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小小鸟衔来妈妈生命的暖冬

小谦谦给妈妈换药
妈妈久治不愈最后瘫痪在床，苦难之家最需要刚硬的脊梁扛起如山重任，然而，正是这时，面对巨额债务与妻子的治疗无望，爸爸却选择为了个人幸福而绝情逃离……
怎么办？妈妈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4年之前，生活将这样一个难题过早地抛给了现为武汉市宝善街小学三年级学生的彭婧谦。其时，彭婧谦还不到5岁。
4年里，她没有巧克力与动画片，也没有安徒生爷爷的童话，她像一只小小鸟，在母亲生命的寒冬，衔着亲情的阳光，为母亲倾心造出了一座暖巢……
妈妈病了爸爸走了
祝继红是桥口人，1997年8月，她和在武汉市某单位工作的彭志刚结为夫妻。次年，彭婧谦出生。
2002年5月11日下午，妈妈洗澡时，彭婧谦吃惊地看到，妈妈右侧臀部上有着一块铜钱大小的红斑，很显眼。“妈妈，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呀？”她便伸手去摸妈妈那块斑点。祝继红回过头来一看，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身上有了这块斑点的。此后一个星期，祝继红觉得身体越来越酸痛，那个红斑也在长大。8月11日，她住院观察，事情一下变得严峻起来。很快，祝继红搭上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而夫妻双方的至亲家境又都不好，无法给他们资助。几个月下来，欠下外债5万多元。12月中旬，祝继红从医院回到了家中。回家一段时间，她的下肢开始剧痛，最后恶化到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床上了。
这段时间内，彭志刚要上班，祝继红的陪护就多由小婧谦承担了。但是，她哪知道，生活的磨难对才4岁的她来说，还仅仅是一个开始——2003年农历正月初七，早上，小婧谦帮爸爸下了面条，先端给妈妈吃了，然后目送爸爸下楼去上班。中餐时，因家中无菜，小婧谦等爸爸带菜回家。直到下午两点多，小婧谦才听到爸爸在楼下叫自己。她高兴极了，飞奔下楼。下楼后，她没有看见爸爸，只看到一些菜放在楼梯间。她感到很奇怪，叫了一声爸爸，四周没人答应，她想爸爸可能有事走了，就提着菜上了楼……
当天傍晚时分，彭志刚没有回来吃晚餐。打他电话，电话也关了机。天黑后，母女俩望穿双眼，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
这天下午，彭志刚留给女儿的身影，是小婧谦此后三年唯一见到的爸爸的身影。
自从妻子病后，彭志刚先也是尽力为她寻医问药。可是，当巨额债务压头，并且得知祝继红这病极可能是免疫系统出了严重问题，没有办法根治时，彭志刚陷入极度的无奈与痛苦中。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后，在个人幸福与责任中，他最终选择了逃避。
妈妈，苦难中女儿与您同在
当确信丈夫不会回到家中之后，祝继红无奈而沉痛。要强的她没有强求丈夫回来，只是通过社区居委会与他进行了协商。协商结果是，为了女儿，两人夫妻名分还保存着，彭志刚搬到外面住，每月从工资中支付一定费用给她们母女。生活的重负，就这样悄悄转嫁。而承担者，是年幼的小婧谦。
开始一段时间，小婧谦和妈妈一起到外婆家住了下来。可是，外婆家又哪里住得下她们母女？房子总面积不过30平方米，两位姨妈还在家中待嫁，6个人都在家时，转身都显得困难。更无奈的是，外婆双目失明，照料妈妈时，一双手总要摸索半天。小婧谦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对妈妈说：“妈妈，我们还是回家吧。”祝继红心酸酸的：“婧婧，我何尝不想回家，可是，回家后谁来照料我啊？”小婧谦说：“妈妈，有我咧！我差不多5岁了，也能做一些事了。”看到住在母亲家也实在不是长久之计，祝继红听从了女儿的话，请人将自己抬回家中。
每天一早，小婧谦会按时到楼下买早点。当时，她家住六楼，一上一下，小小年纪的她都要喘一会儿气。还有的时候，她按照妈妈说的顺序去给妈妈做鸡蛋汤。身子太矮，够不着灶台，她就先搬一条凳子到灶台前，再站上去做。有些菜做不了，她到楼下小餐馆，请人炒好菜后端上来。餐馆老板被她感动，只收她一点菜钱。她还喂饭给妈妈吃，边喂边鼓励妈妈：“妈妈，加油啊！你多吃点，就会快快好起来的。”
