大家一起做事,会跟他说一下,大家都互相理解这个事。
刘芳:说完了以后会注意吗?怎么注意啊?
农民工:没办法啊,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刘芳:被别人说了挺尴尬的?
农民工:这个事还是有一点。没办法,只有这个样子,也是省钱。
刘芳:有时候会把人吵醒吗?
农民工:几乎都很小心。
刘芳:那你们这么小心的话,会影响你们自己吗?怕影响别人?像您跟您老婆两个人住在一块?
农民工:大家都是岁数大一点的人,不太注意这个事。偶尔一两次。
刘芳:会不会影响你们夫妻生活?
农民工:大家都互相笑笑就算了。怕影响别人休息,睡觉就算了。不干了。
在工地上干活了一天,或许是因为累,男人们在夜里都沉沉睡去,而对于女人,她们却是可以听到黑夜的尴尬。
刘芳:这里是我们办公室大楼附近的一个农民工宿舍,这件不大的房子里,有18张床铺。一张床上,拉上帘子,晚上就睡一家人。就是说,像老陶夫妇俩,晚上和另外的大概几对夫妇,居住在一起。我设身处地的想象,如果是自己住在这里,每天面对这么多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女人,不知道电视机前的您的感受如何,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十分尴尬压抑。
在建筑工地的工棚里,工人们大多以老乡作为基本纽带,白天一起打工、晚上一起居住,乡情虽浓,但尴尬还是会如影随形。
老陶:那是刚开始的几年。江西的孩子,他们可能有24岁左右,他们结婚了,有一点那个,我们大家都在房间里面打牌,有一个打牌就输了牌,心理不高兴,他说老子还没有休息,你们就办事,难怪打牌的手气不好,就说下次你们注意一点,就是当天晚上说了一下。然后就睡觉了。
他老婆是搭车过来的,每天晚上都过来。四川那个孩子就恼火了,就把她的衣服扔出去了,之后,那个女的就没过来。
2007年11月底,广东珠海的一家旅馆打出“性福之家”的牌子,以10元超低的价格为农民工和前来探亲的配偶提供住宿。十元夫妻房的消息虽然经过了媒体大肆宣传,但在这对普通农民工夫妻的眼里,它是遥远的消息,也是他们无法相信的选择。
刘芳:不是有那种10元夫妻房吗?可以租的?
农民工老陶:租不起,现在打工都是为了省两个钱,租一下房子两百块,再加水电费一般都是三百多,一年下来也有三千多块了,如果寄回家的话,能解决大问题。所以在工地上,可以省下一点钱,把钱寄回家。出门打工就是为了钱,不可能把挣的钱甩到别的地方去。
跟着自家男人到工地上来住的女人,大多也在城市里打工,进工厂,当保姆,努力地和他们的男人们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来。老陶的老婆就在城市郊区的电子厂工作,几家人挤在一起虽然尴尬,但在他们看来,毕竟还算是难得的奢侈。
老陶老婆:40%的人只是一两个月见一次面,虽然在一个城市打工,但是因为天天加班,这样相聚的时间很少的。
刘芳:来这边不会开房?开房一天多少钱?
老陶老婆:在市区里面一般都是50块钱。在关外40块钱。在工地上就不用了。
老陶:有时候确实想的话,就开个房睡觉做一下。
刘芳:那也影响你们夫妻生活?
老陶:也不影响,也就一个月两次。像我们这个岁数,只要有事干,晚上朋友在一起,打牌、聊天就不想这个事。
四十多岁,在很多城里人眼里,正是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年龄,而这个年龄的老陶,在家乡已经有了一个一岁的外孙女。对他来说,或许这样的年龄已经远离了冲动和风花雪月。
老陶:在这里,我们毕竟岁数大一点,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理智的。
刘芳:你们有的时候会出去玩吗?
农民工:有的岁数大一点的就在那聊天,说出去又抓“鸡”去了。这样就知道了。有的人出去以后回来,就说今天晚上找的“鸡”不好啊,什么样的。老实人出去玩了,别人会说出去找“鸡”,他说是啊,今天晚上找的“鸡”不怎么样。有的吹家乡的,互相聊天,互相吹,海阔天空的吹。
刘芳:之前你一个人深圳的时候,你有去找过小姐吗?
农民工:没有。
刘芳:想过吗?
农民工:我没有想过这个事。因为我知道深圳这个地方还是很宰客的。去年有一个我们一起做事的,是湖南的一个孩子,做了一个月的工钱有4000多块钱,找一个小姐玩一下,有一个男的从后门进去,拿棍子威胁他,把钱全部拿走了。
现在在外面岁数大的,比较本分一点。有一些好色的男的,也有一些单身汉的男的,他什么也不顾了,有一点钱就吃喝玩乐。他不再想别的。有的有家的,有孩子的,比较困难一点的,他就在外面打工,赚钱回家过年。
繁华、光鲜、欺诈、孤独并存,这就是城市。在农民工心中,不论你盖了多少栋楼,城市的名字依然是陌生。像老陶这样外出打工的夫妻,只有在异乡互相慰藉,谨慎卑微地活着。
(农民工两夫妇在吃饭)
刘芳:看你老公多好,给你夹菜。
老陶:对。
刘芳:很少有男的像你这样的?
老陶:都是两个人互相照顾。
刘芳:你管你老公吗?
老陶老婆:肯定是要管的,至于管的怎么样,他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不想去想那么多。这点事说多了好象没有什么作用,又怕起反作用,所以不是经常去说他。说他也是不让他去喝酒、打牌,在两性上的事,我对他很放心的。
刘芳:这些楼都是你们建的?
农民工:这两栋房子都是我们建的。
刘芳:进去看过吗?
农民工:现在可能进不去了,以前可以进去。
刘芳:你自己建过很多楼没进去过多可惜啊?
农民工:那也没事。打工的嘛,跟他们走在一起,档次低一点,人家一看就是打工的。跟这些都是不一样。建筑,建的时候很尊重你,你建起来以后,级别又低一点。
刘芳:你想进去吗?
农民工:不想进去。那里面对我们来说进去不进去无所谓。我们没有那个想象力。
刘芳:很多人可能会说,研究农民工的性权利,是个虚伪的课题。因为当大家还在为生存以及一些人的基本权利而努力的时候,关心性话题,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性问题却很容易会导致心理压抑,无处发泄,后果很难设想。
包括媒体工作者,还有社会学者已经开始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在珠海,传出了企业家为农民工开设十元夫妻房的消息,在外务工的人凭结婚证明,就可以廉价租用房子。
然而,在采访中却发现,很多农民工觉得这种十元夫妻房的用处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