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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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异国追杀

 

1.副总裁溜了

正当武汉"反资敌大爆破"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之际,重庆上清寺汪公馆内,却正在进行着一场投敌叛国的阴谋活动。身为国民政府副总裁的汪精卫和他那肥胖而泼悍的老婆陈璧君,正屏声静气地听着一个头上长了肉瘤的家伙在说着什么。只见那人目光狡黠、神情诡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几个月来,我和高先生先后跟日本松本重治、犬养健等接触了五次。他们的意思是,和平运动非请汪先生出来领导不可。我们的同志和周佛海先生,以及云南的龙云主席、1珏I的地方势力,还有广东的张发奎等实力派人物,都愿集合在你汪先生的旗帜下,为和平运动尽力......"此人乃代理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周佛海所主持的艺文研究会香港分会的一个负责人--梅思平。他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任过江宁县"模范"县长。南京失陷后,他丢了这顶乌纱帽,便开始投向主和派周书海的怀抱,极力为所谓"和平运动"而奔忙。他话中提到"高先生",指的是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

"......日本人的意思是希望汪先生能出面成立一个反蒋反共反战的新政权,这样和平才会有希望。所以特意让我来征求一下汪先生的意见......"梅思平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佛海,接着说道。保养得红光满面的汪精卫,静静地听完梅思平的话后,稍稍沉思片刻,便匣条斯理地说道:"如今武汉也沦陷了。这样节节败退地打下去,总不是办法。而且中共借抗战之机,正在扩充实力,其志不在小。即使抗战能够获胜,战后的内乱同样不可避免。国家的未来命运,更不可知。所以,为了国家,我确实很想出面挑起和平运动的担子。怕只怕日本外交政策反复无常,我等进退两难啊!"

"当然!这个问题我们也早已考虑到了。只要汪先生同意出山,我们就派代表去上海与日方正式商定,签订了条约,再采取行动,汪先生,你看如何?"一直沉默不语的周佛海,这时插嘴道。陈璧君见汪精卫紧皱双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迫不及待地说:"只要日本御前会议同意由汪先生出来领导和平运动,汪先生是愿意出来的。说完,又推推身旁的汪精卫,"你倒是说句话呀!"

汪精卫依然很谨慎地说:"我还是前两天对德国海通社记者讲的那句话,......必须视日本和平提议之内容为断耳。如果不妨碍中国之生存与独立,则或可为讨论之基础,否则决无谈判之余地,也只有接着打下去了。"

"你呀!陈璧君不满地瞪了汪精卫一眼,愤愤地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自从日本提出不以蒋介石作为谈判对手以后,蒋介石抗战到底的调子就越唱越高。他如今是骑虎难下,只得长年累月地拖。现在大家守在重庆,也只是在为蒋介石二人殉葬......"汪精卫还是不置可否。第一次游说没有达到目的,但周佛海、

梅思平和陈璧君,都摸透了汪精卫的心思,看出他早就想脱离老蒋另起炉灶进行"和平运动"了,只不过担心搞不好,会身败名裂,得不偿失。

之后,周佛海等接连几次去找汪精卫,向他保证,云南、四川、广东一直受老蒋排挤的实力派人物,只要他一出山,树起旗帜,就会出来支持他的新政权,劝他不要顾虑太多。陈璧君的态度也很积极,一再怂恿汪精卫答应此事。汪精卫在他们的一再怂恿下,终于答应让梅思平和在香港的高崇武为他的代表,去上海跟日本人谈判。条件是他要在日本人统治之外的中国某地,成立一个新的反蒋、反共、反战的国民政府,拥有自己的军队。如果日方允诺这一条件,便可进一步商定行动的具体条件和步骤。`月底,梅思平带着汪精卫的条件,离开重庆去了香港。这是汪精卫投敌卖国的第一步。

原来,早在"七。七事变"爆发之后,汪精卫就处心积虑地想走这一步。只不过当时他手中没有实权,军政大权全掌握在老蒋一人之手,他左右不了时局,只能接二连三地给老蒋写信或面谈,让老蒋放弃抗战的主张。而老蒋的内心深处,也并不想与日本人抗争到底,但他迫于全国军民的抗战激情,不敢贸然提出和谈。由于淞沪抗战,中国方面以空间赢得了时间,粉碎了日本政府三个月内打败中国的"速战速决"阴谋,日方自知与中国长期作战于己不利,于是请求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出面调停,进行诱降。当时,日方提出的条件有七点:承认满洲国,内蒙独立;缔结中日防共协定;扩大《何梅协定》,划华北为驻兵区域;中日经济合作,减低日货进口税;根绝反日运动等。

当时,老蒋自然不敢接受这一放弃国土、丧失主权的停战条件。他提出的停战条件是恢复到"七·七事变"前的状况,也就是说,承认满.洲国,把东三省让给日本人。可是随着战事的发展,华北地区的太原、石家庄、德州相继失陷,江南方面则是日军在杭州湾登陆,南京危在旦夕。老蒋为保首都同意以日方提出的七条为基础,进行和谈。孰知日本人得寸进尺,又提出了在日占区建立伪政权,要求中方赔偿日方侵华战争的经济损失等四条无理要求。老蒋意识到,若答应日本的这些屈辱条件,他和国民政府都将被全国军民所唾弃,而坚决抗战的共产党,将取代国民党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因此拒绝了这些条款。陶德曼的调停也至此中止。恼羞成怒的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发表声明;不以国民政府蒋介石为谈判对手。加之日本人在南京实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全国上下群情激奋,这就进一步坚定了老蒋抗战的决心。可是,在国民政府撤退到武汉之际,早年留学日本的代理宣传部长周佛海,便与曾留学日本九州帝国大学的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密商道:"陶德曼的调停失败了,我们不能不设法找出沟通日本人心意的途径啊!无论如何,不能不考虑走出汉,与日本方面取得联系......"他二人暗中策划了许多方案,最后决定让高宗武以搜集日本情报为理由,在香港成立一个所谓的"国际问题研究会"和一个"艺文研究会",由高宗武做主任,并往返于香港、汉口之问,暗中与日本人接触,寻求所谓"和平"途径。他们这一行动,当时也得老蒋的默许,因为尽管他口头上高喊抗战,但内心深处仍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只要日本方面提出的条件能够接受,他是随时都准备和谈的。高宗武多次在香港与日本陆军特务影佐祯昭、今井武夫、犬养健等接触,并擅自秘密地去了一趟日本,其结果是日本方面仍不愿以老蒋作为谈判对手。因为他们知道,老蒋所谓的"能够接受的条件",还是不愿丧失东三省以外的中国领土,更不愿赔款。可是,日本占领了武汉、广州之后,以国力、财力而言,其军队均无法再打下去,很希望中国方面能屈服投降。所以日方决定,在老蒋不肯接受他们的条件而屈服投降的情况下,抬出一向主张和谈的汪精卫,企图建立一个反蒋、反共、反战的新政权。高宗武也曾将日本方面的企图转告周佛海,让他再转呈汪精卫和蒋介石。老蒋对此非常生气,高宗武吓得称病躲在香港,让梅思平做他的代表,继续与日本人接触,往返于香港、重庆之间,执行日本方面的计划。这才有了梅思平、周佛海在上清寺汪公馆力劝汪精卫出山的丑剧。

就在长沙大火,全城烧成一片废墟之际,梅思平和高宗武作为《汪精卫的代表潜到了上海,与日本人在上海虹公园东侧,一处被日本人称作"重光堂"的公馆内,进行了两天两夜的密谈。双方达成了所谓的《重光密约》,其内容主要是由汪精卫出面,在沦陷区以外的中国某地,成立一个反蒋、反共、反战的新政权。具体步骤则《是由日本首相近卫再发表一个对中国的投降声明,汪精卫则设法

脱离蒋介石控制的区域,到香港或河内等国外某地,通电响应近卫声明,提出他的停战投降主张。也就是说,待汪精卫正式明确地与老蒋的国民政府脱离关系后,汪、日双方再具体商谈实现"和平"的步骤。梅思平带着密约,再次回到重庆,转呈精致精卫。于是汪逆一行,决定于12月8日飞行昆明,转道河内。

汪精卫等与日本人的频繁接触,被孔祥熙觉察,即电告在桂林巡视的老蒋。老蒋为了摸清汪精卫与日本人勾结的程度,便让他的幕僚长官陈布雷,于12月7日赶回重庆去见汪,他自己亦于次7日赶到重庆,亲自对汪进行试探。汪精卫见老蒋匆匆回渝,误以为事情败露,便不敢轻举妄动,对蒋、陈二人的试探、询问,吱吱唔唔,

