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谭【六】心性篇 (283--33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01:37:15

 

二八三、富多炎凉 亲多妒忌

  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鲜不日坐烦恼障中矣。

  【译文】炎凉冷暖的世态,富裕显贵人家更是胜过于贫穷微贱人家:嫉妒猜忌的心理,骨肉至亲之间尤其狠毒于外界的陌生人。这种场合如果不能以冷静态度面对,以平和之气控制,很少不是终日停留在烦恼氛围中了。

  【注解】

  炎凉之态,炎凉,喻人情势利,反复无常。见一六三【注解】。炎凉之态指炎凉世态。指亲富疏贫的势利现象。元·乔吉《折桂令·高敬臣病》曲:“儘汗漫羈情,炎凉世态。万象蜉蝣。”

  富贵:富裕而显贵。见○○五【注解】

  甚: <形>本义异常安乐。《说文》:“甚,尤安乐也。”徐灏注:“甚,古今字。女部。‘乐也。’通作耽、湛。《卫风·氓篇》:‘无与士耽。’《小雅·常隶篇》:‘和乐且湛。’皆甚字之本义。从甘匹,会意,昵其匹耦也。”〈副〉极端,极其,非常,异常。〈动〉 超过,胜过。甚于(超过),《论语》:“甚于水火。”皇疏:“犹胜也。”

  贫贱:贫苦微贱。《管子·牧民》:“民恶贫贱,我富贵之。”

  妒忌:亦作“妬忌”。因别人比自己好而忌恨。《诗·召南·小星序》:“夫人无妬忌之行。” 郑玄笺:“以色曰妬,以行曰忌。”

  骨肉:指身体。《礼记·檀弓下》:“骨肉归復于土,命也!”比喻至亲,指父母兄弟子女等亲人。见二六七【注解】

  狠:〈形〉本义犬争斗声。又指凶狠,残忍。

  外人:他人,别人,没有亲友关系的人。《孟子·滕文公下》:“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外面的人。晋·陶潜《桃花源记》:“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动〉本义两块田相当、相等。《说文》:“当,田相值也。”面对着。《乐府诗集·木兰诗》:“木兰当户织。”

  冷肠:谓心肠冷漠。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省事》:“墨翟之徒,世谓热腹;杨朱之侣,世谓冷肠。”此处当冷静解。

  御:〈动〉本义驾驶车马,也作“驭”《说文》:“御,使马也。” 控制,约束以为己用。

  平气:平和之气。《管子·侈靡》:“沮平气之阳,若如辞静。”尹知章注:“言欲沮败平和之阳气,默至而无形声如辞言之静者。”一说,谓正气。郭沫若等集校:“‘平气’谓正气。正气方兴,在上者每思有以‘沮’之。”谓使心平气和。

  鲜:〈形〉非常少,很不多。《诗·大雅·荡》:“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日坐烦恼障:日,终日。坐,居留,停留。《说文》:“坐,止也。从土,从畱省。会意。土所止也。此与留同意。”烦恼障,佛家语,谓坚持我执,丛生贪嗔,而为解脱之阻碍者。例如贪、嗔、痴、慢、疑、邪见等都能扰乱人的情绪而生烦恼,在佛家来说这些都是涅粱之障,故名“烦恼障”。《佛地论》:“身心恼乱不成寂静,名之为烦恼障。”日坐烦恼障即“日坐愁城”,愁城,比喻处于愁苦的包围中。天天都处在愁苦的气氛中。清·高咏(公元1622—1685年,字阮怀,号遗山,幼有“神童”之誉,其学无所不窥,诗书画世称“三绝”。)《致颜逊甫书》:“缘贫病交侵,日坐愁城苦海故也。”

  【评语】

  人在没有得到一种东西以前便会以这种东西作为奋斗目标,而有了这种东西便有了利益之争。“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贫穷之家患难相助反而很重骨肉之情,富贵之家往往为了争权夺利而父子交兵或兄弟阋墙。关于此点,我们可从历代的宫廷斗争中得到明证。例如汉武帝就曾在长安城内跟自己的太子大动干戈,最后竟把太子逼得走投无路悬梁自尽,追究其真正原因也莫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又如武则天为了篡夺大唐天下,竟然不惜谋杀自己的亲生子女。还有历史上的贡英主唐太宗,由于自己是次子而无法继承大统当皇帝,竟狠下心肠用毒辣手段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亲兄和亲弟。尤其最残酷的是隋炀帝,自己虽然已经被册立为太子,可是为了急于当皇帝掌握大权,竟然不惜背逆伦常谋杀亲父隋文帝而即位。二十四史中这样的事例随处可见,都是“炎凉之态富贵基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狠于外人”的典例,所以我们处于骨肉至亲之间要特别重视出于天性的骨肉亲情。富贵的人与贫贱的人两相此较,按人情的动态来说,富贵的人反而比贫贱的人不好。富贵的人为了求自己的名利,逐渐的转移情感,趋向于利益的方面。对无利的方面,人情就淡薄了。总而言之,他的情感是随著对方而变动的。反之,贫贱的人情定没有什么变动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以一样的态度来待人接物。所以,贫者比富者的人情还厚重。按理说,应是富者的人情厚而贫者要来得薄,事实正好相反。难怪孔子会慨叹的说:“为仁不富,为富不仁矣。”嫉妒别人的长处和幸福,在父子骨肉之间,比一般人还要利害。照理说,应该骨肉之间互相祝贺幸福才是,更应当以喜悦的心情来赞美彼此的长处才是。事实却不然。对于旁人的幸福和长处并不关心,对于亲族之间有了长处和幸福反而嫉妒,念念不忘,耿耿于心。这样说来,真是非常不幸。当人们遭逢了这种场面,必定也会以冷静的态度平心静气的处理,如果这嫉妒之念不除,必定每天生活在烦恼中。如此现实,的确需要人们提高修养水平,用理智来战胜私欲物欲。否则亲情何在,富贵不保。

 二八四、分清功过 勿显恩仇

  功过不容少混,混则人怀惰隳之心;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

  【译文】

  功绩过错不能容纳少许混淆,混淆就会使人怀有疏惰隳落的心意;恩惠仇恨不可表现得太鲜明,鲜明就会使人引起携隙贰心的志向。

  【注解】

  功过:功绩与过错。晋·葛洪《神仙传·西河少女》:“入人家,即知其家先世以来,善恶功过,有如目击。”

  不容:不能容纳;不能宽容。《论语·乡党》:“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 邢昺疏:“君门虽大,敛身如狭小,不容受其身也。”不允许。《左传·昭公元年》:“五降之后,不容弹矣。”

  惰隳:惰,〈形〉本义不恭敬。《说文》:“惰,不敬也。”懈怠,懒惰。《广雅》:“惰,懒也。”疏惰,疏懒,懒散。《北史·序传·李仲举》:“吾性本疏惰,少无宦情,岂以垂老之年,求一阶半级?”隳,〈动〉毁坏城墙或山头,毁坏。汉·贾谊《过秦论》:“隳名城。”隳落,毁坏和失落。《文选·潘岳〈西征赋〉》:“寮位儡其隆替,名节漼以隳落。”李周翰注:“隳,废也。”

  携贰:离心,有二心。《国语·周语上》:“其刑矫诬,百姓携贰,明神不蠲。” 韦昭注:“携,离;贰,二心也。”指怀有离心的人。《后汉书·公孙述传》:“发间使,召携贰。”携隙,犹嫌隙(因猜疑或不满而产生的恶感、仇怨。《三国志·魏志·胡质传》:“今以睚眦之恨,乃成嫌隙。”)。《宋书·何承天传》:“去岁三王出镇,思振远图,兽心易骇,遂生猜惧,背违信约,深搆携隙。”贰心,异心;不忠实。《左传·成公八年》:“是以诸侯怀德畏讨,无有贰心。”

  【评语】一个人尤其是领导别人的人,在待人方法上有两条原则,即对人要功过分别清楚,这两者不容混淆,赏罚要分明。功过混淆赏罚不明,如果有功的不赏、有过的不罚,那些奋勇不惜性命的人们,虽然建立功劳,也得不到名誉与升赏,自然就起了怠慢的心情,不再忠于职守了。其次,说到恩义与仇恕不可分得太开。领导别人的人如果恩仇分得太开,有恩的人就对他好一点,对于有怨的人就冷酷无情。这样一来,部属无论如何忠实尽职,也得不到上级的欢心。久而久之,起了贰心而背叛激变,这都是基于私情之一念,致使部下不忠。从领导者来讲,固然需要“恩威并用”,同时必须功赏过罚。赏罚是使人努力的诱因,一个丧失工作诱因的人,他的工作情绪必然不会高昂。假如是一两个人这样还不要紧、万一群体也如此,这个集体乃至社会必然要陷于不进步的停顿状态,所以赏罚又是促进整个社会进步的一大动力。历朝皇帝打天下,哪一个不是以论功行赏作为调动文臣武将积极性的手段呢?就现实生活中的人来讲。不论是做官还是一般人的交际,还需要克己,需要讲究方式方法。恩怨分明本是做人的原则,但在这里需要忍耐,其目的就是分清功过而勿显已之恩仇,以便使大家能为一个共同的事业团结一致。 

二八五、阴恶祸深 阳善功小

  恶忌阴,善忌阳,故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

  【译文】

  罪恶忌讳隐藏,善事忌讳显扬。所以罪恶显露的人灾祸浅,而隐藏的人灾祸深;善事显露的人功劳小,而隐藏的人功劳大。

  【注解】

  恶:<名>本义过失。《说文》:“恶,过也。”泛指一般罪恶。南朝齐·丘迟《与陈伯之书》:“恶积祸盈。”

  忌:<动>本义憎恨。《说文》:“忌,憎恶也。”禁忌,忌讳。《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公室卑则忌直言。”

  阴:〈名〉本义山的北面,水的南面。《说文》:“陰,誾也。山之北,水之南也。从阜,从侌。”隐藏的,不露在外面的。《左传·僖公十五年》:“阴血周作。”

  阳:〈名〉本义山南水北。《说文》:“阳,高明也。”〈动〉外露,显露。《庄子·达生》:“仲尼曰:‘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通“扬”,举起。《诗·王风·君子阳阳》:“君子阳阳。”王先谦云:“阳为扬之假借。”

  显:<名>本义头上的装饰品。《说文》:“显,头明饰也。”段玉裁注:“头明饰者,冕弁充耳之类。”〈动〉显露,公开。柳宗元《钴鉧潭西小丘记》:“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

  【评语】

  做恶事忌讳隐藏,所谓“阴恶是大恶”。做善事忌讳显露,所谓“阳善是小善”。人不能做坏事,做坏事而损人利己,会让人憎恶,有的事不论对他人或自己都会造成极大灾祸。一般来讲,做在明处的坏事人们看得见或许还可以预防弥补,凡恶事显露于外的人,则众目所视十手所指,其恶行不得扩张,所以为祸尚浅。做在暗处的坏事更讨厌,让人防不胜防,这种阴坏的危害更大。如果人做了坏事还隐藏起来,觉得十分得意,他就加深罪名终至身败名裂,所以为祸更深。一个人从哪个方面讲都不应做坏事,而是应该抱着为善不求名的态度。行一点善而做好事不是为了宣扬吹捧,至于别人宣扬是为了推广这种精神,自己宣扬则失去了做好事的目的。这种好事方客观上是有益的,在主观上过分宣扬则表明是动机不纯;从做人角度看,等于伤害了受惠者自尊心,反而表现出一种沽名钓誉的卑鄙心理。做善事喜欢显露于外面,使人家知道,功德是小些;在暗中做的善事,功果反而很大。这个道理很奥妙,只有佛家的道理才能够解释清楚。所以说,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帮助别人应是全身心投入,默默地奉献。 

二八六、以德御才 德才兼备

  德者才之主,才者德之奴。有才无德,如家无主而奴用事矣,几何不魍魉猖狂。

  【译文】

  道德是才干学识的主人,才干学识是道德的奴隶。只有才干学识没有道德,犹如家庭没有主人而奴隶当家了,有多少不是精灵鬼怪为所欲为。

  【注解】

  者:〈助〉用于名词之后,标明语音上的停顿,并引出下文,常表示判断。《礼记》:“仁者,天下之表也。”

  用事:当权、执政、行事。晋·葛洪《抱朴子·审举》:“灵、献之世,阉宦用事,羣姦秉权。”

  几何:犹若干,多少。《诗·小雅·巧言》:“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马瑞辰通释:“尔居徒几何,即言尔徒几何也。”

  魍魉:泛称山川木石的精灵怪物,鬼怪。《孔子家语·辨物》:“木石之怪曰魍魉。”

  猖狂:谓随心所欲,无所束缚。《庄子·在宥》:“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成玄英疏:“无心妄行,无的当也。”狂妄而放肆。唐·刘禹锡《谢兵马使朱郑等官表》:“遂使感激之士,希勇爵以捐躯;猖狂之徒,聆圣泽而悛性。”

  【评语】

  道德需要意志长久磨练,需要静心思考体味,需要在生活中慢慢一点一滴地养成。人们总以为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可以表现出品德的高低,于是生活中人们不重视品德的事很多,人们更重视的是眼前的利益。其实人不仅要培养自己的才智,同时也不可不修养自己的道德,两者都极重要缺一不可。假如用才学和道德两相比较,那道德就如同才学的主人,而才学就好比道德的奴仆,所以一个有才学而毫无道德的人,就等于是一个“年头不济奴其主”的家庭,这种家庭往往是奴仆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最后很可能导致家败身亡。一个人所以会持才傲物,就是他没有道德修养的明证。也就是他没有道德修养,所以他只知一味持才逞能任意妄为,可见国家用人行政必须重视才德兼备的人。商品社会人们的道德水准似乎在下降,但社会对个人的道德要求却越来越高。如诚信、意志、忠恕等等。有的人喜欢猜忌,有的人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有的人喜欢两面三刀等等,这样的人再有才能谁又敢放心的使用呢。才能稍差但乃有德之士,不妨用他的德来补才能之不足,将不至于像有才能却缺乏道德的人,把一切的事情弄坏了。 

二八七、穷寇勿追 投鼠忌器

  锄奸杜,要放他一条去路。若使之一无所容,譬如塞鼠穴者,一切去路都塞尽,则一切好物俱咬破矣。

  【译文】

  铲除邪恶杜绝使心用倖的小人,要放他一条出路。如若使得他没有一个地方容身,这就好比堵塞老鼠洞穴,一切出路都堵塞殆尽,那么一切好东西也都被老鼠厮咬破坏了。

  【注解】

  杜:当动词用,堵塞,《小尔雅·广诂》:“杜,塞也。”关门,封闭, 《史记·李斯列传》:“强公室,杜私门。”

  倖:通“幸”,亲幸,宠爱。《后汉书》:“宠遇甚盛,议者讥其过倖。”贪图,企图。明袁宏道《送江陵薛侯入觐序》:“自古国家之祸,造于小人而成于贪功倖名之君子者,十常八九。”喻用手段谋取更高职位的人。使心用倖,用心机。元·武汉臣《老生儿》第一折:“早起晚眠,吃辛受苦,也不知瞒心昧己,使心用倖,做下了许多冤业。”

  去路:去的地方,出路。清·李渔《比目鱼·赠行》:“山中虽好,不是久住之乡,还要替他想个去路。” 

  【评语】

  奸佞邪智之人侥幸以图上进,为了防止这种弊病发生,在建立法制这方面务必讲求严厉。然而,实行起来又必须求其宽厚。在除恶务尽的原则下,又不能不网开一面。常言说:‘穷寇勿追,投鼠忌器。’总要放他一条生路,叫他自己逃生。不然,如同捉鼠而阻塞了一切洞口,穷急反噬,一切器物反而被破坏光了。所谓“穷寇勿追”,是为了防止困兽之斗,垂死挣扎,也就是说一个人做事不能走极端,必须一切都采行中庸之道才行。或者是为“投鼠忌器”,想打老鼠又怕把东西打坏,比喻做事有所顾虑,担心适得其反吧。这不是说落水狗不能打,坏人因其垂死或势败而可原其所恶。凡事勿走极端,总要合乎中道适可而止。在具体的事上存在着具体的解决方法,对坏人和坏事都应当加以区别。生活中,好事和坏事、好人和坏人有时是相互转化、相互制约的。因为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在一物降一物的法则下生存。例如毒蛇有害可对人类对植物也有贡献,特别是对森林的贡献更大,因为毒蛇在森林中经常捕食松鼠,可是多年来人们大量捕捉毒蛇,结果使森林的松鼠大为猖獗,而把大部分树木啃食得遍体鳞伤,对自然资源造成莫大损失,因此生物学家特别把这种情形称为“破坏生态平衡”。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人打雀湿露沾衣”,可见造物主对万物生生灭灭的安排极为奥妙,也就是万物互相制衡互相依存,人固然吃牛羊肉,而牛羊也依赖人类生存,就是这个道理。因此善恶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相对的。恶尽善也就不能成立了。为人处事如果能顿悟这个道理,也就等于明白了人类的大半生存法则。“恶”要看到什么程度,是否非得采用根绝方式。所以除恶的方式有很多,有快刀斩乱麻,有纯刀割肉,有只剔去恶处;既可以用非常外力加以根治,也可以到一定程度听其自灭,还可以放一条改过的生路。除恶如此,在待人的方法上也必须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二八八、警世救人 功德无量

  士君子,贫不能济物者,遇人痴迷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

  【译文】

  有学问而品德高尚的人,贫穷不能用财物救济他人的,遇到他人迟钝迷惑的地方说一句话提醒他,遇到他人危急困难说一句话解救他,也算是大有益于他人的功劳恩德。

  【注解】

  士君子:旧时指有学问而品德高尚的人。见二二四【注解】

  济物:犹济人,帮助他人,用金钱物质救助人。三国·魏·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子文无欲卿相而三登令尹,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

  痴迷:见一九六【注解】

  急难:危急患难。宋·苏轼《物不可以苟合论》:“安居以为党,急难以相救,此足以为朋友矣。”

  无量功德:即功德无量。原为佛教语。后亦用以称颂人的功劳、恩德或做大有益于别人的事情。《景德传灯录·南阳慧忠国师》:“功德无量,非口所説,非意所陈。”

  【评语】

  有道德的君子虽然不能用金钱救济他人的贫困,但可用精神的力量去感化他人。人们在迷惘的道途上能得一言以提醒,就可以改邪归正觉迷却痴。又当人们陷溺在危急困难的情况下,得一语的勉励,教他脱离危难之道,这就是善根,胜于赠送他人财物的恩惠。人们有一种传统的习惯,仿佛救助别人要么做事,要么助钱,要么出力,很重视有的形东西。对于出个点子,指点迷津,用道理劝诫一番等等无形的东西往往忽视。仿佛只在读书人中才重视常识广、境界高的人出的点子和讲的道理的价值。古代社会,文武重巨往往有自己的幕僚等等为自己出谋划策。随着社会的发展,给人帮助的形式多种多样,尤其是无形的东西如知识、智慧和经验日益受到重视,出点子服务逐步走向一般民众,走向有序、有偿、有效的轨道。知识和经济金钱挂勾,可以按照时间计量,如请律师为你分析一个案情,让能者为自己的公司出一个促销策略。尤其在商品经济下市场竞争中,更需要的是人的智慧,有用的点子、即人才被越来越重视。当然,这类有关所谓“知识产权”的论说,只是随社会发展而产生的“知识”的某种价值体现,并不是知识(建议、点子)等于金钱。所谓“与人为善”既为“善行”,也为“善言”。“一语惊醒梦中人”更能助人之危难,解人之困惑。

