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古卷”的前世今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3 17:22:10

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神秘“死海古卷”即将全部上网展示——它从哪里来?它记载着什么?它的作者是谁?它的意义何在?本文为你解读:

“死海古卷”的前世今生

本报驻特拉维夫记者 陈克勤 《 光明日报 》( 2010年10月30日   05 版)  古卷发现经过 古卷文本 以色列“古卷博物馆” 电脑扫描古卷         以色列文物管理局与谷歌公司日前在耶路撒冷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将用太空技术扫描“死海古卷”,并在互联网上为其建高清数字图书馆,向全球免费开放。这一消息让世界再次聚焦这个上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探究它的过去,关注它的现在,也猜测它的未来。

一声闷响叩开历史之门

    1947年,在荒芜的死海西北岸,牧童哈米德在寻找走失的羔羊,他在库姆兰干涸河道边的山崖上发现一个山洞。他拣起一块石头扔进去探查,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陶器的破碎声。他走进洞中,发现几个半米高陶罐,内装麻布卷,里面是破旧羊皮卷。一扇通往遥远过去的神秘之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牧童带回7卷羊皮,他的父亲拿着去找鞋匠想做皮鞋。鞋匠发现羊皮上写满希伯莱字,断定其必有价值而全部买下。其中3张被伯利恒文物贩易卜拉欣·伊吉哈收购,因为担心是犹太会堂偷来的经卷,没敢直接出售,加价转卖给了别的文物贩。希伯莱大学考古教授苏肯尼克闻讯,几经周折购得。他辨认出羊皮上写的是《旧约圣经》文本,欣喜若狂。另4张羊皮1949年辗转落入耶路撒冷东正教圣马可修道院主教塞缪尔手中。苏肯尼克想买下,但对方要价太高没谈成。1954年6月1日,塞缪尔在美国《华尔街日报》登广告兜售这4张羊皮经卷。苏肯尼克教授的儿子雅丁刚从军队要职卸任,他受父亲影响也酷爱考古,于是利用人脉关系,在纽约犹太慈善家戈茨曼资助下,以25万美元的价格买下这4张羊皮经卷,父子俩终于完整获得这7张古卷。

    当时死海沿岸和约旦河西岸属约旦,约旦官员找到牧童所在部落打听,但他们都守口如瓶。几经调查,直到1949年初才确定地点。这个发财机遇引发寻宝热潮,人们纷纷前来“淘金”。约旦聘法国著名天主教牧师、考古学家沃克斯组织考古队。1950-1956年,在库姆兰山崖搜寻到11个藏经洞,共4万多件残片。最早发现古经卷的那个山洞又发现了70多张残片,3号洞内发现2件刻有藏宝图的古铜片,记载周围67处宝藏,寻找到大量金银器、香料和古卷。4号洞收藏最丰富,有574个手抄本共1.5万多件残片。11号洞中发现长达8.15米古卷,记述建耶路撒冷圣殿盛况,称“圣殿卷”。

    这些统称“死海古卷”的文献问世,震动了西方宗教与历史学界,被称为“文艺复兴以来最重大的考古成果”、“弥补了历史史料重要遗缺”,甚至由此产生“库姆兰学”的新考古学分支。

神秘记录追溯基督教起源

    这些古卷用希伯莱、亚兰、希腊、拉丁文抄写在羊皮、莎草纸上,少量刻在金属片上。死海地处非洲大裂谷北端,这儿曾经发现78万年前古人类出非洲的化石。死海海拔-416米,碘、镁等化合物蒸汽阻止了40%的紫外线,空气含氧高10%,无污染,极干燥,人迹罕至。独特环境使古卷保存至今,但历经两千年风化,大多为残篇和碎片,仅十几部较完整。经碳14测定及考古研究,其年代在公元前2百多年至1世纪,是犹太教和基督教极珍贵的史料。

    死海古卷最有价值的是犹太经卷,包括除《以斯帖记》外的全部希伯莱文《十诫》《摩西五经》等《旧约圣经》及希腊文和亚兰文译本。《以赛亚书》抄本是古卷中唯一完整抄本,全长7.3米,写于公元前120年,被誉为“死海古卷精华”、“最重要国宝之一”。

    死海古卷还有大量历史文献,艾赛尼教派会规、组织、生活、礼拜、献祭等守则首次发现,推动重新认识艾赛尼派。以往学者认为他们没有女人,不结婚,无金钱,财产公有。但古卷表明,他们结婚并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他们有私有财产,只在公共食堂集体用餐,部分生活品共享。他们并非只追求个人精神解脱,还有推翻占领者、富国兴邦理想。

    死海古卷把《旧约圣经》文本推前了七百年,引发对犹太教与基督教渊源的学术关注。西方早就争论基督教是否源于艾赛尼教派。古卷一些词句和见解多次出现在《圣经》中,一些学者认为,库姆兰遗址是基督教堂雏形,库姆兰领袖被迫害死和死后显灵是耶稣的原型。当时正是基督教酝酿时期,自然深受犹太教影响,古卷的丰富文献有助深入研究基督教的产生与发展。

    古卷也令一些教徒格外兴奋,古卷证明《旧约圣经》产生于耶稣诞生前上百年,他们认为其中对先知等许多准确预言,只能是来自“上帝”。这和《圣经密码》等一些预言书一样,引发目前难以解释的无穷争论。

千年文书留下作者之谜

    古卷的发掘热还发现更多古迹,考古队在库姆兰发现面积6千多平米的犹太遗址,建筑群近千平米,包括住所、宗教及用餐场所的厨房、仓库、储水池、陶器、作坊、讲坛、桌凳等,其陶器同山洞古卷陶器相同。不少学者认为,这是史书中的艾赛尼人隐居地。他们是古犹太教极端保守支派,多为贫苦农牧民。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世纪,在库姆兰建集体社团,严守犹太教规律法,安贫乐道。公元135年最后一次犹太大起义时遭罗马军队残酷镇压后,这个据点才成为废墟。