不做正面答复,这自然更加重了老蒋的疑虑。为了打消汪精卫亲自出马搞"和平运动"的妄想,老蒋特意在12月13日的国民党纪念调集会上,明确表明了要坚决抗战到底的决心。在场的汪精卫认为他这是对自己提倡的"和平运动"的挖苦,非常恼火。两天后,

当他与老蒋同桌吃饭时,便忍不住指责老蒋道:"......致使国家民族濒于灭亡,这是国民党的责任。我等应迅速联袂辞职,以谢天下。"老蒋也毫不客气地答道:"我们如果辞职,到底由谁来负政治责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论心计,汪敌不过蒋;论才,蒋却不是汪的对手。争到最后,老蒋生气地拂袖而去,把汪精卫一人晾在那里。汪精卫回到公馆,忍不住恨恨地对陈璧君说:"重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待下去了!"几天之后,汪精卫得知,老蒋将于12月18日召集年轻的中央委员训话。这种会议他不用出席,正是溜走的大好时机。于是,他让交通部的亲信给他预留几张去昆明的机票。就在老蒋振振有辞地给中委们训话之际,汪精卫、陈璧君等一行,乘机离开了重庆,抵达昆明,此后,又在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帮助下,乘机飞往河内,开始了他投敌卖国的汉奸生活。2.河内之行I1938年冬,汪精卫背离重庆,叛逃河内,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公开投降卖国,步入汉奸生涯。消息传开,举国上下,忠义之士,扼腕愤慨,正直国民,无不切齿。蒋介石大为恼火,痛责戴笠失职,致使汪逆脱离重庆。当即下令封锁消息,谎称汪精卫告假去河内治疗,并派王宠惠、陈布雷等前往河内劝其回国,以全国民政府之"隆誉"。

同时密令戴笠即赴香港,设法威胁汪精卫在港的追随者,并严密监视汪逆一行。

戴笠领命奔赴香港,从此揭开了异域追杀汪精卫的序幕。"嘀嘀,嘀嘀嘀......"

电波飞过万里关山。戴笠到达香港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天津站站长陈恭澍发了一份电报密令:"克日来港电话×××××联络。"。

同时又命上海区区长王天木速到香港,与之当面密商,然后派人在上海尽快干掉一两个汉奸,杀一儆百。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戴笠正在半山区薄林杯道的公寓内踱着方步。

"喂,是戴主任吗?""我是"

"戴主任,我是陈恭澍......"

"哦,是恭澍兄,"戴笠喜得"啪"地一拍桌子,"你来真是太好了,晚上马上到我这来,我住在......"

陈恭澍傍晚的时候来到铜锣湾公寓,推开门就看见了戴笠。戴笠快步上前握住陈恭澍的手,让进屋内,然后二人默默相对一会儿,陈恭澍看见戴笠眉峰紧锁,忧心忡忡,但又不敢先行发问。戴笠将抽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中一拧,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句:"我们一起去,该办的手续,香港区他们正在办,你和王鲁翘联系就可以了。"

陈恭澍只凭电报上的几个字来到香港,又听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顿时如坠五里云雾,可正当他要问的时候,戴笠竞说有要紧事须马上处理,转身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

"这算什么?"陈恭澍满肚皮的不舒服。特工王嘛!自然有其特别的地方。这时王鲁翘走了过来,拉着陈恭澍的手寒暄道:"恭澍兄,好久不见了。"

"鲁翘兄风采更胜从前啊。""哪里哪里!"

"对了,鲁翘兄,刚才戴老板说和他一起去,你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吗?"

"到河内去,这几天正在办签证,订机票,大概明后天就可以走了,我也跟你们一块去。"

闲聊了一阵,陈恭澍起身告辞。

王鲁翘忙道:"恭澍兄,我送你回去吧。"

夜幕悄悄降临,陈恭澍独立窗前,暗自揣度:此行既去河内:那定与汪精卫叛逃有关无疑。抬眼望了一眼渐显的星空,想起远在天津的家,不由得一声长叹。这是作为一个杀手的无奈。

动身去河内之前,陈恭澍证实了他的猜度,戴笠面色凝重,郑重其事地对陈恭澍交代道:"这次制裁汪精卫的行动,委座极为重视,一切行动计划,必须事先报经委座批准,才能执行,绝对不准擅自行动。"

陈恭澍马上啪地一个立正:"是,恭澍明白!"

戴笠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微笑,意示嘉许,又接着道:"其他事项,我们到达河内之后再另行安排。"

随后,戴笠即以何永年的化名,领了出国护照,带着陈恭澍与王鲁翘两名得力的"职业杀手"飞往河内。飞机上,戴笠正凝眸沉思下一步的计划。

一月的河内依春暖花开,蕴藏着无穷春色,然而又有谁知道在这个冬天,这座城市正孕育着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暗杀呢?

戴笠一行三人,一下飞机就看见了迎面过来的方炳西。他是戴笠十多天前派遣过来的,已按戴笠的指示做好了相应的布置。戴笠想不到方炳西竞在这十几天时间里弄到一部半新的福特轿车,钻进去笑问方炳西:"哪弄的这么一辆破车?"

方炳西也笑答道:"买的二手货,别看破,机件可是蛮好,再说以后出入还得靠这辆破车来开路呢。"

正如方炳西所说,在那以后的行动中,这辆车的确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方炳西引三人来到预先租好的房子,共两层,卧室、客厅、饭厅、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这里便成了这次"河内工作"的指挥部,一系列的暗杀计划方案都是在这里酝酿、诞生的。当晚,戴笠、方炳西驱车来到许公馆。

许念曾,祖籍江苏,虽不是闽粤人,但在当地华侨中广受尊敬,甚至于许多大大小的琐事也非找他不可,再者许先生不仅和法国驻在河内的官员颇有交往,而且与法国籍的警察总监尤为熟悉,且不时举行酒会或舞会以增进感情。

这样的一个人,地位一定很特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社会关系,这一点,方炳西是最了解的。方炳西是国民政府驻河内领事馆的秘书,而许念曾则是总领事。

而戴笠要在河内开展工作,正需要有这样的一个人协助,他所具有那些社会关系也正是戴笠一伙所要借重的。

第二天的中午,戴笠才走出许公馆的大门,由方炳西驾车驰回"指挥所"。一路上面带胜利的笑容,原来还为许念曾不肯帮忙担忧,现在想来,担忧都是多余的,试想想谁不愿升官发财呢?许念曾也是个人,也一样抵不住高官厚禄的诱惑。试问普天下淡泊名利的有几人?

许念曾被拉拢过来了,了却了戴笠对"河内行动"的一桩大心事。晚上戴笠兴致很高,当下招乎方炳西、王鲁翘和陈恭澍四人一同出去广东小馆子里吃饭。

席间戴笠招呼道:"若不是这次行动,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了不容易,来干了这杯,我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其他三人附和道:"干,干。"但显然都没多大的兴致,均想,你戴老板是胸有成竹了,我们却心里连个底都没有。

饭后,戴笠嘱咐陈、王二人回去等他,便与方炳西登上了三轮车,消失在路口。

陈恭澍对王鲁翘开玩笑道:"顺便熟悉熟悉地形。"说罢二人相对哈哈大笑。

戴笠返回"指挥所"时夜已很深。

陈、方、王三人被集合在楼下大厅里,静待戴老板交代任务。戴笠从汪逆背离重庆到"艳电"发表大概地对三人交代了一下,然而对于汪在离渝之前就与日本人勾结的情况,却只字不提。三人均是第一次参加涉及这么高层次的工作,又怎敢掉以轻心,都全神贯注倾听戴笠的讲话。

戴笠从椅子上站起来,郑重地说:"我们这一次到河内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目前,汪逆仍在不断的与日本方面保持接触。最近这两天,我虽然和此地的几个关系人碰过面,也多少了解到一些实际情况,可是总觉得还不够充分。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务求发挥我们的工作效能,以不负上峰对我们的期待。"

说完将目光转向朝北的窗子,因为那个方向有期待着他们的上峰,默默地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脸来,特意盯了陈恭澍二眼,才又开口道:"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你们要好好地掌握,也应该做出表现,否则,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恭澍知道戴笠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是对他在天津工作不力的责备和告诫,不由得低下头,不敢与戴笠目光相对。

戴笠把目光从陈恭澍面上收回,接着又道:"希望大家能体会到这次任务的特殊性和严重性,这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工作,假如我们处置失当,将会惹出麻烦,甚至产生相反效果,你们可要特别小心谨慎。"

似乎还没有说完,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即接下去,却转身打开了一瓶酒。陈恭澍与王鲁翘从抽屉中拿出四个酒杯,戴笠给四个人把酒斟上,道:"大家先喝一杯,提一提精神。"

戴笠端着酒杯,"嗯"了一声,一转话锋,作出了具体的决定:"我今天上午七点半的飞机,就要赶回重庆,这里的事,由恭澍兄负责处理。我在短期内是否能够回来,此刻还不一定,希望炳西兄和鲁翘尽心尽力地协助恭澍兄。"

"在任务方面,我现在可以决定的两点:第一、严密监视汪逆的行动;第二、要多方注意汪派分子的活动。此外,我回到重庆之后,当会随时有电报来。电台和服务人员,日内即可赶到,马上就通报。我们经常保持联络。"

戴笠向陈恭澍投以期望的目光,道:"恭澍兄,希望能集中全副精神主持这件工作,有关一般事务,可由炳西兄去办,无须分心;鲁翘的工作,看将来情况需要,由你来分派。我很了解实际中的困难,等我回去之后,会立即抽调得力同志,火速前来协助,一切放心好了"

戴笠站起身来,环顾了大家一下道:"就这样吧,大家也都累了,先休息休息吧。"

戴笠招手唤住陈恭澍道:"恭澍兄,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显然有事要同他单独谈。

其实陈恭澍也有许多话要同他谈。一进室内,陈恭澍便问道:"戴先生,对汪的工作,除了刚才所指示的那两点外,是否还需要作进一步或是应变的准备?"

