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与《圣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03:28:12

《论语》与《圣经》

  《圣经》对比《论语》等儒学经典,两者有如下种种不同特色。
  
   1.《圣经》与《论语》都是经典,但二者的性质不一样。《圣经》是宗教经典,《论语》是世俗经典。《圣经》离开宗教则不能发挥那样巨大的威力,也不能产生那么巨大的影响。《论语》离开世俗,同样不能发挥那么巨大的作用,也不会产生那么独特的历史作用。值得人们体味的是,《圣经》虽然是宗教经典,却具有很高的历史文献价值,它不但篇幅很长,而且内容极为丰富,完全可以称之为西方古代具有百科全书性质的经典文献。以《旧约﹒历史书》为例,其中《约书亚记》记述了摩西死后以色列人占领迦南地,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以色列12支派的历史;《士师记》记述了以色列人士师时期的种种故事;《撒母耳记》记述了以色列最后一位七师以及扫罗﹒大卫建立以色列王国的历史;《列王记》则记述了公元前970年至公元前586年期间以色列人的主要历史。如此等等,《圣经》不但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资料,而且包括宗教法律,民间传说,诗歌、故事,以及小亚细亚地区古代社会中经济、政治和思想文化等各方面的情况与走势。《论语》虽是世俗经典,但它却有某种宗教性功能,《论语》不是宗教著作,不言自明,但它的精神,它的风格,它的气质和它在中国历史上享有的威望与地位,却可以和任何宗教经典相媲美。《论语》之所以具有这样的特性,和它博大精深又具有崇高的道德追求有直接关系。《论语》中反映出的道德精神,不是一般世俗著作可以望其项背的,它更近似宗教性经典中的追求和意境。
   然而,西方文化选择了宗教经典指导世俗生活,而古代中国却选择了世俗经典取代某些宗教功能,这其中的含义是值得人们认真思索的。而这两部伟大经典的特殊品性,尤其值得人们认真研究。
  
   2.《圣经》的出发点是上帝万能,上帝创造一切,《论语》的出发点则是阐发古代微言大义。孔夫子主张“信而好古,述而不作”。
   上帝创造世界,是《圣经》立论的基础。上帝创造万物,称为“六日工程”。第一天,上帝创造了天地,但天地是空虚混沌的,而且到处是水,只有上帝的灵在水面上运行。于是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上帝看到光很好,又把光与暗分开,于是就有了晨与夜。第二天,上帝说要有空气,于是它就创造了空气。并且将水分开作两部分,天上的部分便成为云和雨。第三天,上帝把水汇集在一起,于是便有了大海和陆地,上帝又叫地上生长青草、蔬菜和水果。第四天,上帝创造了太阳和月亮,并且确定了节令、日、月和年。又创造了许多星星。第五天,上帝说,水里要有生命,地上要有生物飞翔,于是有了鱼和鸟。上帝见到这些鱼和鸟,又要它们多多繁殖。第六天,上帝又创造了各种牲畜、野兽和昆虫,并且按照自己的面貌创造了人。让人治理大地,管理陆上生命的一切。第七天,上帝见万物已经造齐,便赐福给第七天,把它定为万世的节日,之后,上帝便隐去了。
   上帝万能,上帝无所不在,决定了基督教文化的一元性质。因为它是一神的,所以它的品性是排异的,任何其他宗教或与基督教教义不符的社会文化现象,都属于排斥之列。所以它的文化特征又是外向的。这与中国儒学显然有质的差异。基督教自身的一元一神特征,与世俗政权必然形成两元管理状态,即它自身的一元性决定了政、教关系的两元性。这点也与中国传统文化观念具有质的差异。比较儒学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特别是比较儒学时代与基督教时代,这才是最基本的问题,正是由于它们的这种差异性,才派生和衍化出其他种种差异。
   上帝万能,上帝无所不在。孔子则是一位圣人。他一生的成果,不是创造世俗,而是将中国的经典文献《六经》传授给他的弟子,并且周游列国,推行他自己对社会的见解和主张。孔子不是神灵,而是人,但他不是一般的人,是被人尊重、被人信赖,有特殊号召力和感召力的圣人。他留下的语言著述不多,但他的影响却比任何一种学派都大。他在中国历史上的作用,更是超过任何一位帝王和神明。孔子与上帝的差异,代表了中、西文化的各自特征,反映了中、西文化的不同品性。
  
