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李刚门遇害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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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李刚门遇害女生 来源: 马庆云的日志

纪念李刚门遇害女生

马庆云/文

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一年十月十八日,就是国立河北大学为十六日在校内遇害的女同学内心里默默地搞纪念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车祸遇害女生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现在河北大学校内没人敢再讨论此事了”。

这是我知道的,凡是领导干部的孩子开车撞死人的,校方都会第一时间替官员领导做好保密工作的。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两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校长副局长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月十六日也已有两天,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被保定副局长李刚爱子车祸伤及的两个青年学生之中,一个学生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了。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沉痛。她不是“尊严地活到现在”的学生,是为了中国的不公正而死的中国的青年。

河北大学李刚门的事情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校内网上。当时,好多目睹了保定公安局副局长李刚儿子开车横闯河大的学生回忆到,当时的车速在70脉以上,撞人后亦没有丝毫的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扬长而去,直接开到宿舍楼下接到其的女友。愤怒的学生配合保安包围了这个嚣张的富家公子,李公子亦愤怒语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刚的儿子!李刚者,我是平素没有见过的。但校方第二天开始封锁消息,对内禁口的举动却让我十足地知道了什么是权贵阶级的欺诈!

我在十七日早晨,才知道河大车祸的事情。然而,今天便有她们在校内玩轮滑造成死亡的校方非公开言论出来。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有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女大学生们,更何至于无端在校内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事实的,作证的便是死者自己的尸骸。还有一个,便是躺在医院里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或许还有飞车碾过的伤痕。

但河大校方就有令,说她们是“轮滑死”。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在不正确的地方轮滑的。河大学生便被要求禁口了。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死者,还有正在抢救的,那时是在校内非机动车道上轮滑的。自然,轮滑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飞车。但竟在校内车祸了,从全身碾压,已是致命的创伤,或许没有便死。同去的女生,便被撞飞,竟连汽车玻璃也要撞碎的了。鲜血流到地上来,接着便是嚣张男的飞走。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女大学生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一样天真而友爱的其的同学还在医院里呻吟。当两个女子毫不知情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飞车的撞击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日本政府的扣押船长的伟绩,菲国警察的枪杀游客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轮滑。“局长”血债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李刚门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飞车。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副局长儿子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校内大学生临难竟能如是之突然。

我目睹中国官员的张扬跋扈,是始于多年前的。虽然主流媒体说是少数,但看那李刚副局长儿子的嚣张便也要得出另外的结论来。至于这一回在校内太平的轮滑道上便得了飞车的飞撞的,恐怕不是一个“我爸爸是李刚”能解释的了的吧?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李刚门遇难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