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稳定与繁荣（记者观察）

——走进大选前的缅甸
本报特派记者 孙广勇《 人民日报 》（ 2010年11月03日   23 版）

连接缅甸中部和北部的高速路。

仰光大金塔中纯朴天真的少女。

图为仰光的一个十字路口。城市中四处可见林立的大广告牌。

在缅甸北部城市曼德勒，商业正在兴起。图为即将开业的商业中心。
初识缅甸——
宁静中弥漫大选气氛
飞机在仰光国际机场平安降落时，机舱内的所有旅客都轻松起来，我终于进入了大选前的缅甸——一个被封锁几十年、充满神秘感的国家。
仰光国际机场的建筑算不上宏伟，却简洁有力，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幕墙将大厅照耀得十分明亮，出发和抵达大厅都在一层，彼此相通，抵达大厅内一些身着传统筒裙、脚踏拖鞋的缅甸人正在迎接回国的亲友。
缅甸的国际航线有曼谷、北京、新加坡、香港、吉隆坡等10多条，其中以东南亚国家居多，仅泰国曼谷就有三家航空公司每日6次航班飞往仰光。大选临近，申请赴缅签证变得困难，在曼谷的缅甸使馆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申请材料。
走出海关，在机场大厅，记者购买到了一张25美元的GSM手机卡，但几天下来，记者发现只有在几座大城市才有手机信号，其中还不包括新首都内比都，那里要使用另一模式的CDMA手机卡才行，内比都在2009年10月才开通CDMA服务，并且手机卡很难买到。
几年前，缅甸已经开通GSM手机通讯，但信号目前仍仅限于仰光、曼德勒、蒲甘等几座城市，外国人只能购买一次性的25美元的手机卡，无法充值。缅甸人可以凭证件购买长期号码，但价格高达1500美元。缅甸全国现在有电话几十万部，电话局近千个，部分地区安装了卫星地面站和现代卫星通讯系统，但与其他国家相比，缅甸通讯设施仍很落后。
但是在大城市里，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价格较低的一次性手机卡，比率约达30%，在仰光和内比都也经常见到时髦的年轻人拿着黑莓和苹果手机，城市里销售手机的商铺和专卖店也为数不少。不少西式餐厅也是生意兴隆。
还没走出仰光机场，身后招揽生意的司机问道：“你去哪里？”仔细一听，竟然是纯正的汉语。最近几年，缅甸积极发展旅游业，2009年来缅外国游客突破30万人次。其中有不少来自欧美、东南亚的旅游团，能讲外语的人才在缅甸大受欢迎。每年10月至次年4月是缅甸的旅游旺季，华裔小伙子阿德开办的旅行社每月要接待四五个来自中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的团队，正在苦寻能讲汉语的导游。尤其在缅甸北部，因为与中国的交流频繁，学习汉语的人越来越多。
但走出宽敞、洁净的机场后，记者乘坐的出租车使人感觉历史突然倒退了30年，这是一辆用红色反光纸代替尾灯、用胶条粘着玻璃、后备箱得用木棍支撑的30年的丰田汽车，跑起来像快要散了架一样，但是司机却以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飞驰在仰光大街上。
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民风淳朴，幸福指数高，缅甸人保持着乐观的情绪，无论在仰光还是内比都，总能看到缅甸民众对外来游客报以淳朴的微笑。缅甸人一直保持着传统的农耕生活，穿着传统筒裙，生活悠闲快乐。在缅甸的几天里，无论是在公路检查站、茶摊，还是在城市的角落，总能看到不少缅甸人躺在摇椅上喝着茶水、嚼着槟榔。
清晨和傍晚，佛经声响彻仰光全城。缅甸是著名的佛教国家，全国８５％以上的人信奉佛教。佛塔多、庙宇多、和尚多是缅甸佛教文化的三大特色。缅甸佛教徒认为，建佛塔可以造福终生，修福来生，全国大小佛塔有１０万多座，被誉为“佛塔之国”。在电力缺乏的缅甸，每天短暂停电已经习以为常，入夜后城市的灯火也不辉煌，在空中基本看不到城市的灯火，只有金色佛塔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随着夜幕的降临，仰光街头上的行人渐渐稀少，除了市中心有不少商贩和行走的路人，其他地段晚上七八点钟已经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低矮的房屋和零星的高楼掩映在昏暗的灯光中。记者看到在所有的十字街口或者重要地段，都有持枪的执勤警察，大选前的气氛就这样弥漫在夜空中。
探访新都——
从神秘走向开放