   3.《圣经》教导人类无条件地爱神,《论语》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圣经》力主爱意,但首要的是爱神。爱神并非基督教的发明,犹太教有同样的主张,敬神畏神爱神正是犹太教信仰的最核心问题。《圣经﹒旧约》缘自犹太教,对此,只有继承,没有异义。《新约》属于基督教自己的创造,对此同样没有异义,还有深化。《马太福音书》以基督的口气写道:“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
   这在儒学是不可思议的。儒学以“仁”为核心,以礼为框架,以忠、孝为人生之本,中国人最重视家庭礼义与亲情,很多老人临终之际,为着等自己的儿女归来,可以以超常的毅力延缓自己的生命,创造出生命留存方面的奇迹。中国人的敬祖事亲,是人生最大的事情。因为敬祖,才特别欣赏“狐死首丘”;因为事亲,才主张“父母在,不远游”。皇帝权威固重,不允许不孝之民,也不允许不孝之臣,如果有谁说爱皇帝超过父母,皇帝听了也一样气愤。《精忠传》有一个少年将军曹宁,他父亲是个叛臣贼子,他归顺宋朝,不能原谅他父亲,劝归不成,发生冲突,结果他将他父亲失手杀死。岳飞对此大为不满,申斥曹宁,义愤大于国法,结果导致曹宁自杀,这件事才告结束。这样的情况,在基督教时代,大约同样是不可思议的。
   事实上,《圣经》上确实有一段上帝考验他信徒亚伯拉罕是否忠诚的故事。他吩咐亚伯拉罕,让他把自己的爱子以撒杀死作为祭物,以撒是亚伯拉罕的寄托,父子情深,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过的,但上帝不是常人,而是至高无上的神,于是亚伯拉罕下定决心杀死儿子作燔祭。他在山顶上用石块堆成一个祭坛,把自己的儿子亲手绑起,在松明的熊熊火光之下,抓起利刃准备行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帝结束了考验,让天使迅即拉住他的手,并且对他许诺说,从此以后,他的后代将多如天上的繁星,地下的沙粒。亚伯拉罕感动之余,父子二人双双回家。
   上帝是万能的,他本来用不着用这样的方式去考查亚伯拉罕,但上帝又是至高无上的,上帝选择什么方式,信徒们只能信仰,不能怀疑。
   《论语》中没有这样或类似的内容,但它坚决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教是《论语》的生命,等级制是它的理想。唯有君如君,臣如臣,父如父,子如子,或者换句话说,君必行之以君道,臣必行之以臣道,父必行之以父道,子必行之以子道,那么社会才能安定,国家才能合乎礼制,管理者才能实行仁政,而实行仁政与礼制的国家是不可能失败的。
   《论语》讲礼制,不但冠冕堂皇,而且不容变更。颜渊是孔子最得意最心爱的学生,他死了,孔子悲痛异常,但颜渊的父亲要厚葬颜渊,因为这要求超出了儒学文化主张的礼仪,孔子马上表示了反对意见。
   《圣经》坚持爱神,《论语》主张敬王,基督教与儒学的不同立论导致了他们的不同社会后果。
  