  【注073】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四•集灵》同文。 

二八九、诸恶莫作 众善奉行

  反己者,触事皆成药石;尤人者,动念即是戈矛。一以辟众善之路,一以浚诸恶之源,相去霄壤矣。

  【译文】

  反省自己的人,接触事物都成为药剂砭石;怨天尤人的人,萌动念头那就是操戈执矛。一种可以开辟众多行善的道路,一种可以浚发诸多恶行的源泉,两者相距真是霄壤之别了。

  【注解】

  反己:反省自己,反回头来要求自己。《庄子·徐无鬼》:“反己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史记·乐书》:“好恶无节於内,知诱於外,不能反己,天理灭矣。”

  触事:犹遇事。晋·郭璞《〈方言〉序》:“余少玩雅训,旁味方言,復为之解。触事广之,演其未及,摘其谬漏,庶以燕石之瑜,补琬琰之瑕。”

  尤人:即怨天尤人,怨恨命运,责怪别人。语本《论语·宪问》:“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指对不如意的事一味归咎于客观。

  动念:犹动心。明·李贽《复邓石阳书》:“屡承接引之勤,苟非木石,能不动念。”

  众善:谓众多善举。

  浚:〈动〉本义从水中挹取。《说文》:“浚,抒也。”段玉裁注:“抒者,挹也,取诸水中也。”疏浚,深挖。唐·魏征《谏太宗十思疏》:“浚其源泉。”浚发,迅速开发。汉·桓宽《盐铁论·取下》:“君篤爱,臣尽力,上下交让,天下平。‘浚发尔私’,上让下也;‘遂及我私’,先公职也。”按,《诗·周颂·噫嘻》作“骏发”。

  诸恶:各种恶行。《大智度论》卷十八:“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浄其意,是诸佛教。”

  相去:相距,相差。《汉书·食货志上》:“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復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

  霄壤:天和地,天地之间。元·张养浩《得子强也书诗以答之》:“缅思霄壤间,实与逆旅均。”比喻相去极远,差别很大。《隶释·汉石经论语残碑》宋·洪适释:“观遗经字画之妙,非蔡中郎辈不能为,以黄初后来碑刻比之,相去不啻霄壤。”霄壤之别,天和地,一极在上,一级在下,比喻差别极大。语本《抱朴子·内篇·论仙》:“趋舍所尚,耳目之欲,其为不同,已有天壤之觉(较),冰炭之乖矣。”

  【评语】

  每个人看问题的方法不一样,站的角度不一样,得的结论自不相同;刺激相同,反应各不相同。同样一件事,有的人反应如此,有的人却另有看法,例如一把菜刀,一般人看到就会联想起切菜,可是歹徒看到就会联想起杀人行凶。所以一个人只要肯多作自我检讨,任何事都可变成自己的借鉴,作为自己行为标准的药石之言,因此孔子才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此处的内省就是一种“反己”功夫,而“见贤思齐”就等于是“触事皆成药石”。在日常生活中的很多现象往往是相反的,遇到了种种矛盾往往埋怨对方,碰见了冲突,总是指责对方,什么事总是自己对,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这种人对物质利益显得自私,在人际交往上同样自私。因为不能自省,所以总觉得不平衡,总难进步。又如报纸所经常报导的犯罪事件,有的人反对绘声绘影报导得太详细,认为如此等于在教唆有犯罪倾向的人去模仿作案。其实也不尽然,因为这种新闻被歹徒看到,确实会去模仿作案,但是被奉公守法的君子看到,却引为一大借鉴,一则可以警惕自己不可犯同样的错误,一则可提高警觉不可遭受歹徒的侵害,可见报纸报导犯罪新闻,对世道人心不但没有坏影响,反而能使很多人知到好的启示。人能自己反省,其所言所行都能够不离于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取之以为借鉴而加以反省,这样的话,就成修养自己身心最好的工贝了。久而久之便能进德修业,自能达到圣贤的地步。反过来说,不去反省自己,反而全归咎于他人的过失,终日看旁人有何过失而妄加批评,这样的人其所做所为都是恶行。不但伤人,且自伤其身。因此,反省自己的人,是广开众善之门,不能反省自己的人,则恶事日渐增多。善人恶人的差别,只在这反省与否之一念罢了。 

二九○、功名一时 气节千载

  事业文章随身消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日。君子信不当以彼易此也。

  【译文】

  事业和文章跟随身体消亡毁灭,然而精神万古长存永不朽败;功名和富贵随着时代转换迁移,然而气节千载不变永留人间。有道德的读书人要坚信不应当以放弃精神气节去交易随时毁灭变幻的东西。

  【注解】

  万古如新:万古就是千秋万代,如新,谓交友情意不投,时间虽久,仍和新相识一样。《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谚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司马贞索隐引服虔曰:“人不相知,自初交至白头,犹如新也。”万古如新就是永久象新的一样,就是万古长存,永不朽败。

  逐世:逐,〈动〉本义追赶。《说文》:“逐,追也。”随,跟随。唐·储光羲《江南曲》:“逐流牵荇叶,沿岸摘芦苗。”世,本义三十年。《说文》:“世,三十年为一世。”时代,朝代。晋·陶渊明《桃花源记》:“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逐世即随着时代。

  转移:转换,迁移。《周礼·天官·大宰》:“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 郑玄注引曰:“闲民,谓无事业者,转移为人执事,若今佣赁也。”改变。清·顾炎武《日知录·两汉风俗》:“嗟乎!士君子处衰季之朝,常以负一世之名,而转移天下之风气者,视伯喈之为人,其戒之哉。”

  气节:志气,节操。清·唐甄《潜书·主进》:“世尚气节,则为直士;世尚功业,则为才士。”

  千载一日:本义犹千载一时。一千年才有这么一个时机。形容机会极其难得。元·寿宁《静安八咏·赤乌碑》:“龟龙剥兮皇象书,千载一日兮传赤乌。”此直解千年有如一日,比喻永恒不变。

  【评语】精神、志节不是空的,不能脱离一定的事件而存在,青史留名的人其精神气节往往是在一定的事件中表现出来的。事业有大有小,有好有坏,坏人小人也可以称自己的钻营为一种事业。而此处所说的事业,是专指谋求一己生活幸福的营利事业,绝对不是指造福万民的伟大政治事业,因为为一种善政德政都会永垂不朽的。而此处的“文章”也是指普通毫无内容的文章,是抒发病态之情,咏风弄月、堆砌词藻的作品,而绝对不是指圣贤所写的载道文章,因为圣贤的精神所以行万古如新,几乎全靠文章薪火相传之功,所谓“文章千古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说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日”,却是一句说得最中肯的名言。关于“文章”与“富贵”的价值观,司马迁曾有精辟的见解,他在《报任安书》中说:“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利;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及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由此可见,一个人不论何时何地,应保持一种高尚的品德,伟大的理想,使自己的事业的充溢着伟大的精神,在实现理想中保持着如一的气节。这就是所谓“功名一时,富贵难久,而精神不死,气节千秋。” 一个人的事业和他所作的文章,无论多么成功伟大、优良简练,到了他死之后,这股力量便化为乌有了。只有人的精神可以传之万代而不会改变,精神的伟大便可以使后世的人受到极大的感化。富贵与功名随著时代的转移而改变,这代的功名,到了下一代便一文不值。现在贫困的人到了后代子孙也许就变成富贵了。唯有人生的气节,一直到千万年之后都是不变的。由此看来,事业文章功名富贵,与精神气节来比较其价值实有天地之别,所以,君子不可因寻求事业文章功名富贵,而玷污了自己的精神与气节。

  【注074】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四•集灵》同文。无末句。 

二九一、自然造化 智巧不及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巧何足恃哉。

  【译文】

  鱼网的铺设,鸿雁就罹难鱼网中;螳螂的贪婪,黄雀又乘机于其后。玄机里藏着玄机,变幻外发生变幻,智慧技巧哪里值得仗恃啊!

  【注解】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语本《诗·邶风·新台》:“鱼网之设,鸿则罹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罹:遭受,碰上。鸿:鸿雁,雁中最大的一种,俗称天鹅,头和背部呈暗褐色,腹部白色,尖嘴,翅膀长约一尺七八寸。“鱼网鸿罹”铺设的是网鱼,捉到的是鸿雁。比喻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

  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语本《庄子·山木》:“庄周游乎雕陵之樊,覩一异鹊自南方来者。翼广七尺,目大运寸,感周之颡,而集于栗林。庄周曰:‘此何鸟哉!翼殷不逝,目大不睹。’蹇裳躩步,执弹而留之。覩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蜋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庄周怵然曰:‘噫!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捐弹而反走,虞人逐而谇之。庄周反入,三日不庭。蔺且从而问之:‘夫子何为顷间甚不庭乎?’庄周曰:‘吾守形而忘身,观于浊水而迷于清渊。且吾闻诸夫子曰:入其俗,从其令。今吾游于雕陵而忘吾身,异鹊感吾颡,游于栗林而忘真。栗林虞人以吾为戮,吾所以不庭也。’”成玄英疏:“雕陵,栗园名也。”汉·刘向《说苑·正谏》:“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蜋在其后也;螳蜋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螳螂一心捉蝉,不知黄雀在后正打算吃它。比喻目光短浅,只见眼前利益而不顾后患。

  智巧:机谋与巧诈。智慧与技巧。见二四七【注解】

  何足:犹言哪里值得。晋·干宝《搜神记》卷一六:“颖心愴然,即寤,语诸左右,曰:‘梦为虚耳,亦何足怪。’”

  【评语】

  天机虽然不可逆料,但是人类也不能任凭大自然的摆布,一定要努力战胜大自然克服天敌。孔子主张“尽人事以听天命”。这意思也就是说,要尽人类最大的智慧来克服大自然,但是如此作了仍然不能完全克服的就归之天命。所谓“螳螂捕蝉,黄崔在后”,那是因为螳螂贪婪,只知道贪吃眼前的美食,而忘却了保自身的安全,结果竟为此而所自己葬身黄雀腹中。至于说到鸿雁的落入鱼网,也是出于鸿雁的贪心而惹的祸,因为鸿雁为了到鱼网中捕鱼吃,才一不小心落入网中而不能飞,结果就成了渔人的盘中美餐。其实世间的事并非只有鸿雁和螳螂如此,好多事物都是“一机之中又藏一机,一变之外复生一变”,不过变中之变有时也会所事情变得更好,所以才所人产生“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触。对于人来讲,不可知的东西大多了,许多事往往用尽心思仍一无所得。而在生活中,“螳螂捕蝉,黄崔在后”的事太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事更是俯拾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往往一环套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物欲的贪求、有时偏偏“得来全不费工夫”。有的时候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最终一无所得。天地之大,事事物物,无奇不有,神妙得使人感到不可思、不可议,又岂是人的智慧和才能所能够追得上的。当然“智巧何足恃”并不是说人应任凭大自然摆布,一定要探索自然,克服天敌,进而认识掌握事物的变化周期和发展规律。 

二九二、真诚为人 圆转涉世

  作人无点真恳念头,便成个花子,事事皆虚;涉世无段圆活机趣,便是个木人,处处有碍。

  【译文】

  为人处世没有一点真诚恳切的念头,就成一个叫花子,做任何事情都虚假;涉足世事没有一点圆通灵活的情趣,就是一个木头人,任何地方都有障碍。

  【注解】

  真恳:真诚恳切。《二刻拍案惊奇》卷二九:“兄意思真恳,小弟实有一件事,不敢瞒兄。”

  花子:叫花子,乞丐的俗称。明·谢肇淛《五杂俎·人部一》:“京师谓乞儿为花子,不知何取义。”

  圆活:指语言圆通生动。明·李东阳《诗话》:“律诗起承转合不为无法,但不可泥。泥於法而为之,则撑拄对待,四方八角,无圆活生动之意。”犹圆滑。指处世变通灵活。清·蒋士铨《桂林霜·幽禁》:“处世从来贵圆活,风八面,商量移舵。”

  机趣:犹天趣,风趣。清·李渔《闲情偶寄·词曲上·词采》:“‘机趣’二字,填词家必不可少。机者,传奇之精神;趣者,传奇之风致。少此二物,则如泥人土马,有生形而无生气。”另见一八一【注解】

  【评语】

  华而不实的人可能会给人一个生动的印象,但决不会长久;心地诚善的人或许不会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信任感到诚善之中就越来越强。做人作事必须诚恳,否则他的言行都不足以使人相信,像一个伪造的假人形,既没有灵魂,又不像真人能够动作。这样的人活在世间也了无生趣,自欺而欺人,久了必定会暴露。因为一个人作事态度不诚恳,对方总认为你滑头滑脑,而不敢跟你一起做出任何重大决断,这样你就什么事也无法进行,当然也就谈不到创任何大事业,到头来必将一事无成,就是在相互倾轧的生意场中也讨厌一锤子买卖的人,因此作者才说这种人“事事皆虚”。至于说“圆活机趣”,这并不是告诉人做人要一切都讲求圆滑,而是说必须在圆通灵活中重视人情味和幽默感,过于顽固的人,与人落落寡合,毫无圆转滑脱的通融机趣,这样的人就像木偶,到处都受到人的冷遇,事事都行不通了。人常说“法律不越人情”和“法外施恩”等,就是指这种“机趣”。“诚信”是个首要原则,当然诚而善只是基础,办事还须灵活,尤其是具体事物应有变通之法。待人上更要有人情味和幽默感,往往很严肃很尴尬的事,由于当事人富有幽默感,说上几句很逗趣的话,大家哈哈一笑,事情也办通了。有的事这样办不行换个方式就行,此时不行换个时间就成。尤其是现代社会,既要讲做人原则,也要求办事效率。否则一切事情都本着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那你所办的事不但处处破钉子,而且会被人指称为一个不通人情的木头人。所以,处世过于虚伪既得不到别人的信任,处世过于呆板也一定不受人欢迎啊!

 二九三、情急招损 严厉生恨

  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操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躁切以益其顽。

  【译文】

  事情有紧急而又不明白的,宽缓一些或许会自然明白。不要急躁以免加速对它的忿气;他人有操纵他而不服从的,纵缓一步或许会自我感化,不要躁切以免促使他益加顽固。

  【注解】

  宽:〈形〉本义房屋宽敞。《说文》:“宽,屋宽大也。”宽缓,宽舒缓和。宋·苏辙《隋论》:“然后知圣人之为是宽缓不速之行者,乃其所以深取天下者也。”

  自明:自我表白。《楚辞·九章·惜诵》:“恐情质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明。”自然明白。宋·程颐《代彭思永上英宗论濮王典礼疏》:“则是非之理,昭然自明,不待辨论而后见也。”

  躁急:急躁。《宋史·李复圭传》:“復圭临事敏决,称健吏,与人交不以利害避。然轻率躁急,无威重。”

  忿:〈动〉本义愤怒,怨恨。《说文》:“忿,悁也。”《广雅》:“忿,怒也。”忿气,生气,发怒。《续资治通鉴·宋恭帝德祐元年》:“元游骑至李阳河,都统张林屡讽之降,卯发忿气填膺,瞠目视林,林不敢復言。”喻紧张气氛。

  操:〈动〉本义拿着,握在手里。《说文》:“操,把持也。”操纵.收与放。引申为控制、掌握。宋·曾巩《洪州新建厅壁记》:“凡县之政无小大,令主簿皆独任,而民事委曲,当有所操纵缓急,不能一断以法。”

  纵:〈形〉本义松缓。《说文》:“纵,缓也。”〈动〉发,放。《说文》:“纵,一曰舍也。”纵缓,松懈。《资治通鉴·魏文帝黄初二年》:“诸将以吴内附,意皆纵缓,独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益修攻守之备。”

  自化:自然化育。语本《老子》:“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此作“自我感化”解。

  躁切:胁迫,胁制,躁,通“操”。《诗·大雅·江汉》“江汉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国来极”汉郑玄笺:“王於江汉之水上命召公,使以王法征伐,开辟四方,治我疆界於天下。非可以兵病害之也,非可以兵急躁切之也。”一本作“操切”。迅速而强烈。《素问·五常政大论》:“其气扬,其用躁切。”王冰注:“少虽后用,用则切急,随火躁也。”

  顽:愚昧无知。《广雅·释诂一》:“顽,愚也。”不容易开导或制服,固执。《国语·郑语》:“顽童穷固。”

  【评语】

  讲究办事效率的人爱讲“立竿见影”,追求实效的人爱强调“欲速则不达”,这是孔子讲的为政之道。当子夏出任莒父宰期间,特地向孔子请教为政之道,孔子告诉他说:“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可见一个人不论作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会发生反效果。至于说到“宽之或自明”的道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能体会出,例如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丢了,翻侠倒柜怎么也找不到,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不找了,等些日子你很可能无意中碰到,此刻你不禁要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其实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一件事情发生了,想调查彻底颇不容易,在真相未明之前,应当放宽一步任其自然发展,慢慢的终必水落石出;如果操之过急,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的忿怒和反感,增加求真实结果的障碍。而“时间是最好的证明”,只要时间一到一切事情都会水落石出,根本不必苦苦急着去调查追问。生活中的处世待人同样如此,因为时间是消除偏见、误解,缓解紧张情绪的最好的催化剂。一个人不论做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会适得其反。就像梨子未熟非要摘下来尝尝,味道自然不好。办事要有诚心,还要有耐心;要有方法,还要看时机。同样,关于支配他人服从你,如果自己巧用心机施行操纵,反而招致他的不服从。不如听其自然,使对方心悦诚服的遵从。所谓“以德服人者真服也,以力服人非真服也”,如果只知严厉管束,反而使他顽抗不服,事情就越弄越坏而不堪收拾了。【注075】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四•集灵》同文。 

二九四、不能养德 终归末节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熔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译文】

  节操义行傲视青天白云,文字篇章高过《阳春白雪》,如果不用道德品性陶铸熔炼它们,终究只是血性勇气的私溺,技术能力的末艺。

  【注解】

  节义:谓节操与义行。见一四一【注解】

  青云:青天白云,指高空的云,亦借指高空。《楚辞·远游》:“涉青云以汎滥兮,忽临睨夫旧乡。”喻远大的抱负和志向。明·徐渭《上督府公生日》诗:“未逢黄石书谁授,不坠青云志自强。”

  文章:文辞或独立成篇的文字。《史记·儒林列传序》:“臣谨案詔书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义,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恩施甚美。”文字。汉·崔瑗《草书势》:“书契之兴,始自頡皇,写彼鸟跡,以定文章。”篇章,篇和章。泛指文字著作。汉·王充《论衡·别通》:“儒生不博览,犹为闭闇,况庸人无篇章之业,不知是非,其为闭闇甚矣!”