戴笠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但却没开口。

于是陈恭澍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把天津的王文他们调来?"问话逐渐向"家"边儿靠拢了。

戴笠略作思考,答道:"发电报、候船期、办手续、耽搁太多,无法控制时间,我看不必了。等我回去之后,我会作适当的人事调排。"

陈恭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此地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我是否还回天津去?"

殊不料他的戴老板却把脸一板,瞪着他道:"你结婚为什么不照规定报告团体许可?"

陈恭澍碰了个钉子,便再不敢吭气。

戴笠也看出他不大自然,又展颜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会作安排的,等这事一了,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恩威兼施,正是一种有效的领导手段。

"这几天接触到一位对我们大有帮助的人,他的地位非常特殊,我已经和他约妥,指定惟我亲自和他联络,不能交由第三者去找他。最主要的是他可以提供高级情报,同时也可以供给我们行动线索。"

掏出一张名片递在陈恭澍手中,陈恭澍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那个人?"

戴笠未置可否道:"你只要拿这张名片去找他,他一定会接见你,你和他商洽一切就行了。以后如何联系,你们自行约定就是,还有,请你留意,他不是我们的工作同志,对他要有礼貌,也要保持分寸。"

又对陈叮咛了一番,最后一句是:"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朝阳初起的时候,戴笠已登上了飞机,但并没有如他所说的返回重庆,则是去了香港。因为香港还有一人等着他去见。

这个人就是王天木。

戴笠到达香港的时候,王天木已在等他。戴笠一见面便毫不客气地责备道:"天木兄,你当年在天津杀张敬尧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到上海好几个月了,竞没做出一点成绩!"王天木气恼地摇头道:"雨农,你那个赵理君处处跟我作对,叫我怎么开展工作。"

原来,赵理君因刺杀史量才、杨杏佛有"功",又于最近暗杀了唐绍仪,深得戴老板赏识,以为周伟龙一走,上海区长已非他莫属,谁知却被王天木横插一杆给撬了去,便怀恨在心,暗中作梗,不予配合。

戴笠见他满脸不高兴,便放缓语气说:"赵理君年轻,可能有不周之处。天木兄可是团体的老同志了,总不能因为他不懂事儿就不开展工作吧。"

接着话题一转:"汪精卫出走河内,发表艳电,我想这些事儿你也清楚,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杀两个大汉奸,以儆效尤。"

王天木一听,立即面带笑容地道:"雨农,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听你要见我,我就知道是这方面的事。来之前,我已派人着手这方面的工作了。"

"行,真有你的!"戴笠高兴了,拍拍王天木的肩接着问:"你找的人是谁?可靠吗?"

"完全可靠,他叫刘戈青,很讲信义,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完成的。"

"刘戈青?对,是个好青年。"

可是王天木坚决要求戴笠把赵理君调走。

戴笠无奈,只得让步道:"好,等刘戈青干掉一个大汉奸之后,我便调你回北平当特派员,但这之前你得好好呆在上海。"

王天木拍胸脯担保道:"你放心,不出一个月,就会有结果!"刘戈青果不负王天木所望。除夕之夜,伪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陈箫横尸沪西愚园路寓所。戴笠得到消息,重赏刘戈青。

除奸慑逆的工作的顺利进展,使戴笠的心思又转向河内的工作。当即向河内发电,重申许念曾在这次行动中的重要性:"事无巨细,均可酌情与之磋商,任何工作要求,亦无妨咨请办理。"

这位许念曾到底有多大神通,值得戴笠如此倚重与信任?3.军统局的"包打听"

初见许念曾,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陈恭澍凭着戴笠给他的那张名片,敲开了许公馆的大门。

许念曾五短身材,体形粗壮,架着一副深度近视镜,虽说是一个堂堂的总领事,却是平易近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谁看到都不会将之与特务、暗杀联系起来,而干这种事岂不是正需要这种人?许念曾笑着把陈恭澍迎进客厅,陈恭澍自我介绍道:"小弟陈恭澍,戴先生临行前,交代小弟来拜会许先生,还望许先生后多多照顾。"

许念曾倒也坦率:"你们人生地不熟到此处来,必然会遇到许多不方便,我当然愿意协助,不过也只限于幕后已。"他说"你们"而不说"我们"显然是想表明立场:他并非其中一员,只是从旁相助而已,"万一传言出去说是有我参加在内,那就糟了,所以要请你们谅解这一点才好。总之我做得到的一定做,还请放心。"

"小弟这里先行谢过。"

"到了这里就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你有什么事也尽管打电话找我。"

"许先生,有些事情不是在电话里能谈清的,我看,还是麻烦许先生找一个中间联络人,行事也方便,以免产生闲言,许先生有损名誉。"

许念曾低头略一思考,点头道:"嗯,这样也好,这件事儿就交给我来办,到时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因此,这次行动又多了一个曾庆英。曾先生是个老实人,做联系工作是再好不过了。

"这是替许先生办事,也是为国家效劳。"这就是老实人的话。陈恭澍与曾先生是在许公馆的牌桌上认识的。许夫人无儿无女,又没亲戚朋友可以走动,而陈恭澍与王鲁翘为享用许夫人亲手烧的北方菜,经常光顾许公馆;曾先生则是许先生的手下兼座中常客,饭后的牌桌自然少不了这几个人,而许念曾则避走书房。

这是一个阴沉的午后,许公馆的牌桌上,陈恭澍的兴致正浓,打趣地问许夫人:"许先生讨厌玩牌?"

许夫人一撇嘴儿道:"他才不呢,他是不好意思坐下来,如果有一天他不干这个了,他也许比你们更起劲。"

陈恭澍、王鲁翘、曾庆英三人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领教领教许先生的牌技。"

玩得正高兴,门突然闯进一个人,叫了一声:"曾先生。"看见陈、王二人在座,便把话咽了回去,扫了一下陈、王二人,又用探寻的目光瞧着曾庆英。

曾庆英忙站起来,拉着来人的手问道:"春风,什么事?这儿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然后介绍道:"这位是王先生,这位是陈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魏春风。"

双方行过见面礼,许夫人便知趣地道:"你们谈,我先回房去了。"曾庆英问:"春风,有什么情况吗?"魏春风道:"我发现汪精卫的人订了一张去昆明的机票。"曾庆英一脸疑惑道:"去昆明?就一张?""好像是。"曾庆英看了一眼恭澍道:"你们看该怎么办?"陈恭澍沉吟了一下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晨七时。"

陈恭澍一拍桌子道:"那好,咱们今天晚上夜探高朗街,还请魏兄指引。""没问题。"

是夜,繁星密布,朔风低吼,"如此星辰如此夜",正是行动的好时候。

王鲁翘在室内踱着步,看看外面的天气,道:"是时候了吧?"陈恭澍看了看表道:"差不多了,开始行动,春风,鲁翘,你们两个进去看看动静,我和炳西开车在外面接应。"

四人穿戴停当,驾车直奔高朗街二十七号。

春风、王鲁翘一袭黑衣,乘昏黑夜色,逾墙翻进花园,在魏春风的指引下,摸到寓所楼下。

魏春风手指二楼朝街的一间对鲁翘小声道:"那一间可能就是汪的卧室兼会客室。"

鲁翘道:"你帮我一把,我爬上去看看。"

魏春风扶墙蹲下,王鲁翘向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动静,低声道:"一会儿你到墙那边等我。"说完踩着魏春风肩膀攀上二楼窗外阳台。

王鲁翘透过窗帘的缝隙向里望去。屋内亮着灯,但却没人,屋内一张大床,一排沙发,倒是起居会客之处。

王鲁翘方欲伸手开窗,但昕得门声一响,两个人说着话推门进屋。王鲁翘急忙将身一弯,贴着窗侧,倾听室内谈话,他只听得二人之一正是汪精卫,另一个人却不认识。

只听汪精卫嘱咐那人道:"此去昆明,关系重大。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到龙云手中。"随即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递到那人手中。又接下来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那人道:"汪先生,我先告辞了。"

王鲁翘乘汪精卫出门送客之际溜下阳台,来到墙下与魏春风会合,二人依旧翻墙而出,陈恭澍、方炳西正于后街巷1:3接应,见二人返回,忙问:"怎么样?"