   4.《圣经》主张爱人,爱一切人,《论语》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基督教不但认为应该无条件地爱神,对神的爱超过对一切人与事的爱,同时,它也主张爱人,爱人低于爱神,但它与爱神的观念又是一致的。在基督教看来,爱人也是爱神的一种表现形式,基督的爱是全然普遍的,无所不在的。同时,唯有人与人之间建立起同样的情感模式才可以体现人类对基督的爱。《约翰福音书》上说:“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又说:“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别人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
   不但如此,基督教的爱不是亲情,选择性的,而是无条件的,普世的,是充满自我牺牲精神的。它主张宽恕,主张热爱自己的仇敌,坚决反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马太福音书》上写道:“要爱你们的仇敌”,要饶恕别人的过犯,“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然饶恕你们的过犯。”
   《圣经》中宣扬的这种无所不至的宽恕者的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没有的,至少是极其罕见的。墨子虽然主张“兼爱”,不到这样的程度。基督教的爱人说,它的爱人如己,爱人如爱神的观念,体现了崇高的宗教精神。这种精神能在道德的深层面上,对人的心灵产生特殊的冲击与震撼,从而使人世间的道德行为具有了超过世俗的价值表现。它的影响力与此有关,它的号召力也与此有关。
   儒学虽然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与神不发生瓜葛。儒学中最核心的思想是“三纲五常”,而最著名的观念则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基督教的爱人如爱己,爱人如爱神,颇有些相似之处。但细细思考,二者有并不一样。儒学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主要是一种行为方式。依照杨伯峻先生的研究,孔子并不认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为最高境界,它只是“仁”的一种表现,而比“仁”更高的还有“圣”。“圣”的目标,则是“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修己以安百姓”。可见,圣比仁有更高的追求,但其本质依然是一种修养而已,不过不是一般的修养,而是当权者——最高当权者的修养。由此看来,孔子所说的“已”和“人”,是有特定的对象的。首先,他不认为一个国王和一个臣子可以平等地往来,也不认为一个先生可以和他的弟子平等往来,自然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也不能够平等往来。儒学不言爱,“男女七岁不能同席”,“男女授受不亲”,谈爱就是对圣学的大不敬。基督教的爱是爱一切人,包括仇人和坏人。儒学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限定在同类人之间,所以儒学固然是人类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伟大学说,但它不以爱为出发点,而以忠、孝、节、义作为自己的道德信念。忠、孝、节、义、三纲五常,对当事人之间的道德规范,不是平等的,而是不平等的,而且这种不平等是不容更改也是不能颠倒的。臣对君,要忠,“忠”只有这样一个用法。子对父,要孝,“孝”同样只有这样一个用法。妻对夫,要节,“节”还是只有这样一个用法。颠倒过来,就是大逆不道,难道有谁敢说君对臣要忠,父对子要孝,夫对妻要节吗?没人敢说,就是想一想,都是大罪孽。夫子虽然不谈鬼神,但鬼神不失其礼。你违背了礼,保不定,神鬼有知,让你头疼。
  
   5.《圣经》从原罪出发,要求信徒进行忏悔,儒学从礼教出发,要求儒学者自省修身。
   基督教信徒必须进行忏悔,最普遍的形式是临终忏悔。人在弥留之际,必须请神父主持仪式;因为基督教认为,人不进行临终忏悔,灵魂无法进入天堂。基督教为什么必须忏悔?因为人人皆有“原罪”。有罪必须忏悔,否则,上帝不能接受你的灵魂。上帝创世纪时,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亚当,又将亚当的一个肋骨取出来,化作夏娃。亚当、夏娃便是人类的共同的也是唯一的祖先。他们赤裸身体,不知耻也不害羞。上帝创造了始祖,又告诫他们不要吃树上果实,这果实便被称为禁果。然而,蛇却知道其中的秘密,它引诱亚当、夏娃吃了禁果,于是“他们二人的眼睛就亮了,才知道自己赤身裸体,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了裙子。”上帝知道了,惩罚他们,便使男人受苦,永远在土地上辛苦,而且必须汗流满面才能糊口,直到入土为安为止。使女人受苦,永远为生产儿女而倍受折磨,并且永远为丈夫所管辖。这个就是原罪。原罪好像是永远无法改变的遗传基因,因为亚当、夏娃犯了错误,他们的后代就要世世代代永受惩罚。
  基督教相信原罪,不作忏悔,灵魂不能升入天堂。
   儒学没有忏悔观念。自古以来,甚至所有传统中国人都没有这样的概念。中国人入佛寺、道观,没有为忏悔而去的,要去——如果严肃认真地去,那么必有人生大目的。或者为了健康,或者为了爱情,或者为了求签问卜。俗话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与西方的宗教观念显然是很不同。
   儒学不讲忏悔,但讲修养。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儒学道德修养中,岂止三省吾身。但是,真的做到三省吾身,已经十分不得了也。
  基督教的忏悔,是对于灵魂的反诉,儒学的修身养性,则是对道德的反省。
  
   6.《圣经》主张信、望、爱,《论语》主张施仁政。
   信、望、爱是《圣经》上的话,而且不是一段话。它说:“上帝要人以信、望、爱敬拜它。”又说:“世间没有不带盼望的爱,也没有缺少爱的盼望,同时也没有缺少这二者的信心。”这就是说信、望、爱,是不可分的。对于信、望、爱的极端重视,大约始自奥古斯丁,但信、望、爱确实在圣经中占有重要地位。三者相比,信是主要的,首先是对上帝的无条件的信赖,虽然世间的人有期盼,有爱意,但没有对上帝的信念,二者都不能独存。信是爱与望的保证和归宿,而爱与望是信的感情表达方式。
   基督教重视信、望、爱,主张因信称义。儒学则全力主张施仁政。仁是孔子学说的核心,仁政则是他的社会理想。唯有仁政才是国家的正道,是君主的理想,是臣民的幸福。仁政的内容也多,但它对于后世的意义,在于要求当权者以道德方式履行职责,要求官吏以道德方式治理社会,要求士人以道德方式调善自己,要求臣民以道德方式安身立命。
  