缅甸自然条件优越，资源丰富，但多年来经济发展缓慢，是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缅甸的工业产值约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0%，主要工业有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小型机械制造、纺织、印染、碾米、木材加工等。缅甸每年生产汽油仅80万吨，大部分依赖进口，造成油贵、车贵，租车价格高达每天二三百美元。在省际公路上，记者不时看到小木头架子上摆着成排的塑料瓶，里面的液体既有黄的、红的，还有白的，不禁疑惑这些“水”怎么饮用，后来得知这都是小小的加油站，汽油是按瓶来卖的。
在通往北部的“2号公路”上，中型客车、货车、摩托车、自行车随处可见，甚至还有慢吞吞的牛车游荡。道路两旁的不少树木已经百年，广阔的田野上有不少茅屋，那就是村民的住所。
从仰光至内比都的道路是新修的，大部分路段是双向4车道，有些地段甚至是8车道，这条路况较好的公路使缅甸政府感受到便捷交通带来的高效率，逐步开始注重修建公路和铁路，陆路运输已有所改观。
在从仰光出发沿着宽阔的公路行车5个小时后，记者来到缅甸的新首都——内比都。看到内比都的第一眼，兴奋，终于来到被西方媒体称为“没有一个国家的首都会让人感觉如此神秘”、“这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不通手机，没有国际航班，不存在交通堵塞，也没有小贩挡道的首都”。
道路两旁都是很规则的蓝色、红色、绿色屋顶的房子，雨后的城市干净美丽、充满生机。沿途建筑工地比比皆是。2005年11月4日夜，近千辆军车驶入仰光，开始了毫无征兆的、惊动世界的迁都行动。此后4年来，新首都的建设一直没有停顿。一位去过内比都多次的缅甸人告诉记者，内比都是缅甸最美丽的城市，是缅甸人的自豪。
内比都以前是缅甸中部的一个县级城市，位于仰光以北３９０公里处，距缅北第二大城市曼德勒约３００公里，坐落在缅甸中部锡当河谷的一个小盆地内，周围都是丛林山区。
记者放眼看到的全是绿色的山丘和起伏的道路。路边不时闪过一块两张A4纸大小的绿色路牌，上面用缅甸文写着“能源部”、“卫生部”、“交通部”等部门名称，再往前走不远，能看到水泥制成的“交通部”标志和缅文与英文标出的“交通部”字样，但牌子后看不到办公场所，必须沿着岔道向前行驶，才能找到办公大楼。在内比都山谷内，每条岔道通向一个部委，每个部委“占据”一个山谷。现在，缅甸政府的重要活动都在新首都举行，办事也得到新首都，虽然在仰光的旧办公机构也能递送文件，但等待时间较长。
记者来到内比都最好的商场“海洋超市”，这里有大都市商场的感觉，大件物品多为中国、泰国制造，与出口国价格相当。
在内比都，交通仍然十分不便。两天的探访，竟没有遇到过一辆公共汽车和出租车。公共汽车的出车频率在公务员上下班时比较正常，非通勤时段的发车间隔则长达1小时。
但是随着4年来的发展，内比都基础设施逐步完善。建起了公园、电影院和学校、加油站，并且将仰光动物园搬迁到了内比都。抵达内比都的那天，虽然是周日，工人们仍在打扫卫生、种植花草。竣工已两年的内比都大金塔，其宏伟不亚于仰光的大金塔。10月23日正值点灯节，大金塔周围出现了少见的堵车，金光灿灿的大金塔如此辉煌，塔殿佛钟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它，让人不由得心生崇敬；迤逦而行的缅甸人，看起来优雅娴静，扶老携幼捧花送果虔诚礼佛，每个人脸上都挂满幸福的笑容。
神秘、封闭的缅甸新首都，逐步有了开放的影子，新建的酒店十分豪华、设施齐全。网速虽然很慢，但是毕竟可以联系外部世界。酒店的电视甚至可以收看西方国家和泰国、中国的几十个频道，房间的插头也细心地安装了多种制式的，方便来自各国的客人。就连内比都的警察局，也用英文写着大幅标语：“您需要帮助吗？”
对于缅甸当前的经济滞后，缅甸政府官员表示，西方多年的制裁，导致缅甸经济遭受严重损失，缅甸目前在改善国内的社会与经济条件方面取得了显著进步，如果没有制裁，这种进步会更大。穆马克小商品市场上，各式小店和餐厅、诊所都生意兴隆，附近一个大的集市，摆满了当地的土特产，买菜的居民络绎不绝。记者看到一个椭圆形的铁架结构正在建设，原来是新的国家会展中心，建成后著名的珠宝交易展会将从仰光移到这里举办，附近售价1万美元的两层门面房销售一空。内比都的经济氛围越来越浓厚，正在从封闭的神秘首都走向开放的都市。
大选将至——
向前迈进重要一步
11月7日，缅甸将根据新宪法举行20年来首次多党制大选，本轮大选是按照2008年出台的《缅甸联邦共和国宪法》所进行的首次大选，将选举联邦和省邦各级议会议员，联邦议会再选举产生总统、副总统，进而组成新政府。根据联邦大选委员会公布的数字，将有来自37个政党约3000名候选人和82个独立候选人参加本次大选，竞争1159个各级议会议席。
10月18日,缅甸政府公布了大选的具体细节，并且向公众演示了投票全过程。缅甸联邦大选委员会主席吴登梭强调，缅甸将举行一次自由公正的多党制全国大选，并将邀请驻缅外交官和联合国驻缅机构官员观察大选。