王鲁翘把方才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咱们盯住那个人,把那封信截下来。"

果然不久,那个人从高朗街二十七号的大门走了出来,叫了一辆三轮车,穿街而去。

王鲁翘道:"你们先回去,把他交给我好了。"陈恭澍道:"你一个行吗?"

王鲁翘自信地道,"没问题。"也叫了一辆三轮车,对车夫道:"跟上他。"向前面一指。陈恭澍等人回到"指挥所"静候王鲁翘归来。将近午夜,才见鲁翘匆匆而回。陈恭澍问道:"搞到了?"

王鲁翘不当一回事地道:"搞下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递给陈恭澍。

陈恭澍打开密函,看了一遍,原来是汪精卫煽动云南省主席龙云脱离国民政府,拥护其在西南成立伪政权的密函。

信中写道:"......日本对弟,往来折冲,亦比较容易有效。此弟三个月前不敢求之先生,而今日始求之先生,未知先生能有以应之否?......如先生予以肯定,则弟决然前往;如先生予以滞定,则弟亦不能不谋他去。盖日本以一再迁延,已有追不及待之势......"其投敌叛国之心昭然若揭。

陈恭澍当下电告戴笠此事,并设法把信送至戴笠手中。

戴笠获此信后,立即密令陈恭澍等做好行动准备,又分别派人从国内秘密携带枪支、弹药及板斧、匕首等武器,潜赴河内。同时又将此信面呈老蒋,只等一声令下,开始行动。

河内方面接到"准备行动"命令的时候,增援的人员也已分批到达。

继陈恭澍等之后,首批到达河内的是岑家焯和余乐醒。岑家焯,军校三期老大哥,广东人,沉默稳重,指挥若定。余乐醒,湖南人,曾留学法国,化学博士,戴笠电示陈恭澍,指

派其为这次行动的"参谋长"和"技术顾问"。

岑、余二人另居别处,建立了"河内行动"的第二个据点。接下来的一批是余鉴声、张逢义和唐英杰。

余鉴生,杭州警校出身。张逢义,山东人,军校七期毕业生,性情倔强,有勇有谋。唐英杰,四川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然而却能开碑裂石,飞檐走壁,确有一番真功夫。

紧接着,陈帮国、陈步云结伴而至。

几人均同陈恭澍等住在一起,几个大男人同住,未引起当局注意亦堪称怪事。可能是许念曾暗中通融之功吧。

就在安顿好来援众人之后一两天,方炳西突然告诉陈恭澍说有一位曹先生要见他相告机密大事。陈恭澍问炳西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炳西道:"是戴先生派来的。""有没有指示?"

炳西双手一摊,摇了摇头。"有什么证件?"

"他是这么说,你们见了面,自然就会明白了。"

"既如此,我就去会一会这个曹先生,你陪我一起去。"

曹师昂和他的法国妻子接待了陈恭澍,向他转达了戴笠的指示。

就在曹师昂出发的前夕,戴笠设宴饯行,席间口头指示道:"先与方炳西同志取得联系,再由方同志代约负责人陈恭澍兄和你见面,此后有关工作问题,你们自行研讨就是了,如果你有意见,最好打电报,他们一定会转给我,如有需要,也请你随时提出。"宴罢道别之际,戴笠拉着手交代说:"有一包东西,里面是两支手枪和一盒子弹,请你带到河内亲手交给陈恭澍兄,可千万不能有半点差错。"听完曹师昂的转述,陈恭澍问道,"戴先生还有别的指示吗?"曹师昂怔了一下,欲言又止:"没有什么。"

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皮包,放在桌上,指着皮包道:"老兄一定知道这是法国属地,他们为了提防越南人民的反抗运动,对于持有或使用武器的,不管是谁,一律判以重刑,我和她为了这包东西,一路上提心吊胆,今天总算可以交差了。"

说着打开皮包,里边赫然是两支美国造左轮手枪,另外还有一小盒子弹。

陈恭澍抓起手枪在手里掂了掂,点了点头,道谢道:"有劳曹先生了。"

现在人也全了,武器也有了,就只等上峰一道命令了。

另外,不久接到上级电告,叫河内方面到海防去接洽三支驳壳枪。

对方是一位稽小姐,从香港带来三支驳壳枪,附有数十粒子弹,交给来人后,神龙见首不见尾,再不现身。

人手、武器俱备,只待上峰交待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戴笠又有电报来,大意是:"据报,汪某即将离越赴港转日,是否有此迹象,速即查报,并希妥为布置为盼。"

这一命令使陈恭澍、余乐醒等十分为难,因为他们实在缺少汪精卫方面的内线人员。

正当他们在为查复汪某行止而茫无头绪之际,戴笠又来电报催询联络许念曾的事。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去问一问许先生。"陈恭澍大喜过望,拍桌而起。

陈恭澍连忙去找许念曾,当面请求查明此事端倪。

许念曾答得很干脆:"这很容易,我去问问他们就行了。"如此轻描淡写,不是开玩笑吧,陈恭澍想。

果真不是开玩笑,下午,陈恭澍下午就得了回音。

许念曾报告:"汪先生的确是有离开河内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向当地主管方面有所说明,不过截止目前为止,汪本人尚未做出任何决定,也就是说想走,可是没有决定什么时候走。至于准备到哪里去,据透露,是先到西贡再搭轮船转赴法国。是否去香港或本,他们并无所知。"这些话也正是戴笠所要的答案。

陈恭澍刚要向许念曾请教某些问题时,许念曾却反问陈恭澍:"汪先生的动向,你们应该很清楚才对,而且他和中央经常有联络,最近党政各方面也曾前后派过好几次人来,你们都不知道。"

陈恭澍道:"我个人的确不知道,戴先生之所以查询这些问题,想必一定有他的用意,照我的看法很明显是在查证汪某是否真有离开河内的意思,若果是有,当然更需要知道他准备到什么地方去,这都是实话,毫无虚伪,以后像趋:样的情形还多得是,请许先生谅解才好。"陈恭澍对许念曾的情报来源大感兴趣,好奇心促使他不得不以相当委婉的推辞求许念曾逐一解答。

原来,许念曾所说的"他们"指的都是他的一些外国朋友,也就是提供情报资料,解答汪精卫动向的那帮人。

陈恭澍不由得由衷的佩服他们的戴老板选人的眼光,竞能找到许念曾总领事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做他们行动的"内线人"。

陈恭澍一伙自到河内以后,首先结识了许念曾,又通过许念曾认识了曾庆英、魏春风、魏春风的女友阮小姐以及阮小姐当警察的哥哥。这一系列的人事关系都源于许念曾,并且这些人在行动中都予以了极大的帮助。所以,许念曾是必不可少的。

4.面包与毒气

河内方面,"枪械弹药"均已齐备,"河内行动小组"的行动从最后一个"药"字上展开,不是火药炸药,而是致人死命的毒药。

余乐醒就是戴笠在河内布下的一个化学锦囊。至于如何用毒,他确是责无旁贷。

清晨,急风吹散了雾,阳光轻柔。

阳光透过罩绿的纱窗,映在陈恭澍的脸上,身边的烟晕尚未散去。

对面坐着余乐醒、王鲁翘和岑家焯。

陈恭澍拧灭烟头,重重地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开道:"如今,我们已准备就绪,上面也有指示,让我们有所行动,依我看来,我们执行制裁的手段,不外这么两种:一是使用有声武器,也就是直接用枪击杀;二是使用无声武器,也就是说用板斧等格杀或者是用毒药毙。今天让几位来,就是商议一下我们该如何采取行动。"余乐醒道:"我主张用毒攻。"

王鲁翘抢着道:"我看还不如真枪实弹地干,杀也要杀个痛快。"

余乐醒不以为然地看了王鲁翘一眼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找们都应该有个同样的计划,我们不能逞匹夫之勇,为图个痛快利落,而打草惊蛇:贻误时机。"

王鲁翘不屑地道:"就算用毒,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失利,还不是照样打草惊蛇。"

余乐醒道:"难道你怀疑毒药的药性吗?"鲁翘不无肯定地哼了一声。

余乐醒拿出专家的架子也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跟一个外行解释问题。"

王鲁翘又道:"就算你的毒药能毒死一头大像,还得看你怎么才能把药塞进它的嘴里。"

余乐醒反问道:"我不信你每天不吃饭?"