   7.《圣经》关心苦难者,《论语》主张学而优则仕。
   宗教是穷人的精神鸦片,这是一句在大陆广为人知的名言,但它也说明了宗教对于苦难者的深厚同情。大约世界上99%的有影响的宗教,都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根据。世界三大宗教的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尤其如此。基督教关心人特别是穷人病人的疾苦,耶稣在世上的行为,一是布道,二是治病。布道是宣传上帝与对上帝的爱,治病则近于佛教的普渡众生。不过它不是普渡众生,而是以神的力量,使那些近乎无望的病人手到病除。他使瞎子看见光明,使瘫子站立起来,使患血漏12年的妇人恢复健康,使一只枯手复活。这些已然令人十分惊异,更其令人惊异的是《圣经》上另一段记载:一个女孩死了,大人们在哭泣,耶稣对他们说:“为什么乱嚷哭泣呢?孩子不是死了,是睡了。”他们嗤笑耶稣,耶稣把他们撵出门去,带了孩子的父母,拉着女孩的手,对她说:“闺女,我吩咐你起来!”于是那女孩便站了起来,观看者万分惊奇,这闺女已然12岁了。
   基督教出于社会下层,对人民的苦难予以极大的关心和关注,所以基督的门徒不受成份的约束,富人亦可,穷人更好;有知识亦好,无知识亦好。而且,看《圣经》中的记载,仿佛越是有钱人,他们的灵魂越是难于进入天堂。因为耶稣对他的门徒说过:“我实在告诉你们,财主进天国是难的。我又告诉你们,骆驼穿过针眼,比财主进神仙国还容易呢!”耶稣的12位门徒,也是出身各异,其中一半以上都出自社会下层,其中好几位都来自渔民。相比之下,儒学的教育对象,虽然出身也不尽一致,却以知识分子——士为唯一的受教主体。儒学不与劳动者发生直接关系,它的主张要通过执政者和士人去落实或执行。
   基督教救苦救难,仿佛中国的观世音菩萨,但耶稣比观世音菩萨更有理性,更具有宗教品味。中国人眼中的观世音,是一位被世俗化了的大慈大悲者,而耶稣则是一位传教布道神力无边且拥有无数信徒的教神。
  儒学讲仁政,但不过问人间疾苦。虽然孔子也说过“苛政猛于虎”,但他的主要兴趣不在穷人身上,他全身心关注的是知识分子的命运,是国家的命运。他的学而优则仕的主张,在中国历2000年而不衰。孔子是中国传统道德的化身,是士人的导师,又是学而优则仕的自觉者和全力倡导人。
  
   8.《圣经》颁布十诫,《论语》旨在教人。
   《圣经》是基督教唯一的经典,既是宗教经典,自然要有严格的教义和诫律。基督教的十诫,乃是维护其自身纯洁和保护宗教特性的必备原则。十诫即“上帝十诫”,这十条诫命在圣经中占据特别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是《旧约》的核心。十诫以上帝的名义颁布,对基督信徒具有无尚权威。十诫内容很长,经新教简化,其内容如下:
  一、除上帝外不可敬拜别的神;
  二、不可敬拜偶像;
  三、不可妄称上帝的名字;
  四、当守安息圣日;
  五、当孝敬父母;
  六、不可杀人;
  七、不可奸淫;
  八、不可偷盗;
  九、不可作假见证陷害人;
  十、不可贪婪人的财务。
   这十条诫命中的五至十条,可说一般宗教诫律大抵如是,是最常见、最有代表性也是必须的基础道德规范。没有这些规范,宗教的道德作用则会成为一句空话,其结果必然不利于宗教的传播与取得教外人的信任。十诫的一至四条,则是基督教必须遵守的信条,其他一神教或有类似的规定,而多神教则另有章程。其中第一条是一神教的最基本原则;第二条是对第一条的补充;第三条是对第一条的强化;第四条是对第一条的制度保证。
   大凡宗教均需诫律,只是根据不同的宗教特征,其诫律会有些不同。
  《论语》不是宗教著作,儒学也不是宗教。所以它不需要诫律,它更强调教育,而且特别讲究教育方式,要发挥先生和学生的两个积极性。相比之下,儒学更少强制性特点,虽然儒学所倡导的传统礼教,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也会发展成为杀人恶物,但儒学不会导致“宗教裁判所”,儒学对士人和世人的影响,主要不在于强制,而在于以礼教人,以礼服人。
  