  白雪:见一六四【注解】。此指古代曲名,比喻稀有杰作,传为春秋晋师旷所作。《昭明文选》陆机《文赋》说:“缀《下里》于《白雪》。”注:《淮南子》记载师旷奏“白雪”而神禽下降。《淮南子·览冥训》:“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白雪,五十弦琴乐名。喻指高雅的诗词。唐·罗隐《秋日有酬》诗:“腰间印佩黄金重,卷里诗裁白雪高。”《白雪》《阳春》是战国时期楚国的两支高雅歌曲。见《文选.宋玉》。典出战国楚宋玉《答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李周翰注:“《阳春》、《白雪》,高曲名也。”后以“郢中白雪”指高雅的乐曲或诗文。

  德性:道德品性。清·刘开《问说》:“子思言‘尊德性’,而归于‘道问学’。”指人的自然至诚之性。《礼记·中庸》:“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郑玄注:“德性,谓性至诚者也。”孔颖达疏:“‘君子尊德性’者,谓君子贤人尊敬此圣人道德之性,自然至诚也。”

  陶熔:亦作“陶镕”,陶铸熔炼。比喻培育、造就。见○二○【注解】

  血气之私:血本指有血液和气息的动物,此指感情,即勇气或血性,个人意气。《石点头·侯官县烈女歼仇》:“董门宗族寥落,更鲜血气人,无敢向圜扉通问者。”私:〈动〉偏爱。《战国策·齐策》:“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私溺,偏爱。《文选·范晔〈后汉书二十八将传论〉》:“夫崇恩偏授,易启私溺之失;至公均被,必广投贤之路。”吕向注:“言崇旧恩偏授其任,则易开没溺私情之失。”血气之私即凭个人意气的偏爱。

  技能之末:技能,技艺才能。《管子·形势解》:“明主犹造父也,善治其民,度量其力,审其技能,故立功而民不困伤。”末,〈形〉微不足道。《礼记·檀弓》:“末之卜也。”注:“微也。”末艺,不足道的技艺,雕虫小技。南朝·梁·王僧孺《与何炯书》:“直以章句小才,虫篆末艺,含吐緗縹之上,翩躚罇俎之侧。”

  【评语】

  这里的德是从远大的志向、高尚的追求来讲的。陶土经过烧炼才能成为器皿,铁砂经过熔炼才能成为钝钢。可见一个人不论如何清高或有学问,如没有高尚的品德来配合,没有一种为大众利益献身,为社会公益服务的主旨而只限于一己之私,一隅之见,那么这种清高和学问也都丧失了意义,就成为不受世人重视的“血气之私,技能之末”,也就是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孤高傲世和雕虫小技。这是不足取的。这种人自我清高,咏诵风雅可以,却于世无补。人的节义虽然可以高傲过青云,文章可以妙胜过白雪,假如不是由道德的心锻炼出来的节义和文章,则他的节义不过是自私,文章也不过是普通的,这也许与那侠客的义节与骚士的文章毫无差别了。

  【注076】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一•集醒》同文。

 二九五、急流勇退 谨慎至微

  謝事當謝于正盛之時,居身宜居于獨後之地;谨德须谨于至微之事,施恩务施于不报之人。

  【译文】

  谢绝世事应当退谢于正处颠峰的时候,安身处世应该蛰居于独处人后的境地;谨言慎德必须谨始于极其细微的事行,布施恩惠务必施舍于不能回报的人们。

  【注解】谢事:辞职,免除俗事。宋·苏辙《赠致仕王景纯寺丞》诗:“潜山隐君七十四,紺瞳緑髮方谢事。”退谢,谓辞职退休。宋·范正敏《遯斋闲览·安石遇人谈文》:“舒王退谢金陵,幅巾杖履独游一寺,遇数客盛谈文史,词辨纷然。”

  盛〈名〉:极点,顶点。王安石《九变而赏罚可言》:“尧者,圣人之盛也。”

  居身:犹安身,立身处世。三国·魏·嵇康《答〈难养生论〉》:“审轻重然后动,量得失以居身。”蛰居,长期隐居在某个地方,不出头露面。鲁迅《书信集·致姚克》:“近来天气大不佳,难于行路,恐须蛰居若干时,故不能相见。” 

  独后:独,〈形〉本义单独,单一。《说文》:“独,犬相得而斗也。羊为群,犬为独也。”段玉裁注:“犬好斗,好斗则独而不群。”后,〈动〉本义迟到,走在后。《说文》:“後,迟也。”独后,即独自走在后面,独立于人后,喻与人无争。

  谨德:犹慎德。谓戒慎小心,无有失德之行。明·吴宽《谨疾箴》:“匪疾是谨,惟德之崇,谨疾之术,谨德之功。”

  至微:指极微细的物类,极微妙的事理。《淮南子·本经训》:“夫至大,天地弗能含也;至微,神明弗能领也。”

  施恩:给人以恩惠。《左传·昭公六年》“民知有辟则不忌於上”唐·孔颖达疏:“民知在上不敢越法以罪己,又不能曲法以施恩,则权柄移於法,故民皆不畏上。”

  【评语】

  汉武帝所最宠幸的李夫人,当她因病临终时,武帝基于夫妻深厚的感情,要求在她弥留之际见她最后一面,可是她坚决不肯,她的理由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假如武帝看到她久病后憔悴丑陋的面孔,必然会对她产生“色衰爱驰”的心理,武帝既然对她没有了爱,自然在她死后也就不会再凭“推爱”来恩待他的父兄家人。从这一史实就说明了一件事,一个大人物想要使自己的英名永垂不朽,必须在自己事业的顶峰阶段急流勇退,否则等弄到狼狈不堪被迫下台就不光彩了。古语云:“功成身退。”这是君子之教,当事业全盛时期能毅然引退,自己意足,他人也羡慕不已。平时置身的场所应当选择与世无争的地位,这样去做,不但是自己安全,就是他人也不会嫉妒,实在是“明哲保身,受人尊敬”的好方法。以汉代的韩信、张良与汉高祖谋事来说,就是很好的例证。张良能够明哲保身,功成而身退,僻谷以求仙,终于得以保全他的声誉。韩信不明这个道理,致屡遭贬抑,终于被杀掉了性命。急流勇退在巅峰的时候,能使自己一个完满的结局,而始终处于清静的生活环境,保持清醒理智的生活态度,使自己得到真正的修身养性。品德修养是靠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所以必须在细微的小事情上下功夫才行。生活中可以常见一些人在行事上喜以老粗自居,言行大事者不拘细节,以引来掩饰自己的粗鲁无知,或者自己做的事往往都是粗欲不堪见利忘义之举,却以粗豪作掩饰。人若想要进德修业,就要处处努力,必须在人所不注意的极微细事情上加以留意。如果认为是小事情而不去做,只注意大的地方不犯过错,小的地方错误重重,且认为小疵不致妨碍大体,那就错了。因为小事往往会变成大事,而大事的结果都是由小事渐渐累积得来。所谓:“千丈之提,毁于一穴。”这话我们应加以三思。不因其小就有违道义,凡是和自己的理想追求不一致的,再小的事也不做。其次是施恩予人,绝不希望人家报答,世间有些人对人施恩了却使受恩者深深感受到他的压迫。这样一来,“恩”很可能变成“仇”了。存有让对方感恩图报的小人之念,就是一种毫无诚意的伪善。所以,最好是施恩于不能报恩或是无力报答的人,那才是真正施舍了恩德。必须为善而不报,多做些雪中送炭的事,少来些锦上添花。 

二九六、以德为本 以心为宗

  德者事业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心者修裔之根,未有根不植而枝叶荣茂者。

  【译文】

  品德是执事立业的基础,没有基础不稳固而飞栋高宇坚固持久的;善心是修练后裔的根本,没有根基不培植而花枝树叶繁荣茂盛的。

  【注解】

  基:基础,《诗经·小雅》有“乐只君子,邦家之基。”

  栋宇:房屋的正中和四垂。指房屋。语本《易·繫辞下》:“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 飞栋,高耸的屋梁。三国·魏·曹植《赠徐干》诗:“春鳩鸣飞栋,流猋激櫺轩。”高宇,高大的房屋。唐·韦应物《慈恩伽蓝清会》诗:“重门相洞达,高宇亦遐朗。”

  修裔:修,修练;裔,后代,《书·微子之命》:“功加于时,德垂后裔。” 修裔,修练、培养后代,秦观《次韵邢敦夫秋怀十首(之八)》:“憬彼高句云,来修裔夷职。”

  根:〈名〉本义草木之根,植物生长于土中或水中吸收营养的部分。《说文》:“根,木株也。”《说文通训定声》:“蔓根为根,直根为柢。”根本,事物的根源,基础,最主要的部分。《韩非子·解老》:“上不属天,而下不著地,以肠胃为根本,不食则不能活。”

  植:〈动〉栽种,种植,生长。《广雅·释地》:“植,种也。”

  枝叶:枝条和树叶。《诗·大雅·荡》:“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

  【评语】

  建筑房屋要先打好地基,如果根基不稳固,所建的房屋一定不坚固。人作一番事业,也一定要先建立基础,如果基础不坚牢,事业也随之不能悠久。这基础就是人间不可缺的道德。有坚忍不拔的道德基础,所营事业必定圆满;如果建立的道德深厚,其功业也必定更加悠久绵长。反之,仅凭一时的利害而互相为用,纵使成功也不过是一时而已,绝不会悠久绵长。这就像建筑房屋一样,根基不稳固的房屋是不会支持长久的。古德说:“德为善政,政在养民,正德、利用、厚生。”古人为政的基础也在于道德。唯有正德,才可以利用,才可以厚生,然后方可以解决民生问题,所以,一切事莫不是以道德为基础。我身和子孙的关系,好比是树木的根和枝叶,根本坚固则枝叶必定茂盛繁荣。根本薄弱,枝叶也就不会发达了,所以身心必须健全,才能期待子孙绵延不绝。但是,这里所指的“我身”,并不是肉体,而是体内的心。心正则积德,子孙就蒙受更多的恩惠。如果心执著于妄念,失去了光明,多行不义之事,则沦为社会上的害虫。这种人还天天在神佛面前膜拜,想祈求自己子孙的繁昌,无异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一个人如果没有好的品德,再好的学识再大的本领也没有用,不但不能有益于人,可能还会害人,而且知道越多害人越深,权势越大破坏愈广。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很难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即便侥幸能创起事业荣耀于一时,早晚会发生问题。不是过于自私贪赃枉法,就是危害国家社会误国误民,结果一下子从社会金字塔上跌下来,爬得高会摔得更重。所以成功的事业者必须德才兼备。同样,只有自身心底善良,用心去培养子孙后代,才能使他们承袭优良品德,得到人生事业的全面发展,拥有美好的前景。他的子孙必然会繁荣,这并不是一种玄虚的迷信说法,而是一种事理上的必然结果,因为身教言教关系很重要,父祖的心地善良,在日常生活中的言行,必然以善为出发点作为自己的言行规范,如此经过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其儿孙自然也学得心地善良,当然也都能创下一番事业。

 二九七、道德学问 人皆可修

  道是一件公眾物事,當隨人而接引;學是一個尋常家飯,當隨事而警惕。

  【译文】

  道德是一件公共大众的事情,应当随着人们的性情承接引导;学问是一个普通的家常便饭,应该随着事情的变化警觉戒备。

  【注解】

  道:〈名〉本义供行走的道路。《说文》:“道,所行道也。”《周礼·地官·遂人》:“百夫有洫,洫上有途,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注:“途容车一轨,道容二轨,路容三轨。”指宇宙的本体及其规律。《庄子·秋水》:“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道德,社会意识形态之一,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道德由一定社会的经济基础所决定,并为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服务。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阶级具有不同的道德观念。《韩非子·五蠹》:“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於智谋,当今争於气力。”

  公众:犹大家,大众。《朱子语类》卷十六:“譬如一事,若係公众,便心下不大段管;若係私己,便只管横在胸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

  物事:事情。《隋书·张衡传》:“衡妾言衡怨望,谤訕朝政,竟赐尽于家。临死,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物事,而望久活?’”

接引:引进,推荐。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轻诋》:“苻宏叛来归国,谢太傅每加接引。”佛教语,谓佛与观世音、大势至两菩萨引导众生入西方净土。宋·张商英《护法论》:“佛之随机接引,故多开遮权变,不可执一求也。” 承接,连接,衔接。《朱子语类》卷六八:“其气亦自在,只是以我之气承接其气。”

 

警惕:保持警觉,小心戒备。《朱子语类》卷九七:“湛然纯一之谓斋,肃然警惕之谓戒。”

  【评语】

  道德真理并非圣人君子所独有,乃是一种公共且公开于世的事物,是人人皆可得到的公共财产,绝对没有高下之分,是人人都可以接近,人人可以修得的,人人都应该施行的。同样,学问也并非专家学者所独享,而是像家常便饭一样,是人人必须吃的东西。当然,这里所说的学问不是什么高深的书本学问,而是泛指做人作事的道理,因此俗语说:“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然而,学问的目的,不仅仅是辨明道理的一种知识,而是希望学问能够实用。当一件事情发生了,人们必须以大学问的工夫去警惕研究,希望在根本上得到一个圆满解决的方法。 

二九八、春风育物 朔雪杀生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刻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

  【译文】

  心胸宽容厚道的犹如春风和煦化育,一切事物遭遇它而生机勃勃;心胸忌妒刻薄的尤如朔雪阴气凝固,一切事物遭遇它而死气沉沉。

  【注解】

  念头:内心的想法。见○四一【注解】。这里指心胸。

  宽厚:(待人)宽容厚道。《陈书·虞寄传》:“且圣朝弃瑕忘过,宽厚得人,改过自新,咸加叙擢。”

  煦育:煦,温暖,育是化育,由此而万物生长。煦育,抚育,养育。唐·方干《除夜》诗:“煦育诚非远,阳和又欲昇。”

  忌刻:为人刻薄善妒。见二○一【注解】

  朔雪阴凝:朔雪,北方的雪。南朝·宋·鲍照《学刘公干体诗》:“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 。”阴凝,即阴凝冰坚,阴气始凝结而为霜,渐积聚乃成坚冰。语本《易·坤》:“履霜坚冰,阴始凝也。”喻小人渐渐得势,地位渐趋稳固。

  【评语】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仅说话,做人也是如此,为人处世的胸怀、性格也应这样,温暖的春风人人欢迎,寒冷的冰雪人人讨厌。一个心胸狭隘尖酸刻薄的人,任何人都不愿意接近他,反之,一个气度恢宏待人宽厚的人,任何人见了都愿意接近他;尤其在言谈方面更是如此,刻薄成性的人,有时一句活都让你痛苦终生。一个宽厚的人就应当容得了事,这不是无原则,而是一种适应社会的表现。一个胸襟狭隘手手计较的人是不可能品味其中乐趣的,也表现了同种人生的不成熟和人生历练的缺乏。心胸广大人、情厚重的人,如同春风薰化万物,所接触到的都是生生之机,其所感应者都是和和之气,草木欣欣向荣,万物生长发展。其人如春日之可爱,人们都愿意与他亲近。反之,性情残忍、刻薄多疑的人,如同秋霜,草木接近没有不枝枯叶脱,这样的人还有谁敢和他接近呢?所以,“待人接物”应当如春风之和煦,而不当知秋气之肃杀。

 二九九、君子立德 小人图利

  勤者敏于德义,而世人借勤以济其贫;俭者淡于货利,而世人假俭以饰其吝。君子持身之符,反为小人营私之具矣。惜哉!

  【译文】

  勤奋的人敏求于道德信义,而一般人假借勤奋以济助自己的贫困;俭朴的人淡泊于财货利益,而一般人假借俭朴以掩饰自己的吝啬。这君子修持身行的信条,反而成为市井小人营利徇私的工具了,可惜啊!

  【注解】

  敏:〈形〉本义动作快。《说文》:“敏,疾也。”勤勉。《论语·公冶长》:“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礼记·中庸》:“人道敏政。”注:“犹勉也。”敏求,勉力以求。语本《论语·述而》:“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刘宝楠正义:“敏,勉也。言黾勉以求之者也。”

  德义:道德信义。《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

  世人:世间的人,一般的人。唐·李颀《古行路难》诗:“世人逐势争奔走,沥胆隳肝惟恐后。” 

  货利:货物财利,指物质享受。《书·仲虺之诰》:“惟王不邇声色,不殖货利。”孔传:“殖,生也。不生资货财利,言不贪也。”

  持身:立身,修身。见○四四【注解】

  符:〈名〉本义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调兵将用的凭证,双方各执一半,以验真假,符信。《说文》:“符,信也。汉制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合。”按,有铜虎符,竹使符,或曰五寸,古用圭璋,其后乃以符代之。此处作法则、信条解。

  营私:谋求私利或满足个人目的,图谋私利。《汉书·宣帝纪》:“吏或营私烦扰,不顾厥咎,朕甚閔之。”

  【评语】

  所谓“勤勉”,本来就是为人之道,是实行道德仁义所应当奋勉不懈的一种行为,然而,世人竟误认为勤勉是增殖财货以达到富贵荣华必经的手段。所谓“俭约”,本来是对于增殖财产、图谋利润的一种淡泊行为,世人误认为存贮财货冻结不用是一种俭约行为,竟为他的吝蔷行为作辩护。世间事大多是如此,本来为君子保身之法则,竟然成了小人图私利欲的工具,比方说春秋时候有欧冶子制成的“干将”、“莫邪”雌雄二剑,是举世闻名非常锐利的宝剑。这剑用在名将手中用以完成了克敌致胜的功业,成为保国为民的利器;这剑要是落到坏人的手里,就变成了杀人越货的凶器。又如现代科学宠儿之一的核能,落在人道主义者手中就作为和平用途,用来发电发热为人类谋福利,反之,如果落在浸略主义者手中,就会变成杀人的利器,给人类造成莫大的悲剧。同一种东西,有两面不同的用法,因此利害也就不同了。可见,不管什么东西产生的客观效果首先要由运用者来决定,动用者的内在素质低,思想境界差,再好的东西部会成为营私逐利的工具,能都会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来伪装。凡是拉大旗做虎皮的人,往往是为了欺瞒、蒙骗,吓唬善良的人。 

三○○、律已宜严 待人宜宽

  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已则不可恕;已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则不可忍。

  【译文】

  他人的过失错误应该宽恕,而在自己则不可以宽恕;自己的困窘屈辱应当忍受,而在别人则不可以忍受。

  【注解】

  过误:过失,错误。《书·大禹谟》“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孔传:“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

  恕:〈名〉本义恕道,体谅。《说文》:“恕,仁也。”〈动〉饶恕,宽恕。《战国策·赵策》:“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

  困辱:困窘和侮辱、屈辱。《战国策·秦策三》:“大夫种事越王,主离困辱,悉忠而不解。”

  【评语】

  恕以待人,忍以制怒;待人要宽,律已要严,是一种规范的待人之道。这种方式的核心是强调自悟。待人所以必须要宽的原因,为的是给人自新的机会。待已所以要严,因为不严会使自己一错再错。他人有了过失,总要原谅宽恕,不应当严厉的责备。但自己有了过失的时候,一定要严加改正,不可以自己原谅自己,务必真正改正方可以。这种道理说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一般人都是“以圣人望人,以常人自待” “宽以待己”,“严于律人”,也就是凡事对自己采取宽容态度,对别人却凡事都要求得很严格,这种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无法跟别人合作。假如我们能以责人之心责已,就会减少自己很多过失;同时又能以恕已之心恕人,就可以维护住人际之间的良好关系。孔子一生提倡忠恕之道。他给恕所下的定义是推己及人,也就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推已及人的恕道,是一个人修养品德的根本要诀,就是遇事应该设为处地为别人着想,绝不可凡事都抱自我中心主义。这里讲恕人、忍让,是对个人的修德养性而言,因为恕忍不是无原则,过分强调良好的人际关系来提高个人的修养就容易走向事物的反而。自己有了困苦不堪的事情,要尽力的加以忍耐,但是遇到别人有了困难的时候,则要毫不犹豫的加以援助,使他的痛苦能够解除,能够这样做,道德才算是有进步,事业才能够成功。孟子所说“舍生取义”的道理就在于此。 

三○一、自薄而厚 先严后宽

  恩宜自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威自严而宽,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译文】

  施人恩惠要先从淡薄逐渐浓厚,假如先浓厚后淡薄,那他人就会忘记你的恩惠;树立威信要先从严厉逐渐宽容,假如先宽容后严厉,那他人就会怨恨你太冷酷。

  【注解】

  恩:〈名〉本义恩惠。《说文》:“恩,惠也。”〈动〉恩赐,加恩。唐·柳宗元《童区寄传》:“彼不我恩也。”

  惠:〈形〉本义仁爱。《说文》:“惠,仁也。”〈名〉恩惠。《韩非子·难二》:“今缓刑罚,行宽惠,是利奸邪而害善人也。”

  威:〈名〉威力,威风。《说文》:“威,畏也。”尊严,威严。《明史》:“畏威保位。”〈动〉畏惧,通“畏”。《诗·小雅·常棣》:“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威信,威望与信誉。宋·苏轼《东坡志林·赵高李斯》:"鞅(商鞅)立信於徙木,立威於弃灰,刑其亲戚师傅,积威信之极。"

  酷:〈形〉本义酒味浓,香气浓。司马相如《上林赋》:“芬芳沤郁,酷烈淑郁。”残暴,苛刻。王冕《伤亭户》:“课额日以增,官吏日以酷。”冷酷,待人冷淡苛刻。巴金《一场挽救生命的战斗》:“副主任医师后来对人说,他做了十一年的外科医生,看见过不少的人死,已经变得很冷酷了。”

  【评语】

  对人施恩,应先从少量慢慢的增加。如果先前对人很厚道,慢慢的减少了分量,则受恩的人不但不加以感激,反而因冷淡而生怨恨。上对下应先严而后宽,如果先宽而后严,在下者怨恨在上者苛酷,心中并不倾服。常言说“恩威并用”、或“宽严兼施”,意思是说是在上者、在下者表示威严,同时也对下施予适当的恩惠。在对待部属时“应该施恩就施恩,应该严格就严格”,只有威严而无恩惠使人不服,表面忠实而内里多行不义,则使人抱怨而去。如果只施恩惠而无威严,则受恩者对他失却尊敬之心。于是,在上者命令不行紊乱了统制,这与无恩招怨同样有害。但威严也不可以过度,大抵在上者以大分恩惠、四分威严统御部下,就可以达到恩威并济了。其实最理想的待人方法就是“先严而后宽”、“先淡而后浓”,当然浓淡宽严的前提是真诚而不是虚伪。这个道理可用吃东西来作比较,同时有两种食物,一是香甜可口的美味佳肴,一是普通的粗茶淡饭,假如先吃美味佳肴,后吃粗茶淡饭就难以下咽;反之就觉得这餐饭吃得很香甜。当然这是在肚子饥饿的前提下。从事管理工作以及人际交往也应如此。

 三○二、操持严明 守正不阿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译文】

  有学问而品德高尚的人身居权贵豪门显要地位,操守履行要严格明确,心胸气度谦和平易,不要有少许随意而接近丑恶污浊的朋党,也不要过于偏激而触犯阴险狠毒的毒人。

  【注解】

  士君子:指有学问而品德高尚的人。见二二四【注解】

  权门要路:权门,权贵,豪门。唐·刘得仁《赠敬晊助教》诗之二:“街西静观求居处,不到权门到寺频。”要路,显要的地位。《新唐书·崔湜传》:“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岂能默默受制於人哉!”