陈恭澍截下二人的话头道:"你们先别争,具体采用哪一种方法,我们还要依实际情况而定,用毒失败也有过前例,但以狙击的方法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二者互有长短,但只运用得当,都一样能发挥效力。"

余乐醒道:"用毒攻我想也是戴老板的意思,我来之前,戴老板就一再嘱咐我要帮你们做好这件事儿,现在药品也运来了,我想我们不妨试一试。"

其实其他人又哪会想到戴笠派化学博士余乐醒来的目的。陈恭澍无声地点了点头。

王鲁翘见余乐醒搬出戴笠坐镇,也不好明言反对,但心里仍不以为然,道:"就是用药,也得想法把药送到他嘴里去。"

陈恭澍道:"鲁翘兄说得了有道理,这就要看我们有没这个机会,能不能制造这个机会,乐醒兄,依你看呢?"

余乐醒"嗯"了一声,搔了搔头,显然这方面他是个外行。

几人中只有岑家焯始终一言不发,不置可否,散去后陈恭澍征求他的意见。

岑家焯摇头道:"我看恐怕是白费心机,因为如果不能得到汪家的内应,是很难做到好处的,可是要想从汪的家属仆从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那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看呢?"

陈恭澍苦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房,心想,哼,热中此道的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许念曾对这件事怎么想呢?

"我看这样做最好,不论结果成败,顶多只能引起一些猜测,绝不致惹出太多麻烦。"

陈恭澍坦白道:"现在只是机会问题。"

许念曾自告奋勇道:"我会替你们寻找机会的,你们先做好一切准备。"

许念曾的反应对这个计划的实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余乐醒也干得兴致盎然。

余乐醒为坚定陈恭澍的信心,总不厌其详地说明研制成功的药品。说话时一脸郑重。陈恭澍也耐心地听他道:"已经实验过多次,性能和效果都非常的好,只要能够使对方吸收,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说着余乐醒从包里取出一个纸匣,打开后,里面有三个贴着A、B、C标识的玻璃瓶,里面都是无色液体。

他拿起A瓶,拔下塞子摇了摇,解释说:"这一瓶装的是主体药物,另两瓶则是配料,用的时候,要看目的物的不同,视情况差别随时调配剂量之轻重,这种液体,无色无臭,也没有沉淀物质,可不能凑近鼻子去闻,那也会中毒。这种东西如果注射到体内,一滴便足以致人死命。"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处,又补充道:"曝光或着热会减低药效。"

正说话间,方炳西走进来对陈恭澍道:"刚才许先生来电话叫你过去一下。"

陈恭澍道:"好,我马上去。"

许念曾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告诉陈恭澍:"有一个送面包的不知能不能加以利用。"

"这个送面包的是个本地人,每天早晨替面包房为订户送面包。哪一家都可以订,如果我们要订,只要在市区以内,当然也可以叫他按日送来。如果需要每天送两次,我想他一定更欢迎。""这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是汪公馆也订了一份,这一层你们可以去查查看,如果没有问题,是不是可以动动脑筋,我想应该可以用得上的。"

陈恭澍道:"那我们怎么与送面包的搭上桥呢?"

许念曾又道:"你们如果有意一试,去和曾先生谈谈,便可以找到这个送面包的了,因为他家里就订了一份,已经有很久了。"陈恭澍答谢道:"打扰许先生了,我先回去研究一下,再找曾先生商量,我先告辞了。"

辞别了许念曾,陈恭澍马上找到余乐醒,告之一切。余乐醒肯定地道:"依我看这条路一定行得通。"陈恭澍道:"目前首要问题是怎样才能把带毒的面包通过送面

包的那个人,送到汪家去。"

余乐醒手捏下巴想了一会儿道:"最好是掉包,如果是掉包不成,可以对送面包的进行收买。"

陈恭澍摇头道:"这就要仔细斟酌了,一来收买的希望不大,即使是收买成功,事后也有线索可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麻烦会很大;再者万一送错了人家,岂不殃及无辜,打草惊蛇。"

余乐醒道:"那我看就用掉包法吧,用我们的人顶替那人去送面包。"

陈恭澍点头道:"要不就这样了,我们绝不可假手别人。"

陈恭澍接着又提出一层顾虑道:"即使把有毒的面包送到汪宅,谁能保证只汪精卫一人食用,弄不好会有很多人遭殃。"

余乐醒不以为然地道:"我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先叫人弄几个面包来,咱们不妨先试一试。"

陈恭澍只得依照许先生所言,去找曾先生,问明面包店的所在,托魏春风代为洽定。

果然,第二天魏春风拿回一大堆各式面包。送走魏春风,陈、余二人便躲进浴室里进行可行性试验。

余乐醒取出一瓶药水,拿注射器吸了一点对陈恭澍道:"你把面包拿稳。"接着慢慢注入面包里面。看他的面色好像不太成功。余乐醒拿了那个面包道:"等一下我们再切开来看看有没有变化。"转身到客厅去了。

陈恭澍冲余乐醒问道:"我再来试试那个毒面包好不好?"

余乐醒在客厅中答道:"可要小心,千万不能溅到身上,以防发生意外。"

陈恭澍拿起余乐醒用过的注射器,吸了一点药水,毕竟是个外行,笨手笨脚一下把针头滑偏,药水没注里去,却反射了回来,可能是心里作用,感到脸上溅上了药水。

吓得陈恭澍慌忙丢下针管,扭开水龙头,弯下腰去,闭上眼睛,再蓬头下一个劲猛冲,虽然干的是不怕死的工作,但真正到了性命尤关的时候,还是禁不住紧张失态。冲完之后,又暗自咬了咬舌头,依然有痛觉,这才心安不少。一回头见余乐醒站在门口,想是适才的丑态尽为他所见,不由得尴尬地一笑。余乐醒微笑着点点头叫陈恭澍到客厅去看那块注了药的面 包。《余乐醒道,"注射后虽有异样,但一般观察不出,只是沾药液的部分略呈现淡黄色。"陈恭澍道:"既如此,我们就尽快付诸行动吧,以免夜长梦多。"初春三月,河内已是满城春色,路边的花开得也正是时候,风吹过,送来花香了阵,其中还夹杂着面包房里传出的烤面包的香詹飞。余乐醒和魏春风就站在街头。他们等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包店的门口,推着一辆送面包的车子。

就在这时,一辆车子从巷口转入,停在那个面包车之前,从车中下来的赫然便是曾庆英,他同那个送面包的伙计说了两句什么又指了指车子。那个伙计点了一下头,回身转入店中。

曾庆英见他进了店,回身向隔街的余乐醒、魏春风招了招手,二人迅速提着已注入毒药的面包奔过去,在车上找到标有高朗街27号字样的盒子,把准备好的面包换了进去,又迅即溜开。又过了一会儿,才见那个送面包的人从店内出来,手里又提了一盒面包。余乐醒和魏春风二人驾着那部福特轿车暗中跟上了送面包的车子。终于来到高朗街27号的门口,二人见那伙计提着面包进了汪宅,不禁相视一笑。

可谁知过了一会儿,那个伙计,又把面包原样提回,二人相顾愕然。

事已至此,只得由魏春风负责把那盒带毒的面包截下处理掉,回复陈恭澍。

余乐醒精心策划的"面包"计划就此流产了。

谁又能想得到,偏偏那天汪精卫不吃面包,而把它退回来呢?是有所发现呢?还是巧合?如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儿吧。

余乐醒仍不死心,一个用毒气毒杀汪精卫的计划又悄悄出笼了。

这个方案的产生始于许先生带来的一条消息:"听说最近汪宅需要一个水管修理工去修自来水管。"

余乐醒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喜上眉梢,跃跃欲试地道:"这可是个好机会,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

陈恭澍道:"乐醒兄,你说咱们该怎样利用这个机会呢?"

余乐醒道:"上次我们用毒药未能成功,这次我们就用毒气。"陈恭澍问道:"哪来毒气?"

余乐醒从箱子里拿出他的又一件"法宝"。

那是一个金属圆筒,体积不大,手大的可一把握住,上面有个盖子,旋开来,又有一个扣紧的覆盖;掀掉后顶端有许多小孔,看上去倒像厨房里装胡椒的调料瓶。

余乐醒一面抚弄一面解释给陈恭澍听,道:"这也是液体,有极大的挥发性,遇热挥发更快,吸人体内,可由休克导致死亡,如果放置在浴室内,而又是洗热水澡,挥发得就特别快,那就更见效果。"陈恭澍"哦"了一下道:"乐醒兄是说把这个东西摆在汪家的浴室内。等汪一洗热水澡,就从此出来了?"

