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的神仙,不在山中,而是在我们的心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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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白云深处,总与修行人有关。或许是因为自己为红尘所累,有遁世之念,故尔认识了许多在深山中生存的人们。这些人是修行人,有的是和尚,有的是道士。和尚光着头,道士挽着发髻。两者的相同之处,在于都长袖飘飘,似是仙人一样。
有一年坐火车,遇了一个道士。九十多岁,须发皆白,脸色红润。那时候还在上学,是在放假回家的途中遇到这个老道士的。他说他是西宁娘娘山的道长,要去成都开一个道教会议。记得坐的是硬座,同学五六人,抱了几个西瓜,拿了十几个花卷,准备路上吃的。但是车厢里极闷,众人食欲萎缩,上车后切了一个瓜,一人吃了一块,就都目光厌厌的,再也没人伸手了。有人把西瓜让给了临窗而坐的老道士,老人家倒也不客套,捋了捋长须,把大半个西瓜,拿个勺儿,全掏得送进了口里。又有同学拿出装花卷的袋子,把袋口打开,放在他面前。他照样不客套,一连吃掉了六个!看得大家又惊讶又羡慕。我们还是小伙子,平时最多也只能吃两个。这老神仙,吃了大半个瓜,又咔嚓了五六个馒头,海量啊。尤其令人赞叹的是,老人家往那儿一坐,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仍然坐得笔直,不象我们,一会儿打瞌睡,一会儿脑袋搁在腿上,一会儿头歪在同伴的肩膀上。这老人家,至始至终,身子端端正正,车在动,周围的人都在动,只有他象岩石一样坚挺。问他何以如此高龄,身子骨尚健硕如斯?老人抚须而笑,说,道家有一门气功,练了可以长生不老。记当时听了,直想连学也不上了,就此拜他为师,上山修道,把自己也弄成个仙人,就算不能长生不老,也要和那千年的老龟在寿数上争个长短。
但终究是想想而已。
那次回家应该是暑假,有一个片断,至今记忆犹新:中途,大家打开了窗门,凉风哗哗地涌进来。老人把手竖在窗口上,那宽大的袍袖就被劲风鼓起,在风中哗哗地响着,看那劲头,直以为一不留神,老人家就会乘风而去。
我工作后,喜山水,不乐人事。故尔工作之余,常常往山里跑,而且久而久之,认识了一些修行人。有一年,听说有一个台湾的和尚,学禅宗的,在西安南边一百公里处的深山里修行。
西安之南为终南山,自古为佛家的成道之地,故尔历代的大德高僧,都要在这里走上一走,住上一住。有一个传说,说解放前,兴教寺的一个主持,跑进终南山里访仙,见到一断壁镶嵌着一个洞穴,有一个老头,正在洞口给老太太捉虱子。他想这悬崖高近百尺,无有可攀缘之物,凡人咋能上去?住洞里的一定非凡人。他肯请老头让他进洞里参观一下,那老头问了他几个禅宗的话头,他久久答不上,低头参究着,等有了点眉目,抬头望向断壁时,发现洞口已经不见了,原先的地方,只长着一棵松树。回到寺里说起这事,有上年纪的老修行说,那两人一定是罗汉的化身,说他只有见罗汉的缘,没有进仙府的命。在现代的高僧传记里,最有名的当数虚云老和尚了。这老人家活了一百二十三岁。赞叹啊。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在终南山的大茅棚住过几年。据说他住山时,睡的床板只有三尺长短,这说明他很少睡觉。他在茅棚周围开了一片地,种了一小块土豆。一天挖一窝吃。有一天他把土豆煮在锅里,盖上锅盖,上床打坐。这一坐你道坐了多少天?十七天呢。等他出定了,睁开眼睛一看,还想着土豆是不是熟了呢,揭开锅盖一看,里边的土豆早已经长了寸许长的灰毛。有山下的同修上来,他一问时间,原来已经入定十七天了。这老人家不但修行好,而且留下一些著作。中国现在学禅宗的人,大都是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
咱现在回头再说这个台湾和尚。这人是我亲眼所见,其形为举止甚为怪异。是个年轻人,嘴巴大,能放进去拳头。耳朵也长,垂到了肩上。古书上说,朱元璋口里能吞进去拳头,这是帝王之相。经书上说,佛陀就是双耳垂肩的模样。单看这相貌,就知道这和尚非等闲之人。和尚三十多岁,我见到他时,他正在云雾缭绕的地方散步。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开始以为他穿着一件白衣服,等到了跟前,才发现他光着身子,正以睥睨天下的气势,走在一片青草地上。看见了我,他也不羞,也不问我是干什么的,直如没看见一般。后来进他的小屋里坐了片刻,他神色自如地给我端了一杯茶水。我问他:什么是道?他摘下墙上的一串红辣椒说:你把这个吃下去,我就告诉你。我当时就愣住了。因为那干辣椒,是极辣之物,就算一个,我也吃不下去,何况有近百个呐。他见我答不上,就指了指门口,说了声:请。我只好仓皇而去。后来知道,修行人一辈子要弄明白的事,就是要参透心性的本来面貌,又《楞严经》里讲,狂心歇即菩提(觉悟)。但是这凡人的心,永远在是与非,善与恶之中纠缠,哪里肯歇下。禅宗祖师就用话头,把你的乱念收住。那大嘴大耳的和尚,并不是要我吃辣椒,而是给我一个巨大的不可能,要把我心中的乱念截断。可叹我不理解他的本意,反倒怪起他让我吃辣椒的话头来。惭愧。