  操履:操守。见二五四【注解】。履〈动〉实行。《礼记》:“处其位而不履其事,则乱也。”履行,行为,德行。汉·焦赣《易林·讼之贲》:“紫阁九重,尊严在中,黄帝尧舜,履行至公。冠带垂裳,天下康寧。”明·高启《魏夫人宋氏墓志铭》:“先生故名家世儒,履行高洁。”

  严明:严肃而公正,严格而明确。见二四○【注解】

  心气:心情,气量。明·王守仁《传习录》卷下:“比如在此歌诗,你的心气和平,听者自然悦懌兴起。”心胸,犹心中,内心。宋·王安石《送吴显道南归》诗:“君今幸未成老翁,二十八宿罗心胸。”胸怀,胸襟。南朝·宋·谢灵运《酬从弟惠连》诗:“末路值令弟,开颜披心胸。”气度,气魄风度。《晋书·苻坚载记下》:“猛瓌姿儁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气度雄远。”和易谦和平易。《礼记·学记》:“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腥膻:难闻的腥味。亦比喻人间丑恶污浊的现象。晋·葛洪《抱朴子·明本》:“山林之中非有道也,而为道者必入山林,诚欲远彼腥膻,而即此清浄也。”

  党:〈形〉“党”、“黨”在古代是两个字,现在“党”是“黨”的简化字。简化字“党”,本义晦暗不明。“党”指集团时,在古代一般只用于贬义,与现代汉语不同。《说文》:“黨,不鲜也。”朋辈,指意气相投的人。《礼记·仲尼燕居》:“辨说得其党。”注:“类也。”朋党,由私人利害关系结成的小集团。《楚辞·离骚》:“惟党人之偷乐兮。”

  蜂虿之毒:蜂和虿,都是有毒刺的螫虫,亦作“蠭蠆”。比喻恶人或敌人。唐·杜甫《遣愤》诗:“蜂蠆终怀毒,雷霆可振威。”比喻狠毒凶残。明·张景《飞丸记·故旧存身》:“梟獍狼豺,误触髭髯戟两腮,蜜口生茶蕒,笑脸藏蜂蠆。”毒,毒人,犹歹人。明·何景明《李公墓志铭》:“不操法示毒人,无以远恶也。”

  【评语】

  正与不正是对立的,清廉与腐化、真诚与奸邪是难以相容的,士君子以其高雅的风范,严正的操守自不屑于奸邪小人,也为此辈所不容。但仕途是人际倾轧最利害的地方。鱼龙混杂,清浊同在,往往汉渭难以分清。政治既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技术,为官之道,需要一套高超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不会平衡协调矛盾,不能容忍难忍之事就不可能办好事情。权门要路当然不能让小人奸党占据而祸国殃民。而做官本身是需要销磨自己个性的,这当然不是说应当八面玲珑成为政治舞台上的不倒翁,这种五朝元老的政客在君子却不屑一为。例如伯夷就有“非其君不事”的气节,所以孟子喻其为“圣之清者”,而柳下惠能“不以三公易其介”,因此孟子喻其为“圣之和者”。但做事不讲究方式方法,只知意气用事,这样往往会形成主观本意与客观效果难相一致的局面,有的时候不仅办不成事还要坏事,引起与主观想法不一致的结果。君子得志的时候,处于国家的枢要地位,要使威权行于天下,那就当操守严明,心气和易。要守正不阿,勤勉修身,以天下为己任。不稍放纵,不事营私,不结小人,不邪恶,执法公正无私,做事必须无过与不及,能够如此做,不致有“近恶浊,以招腥擅之气”,或触犯小人受不必要之气的祸患。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因为他有这种伟大的政治理想,才能成为庙堂之器。这实在值得后世执政者效法。我们做事必须要有防患未然的精神,凡事必须有了预备才能够免去后患。怎样才能做到以上的地步,还是要由正心、诚意、修身、正德方面下手,更必须言出必行,才可以担当起政治上重责。

 三○三、诚和气节 陶治暴恶

  遇欺诈之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之人,以和气薰蒸之;遇倾邪私曲之人,以名义气节激砺之,天下无不入我陶冶中矣。

  【译文】

  遇到欺蒙狡诈的人,用诚恳心意感动他;遇到残暴狠戾的人,用温和气度熏陶他;遇到行为不正偏私阿曲的人,用名义气节激发砺炼他。这样天下没有不纳入我教化培育中的人了。

  【注解】

  欺诈:用狡诈的手段骗人,欺蒙狡诈。《战国策·燕策二》:“齐田单欺诈骑劫,卒败燕军,復收七十城以復齐。”

  诚心:诚恳的心意。宋·王令(1032~1059,北宋诗人。字逢源。原籍元城,今河北大名。五岁丧父母,随其叔祖王乙居广陵,今江苏扬州。长大后在天长、高邮等地以教学为生,有治国安民之志。)《次韵朱昌叔见赠》:“虽无才力可人羣,偶有诚心与古亲。”

  暴戾:粗暴乖张,残暴狠戾。《诗·小雅·頍弁序》:“(幽王)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孔颖达疏:“王之政教酷暴而戾虐。”

  和气:见一七九【注解】。温和的气度。《礼记·祭义》:“有和气者必有愉色。”

  薰蒸:熏陶。宋·司马光《上谨习疏》:“上行下效谓之风,薰蒸渐渍谓之化。”

  倾邪私曲:倾邪,指为人邪僻不正。《汉书·萧望之传》:“后朋行倾邪,望之絶不与通。”私曲,谓偏私阿曲,不公正。《管子·五辅》:“故善为政者,田畴垦而国邑实,朝廷閒而官府治,公法行而私曲止。”

  名义气节:名义,名声与道义。《韩非子·诡使》:“官爵所以劝民也,而好名义、不进仕者,世谓之烈士。”气节,志气,节操。见二九○【注解】

  激砺:激,〈动〉本义水势受阻遏后腾涌或飞溅。《说文》:“激,水碍袤疾波也。”鼓动人心,使有所感发。唐· 柳宗元《柳河东集》:“激而发之。”砺〈动〉引申为磨。《史记·伍子胥列传》:“胜自砺剑。”钻研,磨炼。《史通·品藻》:“纪僧珍砥节砺行,终始无瑕。”陶冶:教化培育。《汉书·董仲舒传》:“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颜师古注:“陶以喻造瓦,冶以喻铸金也。言天之生人有似於此也。”

  【评语】

  世上的人千人千面,千变万化,每个人都面临适应人生,适应社会的问题。所谓以不变应万变,面对大千世界,抱定以诚待人,以德服人的态度来适应人们个性的不同。即就是对冥顽不化的人,也要以诚相待使他受到感化,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以我之德化,来启人之良知,东汉陈实“梁上君子”的故事,最能代表这种“天下无不入我陶冶中”以德化人使顽石点头的道理。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即使是真顽之人朝闻道而夕死的事也不少,这也算是临终而悟,而达到德化的目的;何况对于一般人,坚持我之美德与之相处,终可德化落后之人,保持真诚平和的人际交往。对于为一己的私利私欲而欺心的人,我们要给他名誉、义理与节操,使他本心恢复到善境,用这样的作法,既不损人性,又合乎人的心理。能用适当的工夫,天下的人都能归于教化而成善行。假如是以善心而不能去其恶行,那就是自己的德薄或是热心不足。在日本史上后三年之役(1051 年陆奥国地主豪强安倍赖时夺六郡,建立半独立的安倍王国。朝廷任命源赖义、源义家父子为陆奥守兼镇守府将军,耗时9 年方予平定,史称“前九年之役”。时隔不久,1086 年源义家又与另一镇守府将军清原氏混战。义家直苦斗到第三个年头上,方制服清原氏,此即“后三年之役”。源氏通过两次战役,在东国站稳脚跟,雄视京畿。),源义家杀了敌人安倍宗任。俘虏了他的弟弟贞任,义家赦了他的罪过,命贞任为他的近侍。贞任心里打算替哥哥报仇,义家对于此事或许明知而不问,丝毫也不加警戒。贞任想要杀掉义家的机会很多,但是见了义家的威严。踌躇而不敢下手,经过一年,有一天义家外出,只有贞任一个人随侍,他在义家的后面走著,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几次想要拔刀杀掉义家,但看见了义家温和慈祥的态度,还是忍住不下手。等到义家回府之后,贞任审然觉悟,向义家自首请罪,义家安慰了一番并未加以责备,贞任此后对义家更为心服,就终生效忠于义家。这故事证明了和气足可薰陶暴戾。

 三○四、和气祥瑞 寸心洁白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译文】慈善祥和的念头,可以酝造醖酿天地人间的和谐气氛;纯洁清白的心地,可以昭示垂范千秋万古的盛德美名。

  【注解】

  酝酿:本指造酒,此处当制造调和解,即酝造,酿造,制作;醖酿,犹调和。《淮南子·本经训》:“距日冬至四十六日,天含和而未降,地怀气而未扬,阴阳储与,呼吸浸潭,包裹风俗,斟酌万殊,旁薄宜众,以相呕咐醖酿而成育羣生。” 高诱注:“醖酿,犹和调也。”

  两间和气:两间谓天地之间,指人间。唐·韩愈《原人》:“形於上者谓之天,形於下者谓之地,命於其两间者谓之人。”此处指入世间的和谐。

  寸心:指心。旧时认为心的大小在方寸之间,故名。见○二三【注解】

  昭垂:昭示,垂示。明·叶盛《水东日记·黎恬记何忠诗并和》:“圣恩优渥褒何重,君道昭垂慰所期。”垂范,垂示范例。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诏策》:“(汉武帝)《策封三王》,文同训典;劝戒渊雅,垂范后代;及制誥严助,即云厌承明庐,盖宠才之恩也。”

  百代:指很长的岁月。《晋书·阮种传》:“德逮羣生,泽被区宇,声施无穷,而典垂百代。”

  清芬:清香。宋·韩琦《夜合诗》:“所爱夜合者,清芬踰众芳。”喻高洁的德行。晋·陆机《文赋》:“咏世德之骏烈,诵先人之清芬。”

  【评语】

  “慈悲”两个字可以解释为“慈悲之心”,人有慈悲心,便有非常大的力量。所谓“酝酿两间和气”,是说可以制造出天地之间的温和气象。从前有一个学生,周游西洋各国。看见买卖奴隶的事情太不人道,把人当成下等动物看待,实在觉得残酷。于是,他主张解放奴隶。各国人受了他的感动,全都开始实行解放奴隶。元代诗人王冕题《墨梅》的诗句曾写道:“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从古至今,这样咏怀言志的诗文触目皆是,这正如俗谚“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可见连动物尚且爱惜自己的皮毛,人类又怎能不爱惜自己的名誉。“寸心”是说人的心在胸中只有方寸之大,古语有“一心洁白,留芳千古”,可见名誉足可使人永恒不朽。东汉汉王曾密任昌邑令,夜间怀巨金贿赂杨震说:“暮夜无知者。”杨震回答说:“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结果杨断然拒绝贿金维护了自己的清白人格,因此才有“震畏四知”一语出现,这就是“洁白留清名”的典例,所以,杨震四知的清廉洁白名誉,乃得传之于后世。拒贿是为官清廉的一种表现。日常生活同样要检点自己,从待人到律已都应注意维护声誉,保持心灵的完美,所谓与人为善,处事勿贪。修身养性须从一点一滴做起,以便保持寸心洁白而留清名。总之,人的一念至诚,可以动天地,所以我们应当勤去恶念而常起善心。 

三○五、庸德庸行 和平之基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祸胎。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召和平。

  【译文】

  阴险计谋古怪习性,怪异言行奇特技能,都是涉历世事招致灾祸的胚胎。只要一个常规道德平常行为,就可以完整保持自然本性而带来和顺平和。

  【注解】

  涉世:接触社会,经历世事。见○三三【注解】

  祸胎:犹祸根。语出汉·枚乘《上书谏吴王》:“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絶其胎,祸何自来?”

  庸德庸行:庸,〈形〉平常。《尔雅》:“庸,常也。”庸德,常德,一般的道德规范。《礼记·中庸》:“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庸行即“庸言庸行”见二六四【注解】

  混沌:亦作“浑沌”,古代寓言中的中央帝名。原意是借喻一切事物都应顺其自然。后常用以表示愚昧无知。《庄子·应帝王》:“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集解》:“南海是显明之方,故以倏为有;北海是幽暗之域,故以忽为无,中央既非北非南,故以浑沌为非无非有者也。倏:喻有象也;忽:喻无形也;浑沌:无孔窍也,比喻自然。倏、忽取神速为名,浑沌以合和为貌。有无二心,会于非无非有之境,和二偏之心执为一中志,故云待之甚善也。倏、忽二帝,犹怀偏滞,未能和会,尚起学心,妄嫌浑沌之无心,而谓穿凿之有益也。不顺自然,强开耳目,乖浑沌之至淳,顺有无之取舍,是以不终天年,中途夭折,应了老话:为者败之。”汉·班固《白虎通·天地》:“混沌相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然后剖判。”《云笈七籤》卷二:“《太始经》云:‘昔二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濛鸿,如鸡子状,名曰混沌。’”指天地未开辟以前的原始状态,在此指人的本性,比喻自然淳朴的状态。

  和平:和顺平和。见一二八【注解】

  【评语】

  人类是在探求未知中向前发展的,所谓学问需要求疑,科技需要假设,社会的发展需要人们敢于创见。现在世界各国竟相发展科技,莫不以繁荣经济为基础,求新求变求奇,“异行奇能”就是发明新科技的原动力。现代科技的发展是日新月异的,许多奇异设想不断变成现实。由此观之,这句话似乎已经不合乎时代潮流。然而假如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观察“核子战争”几时爆发,以石油为首的世界能源几时完全消耗殆尽,再回味一下农业社会时代“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那种和平安定幸福生活,就知道今天各国所极力发展的科技,将来究竟是福是祸诚属未定之天。当然尽管现代文明中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难以解决,但再回到农业社会时代那种原始的和平安定幸福中去,满足人们一种理想的憧憬与美化中的回忆是不可能的。只是在现实生活中,那种无谓的奇谈怪论,阴谋怪习是不足取的,惹人讨厌的,不如保持一种常人的心态,安然地生活。在世间,有奇言异行的人不知作了多少惊怪骇人的事,他们为了使人家知道他们的不平凡而想扬名于世,当然很好。可是,从古至今又有几人可以安全度世,全了性命呢?所以,言行怪异是涉世的祸根所在,只有道德才是合身保家最好的方策。以前庄子的混沌比喻不过是警世的一种寓言,人在混沌时期的无为无事,当然就无伤人之本性。太古时期的人大都很长命,到了后来人的智慧日渐进步,与外界接触更多了,于是变化多端加深,终于夭折了寿命。因此,只有与世无争,免招了忌不讨人厌,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三○六、坎坷世道 耐而撑持

  语云:“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堕入榛莽坑堑哉?

  【译文】

  俗语说:“攀登山岭要耐得住山边倾斜小路,雪地行走要耐得住雪中高耸桥道。”一个“耐”字非常具有意境趣味,犹如邪僻险恶的人间情分,坎坷不平的世间道路,如果不能得到一个“耐”字勉强支撑过去,有多少人不堕落到杂草丛生的沟壑山谷呢?