   9.《圣经》轻视妇女,但主张一夫一妻制,《论语》也轻视妇女,对婚姻问题闭口无言。
   《圣经》认为男子高于女子,因为人类第一个女性夏娃就是亚当的肋骨造成的。而且,当亚当、夏娃吃了禁果之后,上帝对夏娃说的是:“我必多多加增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你必恋慕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男人管辖女人,乃上帝的旨意,上帝万能,他老人家的话,一句真顶一万句。
   基督教虽然轻视妇女,但主张一夫一妻制。基督教的礼仪中,除去圣事、洗礼、圣餐等礼仪外,婚配礼是其中一项特别要紧的内容。凡是基督徒,结婚仪式一定要在教堂举行,而且主婚人要向他们宣读一段有关的经文。经文上说:“那起初造人的,是先男后女。”“因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结合,二人成为一体。”“既然如此,夫妻不再是两个人,乃是一体了。所以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论语》也有轻视妇女的言语,“三纲五常”更是轻视妇女的产物。而它的思想根据也与论语有关。孔夫子一生讲了多少话,留在《论语》中的几乎句句是格言,唯有说到女性的那两句话,确实令人无法恭维。他先生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奇异的是,儒学本来是最重视家庭的学说,而《论语》中讲到父子关系的地方很多,直接讲到母子关系、婚姻关系的地方可以说一处也没有。这不是孔子不重视婚姻,而是他看不起女人,不愿也不肯把女子与男人相提并论。
   西方人重视家庭成员的横向关系——婚姻关系,中国人重视家庭成员的纵向关系——父子关系,在《圣经》与《论语》中已见端倪。
  