    沃克斯1953年领导国际专家组研究古卷,认为作者就是生活在库姆兰遗址的艾赛尼信徒,他们自制陶罐并藏经卷在附近山洞里,这种看法被称为“库姆兰猜想”。还有学者认为,古卷是耶路撒冷圣殿等地的馆藏典籍,为躲避罗马人而藏匿洞中。更多学者认为,库姆兰地区公元前750年以来十多次易主,古卷是古犹太群体集体文化财富,由数个不同犹太群体完成。

    在库姆兰遗址发现砖和泥灰垒的桌凳,还有3个小墨水壶。遗址还发现山羊骨和陶罐,陶罐同山洞古卷陶罐一样,都是库姆兰作坊产品。古卷描述集体用餐及祈祷仪式沐浴等集体生活准则,与艾赛尼派习惯相符。但在库姆兰发掘16年的考古学家佩莱格却认为库姆兰曾是陶器作坊,所谓浴池其实是淘洗粘土的水池。那么多古卷,需几百人抄写,未必都来自艾赛尼派。

    考古学家最近在耶路撒冷锡安山发现一两千年前的古杯,上刻神秘代码“主啊,我回来了”。这些代码与死海古卷的代码类似。一些学者认为,这表明至少部分古卷出自耶路撒冷宗教领袖,艾赛尼派教徒就是耶路撒冷神殿的牧师。公元前2世纪,因国王非法自封主教,他们逃亡抗议,从神殿带走一批经卷。他们在库姆兰撰写经文藏山洞,他们习惯用代码书写经文。

    犹太圣殿被罗马人毁灭后,保藏神圣摩西《十诫》和圣杯的约柜不知去向,有研究称被流亡的犹太人带到埃塞俄比亚而失踪。来自圣殿的古卷无疑是犹太文化传承的象征。

    很多考古学家认为,艾赛尼教徒只撰写了部分古卷。最近在耶路撒冷老城古下水道的考古表明,犹太人约公元70年逃到库姆兰。古卷描述他们借助下水道逃亡,带走珍贵宗教手卷,而下水道通向汲沦谷,离库姆兰更近。

    希伯莱大学的加恩·冈纳维格用核中子检测古卷陶器碎片化学成分,发现陶器仅一半在库姆兰烧制。但纽约大学专家斯奇弗曼认为,绝大多数古卷主题一致,来自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极低。古卷并未发现与艾赛尼派相左的内容,其意识形态、救世主期待、经文和犹太律法解释、历法等非常一致,与其他群体间不存在联系。

    许多学者认为,古卷并非出自与世隔绝的犹太群体,而可能是逃亡流散的犹太人来不及带走而藏在沙漠洞穴。不管作者是谁,正是他们小心保藏,才为今天留下两千年前丰富多采的无价文献。

现代科技助力古卷研究

    大量死海古卷如何保藏和利用,是另一大争论点。约旦50年代组织国际专家组,采用红外成像整理和出版古卷。1号洞的古卷1956年几乎全部出版,陆续出版的古卷图片极大丰富了圣经与犹太史的研究资料。1967年第3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获得了保藏在东耶路撒冷的死海古卷。

    如今,死海古卷的原件,绝大部分由以色列保存,少量保存在约旦,还有少数流失到美欧。以方收藏死海古卷约9百卷,其中大部分珍藏在耶路撒冷洛克菲勒博物馆地下保险库,少量保存在“古卷博物馆”,这座白色建筑巨大圆顶仿照古卷陶罐顶盖设计,展室暗淡,展品大都为复制件。原件保存在模拟山洞的恒温、防潮、防虫蛀环境,并特制陶罐加盖密封。

    随着时间推移,由于古卷专家少,年事高,整理难度越来越大。未出版的古卷多为残片,处理也越来越费时费力。据说,专家组的有些宗教人士还担心,古卷中有些关于耶稣和基督教内容若全都公开有“亵渎神圣”之嫌。还有些古卷整理者自视“权威”,长期垄断古卷,不愿外界同行了解。1971年沃克斯逝世后,继任者仍不准其他学者接触古卷原件,也不准出版影印件。不少考古学家批评这种学阀作风是20世纪学术界一大丑闻。80年代,反对垄断古卷的呼声越来越强烈。1988年,以色列文物局扩大古卷研究,从十几人增加到上百人,包括国外专家。1990年,希伯莱大学荷兰裔犹太学者托夫教授担纲古卷研究,用电脑、激光等现代技术加快古卷研究整理,打破学术垄断。当年,以色列圣经考古学会出版两册死海古卷影印本,美国亨廷顿图书馆把收藏的全部古卷微缩胶片对外开放,以色列文物局宣布发行古卷缩微版。2001年,以色列宣布将收藏的所有古卷资料整理完毕,由牛津大学出版,共37卷。

    利用高科技和网络推动古卷研究和科普,实际上两年前就开始了。以文物局2008年8月曾宣布,要为古卷拍摄高清数码照片在网上展示。这次以方和谷歌合作启动的“死海古卷”数字化工程,将使用美国宇航局发明的多光谱成像技术,首次全面扫描古卷。据目击者称,残片在多光谱扫描时散发微微神秘紫光,既避免损害残片,还能破译肉眼看不到的隐藏在古卷中的信息和秘密。

    圣经古卷不光记录着两千年前人和神的对话与思索,它还深刻影响着人类今天和明天的步伐。死海古卷博物馆馆长屡屡向参观者强调,“珍视文物,就是珍视历史、珍视人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