  【注解】

  耐:〈动〉“而”指面颊,“寸”指法度,刑法。在面颊上施刑罚,指剃须。字本作“耏”。本义古时一种剃掉胡须两年的刑罚。《说文》:“耏,罪不至耏也。”禁得起。唐·杜甫《兵车行》:“秦兵耐苦战。”

  侧路:侧,〈名〉本义旁边。《说文》:“侧,旁也。”边缘。《诗·魏风·伐檀》:“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形〉 倾斜。《诗·小雅·宾之初宴》:“侧弁之俄。”侧路,指山边倾斜的小路。

  踏雪:谓在雪地行走,亦指赏雪。唐·孟郊《寒溪》诗:“晓饮一杯酒,踏雪过青溪。”

  危桥:高耸之桥。唐·许浑《南楼春望》诗:“野店归山路,危桥带郭村。” 桥道,指桥面。唐·白居易《与微之书》:“青萝为墙援,白石为桥道;流水周於舍下,飞泉落於簷间。”

  意味:意境,趣味。《敦煌变文集·欢喜国王缘》:“无限难思意味长,速须觉悟礼空王。”

  倾险:谓用心邪僻险恶。《汉书·息夫躬传》:“夫议政者,苦其讇諛倾险辩慧深刻也。讇諛则主德毁,倾险则下怨恨。”

  人情:人与人的情分。见二○二【注解】

  坎坷:即“坎坷不平”,坎坷,道路坑坑洼洼不平坦。形容前进道路上有许多困难民众,不是一帆风顺的。语本汉·扬雄《河乐赋》:“秽南巢之坎坷兮,易幽岐之麦平。”

  世道:人世间的道路,指纷纭万变的社会状态。《列子·杨朱》:“方其荒於酒也,不知世道之安危,人理之悔吝。” 

  撑持:勉强支撑,支持。元·迺贤《颍州老翁歌》:“获存衰朽见今日,病骨尚尔难撑持。”

  几何:犹若干,多少。《诗·小雅·巧言》:“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榛莽:杂乱丛生的草木。唐·李白《古风》之十四:“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

  坑堑:沟壑,山谷。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十一》:“越冈西下,其间坑堑旁午,陂陀间错,木树森罗。”喻险恶环境。元·王和卿《文如锦》曲:“娘爱他三五文业钱,把女送入万丈坑堑。”

  【评语】

  古人说:“登高涉险,临深履薄。”这个时候就要用上“耐”这一个字。不仅是登山踏雪需要这一个“耐”字,同样的,你接触阴险的社会,有高低障碍横在眼前,如果你不能坚持住这一个“耐”字,很少有成功的。如果忘了这个“耐”字,就立刻跌到了深山幽谷棘丛中,遭遇到丧身的危险。从前有一农人,他家的后面有一座山崩塌了,他每天把后面山上的土运一些到他家前面的水塘。有一个有知识的人看见了,就对他说:“你每天运这些土的目的是什么?”农人一面擦著脸上的汗,一面说:“我用山崩了的土填满前面这个池塘,将来山也变成平地可以种田,池塘则变成菜圃种菜。再撒上一些麦种,一年的食粮也就不虞匮乏了。”这个有知识的人笑了起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这是在说梦话。恐怕你日以继夜不停的工作,这一生恐怕也不会填满,我看你还是早早停止这个工作吧。”这个农人摇摇头说:“也许你说得很对,但是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能够忍耐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在我这一代即使不能成功,可以由我的儿子继续来工作。儿子不能完成,再由孙子那一代来工作。”有知识的人听了这话不禁愕然:“你说的话简直是荒唐,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是自白的浪费了时间。”说完就气愤的走了,而农人仍然头也不抬,照旧做他移山填池的工作。看了这一段故事之后,应当效法这农人的作风,还是听从有知识的人的说法呢?我想还是应当效法农人。不是吗?梅兰竹菊号称四君子,人们喜爱它们是因为它们耐得住寒,耐得住寂寞,耐得起风吹日晒。这种精神为人们所景仰,所企盼。只有经得起痛苦煎熬的人才能创造大事业,正如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且不说立雄心大志,建丰功业,就是日常生活,平凡小事,又哪里有那么多顺心如意的事呢?哪里有那么多对性可意的人呢?无一个“耐”字又怎生了得。要耐困苦,耐空寂,还得耐辛酸,如逆水行舟耐住劲,咬咬牙便是一重关隘又在回首处,一阵波浪又在用力撑持中消失。 

三○七、心体莹然 不失本真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作人。不知心体莹然,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作人处。

  【译文】

  夸耀逞弄功劳业绩,炫露矜耀辞文篇章,都是依靠外界事物做人。不知心灵本体晶莹洁白,原来本性没有丧失,即使没有一寸功业片言只字,也自然有堂堂正正做人的地方。

  【注解】

  夸逞:夸耀、显示。《初刻拍案惊奇》卷三:“东山正要夸逞自家手段,这一问揉着痒处。”逞弄,谓恃仗玩弄。《水浒传》第九五回:“乔道清生平逞弄神通,今日垂首丧气。”

  炫耀:显扬;夸耀。汉·桓宽《盐铁论·崇礼》:“炫燿奇怪,所以陈四夷,非为民也。”炫露,夸示,显扬外露。明·唐顺之《吴氏石亭埠新阡记》:“然登是山,则诸山之秀可尽揽而有之,如人之谦而尊,又如人之深藏不自炫露,而萃众文以文其身也。”矜耀,夸耀。宋·叶适《〈沈子寿文集〉序》:“余尝患文人擅长而护短,好自矜耀,挈其所能,莫与为比,而视他人顾若无有。”

  外物:指外界的人或事物。唐·元稹《赠乐天》诗:“不是眼前无外物,不关心事不经心。”

  作人:做人,指立身行事。见○八七【注解】

  莹然:光洁貌。《晋书·乐广传》:“此人之水镜,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覩青天也。”

  本来:指人本有的心性。谓本有心性没有泯灭。见○一九【注解】

  不失:不遗漏,不丧失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辨骚》:“酌奇而不失其真,翫华而不坠其实。”

  寸功:微小的功绩。《西游记》第三十回:“想老沙跟我师父一场,也没寸功报效。”

  【评语】

  君子有三不朽,这就是立德、立功、立言,其原典是出自《左传》,这里提出了为人处世的标准:“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可见立德为最重要,其次才为立功、立言。所谓立德就是使自己的品德垂范,例如品德垂范千古的孔子、孟子、屈原等古圣先贤;所谓立功就是使自己的功业流传千古,例如汉武帝、唐太宗等开国始祖;所谓立言就是使自己的著作流传千古,例如司马迁、司马光等大历史家。不可能每个人都像这些历史名人一样名垂千古,在日常生活中,要堂堂正正做人,就必须先立德立身,使自己的行为符合规范,保持自然之态,在此基础上去建功立业,这样即使毫无功业,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任凭一人的事业功名与天齐,或者是诗歌文章光耀海内,到头来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游戏人生。所以,这些由外物而建立的人生,都是止于人间一个短短的时间而已。吾人最可尊敬的东西不在身外,而在于本心。如果人心的本体不受污秽,像玉石一般清莹光辉,就是不建功立业、不作文章,也是堂堂正正的做人。然而,世间许多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往往被外物夺了他的心,这真是可怜之至。禅宗修佛之道是直指其心而不求物外,所谓“明心见性于一念之间”就是必须先觉悟心体的本真,才能达到圆觉真知之境,修佛的方法,莫过于禅宗最为直截了当。 

三○八、修养自身 大业之始

  不昧己心,不尽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译文】

  不违背自己良心,不超越人之常情,不竭尽物资财力,这三件事具备了可以为天地树立善良的心性,为万民创立不息的命脉,为后世子孙创造幸福。

  【注解】

  昧:〈形〉本义昏暗不明。《广雅·释诂四》:“昧,冥也。”〈动〉违背。《西游记》:“今日果成妙计,捉了唐僧,就好昧了前言?”

  尽:〈动〉表示以某个范围为界限,不得超过。竭;穷尽。《左传·庄公十年》:“再而衰,三而竭。”竭尽,尽,用尽。《韩非子·备内》:“今夫水之胜火亦明矣,然而釜鬵间之,水煎沸竭尽其上,而火得炽盛焚其下,水失其所以胜者矣。”

  物力:可供使用的物资。《汉书·食货志上》:“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立是建立,心指自然本性。据《易经·复》:“复见天地之心乎?”注:“复者,反本之谓也,天地以本为心者也。”疏:“本,静也,言天地寂然不动,是以本为心者也。”宋代理学家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方世开太平”。

  【评语】

  心体是一个小天地,它和大的天地是相融合的。为了完成这天地应有的使命,人应当体会到我心即是另一小天地,所以应当为天地立心。为天地立心的道路有三条:第一是不受外物的引诱而泯灭本心;第二是不要苛待他人到不堪忍受的痛苦程度;第三是役使万物要任其自然,不可以过用超越了限度使其力全消。此三者即是人天地之心,人若能善为体会运用,就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不昧己心的人,心地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不尽人情的人,热情一定是充沛有力的;不消耗物力的人,则一定爱惜物力。心地光明的人,则公正无私;热情充沛的人,则人情厚重;爱惜物力的人,则不怕缺乏。此三者可使大地立心、民命安稳和万物生息。这不但可以使现在的生活美满,也可以为将来的子孙造福。古圣先贤对人生修养的工夫有“内圣外王”之说。这也就是“先成己而后才能成物”的人生哲学,因为“物有本末,事有始终”,所以作人必须从根本作起。假如一个人连“不昧己心,不尽人情,不竭物力”的起码修养工夫都不具备,就谈不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业。以古人此论推而广之,一个要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人,必须从自我修养做起。即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对基本的道德修养也应具备,对传统的美德也应继承。人们的生活环境需要这样一种道德秩序,社会对人们的素质也有这样的要求以保证社会的安定,人际的和谐,人类的幸福。 

三○九、居官公廉 居家恕儉

  居官有二語曰:“惟公則生明,惟廉則生威”。居家有二語曰:“惟恕則平情,惟儉則用足”。

  【译文】

  做官有两句话说:“只有公正才能明断是非,只有廉洁才能树立威信。”居家有两句话说:“只有宽恕才能平和心情,只有勤俭才能资用充足。”

  【注解】

  居官:担任官职,做官。《仪礼·士相见礼》:“与众言,言忠信慈祥;与居官者言,言忠信。”

  惟:〈动本义思考,思念。《说文》:“惟,凡思也。”〈副〉用来限定范围,相当于“只有”、“只是”。《乐府诗集·木兰诗》:“惟闻女叹息。”清·王引之《经传释词》:“惟,独也。常语也。或作唯、维。”

  公生明:语本《荀子·不苟》:"公生明,偏生暗"。谓公正便能明察事理。后以此三字作为官场箴规。古代府州县衙门大堂前面正中竖立一石,向南刻上“公生明”三字,北面刻上“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后因出入不便,改为牌坊。参阅清·俞樾《茶香室丛钞·公生明坊旧是立石》。明嘉靖年间无极县令郭允礼曾写下这么一句话:“公生明,廉生威”,并将其刻成石碑镶嵌在县衙大堂的墙壁上,作为警示自已的居官座右铭。于是,这句警世名言也流传至今。

  威:〈名〉威力,威风。《说文》:“威,畏也。”尊严,威严。《明史》:“畏威保位。”

  居家:指在家的日常生活。《孝经·广扬名》:“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邢昺疏:“居家能理者,故资治为政可移於绩以施於官也。”

  恕:〈名〉本义恕道,体谅。《说文》:“恕,仁也。”《声类》:“以心度物曰恕。”《贾子道术》:“以己量人谓之恕。”〈动〉饶恕,宽恕。宋·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

  平情:公允而不偏于感情。见○二七【注解】

  用足:用,〈名〉费用,资财。宋·司马光《训俭示康》:“多求妄用。”资用,钱财费用。《国语·周语下》:“田畴荒芜,资用乏匱。”足,〈形〉充实,完备,足够。王安石《游褒禅山记》:“方是时,余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

  【评语】

  作官的人,应当遵守两句话:第一是“公平无私来办事,不要以私情而害公义”,也就是不能以私情来左右事务,这样的办事才能得到正确的判断,而智慧也朗朗光明;第二是“清廉洁白”,不图私利才能够被人家尊敬信服,自然也就不失个人的威严。其次,治家也必须遵守两条训诫:第一是“互相原谅对方过失”,这样就不起什么不平或抱怨,家庭间使和气融融,心境自然平稳;第二是“力求俭约不浪费”,量入为出,别家用常常是富足而没有缺乏的忧虑。做官和治家都必须以身作则,俗语说“上粱不正下粱歪”。作官不能公正廉洁,治家不能宽容勤俭,上行下效,社会就无法维持正常的发展次序,家庭也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危机。此处特录《朱子治家格言》两段供作为官治家之参考:“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惟艰。”“读书志在圣贤,为官心存君国,守分安命,顺时乐天,为人若此,庭乎近焉。”

 三一○、处富知贫 当少念老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的痛痒;当少壮之时,须念衰老的辛酸。

  【译文】

  当你居富拥贵时,你要知晓贫贱人家的疾苦;当你年青力壮时,应当想到年老体衰的悲哀。

  【注解】

  痛痒:比喻疾苦。宋·杨万里《庸言》四:“觉万民之痛痒者,爱及乎万民,故文王视民如伤。”明·陈继儒《读书镜》卷四:“语云:缓急人之所时有也。今富贵人不知贫贱痛痒,亦是一过。”

  辛酸:比喻痛苦悲伤。三国·魏·阮籍《咏怀》之十三:“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

  【评语】

  陈胜没有称王的时候,曾和同伴相约:“苟富贵,毋相忘。”可陈胜真的富贵的时候,把这句话就丢到脑后去了。贫穷和富贵是相对立的,从古到今,很多人一但有了权势,便觉身价百倍,不思为民造福,忘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古训;有了财富,便显得趾高气扬,骄奢淫佚,仿佛自己的血统都比别人高了。在高贵时想不到贫穷,既难使富贵长久,也谈不上具备好的品德。人当富贵的时候并不感觉到有任何不足,所以对于贫穷人的苦痛,他们也感觉不到。然而,世事变幻无常,人们被运命之神所愚弄,曾几何时由高贵的地位变成了贫贱的环境。所以,我们应当在富贵的时候,不要忘记贫穷人的痛苦。常言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能够常常这样思想,就能够保持富贵悠久了。其次是人当少壮时代,血气旺盛,对于外界环境毫不惧怕,身体强壮勇气百倍。然而,岁月易逝,不知转瞬者之将至。所以,在年轻的时代,要知道衰老时期的辛酸痛苦,应当事先锻炼身体,保持健康。古语说:“少年休笑白头翁,花开能有几日红。”又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都是教人爱惜青春的意思。一个人不管身处贫困富贵,都应珍惜时间,爱惜生命。“少壮不努力,老来徒伤悲”,可不敢“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要特别珍惜青春而顾念晚年的衰老生活。惜时如金是事业的最基本要求,否则,一生一事无成,看来不堪回首将何其凄凉。 

三一一、清浊并包 善恶兼容

  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得。

  【译文】

  立身处世不可太过皎澈明洁。一切玷污、侮辱、垢耻、浊秽都要能茹内苞纳得下;与人相处不可太过分别鲜明,一切善良、丑恶、贤智、愚笨都要能包含容忍得了。

  【注解】

  持身:立身,修身。见○四四【注解】

  皎洁:清白。晋·葛洪《抱朴子·广譬》:“玄冰未结,白雪不积,则青松之茂不显;俗化不弊,风教不穨,则皎洁之操不别。”皎澈,清澈貌。唐·刘禹锡《奉和中书崔舍人八月十五日夜翫月》:“逈见孤轮出,高从倚盖旋。二仪含皎澈,万象共澄鲜。”明洁,亦作“明絜”,清白,高洁。南朝·宋·颜延之《祭屈原文》:“物忌坚芳,人讳明洁。”

  污辱垢秽:污,玷污(弄脏,比喻辱没);辱,侮辱(轻侮羞辱);垢,垢耻(犹耻辱);秽,浊秽(污浊,亦比喻丑恶﹑鄙陋之事物。) 

  茹纳得:容忍得下。茹,<动>本义“吃”。《孟子·尽心下》:“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茹内,容纳。清·龚自珍《平均篇》:“言物产蕃庶,故人得肄威仪,茹内众善。”纳,<动>本义丝被水浸湿。刘向《九叹·逢纷》:“衣纳纳而掩露。”苞纳,包容。苞,通“包”。《晋书·慕容皝载记》:“主者奏以妖言犯上,致之于法,殿下慈弘苞纳,恕其大辟,犹削黜禁錮,不齿於朝。”

  善恶贤愚:善,善良;恶,丑恶;贤,贤智(有贤德有才智,贤人智士);愚,愚笨。

  【评语】

  人各有别,自为一个体;但人与人又不能不彼此相联相通,结成一个整体。不愿道人之善、成人之美,却生就一双鳝鱼眼睛、一副鸡肠小肚,挑剔人,说道人,嫉妒人,压制人,这样的人就像一个锥子,对群体的危害是很大的。而那些不说人之过,不矜己之能,能帮助人,成全人的人,就像一块平整方正的大石头,砌在哪里,都能使整个建筑稳固平实。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孔子为什么以成人之美与否来区分君子和小人了。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必然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必然不能事事按自己的意愿来办事,这就必须学会适应社会和人生。李斯在《谏逐客书》中说“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江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 这就说明了“清浊并包,善恶兼容”的道理。其实生活中也需要这样,所谓“人至察则无友,水至清则无鱼”,何况每个人有缺点也有忧点,每个人看问题都有片面性,有的东西以为是对的,却偏偏是错;有的事以为别人错了,实际上因为自己认识上的不足而是自己错,孔子对此的态度是明确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即就是错的、污的、恶的,能容纳的本身便是把它作为向上向善的借鉴。

 三一二、勿仇小人 勿媚君子

  休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谄媚,君子原无私惠。

  【译文】

  不要与小人为敌结怨,小人自然有人与他敌对;不要向君子进谄献媚,君子原本没有私人恩惠。

  【注解】

  仇雠:仇人,冤家对头。《旧唐书·张濬传》:“忘廊庙之威重,结藩屏之仇讎。”雠[chóu],同“仇”,仇恨,仇怨。《楚辞·惜诵》:“又众兆之所雠”。注:“大怨曰雠。”

  对头:冤家,仇人;敌对的方面。元·无名氏《桃花女》第四折:“可不有了你,就不显了我。以此心中不忿,要与你做个对头。”

  谄媚:卑贱地奉承,讨好别人《后汉书·袁绍传》:“何意凶臣郭图,妄画蛇足,曲辞諂媚,交乱懿亲。”进谄,谓阿谀奉承(在上者)。《东周列国志》第八九回:“尔等居商君 门下,岂可进諂而陷主乎?”献媚,为讨好别人而做出使人欢心的姿态、举动。明·陈汝元《金莲记·湖赏》:“老爷翰苑蜚声,素羡风流太守;贱妾平康献媚,自惭窈窕佳人。”

  私惠:私人的恩惠。《管子·法禁》:“故举国之士,以为亡党,行公道以为私惠。”尹知章注:“费公以树私也。”

  【评语】

  俗语所谓“一物降一物”,黄雀食虫,猫来捕鼠,都是自然界的有意安排,也就是大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法则。天地间万物是互相制服著的,因为不论任何一种动物,假如没有另外一种动物来克制它,那么地球可能最后被它独占。人与人之间往往有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也就是小人自然有人来降制他。无须我来和他为敌,小人自有他的敌手。和小人寻仇不一定是小人,但小人去寻仇手段更为恶毒,所以根本不必跟小人结仇,以避其险恶蜂虿之毒。君子所以不跟小人结仇,更是由于不屑寻仇,无暇为仇。不仅如此,君子以其心怀坦荡、正直无私而不屑于是非,讨厌阿谀。对君子切莫逢迎谄媚,因为君子是公平无私的,我如向他卑躬屈膝,反而引起他的鄙视,即或有所乞求,他也绝不施以恩惠。所谓“士以器识”,千万不要在君子面前失礼,致使他对我的器量低估过甚了。所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而阿谀奉迎者必有私心私利,很可能因其私而害人,这是君子所不容的,更勿谈同流了。 

三一三、金须百炼 矢不轻发

  磨砺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非邃养;施为宜似千钧之弩,轻发者无宏功。

  【译文】

  磨练砥砺应当犹如千锤百练的金属,急于成就的人不会有精深学养;实施行为应该胜似力敌千钧的弓弩,轻易发力的人不会有宏大功效。

  【注解】

  磨砺:亦作“磨厉”、“磨励”,磨练。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有志尚者,遂能磨礪,以就素业。”磨练,亦作“磨鍊。犹锻炼。明·王守仁《传习录》卷上:“此时正宜用功;若此时放过,闲时讲学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时磨鍊。”砥砺,磨练,锻炼。宋·苏轼《与王庆源之子书》:“惟望昆仲力学砥礪,以显扬不坠为心。”

  百炼之金:百炼,亦作“百鍊”。多次锻炼,久经磨炼。汉·应劭《汉官仪》卷上:“金取坚刚,百鍊不秏。”金,〈名〉本义金属。金属的通称或金属总名。《说文》:“金,五色金也。黄为之长。久埋不生衣,百錬不轻,从革不违,西方之行,生于土,从土左右。注:象金在土中形。”百炼之金就是经过多次锻炼的金属。

  急就:速成,匆促而成。《史记·李斯列传》:“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復彊,相聚约从,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

  邃养:精深的学养。明·张居正《王观吾六十序》:“博学邃养,厚积而晚发。”

  施为:处置,实行。唐·薛用弱《集异记·奚乐山》:“徐谓主人:‘幸分别輞材,某当併力。’主人讶其贪功,笑指一室曰:‘此有六百斤,可任意施为。’”  

  千钧之弩:千钧三十斤为一钧,千钧即三万斤。常用来形容器物之重或力量之大。《商君书·错法》:“乌获举千钧之重,而不能以多力易人。”