缅甸约有6000万人口，2900万选民符合投票要求，整个投票和计票都采用手工方式。在当天的投票过程演示中，记者看到符合投票要求的公民，手持身份证，到投票点领取一张选票，选票上列举了所有候选人以及政党的详细资料。选民在选择项后面打钩，然后折起来，投入票箱。此后，立即在参选党派代表共同监督下统计选票，预计全国投票结果次日就能统计出来。打开电视，缅甸国家电视台每天都播放选举的宣传片，呼吁人们积极、正确投票。
在缅甸期间，记者接触了各个层次的缅甸民众，感受到他们的一个共同心愿就是：大选产生的新政府能够改善民众生活，使缅甸走上繁荣发展之路。不管哪个政党获胜组成政府，最重要的是能让百姓的生活质量提高，能保证社会的稳定。
吴基汶是仰光拉达镇选举委员会的5位委员之一，其他4位委员也是镇上有声望的人。吴基汶告诉记者，选举委员会不会劝说当地选民为任何一方投票，选举哪个候选人是选民的权利。现在，吴基汶每天在自己的公司、选委会和他开办的语言补习班三处穿梭，7日选举时，他们都会集中在镇选举办公室，处理相关事务。吴基汶希望选举一切顺利。他说，缅甸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希望国际社会承认新政府，加大对缅投资，使缅甸尽快实现繁荣富强。
拥有600多名会员的缅甸华商商会是当地最大的华人社团，对发展当地经济具有重要作用。华商商会会长赖松生表示，稳定才能经商、稳定才能发展，希望缅甸政局稳定，人民安居乐业。
虽然外界对缅甸大选有不少非议，但一位缅甸政府高官的话代表了大部分缅甸选民的心声，他说，虽然选举中还有一些问题，还有一些不合理的规定，但毕竟是一次全国普选，是向着民主方向的一次迈进。
10月27日，缅甸最大政党——由现任总理吴登盛任主席的联邦巩固与发展党（巩发党）总书记吴泰乌介绍该党参加大选的情况，并阐述巩发党的政策立场。他表示，外交上坚持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发展与所有国家的互利合作关系；经济上欢迎外国向缅甸需要的领域投资，坚持市场经济政策，使国家和人民都富裕起来。
共同心愿——
人民安居乐业
缅甸的开放并不仅仅体现在内比都，在仰光、曼德勒商业广告司空见惯，大街小巷广告牌林立，电视广告虽称不上泛滥，倒也不少，显示着商业经营的活跃。
在与缅甸人的接触中，记者发现他们并不闭塞，开放成为趋势。缅甸的大部分年轻人都会说英语。缅甸推行的从小学开始上英语课正是由现政府制定的。英语普及较高，超市售货员会说英语，交通标识多为英文。
缅甸的电视台很少，一共加起来只有5个台。可是不少家庭都装了卫星天线，能收到更多的电视台。城市居民区也能见到不少网吧。
仰光最大的综合市场昂山市场，每天接待不少各国游客。售货员玛丹能用熟练的英语、泰语、汉语交流。她说，随着开放，游客越来越多，店里销售的玉器能够卖到好价钱，这里的经营者收入增多了。她希望更多外国游客到缅甸来，希望大选后缅甸的对外开放程度更高一些。
10月21日，缅甸正式启用《缅甸联邦共和国宪法》确定的新国旗、新国徽，国歌保持不变。当天下午，缅甸新首都内比都和原首都仰光举行了新国旗升旗仪式。崭新的黄绿红三色新国旗飘扬在城市街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离大选日越来越近，当地大选的气氛也越来越浓，街道上能够看到一些附有竞选人照片的标语，在主要地段更有不少巨幅的印有巩发党党徽的竞选标语牌，标语牌上画着标志内容正确的钩形符号，希望民众将选票投给本党。
当地舆论普遍认为，现任总理登盛组建的巩发党是目前缅甸实力最强的政党，此外，至少还有其他4个政党的实力靠前。
缅甸政府领导人曾多次表示，缅甸将逐步开放，但开放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发展国内经济，保护本地工商企业家，保护本国经济，使自己力量不断壮大，提高适应能力、积累充足资本，有能力与外国企业竞争。
缅甸是农业国，超过70%的出口面向亚洲，而90%的进口也来自亚洲地区。缅甸的主要贸易伙伴为中国、新加坡、日本、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度；主要出口产品包括大米、豆类，以及生橡胶、木材、矿石及天然气等；而进口产品主要是机械设备、建筑材料、工业原材料和日用品。西方长期以来对缅甸进行封锁和制裁，严重制约了缅甸国内经济社会发展。走向开放、融入国际社会已经成为缅甸不少民众的共识。
缅甸商务部贸易司司长金貌莱10月21日在第七届中国—东盟博览会上称，缅甸政府欢迎任何外来投资者，愿意与外来投资者建立良好关系。缅甸欢迎世界各地投资者，不久后缅甸大选产生的新政府会比以往开放。
除了经济开放，缅甸在其他领域也正在采取一种更开放的姿态，如进一步开拓外交空间，重视与中国、印度等周边国家友好关系，加快与东盟国家发展关系，加强与西方国家的接触和对话等。
在缅甸采访期间，记者深切地感受到：国家稳定、经济发展、人民安居乐业，是缅甸各界人士的共同心愿，也是民众对即将产生的新政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