后来认识一个老师父,九十多岁了,也是脸膛开阔,须眉皆白。这老人家走路挺胸阔步,气宇轩昂,有点关公的架势。但是估计关公要活到他这年龄,也未必有他这种精神头。老人家年轻时,赶上破四旧,被工作组抓住,要他交待问题。他说我一个修行人,所做之事,无非善事,我会有什么问题。工作组的人说:你有什么问题,你自己的知道。然后就把他关了起来。半年后放了出去,他就逃进了终南山深处,那里人迹罕至,兽迹频频。老人家讲,他住的那石洞前,经常有虎狼出没。我曾经问他虎狼伤不伤人,他说,你不去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也不会伤你,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兽心,而是人心。比较有趣的一件事,是他说到熊瞎子,大的往崖畔上一站,抱着头,咕咚咚地滚下石崖去,小熊也跟着学,也滚下去,因为肌肉没长结实,皮毛也不够厚,就摔伤在山崖下,老和尚就挖草药给小熊疗伤,直到把它治好为止。我记得他住的地方叫梅花洞,离进山的地方有五十公里。有一段时间,我准备去那里住,可后来听人说,一个道士把地儿占了。这道士据说也是个奇人,气脉修得好,每天吃一两枚松果松针,就可以维持生命了。
有一段时间,我对红尘生起强烈的厌离心。觉得活得太累,直欲躲进深山里歇一歇疲累的身心。就到老师父那里,说自己要去住山洞,每天与白云和野兽为伍。老和尚听了哈哈大笑,说你没有一定的修持境界,住在山里,只能着魔。我记得他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他仰着头,斜着眼,似乎在回忆往事:住在石洞里啊,一年四季,一个人也看不见,低头看到的是石头,抬头看到的是蓝天。心里那个空---啊。当他说到这个空字时,我从他语气里,似乎捕捉到了一种被空旷的岁月逼到发疯的感觉。看来住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现代人工作节奏快,动不动就想进山里休息一下。我以前有一个老板,每到夏季,就开着车,到终南山的草地上睡觉。他是个把什么都喜欢量化的人,他说在山里睡四个小时,等于在城里睡八个小时。按说他进了山里,让他烦心的人和事都远离了,应该身心坦然才对。但是有次我跟他一起去时,发现他一会儿躺在草地上,一会儿钻进车里边,一会儿又下车在月光下转圈儿。这人啊,如果把心头的俗务放不下,你就是到了天界,也摆不脱凡人的苦恼。老和尚说的心空,是有了一定功夫,已经能把俗世之事放下了,才会有的感受。而我们普通人,就连这心空也体验不到。因为我们根本为财色名利所束缚,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在苦海中头出头没,不会有真正的翻身之日。
真正的休息和放松,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在世俗的烦恼和出世的空面前,都能够游刃有余才行。做为世俗之人,小到我们平时听一句不顺耳的话,心里就会别扭半天,别人一个白眼,也会让我们难过一阵子。如果我们的心这么小,就算住到白云深处,也一定是枉然的。你会觉得那里吃得不好,住得不舒适,甚至住的时间久了,你还嫌白云老遮太阳,嫌石子硌脚,嫌雨打湿了衣裳。大的方面讲,到职称没评上,官没升上,薪水不够高,身体生病,情感失控等等,都会让我们脆弱的心灵产生强烈的痛苦。一句话,关键不在于你住在城里还是山里,不在于你处身于万丈红尘中,还是千里白云里,关键看你放不放得下。如果心有系缚,就算住到极乐世界,你也会愁眉不展。如果是真丈夫,万事放得下,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就算落到地狱里,你也会安之如素。所谓的地藏菩萨,在地狱里度众生,那不过是他伟岸的丈夫本色。
白云深处的神仙,不在山中,而是在我们的心中。向内求,或许相逢;向外求,永世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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