  弩:〈名〉本义用械发箭的弓。《说文》:“弩,弓有臂者。”千钧之弩就是千钧重的弓弩。

  轻发:轻率行动。宋·苏轼《拟进士对御试策》:“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此理之必然也。”

  宏功:宏,〈形〉《尔雅·释诂》:“宏,大也。”功 <名>,本义功绩,功业,功劳。《说文》:“功,以劳定国也。”此处指功效,效验,成效。宋·苏轼《圣散子后序》:“圣散子主疾,功効非一,去年春,杭之民病,得此药全活者不可胜数。”

  【评语】

  古时候楚国有夫妻二人冶铁炼雌雄二剑,雄剑名叫‘干将’,雌剑名叫‘莫邪’。他们用了极强的火力都炼不成功,最后,这个男人为了增强火力,自己跳到炉中做燃料,于是雄剑成就了。女人见男人跳到炉中成了雄剑,她也跳到炉中,做了雌剑的燃料。于是,雌雄二剑干将、莫邪遂成千古的名剑。不过,这段故事不见于正史,只是一段传说故事,但也足以证明古人做事的专心与牺牲精神的伟大了。炼剑工夫不深就不能成为名剑,一般人凡事欲求速成,根本谈不上修养。其次,做事好像是用千钧之力拉开硬弓,必须用上全身的力量,如果轻拉而轻发,必定不会中的。如果轻于著手、草率从事的话,也必定不会有什么大的功效。人的修养身心就好比炼铁炼钢,必须做到“使百炼钢能成绕指柔”,也就是通常所说“若要工夫深,铁棒磨成针”。人生经历,求知问道,身心修养等,须经百炼才能成钢,勤苦方能见效。因为不论做人做事都必须接部就班,凡是走小路抄捷径投机取巧的,只有收一时之效绝不能成大功立大业,吃亏的只是自己,而且害怕艰苦、浅尝则上的人,终不能力以后的人生之路打下厚实的基础。所以孔子才劝告世人说;“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不论做人还是做事,都就有这种厚实的历炼做基础,这样,遇事待人,言语行动才不会轻浮,进而做到“矢不轻发。” 

三一四、虚圆建功 执拗偾事

  建功立业者,多虚圆之士;偾事失机者,必执拗之人。

  【译文】

  建功立业的人,大多是谦虚圆通的人,败事失机的人,必然是固执偏拗的人。

  【注解】

  虚圆:虚,谦虚《汉书·李广苏建传》:“足下虚心。”圆,圆通,灵活。《儿女英雄传》:“如今到外头去作官,自然非家居可比,总得学些圆通。”

  偾事:〈书〉把事情搞坏,败事。《礼记·大学》:“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僨事,一人定国。”郑玄注:“僨,犹覆败也。”

  失机:错过时机;失误事机。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 

  执拗:坚持己见,固执任性。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十:“(荆公)又曰:‘有伊尹之志,则放其君可也;有周公之志,则诛其兄可也;有周后妃之志,则求贤审官可也。’似此议论,岂特执抝而已,真悖理伤道也。”

  【评语】

  能建立丰功伟业的人,大都是在待人用人方面非常成功有自己见解的人。否则个人的力量能多大?没有人们的支持拥护,大业何来?做人不宜太圆滑,并不是说做人一定要像刺猾一样,因这圆滑过度为奸。适度的圆滑则表现为谦让宽容吸取,有何不可?处处以我之见为见,大小事一概显能妒能,何以成事呢?至于那些愤事失机的人往往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意见,事事以为自己正确,以为世间万事的成败系乎自身,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很多事不要怨天尤人,要从自己的处世方法上找原因。成事要有机遇,机遇对人是公平的,谁发现得早,谁就会抓得牢,就像坐车一样。固执己见的人往往被自己的执拗、自己心中固家的定势所迷惑,而看不到外面的变化来调整自己。古今中外,成大功、立大业的圣贤豪杰,做人多半是虚心求教,宽宏大量,其做事则能机敏圆融容人纳物。反之,执著顽梗不化的人,做人则心性偏激,不能容物,做事则主观太强成见太深。伟大的人物能善于用人,凡事从大处著眼,不拘泥小节,所以因人成事,其功业成就并非出于偶然。而执著自恃的人,却往往失掉机会,甚至功败垂成,楚汉相争的项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三一五、过俭则吝 过让则卑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谨,多出机心。

  【译文】

  节俭,是美好品德,过分了就是悭涩吝惜,成为鄙吝啬细,反而伤害了高雅正道;谦让,是美好行为,过分了就是十足恭维,成为曲意谨慎,多半是出于机变用心。

  【注解】

  俭:<形>本义自我约束,不放纵。《说文》:“俭,约也。” 《易·否象传》:“君子以俭德避难。” 节俭,节省。《韩非子·难二》:“俭于财用,节于衣食。” 《左传·庄公二十四年》:“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

  悭吝:吝啬。唐·皇甫氏《原化记·以珠易饼》:“贺知章尝謁卖药王老,问黄白术,持一大珠遗之。老人得珠,即令易饼与贺食。贺心念宝珠何以市饼,口不敢言。老叟乃曰:‘慳吝未除,术何由成?’”悭涩,吝啬。宋·朱淑真《雨中写怀》诗:“东风吹雨苦生寒,慳涩春光不放宽。”引申指浅少。吝惜,顾惜,舍不得。《书·仲虺之诰》“改过不吝”孔传:“有过则改,无所吝惜。”

  鄙啬:小气,吝啬。明·宋濂《戴仲积墓志铭》:“其待乡党,接宾客,不翕翕以附,亦不鄙嗇以自足。每有过从,輒列肴釃酒乐之,虽庖传屡空弗顾也。” 鄙吝,亦作“鄙恡”,形容心胸狭窄。唐·高适《苦雨寄房四昆季》诗:“擕手流风在,开襟鄙吝祛。”啬细,吝啬。《儒林外史》第五二回:“此人有个毛病,嗇细非常,一文如命。”

  雅道:即正道,忠厚之道。《三国志·蜀志·庞统传》:“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此处指与朋友交往之道。《苟子·荣辱》篇:“君子安雅。”集解:“雅,正也,正而有美德者谓之雅。”

  懿行:懿〈形〉,本义美好。《尔雅》:“懿,美也。”懿行,美好的行为,善行。《新唐书·柳公绰传》:“实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

  足恭:亦作“足共”。过度谦敬,以取媚于人。《论语·公冶长》:“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曲谨:谨小慎微。宋·王安石《王深父墓志铭》:“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而取捨、进退、去就必度於仁义。”曲意,委曲己意而奉承别人。《后汉书·段熲传》:“熲曲意宦官,故得保其富贵。”

  机心:巧诈之心;机巧功利之心。见一四九【注解】

  【评语】

  孺家主张中庸之道:“节俭固然是美德,过分节俭就变成吝啬,谦让固然是美德,过分谦让就变成谄媚。”道理就在这里。所以孔子才说“巧言令色足恭”,不但左丘明认为是可耻,就连孔子也认为一个人作事,必须坚实中庸之道,因为过犹不及的缘故。为人要有品行节操才能立足,如果谦让至伪,节俭到吝,那么节俭的目的何在,谦让的初衷为何?这实际上是一种小人俗人的表现。节俭为美德,太过则有伤大雅。礼让是美行,太过则有失常态。所以,君子处世无“过”与“不及”,只要恰到好处。处于动乱的社会,人心陷溺已久,只知争夺权利,忘掉道德义行,以致风俗日坏,道德沦亡。要想使人心恢复,重整道德风俗,只有从生活上着手。首先应当制止奢靡浮华的生活和改正虚伪不诚的风气,使人人生活节俭朴实,养成崇礼的德性,在物质生活上不要太吝蔷,或是太奢侈,在精神生活上要宁奉之拙勿失之巧。做到这样,才能够转移风俗,振作人心。

  【注077】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一•集醒》同文。 

三一六、喜忧安危 勿介于心

  毋忧拂意,毋喜快心,毋持久安,毋惮初难。

  【译文】

  不要担忧拂戾心意,不要喜幸心意畅快,不要保持长久安逸,不要忌惮初始困难。

  【注解】

  忧 <动>:本义担忧,发愁。《说文》:“忧,愁也。”

  拂意:违逆其心意。见一二六【注解】。拂戾,违逆。清·恽敬《历代因革论八》:“故养生不至于拂戾,趋事不至于迂回。”

  喜幸:欢喜庆幸。宋·欧阳修《吉州学记》:“是以詔下之日,臣民喜幸。”

  快心:犹称心。谓感到满足或畅快。亦指使感到满足或畅快。见一七八【注解】

  持:保守,保持。《后汉书·列女传》:“持久者知止足也。”

  惮:<动>本义畏难,怕麻烦。《论语·学而》:“过则勿惮改。”忌惮,顾虑畏惧。《礼记·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评语】

  世事无常,不断变化不断发展是一个普遍现象。称心如意,生活安定当然是可喜悦、可羡慕的,但事物总处于变化中,快心和安定是相对的、一时的。反过来,不要作无谓的忧愁烦恼,因为失意正是得意的基础;也不要为一时的幸福而得意,因为得意正是失意的根源。凡事不要有恃无恐。要知道“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连天道尚不能久,何况人事。在佛家来说,人生原无得意与失意之分,只是人观念上的感觉而已。就现实而言,世问一切事物总处于变化之中,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如电光石火梦幻泡影,在人生道路上只有像蜗牛爬山一般步步辛苦前进,不惧困难,不怕艰险,才能有所收获。人入世以来,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只求人生在世平安即可。 

 三一七、名位声乐 不可贪图

  饮宴之乐多,不是个好人家;声华之习胜,不是个好士子;名位之念重,不是个好臣士。

  【译文】

  畅饮盛宴的快乐太多,不是一个好的人家;声誉荣华的习性过胜,不是一个好的学子;名利权位的观念太重,不是一个好的官吏。

  【注解】

  饮宴:亦作“饮燕”,“饮讌”,聚在一起饮酒吃饭。《汉武故事》:“上幸河东,欣言中流,与羣臣饮燕,顾视帝京,乃自作《秋风辞》。”南朝·宋·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陈琳》:“爱客不告疲,饮讌遗景刻。”

  声华:犹言声誉荣耀。唐·白居易《晏坐闲吟》:“昔为京洛声华客,今作江湖老倒翁。”清·钱谦益《与王烟客书》:“老病日增,身世相弃,畏近城市,自窜於荒江墟落之间。人世声华,取次隔絶。”

  士子:学子,读书人。《北齐书·辛术传》:“天保末,文宣尝令术选百员官,参选者二三千人,术题目士子,人无谤讟,其所旌擢,后亦皆致通显。”

  臣士:臣,〈名〉君主制时的官吏。南朝梁·丘迟《与陈伯之书》:“今功臣名将,雁行有序。”士,〈名〉古代指掌管刑狱的官员。《周礼·大司徒》:“其附于刑者,归于士。”

  【评语】

  日以继夜贪图酣乐的人家,是奢侈浪费生活的代表,这样的人家享受过度,等到福报已完,便互见衰败消亡。古时候读书的人都是“十载寒窗,一举成名”,如果在读书的时候就贪爱那些声色之乐、华美之装的物质享受,这样的士人,也绝对不是真的读好了书。即使是读了些书,也不是治国安邦的经典。不过是一些骚人墨客的诗词歌赋,于世无补,于身无益,结果无声无嗅的埋没了一生。有的文人无行,还做出许多风流韵事为后人的笑柄。有知识的人,如果名利心太重,就会不顾一切争权夺利。自古为了功名利禄臣逆拭其君父者,不知道有多少,如王莽、曹操、隋炀帝、唐太宗之辈,尽管是位高权重,或是贵为天子,但是在百代之下,后人的笔墨形容,也是难脱公道啊!所以孔子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王焉,可谓好学也已。”“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未足与议也。”一个有志于学业,有为于未来的人,在享乐上过于贪图,在名位上太过看重是难以有所成就的。人的品性修养要在各个方面体现出来,不论是读书求知,不审居官从政,或是日常生活,只为追求私欲的满足,达到私心的要求,必然有损于集体,有损于公德,其最终结果是败坏自己的形象。而热衷于饮宴声乐之辈,必然轻浮;一门心思在名利场钻营,定然不会是为民造福坚持正确原则的人。 

三一八、量宽福厚 器小禄薄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禄薄而泽短,事事得个迫促规模。

  【译文】

  仁慈的人心胸宽厚舒畅,就福禄殷厚而庆祉绵长,事事成就一个宽宏舒畅的景象;鄙陋的人心思迫切急促,就利禄微薄而恩泽浅短,事事落得一个紧迫局促的局面。

  【注解】

  仁人:仁慈的人,有德行的人。《书·泰誓中》:“虽有周亲,不如仁人。”

  心地:见一二三【注解】器量,胸襟。《水浒传》第十七回:“王伦那廝,心地褊窄,安不得人。”

  宽舒:宽厚平和。《管子·内业》:“见利不诱,见害不惧,宽舒而仁,独乐其身。”舒畅。潘漠华《人间》:“做人,当有些苦恼,苦恼是做人的本质,所以请你也宽舒些吧!”

  福厚而庆长:福〈名〉,本义福气,福运。与“祸”相对。古称富贵寿考等齐备为福。《说文》:“福,祐也。”按,本作祜也。庆, <动>本义祝贺,庆贺。《说文》:“庆,行贺人也。…吉礼以鹿皮为挚,故从鹿省。”段注:“谓心所喜而行也。” 《广雅·释言》:“庆,贺也。”〈名〉喜,福庆,吉庆。《诗·小雅·楚茨》:“孝孙有庆。”福泽,有幸的事。《国语·周语》:“有庆未尝不怡。”注:“福也。”庆祉,福泽。宋·黄机《醉蓬莱·寿史帅》词:“庆祉绵绵,功名衮衮,比衡山、湘水。”

  气象:景色,景象。 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九:“韩平原作南园於吴山 之上,其中有所谓村庄者,竹篱茅舍,宛然田家气象。”另见一六七【注解】

  鄙夫:庸俗浅陋的人,也就是鄙陋之人。《论语·子罕》:“有鄙夫问於我,空空如也。” 鄙陋,庸俗浅薄。有时亦用作谦词。汉·杨恽《报孙会宗书》:“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过。”

  迫促:急促;急迫。汉·王符《潜夫论·爱日》:“《诗》云:‘王事靡盬,不遑将父。’言在古闲暇而得行李,今迫促不得养也。” 迫切,急迫,紧急。《新唐书·张廷珪传》:“而州县督输,星火迫切。”

  规模:亦作“规摹”,“规橅”,范围,场面,气势。《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山谷下》:“如东坡、太白诗,虽规摹广大,学者难依,然读之使人敢道,澡雪滞思,无穷苦艰难之状,亦一助也。”

  【评语】

  庸人想事少,傻人不想事,所以俗语有“庸人厚福”和“傻人有傻福”的说法,其理由是庸人的心地憨直,不像聪明人的那样好用心机。庸人的性情纯真,他的心胸宽大而舒畅,念头少,伪装少,争得就少,心情舒畅,平日就少有忧虑烦恼。至于他待人处世,也少用机巧,所谓不失赤子之心。如能教之以仁爱,则未有不诚心待人的,所以他获福必厚。天福庸人的道理,即在于此。做人勿庸也不能傻,但不能像有些人聪明过了头,用尽心机,烦恼接瞳。而那些污秽贪婪的小人,心地狡诈,行为奸伪,凡事只讲利害不顾道义,只图成功不思后果,这种人的行为更不足取,上天也绝不会降福给他,即使能靠机诈成功于一时,也会在转眼之间变成镜花水月化为乌有。有时候上天反而还故意使他暂时得志,但在这得意之中,同时给他种下日后悲惨失败的种子,况且,像这种心地狭小的人,也绝不会成大功、立大业的。仁人待人之所以宽厚在于诚善,在于忘我,所以私欲少而烦恼少。我们生活中的待人之道确应有些肚量,少为私心杂念打主意,不强求硬取不属于我的东西,烦恼何来?“牢骚太盛防肠断”做人要充分修省自己才是。

 三一九、刻失人和 滥招恶友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译文】

  用人不应当苛刻,太苛求就会使想效力的人离去;交友不应当随意,太随意就会使善献媚的人到来。

  【注解】

  刻:〈形〉刻薄,苛刻。《汉书·杨恽传》:“性刻害,好发人阴私。”

  滥;〈形〉过度,超过限度,漫无准则。《周书·程典》:“生穑省用,不滥其度。”滥交,毫无选择,随意交友。明·沈德符《野获编·司道·龙君杨少参》:“龙与罗匡湖给事为姻家,与邹南皋吏部亦厚善。两公俱正人,非肯滥交者。”

  贡谀:献媚。明·沈德符《野获编·礼部一·邱侍郎献谀》:“邱竟以外蕃再斥。盖两番贡諛,皆不得厚偿,世谓君相造命,亦未必然。”

  【评语】

  待人不要太刻薄,性情刻薄的人,一定不会有待人有恩,居上位者对部下刻薄无比,则部下纷纷背叛,势难常久。父子兄弟之间,如太刻薄,则骨肉相残导致家庭破败。刻薄的起因是吝蔷自私,是物欲埋没了良知,渐渐的习而成性,养成刻薄无情的行为。所以,要不刻薄,首先得要铲除自私的观念。孔子把朋友分成两大类,一种是益友,一种是损友。孔子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交友宜益人,恶人岂能称友?高山流水,难得知音,以至知音成为后人择友时的一个向往。许多人一诺之功,一酒之饮,一事之助便以为友至矣,这样是没有真朋友的。故俗语有“酒肉朋友不可交”的说法。交友是不可不加选择与分别的,朋友也有好的,也有坏的。常言说:“绝无益之朋,交有德之友。”只要不去滥交朋友,就不会招到祸患。交朋友要站在道义的立场,互相帮助增进交谊,如果基于利禄的结合,那就是酒肉朋友,在你有钱有势的时候,他们如蚊蝇之逐臭蜂涌而来,当你金尽势衰的时候,他们就掉头不顾而去,这样的朋友,还不如早早断绝来往为妙。交友不可滥,待人用人不能刻薄。尤其一些有点权力的人,往往既出于公心,又刻薄待人。办事往往以为只自己正确,待人总是按我这要求,还偏生说是为公,实际上是不懂得尊重人,不知道怎样用人。这样做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里还谈得上以为公?关于交友之道,孔子劝戒世人“无友不如己者”,意思就是不要交品学不如自己的人,因为一旦交到恶友就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注078】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十一•集法》同文。 

三二○、事上敬谨 待下宽仁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则无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则无豪横之名。

  【译文】

  有官位的人不可不敬畏,敬畏有官位的人就没有放纵安逸的心怀;平民百姓也不可不敬畏,敬畏平民百姓就不会有豪强蛮横的名声。

  【注解】

  大人:指有道德有声望之人。据《论语,季氏》篇:“畏大人。注:‘大人,圣人也。’”或指有官位之人。《左传》昭公十八年有:“而后及其大人。注:‘大人,公卿大夫也。’”在官场中成为下属对上司的习惯称呼。

  放逸:放纵逸乐。见○四一【注解】

  小民:指一般老百姓。《书·君牙》:“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艰哉!”