余乐醒道:"当然没那么简单,如何才能把这个东西放进汪精卫的浴室,应该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陈恭澍道:"你说利用这个机会,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余乐醒点点问道:"这个办法我早就有所打算,只是考虑把这个东西放进比较困难,便没有提出来,现在不是有机会了?"

陈恭澍一笑道:"你是说要咱们冒充水管修理工,混进出安放毒气瓶。"

余乐醒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陈恭澍下决定道:"好!就这么办。"

由于这次行动的人员中大多不懂越南话和法语,所以陈恭澍又想起了魏春风。

这时魏春风也正走在春风中,仿佛与春风溶合为一体,名是春风,人如春风,从他脸上的笑容不难想像他心情何等高兴。

谁有了阮小姐这样的女朋友都会高兴的,更何况她就在他身边。

曾先生其实不是个不识趣的人,可还是迎了上去。

魏春风见是曾先生,便上前打招呼道:"曾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曾先生向阮小姐点头问好,对魏春风道:"陈先生有急事儿找你商量。"

魏春风道:"那好,我现在就过去吧。"

说完转身走到阮小姐面前用越南话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同曾先生上车直奔河内指挥所。

阮小姐立于风中,长发在风中飘起。雨后,清晨。

陈恭澍望着魏春风穿着一身工作服,背着工具包出发,毫无由来地想笑,却笑不出。

魏春风是河内土生土长的,完成这项任务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但陈恭澍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究竟不妥在哪里,自己也不清楚。

将近中午时候,魏春风才赶回来,一切都非常顺利。余乐醒也为自己计划的"成功"暗自高兴。

可是竞想不到的是,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动静,汪精卫活动如常。

原来他们的计划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说重要,其实也很平常,按原计划是汪某洗澡时中毒,可是他要是不洗澡呢?药水终有发挥殆尽而失效之时。

这个道理太平常,也正是太平常,才容易被人们忽略。

他们事先真的没有想到,汪精卫夫妇竟然三天没有洗澡。

5.高朗街的枪声

"立即对汪逆精卫予以严厉制裁。"

戴笠终于下达了霹雳震惊的"制裁令"。那是1939年3月29日的凌晨。

陈恭澍接到命令,当即回电,并召集同住的七人,传阅命令,分派职责,严告各位处于战备状态下,听候召令。

分派完毕,天已微明,陈恭澍与方炳西又驾车往许公馆去见告许念曾。除去情理与道义上的因素,这次行动的善后工作还要多多仰仗许念曾,当然有通知他的必要。

许念曾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不觉得如何突然,就此表达了他自己的见解,他道:如果以除害的法律观点来说,这兰然是无可奈何中的一种制裁方法,若是牵涉政治纠纷上去,这并不是一个最明智的解决办法。"

陈恭澍加重语气肯定道:"汪的事情,绝不是一个单纯政治上的问题,而且还牵涉到国法的问题,很明显的,他是在两国交战状中,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而通敌谋和。"陈恭澍这话很显然是努力增加这次行动的正义性。而这并不是他们谈话的重点,许念曾只希望他们做得干净利落,千万不能拖泥带水,不要给他多添无谓的麻烦。陈恭澍临行请教许念曾:"上级既然下达了制裁令,我已经大致决定就在这两三天之内采取行动,在时间上不知道适当不适当,许先生如有什么指教的地方,请明白见告,都可以商量。"许念曾想:"没有什么了,自然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当晚,陈恭澍又派唐英杰、张逢义去作最后一次侦察,唐英杰有飞檐走壁之能,做侦察工作最恰当不过。陈恭澍的这一夜特别漫长。拂晓前,唐英杰回来报告道:"我去过了,是在张逢义的监督下进行的。我在楼顶停留了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夜里开着灯的还是三楼的一间:不会错,他就住在三楼。"

于是,高朗街27号三楼的那间卧室,就成了这次行动的最后目标。

陈恭澍、王鲁翘和余鉴生三人正吃早饭间,魏春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通知道:"汪家正在打点行装,有全家外出模样,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一分钟后,许念曾也来电话称:"他偕同家属准备午前起程到打叻去,是否在那里住几天或者转道西贡,就此放洋,此刻还弄不明白。汪精卫去打叻干什么?是走漏了风声惊动了他?时间紧迫,陈恭澍也不及细想,立即召集众人下达命夕:"张逢义、唐英杰、陈邦国、陈步云各自携带武器,集合待命,准备出发。"陈恭澍又请魏春风道:"春风,请你回去联系当地,运用人员,不露痕迹地守候在汪的寓所附近,无论发现任何举动,务必火速电话传讯,拜托。"

之后又同王鲁翘检查了那辆轿车,加足了油,以备使用。

上午十时,魏春风打电话来通知道:"有两部黑色大轿车,已绎从汪家大门开走,我如果判断不错,看样子是朝红河大桥那个方向驶去。接着又道:"看见了,有很多人,他们两夫妇都在内。"听得出他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监视。

陈恭澍立即带唐英杰、张逢义、陈邦国、陈步云跳上车、向红河大桥追去。

一路上几人沉默无言,无形的重任和紧张封住了他们的口。车抵红河大桥时,偏巧遇到整修桥面,所有车辆单线通行,过个桥用了十分钟,张逢义急得不由连声骂。

过了桥,陈恭澍加大油门,连越数车,飞驰向前。

是日晴空万里,目能及远。走了一程,终于在八九百米的前方发现了目标,两辆黑色大轿车停在路旁。

目标渐渐接近,渐渐清晰。一辆车前座上探出一支手臂,后座窗子没有开,阳光反射也看不到什么。

陈邦国建议道:"那两个家伙一定在那两辆车上,咱们冲过去,拔枪就打,干完了再说。"说着就要起身行动。

余鉴声伸手按下陈邦国的肩膀反对道:"不要胡来,还是判明车子上究竟是些什么人,再决定下一个步骤,才比较妥当。"

陈恭澍道:"好,咱们把车子开去,看个究竟再说。"

陈步云及时提醒道:"我们要当心对方有保护他们的警察。"陈恭澍加快车速从那两辆车前飞速而过。他要把住方向盘,不便扭头看,嘴里提示道:"注意看清楚。"

车速太快,交叉的一瞬,如浮光掠影,但这已足够。他们要知道的已清楚了:两部车上共有九个或十个人,汪逆夫妇和曾仲鸣均在其内,其余几人均不识。

陈恭澍问道:"其他几人可有警探?"

几人异口同声道:"那几个人不像是警探。"

忽听得陈邦国大叫一声:"赶紧掉头,他们跑了。"

陈恭澍紧急刹车,这时车已越过数十米,掉转车头时,那两辆车已飞驰而回。

"追。"陈脱口而出。

载汪的车居前,另一辆居后,速度也快,双方距离逐渐拉长。陈恭澍想,经过大桥时,车总会慢下来,到时一定能追上。时不利兮!谁知巧事连连,就在桥边追上之际,汪精卫的两部车刚通过,啪,绿灯变红灯,给隔住了。

陈邦国又发牢骚道:"我说冲上去就干多省事,这不是找麻烦吗?"

陈恭澍也有点气急败坏,但多少还存在一点追上他们的希望。别说,还真给他们发现了目标,可路上车辆特别拥挤,可望而不可及,只有尾随的份儿。那两部车果然又回到高朗街。

几人一路穷追,落了个徒劳往返,铩羽而归。更加暴露了身份和意图,打草惊蛇。

大家从河内桥回来,懊丧已极,既不想休息,也不想吃东西,话也不多说一句,只是越想越窝囊。

目前最重要的也只有汪精卫动态情报这一点了。陈恭澍请王鲁翘把魏春风接来,又联络方炳西,请他与许念曾保持接触,以多了解汪精卫的动态。

午后,艳阳高照。王鲁翘领魏春风和阮小姐一起进来。陈恭澍把魏春风拉到楼上,大概说了一下刚才追汪的经过后便要求道:"春风,你要尽最大努力用一切可行的办法,盯牢汪家的一举一动;你那位阮小姐如果可以帮忙,再好不过,由你去托付就是,至于......"想是要许什么愿又说不出口。

魏春风何等聪明,不待他说下去,便毅然道:"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会用心去做,但得报效国家,绝无任何要求。"

面对这个青年,陈恭澍真的有一点敬佩他了。

当天下午四时,魏春风打来电话,急火火地道:"他们夫妻俩,正站在门外的草坪上访说话,好像在争论什么,你看怎么办?"