   10.《圣经》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论语》是一部格言散文集。
   《圣经》不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宗教经典之一,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文化经典之一,还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文学杰作。它的内容博大而体例不一,其中一些著名的篇章,本身即是极有价值的文学性创作。《圣经》的语言,非不懂其语言的人所能体悟,但即使从汉文译本看,它的许多篇章,如《创世纪》、《出埃及记》,以及它所收集的各种历史故事,都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西方人,受《圣经》影响很大,一些著名的经典作家和作品,都取材于《圣经》。特别是它的《雅歌》,其文学特色尤其突出。《雅歌》的希伯来文原意是“歌中之歌”,即最为灵妙的诗歌,汉语无法直接表达这样的意境,意译为“雅歌”。雅歌者,高雅绝伦的诗歌之别名也。《雅歌》共分6章8幕,第一幕:互相倾慕;第二幕:互相追求;第三幕:爱情的成熟;第四幕:爱情的诚探与巩固;第五幕:爱情的享受;第六幕:爱情的圆满。这里印证两段,以飨同好:
   其一,第一幕、第一章新娘的一段歌词:
   愿君以热唇与我接吻:因为你的爱抚甜于美酒。你的香气芬芳怡人,你的令名香液四射,为此少女都爱慕你。愿你拉着我随你奔跑!君王,愿你引我进你的内室;我们都要为你欢乐踊跃,赞美你那甜于酒的爱抚;怪不得众少女都爱慕你。
   其二,第二幕,新娘内心听到新郎的召唤声:
   起来,我的爱卿!快来,我的佳丽!看严冬已过,时雨止息,且已过去,田间的花卉已露,歌唱的时期已近,在我们的地方已听到斑鸠声;无花果树已发出初果,葡萄树已开花放香。起来,我的爱卿!快来,我的佳丽,我那在岩缝中,在悬崖隐处的鸽子!请让我看到你的面貌,听见你的声音,因为你的声音柔和可爱,你的面貌美丽动人。
   这美妙的《雅歌》使我们想到《诗经》,想到《诗经》中那些少男少女的美丽纯洁色彩韵人的爱情风景。不要说《圣经》中还有许多美妙的诗歌和故事,只凭这一篇《雅歌》就足以使它立身于人类文学的百花之林。
  《论语》本身不是文学作品,但它却是极有文学特色的格言散文集。这一点,我在前面已经讨论过了。需要补充的是,孔子虽然没有留下一首诗,或许他老人家也不曾作过诗,但看他对《诗经》的筛选,看他在论语中对诗的引用和对美、对善的精辟议论,我们可以说,孔子是一位不曾留下诗作的诗人。
   《圣经》与《论语》的差异当不止于这10个方面,简而论之,可以看作抛砖引玉。
   基督教从它诞生起,即经历了无数的曲折和磨难,但它顽强生存,传道不息,终于在公元4世纪得到了古罗马官方的认可,从而走上了另一条发展之路。
 评论——  条分缕析,甚是深刻。《圣经》与《论语》确有很多地方可以比较,而且这种比较很有意思。关于基督教,我以为,除了它所讲的博爱、平等之外,其最能抓住人心的有两点,一是原罪,二是地狱。人生来有罪,生来要受苦,所以要忍受;如果不能忍受,就不能升天得救,而只能下地狱继续遭受更大的痛苦。除了忍受,就是忏悔。人不能没有忏悔。忏悔意味着可以洗去自身已有的罪孽,让灵魂超升。这个原理固然让许多犯有过错、罪孽的得救,但其实也是让这些人有犯错、犯罪的机会。现在我们看到的基督教是讲宽容的,但历史上的基督教是毫不宽容的。同一个上帝下面分出许多教派,教派之间互相挞伐,形同水火。对内如此,对异教徒更是如此——异教徒就是魔鬼,必欲除之而后快。但也正是这个基督教孕育了人类的现代文明。那些伟大的哲学家、科学家,在论证上帝存在、灵魂不朽中却创造了基督教教义的反面——科学。不知道罗马教皇是如何来辩解现代人类的发明发现与上帝、天堂的关系的。    本质而论,《论语》及其所代表的儒家文化带有强烈的地方色彩,它脱胎于中国中原的农耕文化,也适用于中国的农耕文化。因而才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展现其优势地位。进入近代,世界的政治、文化格局出现了变化,儒家文化便显得力量不支了。历来崇尚儒家文化的国家,诸如中国、韩国、越南、日本,渐渐转向了。中国转向了马列主义,韩国的基督教徒占了人口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儒家思想只能成为学人们的一个话题,不会再彻头彻尾地实践儒家思想了。而《圣经》号称是上帝自己的默示,带有普世色彩,因而自从发轫于看似弹丸之地的以色列,却被一个个的西方国家接受并认同,而今大有传遍世界各地的趋势。因而把两者从其主张和教义方面比较似乎可行。毕竟是一种尝试,增进国人对自己传统文化和基督教思想的了解。因而我支持,但谈到《论语》可否替代《圣经》,我认为永远也不可能。仔细思考,圣经包含所有的儒家思想。对家人、朋友、乃至敌人,圣经永远鼓励人们以爱心对待。对在上的掌权者,圣经强调顺服。对于夫妻关系,圣经鼓励妻子当顺服丈夫,而超越儒家思想的是,圣经还强调丈夫当爱妻子,甚至说“如同基督爱教会”。所以圣经也认同三纲五常,但却有很大程度的超越。抛开圣经的默示说,就其内容而言,圣经倒可以和包括论语在内的儒学经典相比较。比如,圣经中有律法书,而儒学经典有《书经》,圣经中有历史书,儒学经典有《春秋》及其三传,圣经中有《约伯记》、《诗篇》、《传道书》、《雅歌》等书卷,儒学经典有《诗经》,圣经中有先知书,以通上帝和以色列民之间的沟通,而儒学经典有《易经》。圣经中有四福音,是耶稣的门徒记载耶稣的言行,而儒学经典中有《论语》,是孔子的门徒曾参记载孔子的言行,(主要是言)。圣经中有保罗写的书信,全面阐释基督教信仰,而儒学经典中有孟子以及后来的各位儒生。但这只是从内容的平行来看,并不能说明儒学思想比基督教思想高明。我作为一名基督徒,承认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有些畸形,甚至有些反传统的倾向。这是传播者的问题,不是圣经本身的问题。追本溯源,要了解基督教思想,不要看人,而是要从圣经本身去挖掘。基督教徒也应该了解传统的儒家思想,以便在不违背传统的同时,把基督教全面地向国人介绍。信不信是个人的选择。谢谢楼主所做的工作,抛砖引玉的功效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