  豪横:强暴蛮横。《后汉书·邓禹传》:“汉世外戚,自东西京十有餘族,非徒豪横盈极,自取灾故,必於貽衅后主,以至颠败者,其数有可言焉。”

  【评语】

  所谓“大人不可不畏”,此中道理孔子有明确的分析,“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所谓“小民也不可不畏”其中道理孟子有明确分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介于官民之间,形成一个士阶层。这里所谓畏大人,主要指对圣人之言,道德名望之人,由此会使你个人的修养得以加深;畏小民是指一般人而言,即持宽仁的态度,而不是蛮横豪霸。历史上轻视平民的人难以成就大事业。敬畏大人就是对上服从。今世能够居于高位,他的道德学问必定超人一等,否则政府也绝不会用他主持国家大计,人民也不会推选他。下对上如果表示服从,则命令便算有效的成功。一般人民、下级干部也都能循规蹈矩,勤勉工作而无放纵感情、安逸、偷闲的习性,于是国富民康,国家的一切政治均上轨道,这样的国家一定是富强康乐的国家。孟子说:‘民为贵,君为轻。’就是一切政事以民为本,小民是可敬畏,‘畏’的意思是亲近人民而不欺侮人民。事事能以民意为依归,就不会有豪横专制之名产生了。今天的极权政治与民主政治的区别,其实也就在于能不能畏民而已。

 三二一、逆境比下 怠荒思上

  事稍拂逆,便思不如我的人,则怨尤自消;心稍怠荒,便思胜似我的人,则精神自奋。

  【译文】

  事业稍有拂意逆违时,就想想不如自己的人,这样怨天尤人的情绪就自然消失;身心稍有懒惰放纵时,要想想胜过自己的人,这样精力神志的意态就自然振奋。

  【注解】

  拂逆:违背,违反,不顺心不如意。明·余继登 《典故纪闻》卷七:“人所见不同,若有拂逆,不可加罪。”拂意,不合心意,不如意。清·张潮《〈快说续记〉小引》:“金圣叹与王斲山赌説快事,王子丹麓续而记之。世有拂意者,于烦恼场中展读一过,不啻如醍醐之灌顶,甘露之洒心。”逆违,犹违逆。《晋书·石崇传》:“古人称‘荣华於顺旨,枯槁於逆违’,诚哉斯言,於今信矣。”

  怨尤:埋怨责怪。《论语·宪问》:“不怨天,不尤人。”汉·应劭《风俗通·穷通序》:“是故君子厄穷而不閔,荣辱而不苟,乐天知命无怨尤焉。”

  怠荒:懒惰放荡。见二六八【注解】

  精神:精力体气。《韩诗外传》卷六:“劳矣箕子!尽其精神,竭其忠爱。”心神,神志,指神情意态。战国·楚·宋玉《神女赋》:“精神怳惚,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

  【评语】

  俗语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万事不能尽如人意,不可随自己的意思任意而为。遭遇了困难他绝不悲观想想一想世间还有不如我的人,我现在还是很幸福的,则自然心安理得,不怨天尤人了。当我心中起了怠惰的观念,不愿工作的时候,便想一想世间胜过我的人太多,人家尚且勤勉不辍,我又何能后人?于是,怠惰的心理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所以一个人意志不坚定,一旦遇到挫折就怨天尤人。做事业没有总是一帆风顺的,虽然一帆风顺是人们的愿望,却不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事业上选一个参照物是决定进退的重要因素。遇到挫折就怨天尤人,决难成事,这时应调整一下心态,观察一下得失,可能会发现有很多人的景况还远远不如我,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前人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推车的”,都是说明“逆境时比手下”的道理,利于恢复信心而不颓唐。而成功时容易自满以致腐化堕落,这时应当记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纵马,易放难收”的道理,不自满不自堕而向上看齐。事业上没有向上之心难以向上,生活上却不能如此,因为更多地向上看齐便容易走向庸俗而无事业心可言。

 三二二、言而有信 恒心如一

  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填,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译文】

  不可以乘着喜悦而轻易许诺,不可以因为醉酒而生气发怒,不可以乘着快乐而惹事生非,不可以因为疲倦而鲜有终了。

  【注解】

  轻诺:轻易许诺。晋·葛洪《抱朴子·行品》:“言不详於反覆,好轻诺而无实者,虚人也。”

  生嗔:生气,发怒。元·杨梓《敬德不伏老》第一折:“休论我性不容人,拳打了谗臣,恁般生嗔。”

  【评语】

  心在欢喜的时候,乘著一时喜悦的激动,就不考虑一件事的善恶,而轻易答应他人的请求。但等到答应以后,事情要办的时候便发生困难了。这就失信于人,招致后悔。所以,我们不可轻易答应人家的请求,一经答应则要实行办到。但这必须在承诺一件事之先,要仔细考虑这件事情的善恶与后果,能否实行。其次,在喝酒喝醉了的时候,不可随意动怒,动怒是最慎重的事。特别是在酒醉之后,心容易激动,一旦发怒就不可收拾,结果“败事有余,成事不足”。再其次,不可乘著一时的高兴而多事,等高兴过了必然产生厌倦而不成功,有始无终。所以,当我们感情与平常不同的时候,就要多加注意,不可随意答应别人的事情,更不可任性处理事情,多管闲事,以免招致后悔与失败。人有根多毛病往往是不自觉的,人们的通病是高兴时有求必应,因而便犯下了“轻诺寡信”的错误,于是奸小之辈往往投其所好察其所喜,并有意制造一个让人高兴的环境,通过各种手段来等待“轻诺”。人们还有一种毛病就是喜欢“借酒发疯”,这是一种失控的表现,结果就犯下了“酒后无德”的毛病,是有德之人所不为的,由于失控,就必然失言,以至酒后无德。还有人在权势头上在富贵乡中往往说话口无逛拦,财大气粗,摆不正自己的位于,忘记应尊重理解别人,忘记应收敛检点自己,其结果是“炙手可热,得意忘形”,实际上是做人不成熟的表现。更有的人做事有始无终,畏难而退,虎头蛇尾。待人行事应该言而有信,恒心如一,否则终究将一事无成。

  【注079】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十一•集法》同文。

 三二三、省事为适 无能全真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若无能之全真。

  【译文】

  垂钓水边是闲逸的事情,尚且执持生死的权柄;对弈棋枰是清静的游戏,尚且萌动争斗的心理。可见喜欢多事不如减少事情的较为适宜,多面才能不如没有才能的保全真性。

  【注解】

  钓水:指钓鱼。明·刘基《项伯高诗序》:“项君虽不用於世,而得以放意林泉,耕田钓水,无所维係。”

  逸事:谓散失沦没而为世人所不甚知的事迹,多指未经史书正式记载者。唐·刘知几《史通·杂述》:“逸事者,皆前史所遗,后人所记,求诸异説,为益实多。”此只作字面解,逸,〈形〉闲适,安乐。《国语·吴语》:“而又不自安恬逸。”注:“逸,乐也。”闲逸,闲静安逸。宋·曾巩《奏乞复吴中复差遣状》:“方今中外任使,尝患乏人,如中復者,岂可遂其闲逸?”

  持:〈动〉本义拿着。《说文》:“持,握也。”执持,握持,掌握,控制。《汉书·外戚传下·孝成许皇后》:“诸侯拘迫汉制,牧相执持之也。”

  生杀:生与死,生或死。见一五八【注解】

  柄:《说文》:“柄,柯也。”(柯:斧柄。)比喻权力,权柄。权柄,犹权力。《汉书·刘向传》:“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

  弈棋:下棋。《墨子·号令》:“无敢有乐器,弈棋军中,有则其罪射。”

  清戏:戏曲剧种,流行于湖北黄冈、安陆、襄阳等地,约有二三百年历史。系青阳腔,从安徽传入湖北而形成。一般称为“湖北高腔”。此只作字面解,清,〈形〉本义水清,与“浊”相对。《诗·魏风·伐檀》:“河水清且涟猗。”清静,恬静。《淮南子》:“太清之始也,和顺以寂漠。”清静,安静,不嘈杂。汉·王褒《洞箫赋》:“详察其素体兮,宜清静而弗諠。”犹安定,太平。宋·洪迈《容斋三笔·赵充国马援》:“羌来和亲,于是陇右清静。”戏,〈名〉本义一种兵器。《说文》:“三軍之偏也。一曰兵也。”假借为“麾”。军队中的帅旗《史记·高帝纪》:“兵罢戏。”正义:“大旗也。”游戏。《聊斋志异·促织》:“尚促织之戏。“

  动:〈动〉本义行动,发作。《说文》:“动,作也。”萌动。清·方苞《狱中杂记》:“春气动,鲜不疫矣。”萌动,开始发生,产生。明·李贽《征途与共后语》:“盖生死念头尚未萌动,故世间参禪学道之夫,亦只如此而止矣。”

  战争:泛指争斗,斗争。唐·吕岩《渔父·活得》词:“龙飞踊,虎狂狞,吐箇神珠各战争。”

  喜事:好事,喜欢多事。宋·陈师道《后山谈丛》卷二一:“主人喜事,好其诗,不舍手。”

  省事:减少事务。引申为方便,不费事。《淮南子·泰族训》:“省事之本,在於节用。”

  多能:具有多方面的才能。《论语·子罕》:“大宰问於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

  全真:保全天性。见一○三【注解】

  【评语】忘却了世间的杂事,坐在河边去钓鱼,远离浮世扰攘的烦恼,可以说是相当高雅的行为;然而手握鱼钓竿索,仍然操弄生杀鱼鳖的权柄,心中怀抱得大鱼的欲望,这是变更了争逐的境界,并未改变争逐的形式罢了。在下棋的时候万念俱静,一心争逐于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可以称作清雅的游戏。然而,对于胜负的观念、竞争的意识,并不比对其他事情的成分少,这其间如战争一般的大动杀机,不过是范围不比战争大,也不会弄出伤人的事来。可是,在互相对奕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无形中消耗的精神也不减于战场上的行为。因此,喜好多事不如减少来得适宜,多能多技不若无能与技来得天真无邪。就老庄的无为哲学而言,“无为无作”自然会“优游清逸”,但是如果就儒家的进取思想而言,人的生活就是战斗,时代永远是不停前进,人不能离群索居。然而凡事又不可强求,恰如庄子所说“至乐无乐”,古禅师也说:“不想享受一切而享受了一切,不想占有一切而占有了一切,不想成就一切而成就了一切,不想知道一切而知道了一切。”

 三二四、静现本体 水清影明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译文】

  聆听寂静深夜时的钟声,呼唤惊醒人们梦中之梦;观察澄澈潭水中的月影。窥视显见我们身外之身。

  【注解】

  唤醒:叫醒,常用作比喻,有使之觉醒意。宋·苏轼《东坡志林·梦中作祭春牛文》:“吏微笑曰:‘此两句復当有怒者。’旁一吏云:‘不妨,此是唤醒他。’”

  梦中之梦:即“梦中梦”,喻幻境。极言虚幻。语本《庄子·齐物论》:“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唐·李群玉《自遣》诗:“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是比喻人生就是一场大梦,一切吉凶祸福更是梦中之梦。

  澄:〈形〉本义水静而清。《集韵》:“澄,水清定也。”《增韵》:“澄,水静而清也。”澄澈,清澈,水清见底。晋·王献之《杂帖》:“镜湖澄澈,清流泻注。”

  窥见:暗中看见。《论语·子张》:“譬之宫墙, 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

  月影:映于水中或隐约于云间的月亮影子。亦指月亮。《三辅黄图·池沼》:“影蛾池,武帝凿池以翫月,其旁起望鵠臺,以眺月影入池中,使宫人乘舟弄月影,名影蛾池,亦曰眺蟾宫。”月影乃虚幻之月,由此可悟一切事物皆虚幻。

  身外之身:即“身外身”,佛教语,指由正身变化产生出来的身体。明·俞弁《逸老堂诗话》卷上:“似僧有髮,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肉身以外涅槃之身,前身为虚幻,后身为真身,此指人的品德、灵性。

  【评语】

  人类的寿命不过数十寒暑,跟宇宙的悠久岁月实在不能相比,所以李白在《春夜宴桃李园序》中有“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感叹。在这悠久无限的宇宙空间,人的一生活动期限不过五十年的寿命,如梦一般很快的过去。在这如梦的一生当中,一切吉凶祸福哭笑歌泣,为种种事物实在可算是梦里的梦。在日间里,为种种的事情所逼迫而奔走劳碌,不起什么思考,等到夜静人寂、万籁俱静的时候,听见了远寺的钟声铿然作响,此时恍如大梦初醒,觉此身所作所为,真知梦中的梦。而我的身体虽仅仅是五尺之躯,但放开眼界一看,才知道天地万物都是我的全身。在平日匆忙的时候,难以留意自觉,等到潭水澄清,天上的月影照耀在潭内,就可以知道月亮不仅在于天上,同时也能现影于水中。而我的五尺之躯不仅是我的全身,同时到处可以呈现出我来,这时候就可以窥见了身外之身,才明白了梦中之梦。才能如大梦初醒,不执著于虚相幻身,如此方可称为明达事理的人。例如有位居士正在深夜凝思一个公案,当他听到青蛙叫声而立刻触发禅机定下“春天月夜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的偈句。而唐代著名诗人张继更在《枫桥夜泊》中咏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有人说夜半根本无种声,认为张断是假托之作,其实“此时无声胜有声”,因为灵智的浮现才能看到人的本性,所以佛家才用“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来点出生命的玄机。有的人,在人生苦短的感叹中今朝有酒今朝醉,春宵苦短日高起。有的人则有志在短短的人生之旅中做出一番事业。对于一个人来讲,静夜悟道,月夜观影,万籁俱寂中忽然传来悠扬的钟声,可能豁然顿悟。心静之中,许多苦思冥想的东西可能会一下子彻悟。灵感被触发,而看清本我。

  【注080】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四•集灵》同文。

 三二五、天地万物 皆是实相

  鳥語蟲聲,總是傳心之訣;花英草色,無非見道之文。學者要天機清澈,胸次玲瓏,觸物皆有會心處。

  【译文】

  鸟的语言虫的声音,全都是传达心情的秘诀;花的英华草的秀色,无非是见示道理的文饰。读书人要天赋灵机清净明澈,心灵灵活敏捷,接触事物都会有心领神会的地方。

  【注解】

  訣:〈名〉做某事的窍门、方法。《說文》:“訣,别也。一曰法也。”《韻會》:“方術要法謂決定不疑也。”秘诀,隐秘而不公开的方术,奇妙的诀窍。宋·欧阳修《送刘虚白》诗:“祕诀谁传妙若神,能将题品徧朝绅。”

  英:〈名〉本义花。《说文》:“英,草荣而不实者。”〈形〉好,美好。《广雅》:“英,美也。”英华,言花木之美,也引申为在上者之德化。《文选·扬雄〈长杨赋〉》:“英华沉浮,洋溢八区。普天所覆,莫不沾濡。”李善注:“英华,草木之美者,故以喻帝德焉。”

  见道:洞彻真理,明白道理。《汉书·翼奉传》:“圣人见道,然后知王治之象,故画州土,建君臣,立律历,陈成败,以视贤者,名之曰经。”见,〈动〉“现”的古字。显现,出现,实现。《广雅》:“见,示也。”见示,给我看,告诉我。唐·杜甫《殿中杨监见示张旭草书图》诗:“斯人已云亡,草圣秘难得。及兹烦见示,满目一悽惻。”

  文:〈名〉本义花纹,纹理。《说文》:“文,错画也。象交文。今字作纹。”自然界的某些现象。《左传·昭公二十八年》:“经纬天地曰文。”文饰,彩饰。《礼记·玉藻》:“犬羊之裘,不裼。不文饰也不裼。”掩饰,遮盖。唐·刘知几《史通·杂说中》:“伪跡昭然,理难文饰。”

  天机:犹灵性,谓天赋灵机。见○一○【注解】

  清澈:清净透明。唐·薛用弱《集异记·嘉陵江巨木》:“江水清澈,毫髮可见。”

  胸次:胸间,亦指胸怀,心灵。见一七五【注解】

  玲瓏:灵活敏捷。唐·施肩吾《观叶生画花》诗:“心窍玲瓏貌亦奇,荣枯只在手中移。”

  会心:领悟于心。见一四二【注解】

  【评语】

  如果不用文字和言语就不能传授出宇宙的真理和天地的大道。但是释尊说法达四十九年之久最后终于一字不说,后世根据释尊所说的经文和祖师所讲的论证,经过种种的研究,认为仅凭文字言词尚不能悟得释尊的真意;因此,禅宗又有不宜文字的教外别传,倡“以心传心”之说。就是一切不以经论为本据,由师尊之悟道处,其弟子亦自行解悟。所以禅宗不以经论的法门相传,只以佛心代代相传。所谓“佛心”即宇宙的真心,天地的大道。释迦牟尼佛悟解了这个道理,就是佛心,至于怎样才能够觉悟,原来万物都基于此一真理,亦即由此佛心出现,除了理解万物的道理之外,别无他路可以寻找;仰起头来看天,则有星辰日月,低下头来看地,则万象峥嵘,这都显露出天地的真心。因此树间的鸟啭,草里的虫鸣,都是传心的要诀。还有花的英萼、草的颜色,也都是见道文章。释尊看见明星的闪光而悟道,灵云和尚看桃花开放而悟道,香岩和尚听打击竹子的声音而悟道,这都是根据物理而看破了传心要诀和见道文章。如此看来,天地万物现存著历历分明的真理大道,为什么不能彻见了悟呢?因为人人的胸中被烦恼和妄想的愚浊所混,以致真理大道不能映现出来。因此,学者要清澈天然的心机,要使自己胸怀,如同玲珑的水晶映现外界的一切事物,然后使万物与自己的心合而为一,能这样的体会它,自然而然会得领悟。所以禅宗才有“青青翠竹悉是真如,郁郁黄花莫非般若”的名句。只要使心机如同止水,自然能把人的生命带入永恒之流,因此日僧芭蕉才写出“寂寞古池塘,青蛙跃入中央,泼刺一声响”的俳句,这该是多么优美而又扣人心弦的空谷足音。 

三二六、知无形物 悟无尽趣

  人解讀有字書,不解讀無字書;知彈有弦琴,不知彈無弦琴。以跡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書佳趣?

  【译文】

  人们只能解释阅读有文字的书,不去解释阅读没有文字的书;知道弹有弦的琴,不知道弹没有弦的琴。用有形功用而不用无形功用,怎能得到弹琴读书的高雅情趣呢?

  【注解】

  无弦琴:没有弦的琴。南朝梁萧统《陶靖节传》:“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后用以为典,有闲适归隐之意。

  以:本义“用”,《说文》:“以,用也。”

  迹用;迹,《說文》:“步處也。”《廣韻》:“足跡也。”凡有所遵循亦曰迹。《書·蔡仲之命》:“爾乃邁迹自身。”凡有形可見者皆曰迹。《唐書·魏徵傳》:“豈有君臣同心事形迹者。”循實而考之亦曰迹。《汉书·杜欽傳》:“將以求天心,迹得失也。”用,〈动〉本义使用,采用。《说文》:“用,可施行也。”〈名〉功用,功能。唐·韩愈《原毁》:“彼虽善事,其用不足称也。”迹用,即有形功用。

  神用:精神的功能。唐·卢照邻《五悲·悲今日》诗:“诗书礼乐适足衰人之神用,宗族朋友不足驻人之頽年。”神用,无形功用。

  佳趣:高雅的情趣,美妙的情趣。《宋史·舒璘传》:“敝床疏席,总是佳趣;櫛风沐雨,反为美境。”

  【评语】

  世人只能读念理解有字的书,而不能读念理解无字的书。文字是代表思想的符号,但仅去捉摸符号而不去研究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就没有什么用处。世人只能了解字中的意思,而不能看破字的妙理。假如我们放眼四海,则宇宙的万象、诸般的人事都是没有文字的活书籍。多数的学者虽然看到这些活书籍,仍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其次,世人只知道弹有弦的琴,而不知道弹没有弦的琴,只知道应用物的外形,而不知捉摸物的精神,这样就不能领会出来其中的趣味。陶渊明抚琴表示自己的快乐,有的人看见他的琴上没有一根弦,觉得奇怪而问他,他答覆说:“若知琴中趣,何弄弦上音。”这话的意思是说,真正知道琴里的趣味,就不必去听赏弦的声音了。总之,仅仅取用物的形象尚不能了解真味,唯有捉摸其中的精神才能得实际的妙用。人的灵知和天机在于自我培养,例如古法眼禅师就有一首诗说:“幽鸟语如篁,柳摇金钱长;云归山欲静,风送杏花香。”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卷书是指有文字的书,万里路指无文字的书,读有文字的书而不知道运用是蛀书虫,读无文字的书虽不识字却能生灵智,因此禅宗才坚决主张“不立文字,以心传心”。日本人高桥泥舟有:“一张无弦琴,弹者少古今;听之不闻理,山高水又深。”而另一日本人山田孝道更有:“闲人自有清闲趣,静读乾坤无字书。”

 三二七、万象空幻 上智了心

  山河大地已屬微塵,而況塵中之塵!血肉身驅且歸泡影,而況影外之影!非上上智,無了了心。

  【译文】

  山川河流广大土地已经属于微小尘埃,又何况尘埃中尘埃!血液肌肉身体躯壳尚且归属泡沫幻影,又何况泡影外泡影!不是最上等的智慧,不会有通达的心境。

  【注解】

  山河:山岭和河流,多指自然形胜。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义在咫寸,而思隔山河。”指江山,国土。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大地:广大地面,普天之下,亦指有关地球的。北魏·温子昇《寒陵山寺碑序》:“虽復高天销於猛炭,大地沦於积水,固以传之不朽,终亦记此无忘。”

  微尘:极细小的尘埃。唐·崔珏《和人听歌》:“《巫山》唱罢行云过,犹自微尘舞画梁。”佛教语,色体的极小者称为极尘,七倍极尘谓之“微尘”。常用以指极细小的物质。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归心》:“何故信凡人之臆説,迷大圣之妙旨,而欲必无恒 沙世界,微尘数刼也?”