陈恭澍道:"你先走开,我来看看。"

当即召王鲁翘、张逢义开车前往,谁料等他们赶到又是踪迹杏然,扑了个空。

事情糟到这步田地,大多数人都有些冒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陈恭澍决定就在当晚进行一次突击性的强攻。

"鲁翘、鉴声、英杰、邦国四人进入宅内,邦国兄勇猛强悍,为开路先锋,英杰紧跟其后,引导上楼,你熟知地形,足当此任;鲁翘为主、鉴声为辅,二人同力执行锄奸,彼此接应,互为掩护,逢义、步云二兄在外巡逻以为哨戒。"

分派已毕,只待夜幕降临。

星河半转,已近午夜。一辆福特轿车在高朗街左侧的一条巷道中停下来。

王鲁翘等几个人还不曾跳下车,突然两个越南警察从暗处冒出来走到车前,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又打手势,这才明白是叫他们不可在此停留。

当此进退两难之际,魏春风及时出现了,也没多问,拉着两个警探走向暗处,嘀咕了几句,然后跑回来问:"你们身边带钱了喝?"陈恭澍:"伸手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魏春风数了数道:"都给他们算了。"

这才算把那两个警探打发走了。

高朗街27号笼罩在一片榕树和椰树之下,夜风吹来,有如群魔乱舞,阴森恐怖。

陈恭澍仍在车中接应,六人摸到后院门边,门是关着的。张逢义要破门而人,被余鉴声拦住,道:"不能弄出响动,英杰,你先进去设法把门打开。"

唐英杰身一纵,攀住墙头,翻身跃过。摸到门边,见门不仅上了栓,还加了把锁,试着扭了扭,没有动静,低声骂了一句:"格老子,这帮龟孙子。"

忙从墙头窜出头来示意。墙外陈邦国领头一一踏着张逢义的肩头翻进来。留张逢义在后门以后,陈步云游于巷道之间以为呼应。

后院与后门之内的小院隔了一道门,是通向目标的惟一途径。陈邦国按了按门,又转了转门球,不见动静,也不多加思索,抽出腰间事先备好的板斧,连劈带砍,又用脚一踹,门果然应声洞开。这一声巨响显已惊动汪宅的人。

王鲁翘气势如虹,不待唐英杰领路,率先手持武器冲上楼梯,余鉴声、唐英杰紧跟其后相继登楼。

陈邦国则是以攻为守,留在底层,掩护上楼,守住出路。这里刚定下神儿来,忽然发觉有人推开房门,探头偷看。陈邦国一时隋急,抬枪就射,嘴里喝道:"再出来老子可要真揍了。"对方果然惊叫了两声,缩了回去。

忽然,陈邦国眼角瞅见一个黑影奔向车房躲进车下,陈邦国抬手一枪,只见火星飞进,显然没有打中。

王鲁翘一吒步上了二楼,楼梯口灯还亮着,他伸手把灯关掉,转上三楼,猛然问一个年轻人从楼梯后钻了出来,同王鲁翘打了个照面,双方各自一惊,王鲁翘见对方空手,稍稍放心,小声威胁道:"不要喊叫,赶快回去,小心崩了你。"也不顾那人反应,登上三楼。鲁翘到了三楼,手扶栏杆往下一瞄,见余鉴声已站在二楼楼梯口,问道:"看见那个人没有?"余鉴声摇摇头。

王鲁翘见无后顾之忧,大胆奔向右首靠前端的那间主房,推了一下门,推不动,后退两步,借着那股冲劲,一脚踹去,还踢不开。情急智生,回到楼梯口,示意将板斧传上来。唐英杰三纵两纵把板斧带上三楼。

随后余鉴声也跟上来,叫唐英杰T虱1_2楼警戒。同王鲁翘合力劈掉房门中间的一块木板,探手摸着里面的门球转了好几次,还是打不开,显然是上了锁。

此刻门板已漏了一个大洞,鲁翘蹲下身子,歪头朝里一看,灯光照射下,只见床铺底下趴着一个人,而且是个大男人,上半身蔽在床下,腰背双腿全露在外。

王鲁翘先人为主的意识作用,立即判断,这个人就是汪精卫。当下也不迟疑,举枪便射,一连三枪,眼见那颗颗子弹洞穿那人腰背。

王鲁翘站起身来,又踢了一脚门板,骂了一句"他妈的"。对余鉴声道:"完了,撤!"

陈恭澍等在车内只不过几分钟时间,却好似过了很久。不明事态进展,更是忧心如焚。

其时已过午夜,陈恭澍开着车在附近兜着圈子等候接应退出的人员。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突然发现王鲁翘双手插着口袋,从一条巷子中转出来。陈恭澍嘎地刹住车,王鲁翘也已看见,奔过来跳上车。

二人开车又转了一圈,可一个人也没接到,这时只听得警笛尖鸣,警车呼啸而来。二人不敢再逗留,驾车返回寓所。

路上,王鲁翘交代了一下经过。陈恭澍顿时如释重负,这是受命执行此案以来最为兴奋的一刻。

二人回到寓所,静待其余五人归来。过了七八分钟,唐英杰和陈步云二人先后回来,其他三人却是毫无音信。陈步云提议道:"我出去找找看。"

陈恭澍拦住道:"我看不必了,该回来都会回来,现在到哪里去找?外面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弄不好反而坏事,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等一等好。"

凌晨五时许,电话铃响起。

是许念曾,他劈头就道:"你们搞错了!那人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受伤的是曾仲鸣......"

鲁翘问了句:"什么事?"

陈恭澍轻描淡写地答道:"打错了。"

许念曾又接道:"有三个人被逮去了。"陈恭澍知道是余鉴声、陈邦国、张逢义三人。许念曾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叹道:"唉,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戴笠接到行动失败的消息是否也会发此感慨呢?

这次行动自始至终是由他亲手或幕后操纵的。搏浪一击,误中副手,戴笠当然没有想到曾仲鸣的被误刺,更加快了汪精卫投敌卖国的步伐,促成了汪伪政权的建立。

戴笠怒火渐息,眼望窗外。窗外,西风萧萧,春水犹寒。

6.跟踪追杀

自从军统特务在河内刺汪一击不中之后,戴笠心有未甘,始终把刺汪列为军统暗杀名单上的头号人物,将极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入到刺汪活动中去,以完成自己的最大心愿,从而能使自己在蒋介石面前说得起话。

1939年5月,戴笠闻知汪精卫已抵达上海,并与以原中统特务丁默郡、李士群为首组织的汉奸特工组织合流,知道仅靠上海区从外围狙击一时难以得手,决定另辟蹊径,派遣军统特务戴星炳利用过去是"改组派"的关系,打入汪精卫身边,伺机下手。

戴星炳奉戴笠命令,经香港到达上海,佯装投靠汪精卫。但因戴星炳原在改组派中的地位不高,投汪后并不能得到重用,因而难以与汪接近,加之汪此时经两次暗杀,早成惊弓之鸟,处处严加提防。结果混了半年多,工作并无进展。戴星炳感到再这样混下去,对戴笠、对蒋介石都难以交代,于是写信建议汪精卫,说他可以回广东策动张发奎、李汉魂、邓兆龙等原粤系将领投汪。其本意原是想借此抽身,向戴笠交差。但戴笠并不肯放戴星炳过关,他决心刺汪成功,代价再大也在所不计。于是决定增派军统局书记长、凶悍的大特务吴赓恕亲率10名特务,随戴星炳秘密返沪,实施刺汪计划。戴星炳第二次重返上海,吴赓恕等人也先后潜赴上海,开始工作。按照戴笠对戴星炳、吴赓恕交代的新计划,如果刺汪行动一时不能得手,可以先打击其他仅次于汪的大汉奸。于是戴星炳、吴赓恕决定先取伪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但因事机不密,戴星炳被76号逮捕。丁默邮、李士群了解到他的身份后,决定通过他与戴笠联系,目的是使76号与军统暗中携手合作。戴星炳答应了丁、李的要求,并给戴笠写信,军统局也复函同意。但复函中通过粗细笔划的运用,另给戴星炳秘密指示,命令他伪装合作,寻机除去丁、李,加紧除汪。丁、李破译此信后,恼羞成怒。当即将此案密报汪精卫,汪对戴星炳的"背叛"极为痛恨,大笔一挥,立予枪决。戴星炳成了刺汪行动中第一个被处死的军统大特务。

二次刺汪行动流产后,戴笠并没有因此而放松部署,仍然电令吴赓恕,要他继续活动,伺机刺汪。吴赓恕是军统内资格很老的大特务,因其骄磺凶狠,很受戴笠器重。这次领衔出征上海,曾发誓不取汪精卫首级决不回重庆,戴星炳一死,他就积极活动,多方打听,终于找到在伪维新政府当科员的老同学陈承纶,再谋刺汪的对策。因汪精卫在广州农运所任教官时,与陈有师生之谊,吴便威逼陈承纶利用与汪的师生关系去接近汪精卫,伺机在汪宅或办公处所安放定时炸弹或下毒,置汪于死地。

