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与汪曾祺:从亲密到疏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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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位“剑客”黄裳,自五十年代后一直生活在上海。黄永玉与他的交往,从来没有中断过。前几年,听说我在搜集黄永玉书信,黄裳陆续找出一批交我整理。这些信,成为记录他们的友谊与文化烟云的珍贵史料。在这些书信里,黄永玉时常向黄裳通报汪曾祺的消息。兹摘录几段如下:

  曾祺常见面,编他的《说说唱唱》,很得喝彩。(一九五四年六月十二日)

  曾祺有点相忘于江湖的意思,另一方面,工作得实在好,地道的干部姿态,因为时间少,工作忙,也想写东西,甚至写过半篇关于读齐老画的文章,没有想象力,没有“曾祺”,他自己不满意,我看了也不满意,也就完了。我常去看他,纯粹地挂念他去看他,谈谈,喝喝茶抽抽烟(我抽烟了),这种时间颇短的。(一九五四年六月二十六日)

  林风眠先生的文章没时间写,对这位老人的作品评介可不是玩儿,随便写,就显得很不尊重了。估计十天至十五天我还要刻一批小东西,是急活,是大师汪曾祺文集的插画。出版社来了一位女同志,女编辑,黄胄的爱人,为这事受到批评,说她抓不紧,于是昨天来了两趟,非干不可。这样一来,文章不写了,很对不起,请为此事少生点气。(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即为汪曾祺儿童小说《羊舍一夕》作插图和设计封面,出版时书名改为《羊舍的夜晚》。李辉注)汪兄这十六七年我见得不多,但实在是想念他。真是“你想念他,他不想念你,也是枉然”。他的确是富于文采的,但一个人要有点想想朋友的念头也归于修身范畴,是我这些年的心得,也颇不易。((约七十年代后期)七月十八日)从这些书信片段,不难读出随着各自取向和局势的变化,黄、汪交往虽然继续着,但早在“文革”之前,关系已渐趋疏远,并在“文革”期间增加了新的不解与困惑。

  汪曾祺与黄永玉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九九六年冬天。自一九八九年春天旅居香港后,这是黄永玉时隔七年后的首次返京,几位热心人为欢迎他的归来,在东三环长虹桥附近的德式餐厅“豪夫门啤酒”,先后举办了两次大型聚会。其中有一次,由黄永玉开列名单,请来许多新老朋友,其中包括汪曾祺。

  那一次在豪夫们,汪曾祺的脸色看上去比不久前显得更黑,想是酒多伤肝的缘故。每次聚会,他最喜饮白酒,酒过三巡,神聊兴致便愈加浓厚。豪夫门则只有啤酒,故那天他喝得不多,兴致似也不太高。参加聚会的多是美术界人士,汪曾祺偶尔站起来与人寒暄几句,大多时间则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那一天的主角自然是黄永玉,他忙着与所有人握手、拥抱。走到汪曾祺面前,两人也只是寒暄几句,那种场合,他们来不及叙旧,更无从深谈。

  我很后悔,为何没有带相机,为他们的久别重逢、隔膜化解,留下瞬间的影像纪录?

  不到一年,一九九七年五月,汪曾祺因病去世。三个月后,同年八月,黄永玉在北京通州的万荷堂修建完工,他从香港重又回到北京定居。

  “要是汪曾祺还活着该多好!可以把他接到万荷堂多住几天,他一定很开心!”黄永玉这样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