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教研究能否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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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峰 《科学时报》  (2010-10-12  B1  大学周刊)

        高等教育学是一门学科吗?高等教育研究可以称为“学”吗?自从高等教育学创
立伊始,就一直面对着一些人的疑问。20多年之后,中国多数本土学者已认可高等教育学
的学科性质,但不时还能听到部分对外国高等教育研究较了解的学者追问,认为外国只有
高等教育研究,并没有什么“高等教育学”,高等教育只是一个研究领域而不能称之为学
科。

        高等教育研究内容丰富、体系宏大,并牵涉到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环境。由于研究
对象复杂,其属性问题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从不同的立场、不同的
角度、不同的语境加以考察和论说,往往会见仁见智,得出不同的看法。

        其实,不仅仅是高等教育研究存在学科属性之争,即使是高等教育学的上位学科
教育学,也都一直存在“学科”与“领域”之争。在许多国家和地区,在人文社会科学中
,教育学是相对不被人们重视的学科。就中国而言,向来中国科学院或后来的中国社会科
学院中都没有教育研究所,1955年以前的中国科学院也都没有教育学的学部委员。1949年
以前的中央研究院没有教育学的院士,至今台湾的“中央研究院”也一样没有一个教育学
的院士。或许在其他学科看来,教育学只有“准学科”的性质。

        中国最初的高等教育研究通常是对一些高等教育问题的议论和建议,后来便有一
些高等教育史或大学史的总结和回顾。随着高等教育研究论著的增多,实际上逐渐成为一
个研究领域。虽然在高等教育学科形成以前,早就存在一般意义上的高等教育研究,但这
些研究毕竟不够系统,只有正式提出“高等教育学”的概念以后,中国的高等教育研究才
走向理论化和系统化,并促使研究出现飞跃。中国的高等教育研究在世界上独树一帜,经
历了从一般的高等教育研究到高等教育学理论构建的过程。

        鲁迅在《呐喊》中说过:“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一门学
科的形成也与此类似:世上本无所谓学,研究的人多了,便成了学。中国人向来有称学的
习惯,往往将较重要的、研究得较多的对象称之为学,如古代研究《文选》有选学、研究
《红楼梦》有红学、研究朱熹有朱子学,还有策学、汉学、宋学、闽学、关学、科举学之
类。与西方语境不同,由于中国语言文字的特性,中国人比西方更常使用“学”的概念,
包括学科的概念。西方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研究对象,在中文里头就可以称之为学科。中
国的高等教育研究从1984年以后,形成了高等教育学,这是适应中国国情和语文习惯的结
果,具有合理性和必然性。

        中国语言文字中“学科”的概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许多人习惯称之为“学科”
的研究对象往往并非严格意义的学科。与中文不同,英语中虽有pedagogy一词,也可以将
其译为“教育学”,但它的本意或主要意思是更接近于中国的“教学法”或“教学”。真
正与中国的“教育学”对应的,其实是education。“高等教育学”若英译,一般也就是译
为 higher education,或者再加上study、research 之类。英语中看不到 “higher
pedagogy” 的词组,只有The pedagogy of higher education 或Higher Education
Pedagogy 之类的组合。英语中以-ology结尾的词代表严格意义的学科或成熟的学科,具有
很强的科学性;而“学科”(discipline)、 “研究领域”(research field)、“问题
”(issue)的内在逻辑性和严密性则依次递减。实际上,中文里面传统学术领域中的“学
”在英语中对应的是“研究”(study)而非“学科”(discipline),更不是“科学”(
-ology)的概念。

        高等教育研究在美国等国家也从问题研究发展成为一个研究领域,但由于其语文
习惯所决定,现在不被认为是一个独立学科,我认为再怎么发展,将来也很难称之为独立
学科。而从中国语境来看,从1984年潘懋元先生主编的《高等教育学》出版以后,高等教
育研究已有充分理由可以称之为学科。

        中国与西方对学科和高等教育研究的看法不同还与思维方式的差异有关。中国人
对事物的认识顺序往往是从宏观到微观,而西方正好相反,例如通讯地址的写法便是如此
。在学术研究方面,中国人相对重体系的建构和概念的阐释,重思辨,重宏观;西方人相
对重问题的研究和原因的分析,重实证,重微观。中国高等教育学的倡建者潘懋元先生以
及后来许多学者,多有较强烈的学科意识,所以才会出版许多以《高等教育学》为名的著
作和教材。
        文化本来就是多元的、多样的,不必强求一律。不同的民族文化和语言,对一些
学术问题自然会有不同的旨趣。如果都是依附西方的思维和表达方式,那么中国就只能有
教育研究领域而没有教育学科可言了。我们不要指望哪一天西方学者也发明出一个“高等
教育学”的名称来,也不要期待有哪个美国学者将来会使用“高等教育学”的词语。但即
使西方永远不出现“高等教育学”的提法,中国的“高等教育学”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称之
为学科。中国高等教育研究者应增强使命感,促使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的发展更加理性和自
觉,进而建立一个更为开放自主的高等教育学科体系。当然,将高等教育学认定为学科,
并不排斥它同时也是一个开放的研究领域,或者说是一个适用多学科和跨学科研究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