陈承纶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公务员,根本无胆量去谋汪之头。但吴赓恕的心狠手辣、凶野蛮横的威名使他亦不敢拒绝吴的要求。他考虑再三,为今之计只有让汪精卫来对付吴赓恕,自己好从中脱身。于是,陈承纶将此事经过向汪全部密报,由汪交76号设计将吴逮捕,立予枪决。吴赓恕成了刺汪活动中第二个丧命的军统大特务,第三次刺汪行动随之失利。

吴赓恕的死讯由军统上海区报告戴笠,戴极为伤心,同时也更加激起了戴对汪的报复心理。为此,他重新调整部署,一方面派智勇兼备的军统行动专家、河内刺汪行动组组长陈恭澍接任上海区区长,以加强对刺汪行动的领导;一方面用内外结合的方法,在上海建立北极冰箱公司,作为刺汪行动的密点和联络站,通过该站再收买随王天木投汪的76号第二处专员、原军统特务诸亚鹏,四谋刺汪之策。整个行动由北极冰箱公司经理、军统特务陈三才指挥协调。考虑到汪精卫此时出入都乘坐保险汽车,戴笠还为陈三才配备了2枝穿甲枪,以作狙击汪的汽车之用。这件案子本做得极其机密,戴笠也寄予厚望,不料被军统特务吴道绅出卖,结果陈三才被捕,诸亚鹏供认,所有刺汪行动计划、文件与枪支弹药全部被抄,陈三才也被76号结案向汪其报。第四次刺汪行动也半途夭折。

四次刺汪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但戴笠仍然铁了心要取汪之头。他总结了多次失败的教训,决定再次变换部署,挑选一名能够接近汪精卫的壮士或侠客,在汪接见时,不须借助凶器或毒药,只凭拳脚功夫,当场取汪之命。这样既能通过汪处警卫人员的严密检查,又能简化步骤,迅速实施刺汪行动,减少在长期准备过程中暴露行迹的风险。经过戴笠饬令军统行动处多方寻找,居然物色到一名理想的行动人员。此人名叫黄逸光,广东人,其手腕力量极大,据7说曾打死过一只老虎。平时从事童子军活动,抗战前组织徒步旅行团,自任团长。到南京后,当时任行政院长的汪精卫曾接见过他一次,并合影留念。

黄逸光受命后,当即带着照片到南京晋见汪精卫。此时汪已"还都"南京。因多次破获军统组织的刺汪案件,汪早已"成精",保护更加严密。自改组派分子戴星炳因刺汪行动案被枪杀后,更是对前来投靠的各种故旧亲朋严加提防,防止他们是戴笠派出的刺客。现在黄逸光仅凭当年1张发黄的照片便要求晋见,汪当然不会放心,于是先秘密派76号特务调查一番,果然从他下榻的中央饭店房间里搜出4英寸穿甲手枪1枝,达姆弹10发,照相机1架。小型电台1座及密码本。据此,76号特务将黄逸光当即逮捕,并从黄逸光身上搜出一包毒药。原来,黄虽然带了枪支弹药,但按照戴笠的交代,并不想使用。按原计划只想利用与汪的同乡和故旧关系,在汪接见时,只凭巨大的臂力将汪掐死。万一自己脱身不了,就当场吞药自杀。汪精卫闻报,毫不迟疑地批示枪决。黄逸光成了刺汪行动中第三个丧命的军统特务。此时,陈三才尚关在监狱中,汪精卫一时无暇顾及。岂知关了一段时间后,陈三才的家属贿通汪精卫的连襟诸民谊,要他向汪进言,开释陈三才。岂知诸不提还可,一提反倒提醒了汪精卫,他当即从一大堆文件中,找出76号上送的那份报告。这时的汪精卫,早已铁了心,杀人也早杀红了眼,凡有刺汪行动的人,决不宽恕手软。于是当即在报告上立批"着即枪决"4个字,陈三才成了刺汪行动的第四个牺牲者。

从1939年5月到1940年的1年时间里,戴笠为刺杀汪精卫,又连续五次组织行动,不但投入了很大精力和物力,而且连损4员大将,仍然寸功未建。这使戴笠不得不承认汪精卫确是条很难对付的老狐狸。戴笠虽然对汪恨之入骨,必欲啖之而后快,却又无可奈何。终于在计穷力竭之际,决定将刺汪行动暂时放搁一边。这是戴笠自出山以来所受到的一次最惨痛的失败,比起张超被政学系人物陈仪所杀,还要刻骨铭心。蒋介石对戴笠组织的刺汪行动屡屡不能奏效,深感失望和不满,对军统的行动效率大加斥责,所幸这期间戴笠依靠杜月笙的神通,分化汪伪集团,策动高宗武、陶希圣出走成功,颇有战功,故蒋对戴未予深究。

高宗武、陶希圣都是自认为帮助汪精卫策划"和平运动"有大功的人,在汪精卫"组府"分赃的过程中,高一心要当外交部长,陶自念当个冷衙门的教育部长总是差强人意的。但是,"组府"的名单敲定后,汪只给高1个外交部次长的位置,给陶1个宣传部长。为此,两个人愤愤不平,认为给汪运筹帷幄,冲锋陷阵,出了这样大的气力,竞不能谋到一个像样的部长当当,不免心怀抑郁,感到当汉奸也当不出一个名堂,只好动动别的脑筋吧!

恰在此时,杜月笙在香港接受了戴笠要他在汪伪集团中物色对像,伺机进行策动投蒋的任务,也在暗中对高、陶动足了脑筋。担任杜月笙与高、陶之间联络任务的是徐寄纲和黄漱初。徐与杜都是当时上海市商会的常务理事,两人交情非浅。上海沦陷后,杜、徐先后赴港,黄与徐一为梁启超的进步党人物,二为温州同乡,三为商界搭档,因而私交甚笃。而黄漱初与高宗武、陶希圣都是小同乡,且与高宗武有师生之谊。杜月笙受戴笠之托,商之于徐寄纲。徐遂引黄见杜,3个人密商结果,认为可以利用黄漱初到上海策反高宗武、陶希圣投蒋。杜当即将此事通过军统香港区长王新衡电告戴笠,由戴笠开出条件或价钱,好使黄到沪活动。戴因此时在重庆一时不得脱身,故请杜到重庆面商。杜到重庆后,与戴笠商量的结果,认为最好还是由黄先到上海探听高、陶的口风,如他们愿意回头,则可以先开出价码,然后再由戴笠报告蒋介石批准。杜一所功;认为言之有理,于是在渝停留3天就匆匆返港,然后先从自身腰包里拿出一笔活动费垫上,送黄漱初上了去上海的豪华客轮。黄漱初在上海活动了半个月,劝其回头,高、陶早有悔意,所虑的是头上已有了一顶大汉奸的帽子,回到重庆时会受到惩处。其意也就是要蒋、戴表态,必须先给他们把那顶汉奸帽子摘掉。

杜月笙对此事无权裁处,电告戴笠,戴请示蒋后,蒋嘱戴邀杜赴渝面商一切。于是杜月笙第二次飞渝,蒋听完了杜的详细汇报后指示说,只要高、陶脱离汪伪集团,可以既往不咎,要官做,就给以相当的工作,愿出国考察就给资出国,一切由他们自己选择。如果他们能将日汪密约带出,另有重赏,蒋并叫财政部长孔祥熙发给杜月笙港币10万元,作为策动高、陶的活动费和补助高、陶的生活费。

黄漱初第二次去上海转达了蒋的指示,并表示一切由杜月笙担保,同时又将蒋给的10万元港币,每人给了4万元。1940年1月初,正当汪精卫赴青岛参加与伪南京"维新政府"及伪北平"临时政府"会谈将南北傀儡政权合流时,陶希圣、高宗武携带汪精卫与日本梅机关秘密签订的《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乘船到达香港,受到杜月笙等的欢迎。杜月笙当即吩咐王新衡用电报向戴笠报告,并由香港夏派专人将密约送往重庆。经戴笠报告蒋介石同意,将密约在香港《大公报》上公开发表。陶先在香港居住了一段时间,在日军攻占香港后赴重庆,被蒋留在身边工作,不久因替蒋起草《中国之命运》而再获蒋之青睐。在陈布雷自杀后,更作了蒋的亲随,跟着到处跑了。而高终不敢回重庆,由蒋发给美金5万元,带着爱妻逃往美国。杜月笙策动陶、高出走有功,由蒋发给奖金法币20万元,另由戴笠发给王新衡等香港区内承办人员奖金港币5千元。

陶、高的拆伙使汪精卫的"还都"黯然失色,汪为此痛心至极,大骂陶、高卑鄙无耻。而戴笠也稍解心头之恨,蒋也由此而减轻了对他的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