  血肉:血液和肌肉,指人类躯体。因人体有血与肉,为生命所系,故言。唐·无名氏《灵应传》:“由是血肉染草木,脂膏润原野,腥秽荡空,戈甲山积。”

  身躯:犹身体。汉·王褒《洞箫赋》:“託身躯於后土兮,经万载而不迁。”

  泡影:泡沫幻影。佛教用以比喻事物的虚幻不实,生灭无常。后比喻落空的事情或希望。《金刚经·应化非真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上上:最上等。唐·寒山《诗》之二七三:“上上高节者,鬼神钦道德。” 

 

了了:心里明白,清清楚楚,通达,通晓事理。见○二六【注解】

 

  【评语】

  佛家说世界有“成住坏空”四劫,世界最初是空虚的。由空虚之中而生出天地万物,这一个时期叫“成劫”(劫的意思就是时间)。于是人畜等物继续的发生,这一个时期叫做“住劫”。等到万物都生长完毕,大水大火大风相继的破坏世界成了微尘,这一个时期叫做“坏劫”。破坏了以后,又成了什么都没有的空虚,这一个时期叫做“空劫”。在空虚之中世界又发生,发生出来又破坏,破坏了以后又成了空虚,这样成、住、坏、空循环不已,以至于无穷,世界的状态就是如此。这一种说法和近世科学家的说法是一致的,已经成了不可变动的事实。所以,现在的山河大地无论如何扩大,早晚必定要破坏成为微尘。何况那山河大地之间存在的尘中的微尘,是所有的万物都将成为灰烬。至于我们的身体,乃是皮肉血液结合而成,不待到百年即消失而成泡影了。何况属于影外之影的功名利禄等等事物,也都随之而消失净尽了。这样说来,宇宙的事物不是永久不灭的。如果悟得这个道理,就丝毫不会执著了,应当洒洒脱脱的度此一生。但是这个高深玄妙的道理,除非是有大智慧的人难以明了悟得其中的奥妙。所以说,非上上智即无了了心。苏东坡《前赤壁赋》中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乡于悲风。……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日遇之而为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也。”此乃“万象皆空幻,达人须达观”之真境也! 

三二八、苦短人生 何争名利

  石火光中爭長競短,幾何光陰?蝸牛角上較雌論雄,許大世界?

  【译文】

  电光石火中计较长短出入,能争得多少时间?蜗牛触角上争论胜负高下,能有几许大世界?

  【注解】

  石火:石头撞击时发出的一闪即逝的火花,多用来比喻生命的短暂易逝。北齐·刘昼《新论·惜时》:“人之短生,犹如石火,炯然以过,唯立德貽爱为不朽也。”电光石火,闪电的光,燧石的火。原为佛家语,比喻事物瞬息即逝。现多形容事物象闪电和石火一样一瞬间就消逝。语本《五灯会元·雪峰存禅师法嗣·保福从展禅师》:“师曰:‘瞌睡汉出去!’上堂:‘此事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搆得搆不得,未免丧身失命。’”

  争长竞短:计较细小出入;争竞谁上谁下。语本宋·黄庭坚《书寄祝有道》:“人家兄弟无不义者,盖因娶妇入门,异姓相聚,争长竞短,渐渍日闻,以至背戾,分门割户。”

  几何:犹若干,多少。《诗·小雅·巧言》:“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马瑞辰通释:“尔居徒几何,即言尔徒几何也。”

  光阴:时间,岁月。见一三五【注解】

  较雌论雄:较论,争论。《晋书·皇甫谧传》:“子议吾失宿而骇众,吾亦怪子较论而不折中也。”雌雄,雌性和雄性。《诗·小雅·正月》:“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比喻胜负、强弱、高下。《荀子·议兵》:“若夫招近募选,隆势诈,尚功利之兵,则胜不胜无常,代翕代张,代存代亡,相为雌雄耳矣。”

  许:〈副〉表示大约的数量。宋· 洪迈《容斋续笔》:“如是十许字。”几许,多少,若干。《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河汉清且浅,相去復几许?”

  世界:指人们活动的某一领域或范围。境界。见二五三【注解】

  【评语】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古语是说人的寿命太短促了。就是上寿也很难超过百年,以百年而论,时间不为不长。然而,宇宙是无限的,是无始无终的。以宇宙的时间而论,百年的岁月好似电光石火一样,悠悠之间就消逝了。所以说,人间世界的争夺,几时休呢?只此一念,不争长短是非。天下的英雄互相争逐,较量雌雄胜败,好像是蜗牛角上的战争一样。无论哪一方面胜与败,在达人的眼里看来,均不足以论道。看破了宇宙问的一切,对于世间一切利害得失均不为之所动,也不为那些无谓之争而劳累心思。一生悠然的度过,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也才是真正的人间丈夫啊!人生在历史长河中只是转眼瞬间,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如果人们以此来论长道短,计较一时一事的得失,裹足于名利场,又能为自己争取得几许光阴?创造出多大的世界?所谓“泡沫人生”也就是虚幻人生,最能代表这种人生观的就是苏东坡《前赤壁赋》和曹雪芹的《好了歌》(《红楼梦》)。苏东坡说:“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曹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曹雪芹《红楼梦》中有言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坟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主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三二九、轻视富贵 不溺泉石

  有浮雲富貴之風,而不必岩棲穴處;無膏盲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詩。

  【译文】

  具有富贵如浮云的风范,就不必岩石栖身洞穴独处;没有泉石入膏肓的癖好,就经常独自喜好喝酒吟诗。

  【注解】

  浮云富贵:浮云,飘浮的云彩。把富贵看成飘浮的云彩。比喻把金钱、地位看得很轻。语本《论语·述而》:“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风:〈名〉本义空气流动的自然现象,尤指空气与地球表面平行的自然运动。《说文》:“風,八风也。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闾阖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风动虫生,故虫八日而化。”风范,气度,韵致。汉·司马迁《报任安书》:“亦尝侧闻长者之遗风矣。”

  岩栖穴处:即“岩居穴处”,指隐居深山洞穴之中。语出《韩非子·诡使》:“而士有二心私学,岩居穴处,托伏深虑,大者非世,细者惑下。”

  膏肓泉石:即“泉石膏肓”,泉石,指山水;膏肓,古人把心尖脂肪叫“膏”,心脏和隔膜之间叫“肓”,据说这是药力达不到的地方。比喻嗜好山水成癖。语本《新唐书·田游岩传》:“臣所谓泉石膏肓,烟霞固疾者。”

  癖:〈名〉本义潜匿在两胁间的积块。《廣韻》:“腹病。”中医分为食癖、饮癖、寒癖、痰癖、血癖之说。癖好,对某种事物的特别爱好。《正字通》:“嗜好之病。”唐·白居易《山中獨吟》:“人各有一癖,我癖在章句。萬緣皆已消,此病獨未去。”

  醉:〈动〉本义醉酒。《说文》:“醉,酒卒也。各卒其度量,不至于乱也。一曰酒溃也。”沉酣入迷,爱好。《送赵六贞固》:“目断南浦云,心醉东郊柳。”

  耽:〈形〉本义耳朵大而且下垂。《淮南子·地形》:“夸父耽耳。”高注:“耽耳,耳垂在肩上。”〈动〉嗜,喜好。元·睢景臣《高祖还乡》:“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

  【评语】

  人总是喜欢偏于一端,这种倾向有失中庸之道。孔子《论语·述而篇》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朱子也说:“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不无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可见圣贤毕竟与俗不同,把富贵看作浮云,是极端光明高洁的风气。但他们并不是讨厌世间的一切,想要逃入山中栖于岩穴,更那种猿猴般的生活。仙人要过仙人的生活,至于圣贤就不羨仙人的生活了,他们只为增进社会幸福而努力。至于嗜好喝酒喜欢吟诗的人,他们大多厌嫌世间生活,因而有自好泉石之乐,浏览烟霞之癖。企图逃世和遁世,同样是一种病态。所谓“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膏肓的膏是在心之上,肓是在胸肋之下,都是药力达不到的地方;病入膏肓是难治病症。如果人没有这种恶癖,又能悠然自得的饮酒赋诗,这样处世安身,则立己立人,不与世间风俗相抵抗,就是处世的要诀啊!能有“黄金若粪土,富贵如浮云”气概的人,不是英雄就是圣人,一般庸俗之辈很难有这种超凡胸襟,

 三三○、恬淡适己 身心自在

  兢逐听人,而不嫌盡醉,恬適己,而不夸獨醒,此釋氏所謂“不為法纏、不為空纏,身心兩自在者”。

  【译文】竞争追逐听凭他人,不嫌弃他人全都沉醉; 恬静淡泊闲适自得,不夸耀自己独自清醒。这就是佛家所说:“不被事物缠扰,不被虚空困扰,身体心灵两者都能逍遥自在”。

  【注解】

  竞逐:竞争追逐。晋·左思《吴都赋》:“结轻舟而竞逐,迎潮水而振緡。”

  听人:即“听人穿鼻”,听,任凭;穿鼻,牛鼻子穿桊。比喻任人支配而无主见,听凭别人摆布。语本《南史·张弘策传》:“徐孝嗣才非柱石,听人穿鼻。”这里“听人”有任由他人,自己置身事外含义。

  恬憺:亦作“恬澹”,同“恬淡”,清静淡泊。汉·王符《潜夫论·劝将》:“太古之民,淳厚敦朴,上圣抚之,恬澹无为。”汉·王充《论衡·定贤》:“恬憺无欲,志不在於仕;苟欲全身养性为贤乎?是则老聃 之徒也。”

  适己:犹自得。南朝·宋·谢灵运《游赤石进帆海》诗:“矜名道不足,适己物可忽。”闲适,清闲安逸,优游自在。唐·白居易《与元九书》:“至於‘讽諭’者,意激而言质;‘闲适’者,思澹而词迂:以质合迂,宜人之不爱也。”

  法:谓佛教语“法界”,通常泛称各种事物的现象及其本质。《华严经·十通品》:“入於真法界,实亦无所入。”宋·范成大《再次喜雨诗韵以表随车之应》:“一念故应周法界,万神元不隔明庭。”

  空:谓佛教语“空界”,万物从因缘生,没有固定,虚幻不实,谓虚空范畴。六界(佛教谓地大、水大、火大、风大、空大、识大。亦称“六界”。以此六者为周遍一切法界的根本法则,是构成众生世界的六种要素,故名为大。)之五。南朝·陈·徐陵《东阳双林寺傅大士碑》:“空界神仙,共来行道。”唐·皎然《答俞校书冬夜》诗:“夜閒禪用精,空界亦清迥。”

  纏:〈动〉本义围绕,缠绕。《说文》:“缠,绕也。”缠扰,纠缠搅扰。《醒世恒言·赫大卿遗恨鸳鸯绦》:“空照道:‘我们出家人,并无闲事缠扰。’”

  【评语】

  “竞逐”是竞争角逐的意思,世人为了想得到功名利祿,互相争逐排斥,就像人喝醉了酒而半颠半倒一样。这在旁观者看来有点狂气。和这样的人相处,当然不好表示出自己的真意,只有听其自由,順其自然,切不可对他露出嫌弃的态度。自己也要平淡而处之,不积极于功名的有无。悠然适意而自得,千万不要认为世人皆醉唯我独醒,來夸耀自己如何。待人处世总要順其自然,随便由世人的竞逐,而不必夸逞自己的清高出众,如此才是处世之道,可以无往而不自如。这就是佛家所说的“不为法所缠不为空所缠”。所谓法就是诸法,即是世间一切的事物;缠者即是束缚之意。世间凡夫为事物糾缠,如蚕茧自缚,反而不能自由的活动。二乘声闻的学者以为世间一切事物都是空的,一切都如枯木死灰,这就是为空所缠缚了。无论是为物所缠或为空所缠,两方面都不能达到自由解脱的境界。竞逐于酒醉的人是为物所缠,夸逞独醒的人是为空所缠,因此如能不醉不醒超越到醉与醒之上,既不为物所缠,亦不为空所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而且身心两方面都是自在无比。这样才算是达到真正領悟真理的境地啊!“争名夺利”古今中外不乏其人,避之不及亦无所避,没必要自鸣清高而疏远他。不标榜自己清高而实际又很清高的人,在国史上恐怕以柳下惠为代表,因此孟子赞美他是“圣之和”,例如《孟子·万章》说:“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他。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甘于“恬静淡泊”是为了适应自己的个性,没有必要标榜自己清高。只要自己不被物欲蒙蔽,不被空虚寂寞困扰,身心就能悠然自得逍遥自在。

 三三一、长短于念 广狭于心

  延促由于一念,寬窄系之寸心。故機閑者一日遙于千古,意廣者斗室寬于兩間。

  【译文】

  时间的延久、短促由来于一个意念,空间的宽阔、狭窄寄系于方寸心意。所以,心意闲适的人一天比千古遥远,意愿广阔的人斗室比天地宽广。

  【注解】

  延促:延久,短促,长短。唐·谢偃《听歌赋》:“短不可续,长不可去。延促合度,舒纵所有。”延久,长久。前蜀·杜光庭《紫霞洞修造毕告谢醮词》:“敍奕世之蝉联,明卜祚之延久。”

  寸心:指心,旧时认为心的大小在方寸之间,故名。见○二三【注解】

  机闲:机,〈名〉心计,心意。《三国演义》:“吾机先被孔明识破。”闲,〈形〉悠闲前。蜀·韦庄《谒金门》:“闲抱琵琶寻旧曲,远山眉黛绿。”机闲,心意悠闲。

  遥:〈形〉远。《广雅》:“遥,远也。”

  两间:谓天地之间,指人间。唐·韩愈《原人》:“形於上者谓之天,形於下者谓之地,命於其两间者谓之人。” 

  【评语】“延促”是表示长短,“寬窄”是表示广狭。日月时间的长短,并非是日月本身有什么长短,而是由于我们一念而有长短的不同。所以,心情悠闲的人,虽然是一天也觉得很长,反之,心意忙乱的人,经过了长久的岁月,在他觉得比一日还短。每一个人只要对此稍一留心,自己就可以清醒过来。如果某一天工作很忙,就感觉那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或者某一天闲暇无事,就感觉那一天时间特别长。所以时间的长短,不是时间的本身有长短,而是人的感觉不同罢了。同样的,空间的广狭也是由心所起的。心意广阔的人,虽然身处于斗室之中,也像在天地两大之间。反之,心地狹窄,虽处于天地之间,也觉得狹窄而无容身之地。时间分心理时间和物理时间,前者是出于心理感受,后者是钟表所走的实际时间,苏轼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指的就是心理上的时间感受,而《诗经》中“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更是说明了时间的心理感受要比实际流失的时间长得多。俗语说“房子永远少一间,衣服永远少一件”,可见房子的大小多少只在于心理是否知足,不知足就是把整个世界给你也嫌不够,知足了即使斗室也比天地宽广。所以唐代刘禹锡《陋室铭》中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就是这个道理。

 三三二、知足则仙 善用则生

  都来眼前事,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总出世上因,善用者生机,不善用者杀机。

  【译文】

  全都来到眼睛面前的事物,知道满足的人就是神仙境界,不知道满足的人就是凡庸境界;总结出于人世之间的因果,善于运用的人处处充满生机,不善于运用的人处处充满危机。

  【注解】

  都来:统统,完全。唐·罗隐《晚眺》诗:“天如镜面都来静,地似人心总不平。”

  眼前:眼睛面前,跟前。南朝·梁·沈约《和左丞庾杲之病》:“待漏终不溢,嚣喧满眼前。”

  仙境:仙人所居处,仙界。亦借喻景物极美的地方。宋·周必大《游庐山吊大林》诗:“康庐第一推仙境,遂使如今忍陆沉。”

  凡境:谓平凡的境界。唐·窦臮《述书赋上》:“康帝则幼少闲慢,迥出凡境,駟马安车,不尚驰骋。”指人世间。宋·文同《杨山人草堂》诗:“入鼎灵丹黄似橘,隔墙凡境臭如帤。”

  生机:生存的机会。《醒世恒言·薛录事鱼服证仙》:“但是请他的,难得就来。若是肯来,这病人便有些生机。”

  杀机:欲加杀害之心。害人损物的危机。见○六三【注解】

  【评语】世间的一切事情千头万绪,不管到什么地方也找不出他的际限來。因而对于一切事物的满足与否,全看自己的判断如何而定。所謂:“知足者常乐,能忍者自安。“我们无论遭遇到如何的境遇,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处处感到满足,这好像是离开那红尘,处于仙人的境界。反过来说,事事不知道滿足,则无论处于什么境界,都是凡夫一般的境界。佛家说:“知足的人虽然倒卧在地上,他也感觉是快乐的。不知足的人,身子虽然处在天堂,心中仍然感觉是痛苦的。”人如果能够超出世间尘俗之外,不外是善用眼前的机会。能善用就是生机,也就成了“於人有益,於物有用”的机用。反之,如果善用变成了恶用,便成了害人的杀机。举例来说,当一件事情初起,其目的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至於別人受了什么灾害认为没有什么关系,起了这种观念,就变成了杀机。人若是一心一意为社会为人群,这种念头就是生机。同样一件事,根据心的一念而有善恶,其结果大不相同。能够超脱世间之外的人,只有根据自己的心念而做事,成功与失败都在所不计,并且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会心安理得。所以,我们对于一件事一定要分別是生机与杀机,并去善用它啊!老子《道德经》中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此外《遗教经》中也有“知足者虽贫亦富,不知足者虽富亦贫” 可见一个人不论拥有多少财富,假如不知满足,就永远生活在争权夺利中,那种奔波劳碌的情景跟穷人并无差别。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说明人的欲望永远是无法满足的。要想真正享受人生乐趣;唯一的信条是“知足常乐”,因为只有知足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那怕他是“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也不失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当然,人不可能也不会安于贫穷,精神食粮是不能填饱肚子的。要想真正享受人生乐趣,应当有知足常乐的思想。所以,人的有限生命应该用到对人类有益的事业中去,在这样的事业中去发挥才智,展现能力,比起那些在功名富贵中拼杀的人来说,真不知要强过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