祝继红的溃疡在臀部右侧，自己上不了药，小婧谦按时给妈妈换药。她咬着牙，小手有些颤动，用镊子夹着纱布，轻柔地擦洗妈妈的伤口，边擦边问妈妈痛不？然后，再涂上消炎药。每天，她要重复3次。
母女相依为命，2003年的夏天在漫长沉重中终于过去了。到了10月，祝继红病情加重，卧床不起。这下更苦了小婧谦，帮助妈妈洗澡的事，就显得特别艰难。妈妈每天擦洗身子时，她先要用很大的力才能将塑料盆拖过来，然后用水瓢将水一瓢一瓢地舀进盆里，再将毛巾浸湿后递给妈妈。老是用这种方式洗也不行，妈妈洗不干净，无能为力时，小婧谦就去外婆家，将外婆牵到家里来，要外婆来帮忙。
2004年初春的一个晚上，武汉街头北风大作，窗玻璃被吹得“啪啪”作响。小婧谦在给妈妈倒尿盆时，突然一声春雷响起，她一下吓倒在地上，脏物全倒在身上，她不禁大哭起来。
听到女儿痛哭，而自己又无法起床抱女儿，祝继红也不由伤心至极：“女儿啊，是妈妈害了你，妈妈活一天，你就受罪一天，妈妈还不如死了啊！”小婧谦一听，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妈妈的床前：“妈妈，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没妈妈了！”室外，风雨交加，室内，母女俩抱头痛哭……
也就从这个晚上起，小婧谦要和妈妈睡在一起，若妈妈躺在床上不动，她会担心地摸摸妈妈的鼻子，俯下头将耳朵贴在妈妈的胸前，听听心跳，边听边说：“妈妈，你别死，你别死啊！”她也常在半夜里轻轻拍拍妈妈的脸，叫几声妈妈，确认妈妈没事后，就说：“妈妈，我知道你没死，我又可以睡了……”
2004年8月，祝继红托人与彭志刚协商，卖掉现在栖身的房子，再进医院治疗。彭志刚同意了。后来，房子卖了5.5万元。无处可住后，祝继红与女儿租住到了汉正街一个居民区里。
房子不过15平方米，左右租住的是做生意的人，到处乱糟糟的。小婧谦不懂妈妈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祝继红只得告诉她：“婧婧啊，妈病了，家里没有人赚钱，你不是要妈妈不能只躺在家里吗？妈妈要钱进医院啊！”
“家里没有人赚钱。”小婧谦暗暗记下了这句话。第二天，小婧谦就向租住在左右的人打听，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赚钱。大家被她逗乐了，说：“真要赚钱吗？你只能卖卖报纸，或者捡捡塑料瓶。”听到这话，当天下午，小婧谦就找到了送报纸的人，要求卖报纸。
就这样，2004年10月开始，汉正街上，就有了一个叫婧婧的卖报纸的小女孩。她从不沿街叫卖，为了方便照顾妈妈，她只能搬一条小板凳，坐在她们租住楼的楼下，向过往的人们售卖。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她辛酸的故事。不少人买报时，很少要她找钱。她的报纸，一份卖出过5元10元，甚至100元的高价。2005年新年过后，祝继红拿着房款再次走上寻医问药之路。小婧谦要陪伴妈妈，才没有卖报了。
在医院里，为省钱吃药，祝继红每天早餐腌菜稀饭，中午吃热干面。小婧谦看着，心里发痛，但是她知道妈妈没钱买更好的东西，便餐餐与妈妈吃同样的饭菜。然而，毕竟是孩子啊，哪有不馋的时候？同病室的一个病友，每天来看望的人很多，有一天，一个人送来一大包进口水果，小婧谦伏在桌上，双眼瞪着那些水果，目光久久地不移开。后来，病友给了她两个苹果，她拿过苹果，多想一口吞下去，可是孩子舔舔嘴唇，还是将两个苹果都递给了妈妈……
熬过3年与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光后，2005年下半年，小婧谦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而这时候，祝继红在医院经过半年的治疗后，尽管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是仍然起不了床，她的身边还得有人照顾。请一个人料理吧，又哪有这个经济能力？这样，就意味着小婧谦还是不能离开她。怎么办？总不能让女儿不上学啊！
7月初的一天，祝继红将小婧谦拉到身边，说起要送她上学的事。小婧谦半天没有作声，后来才含着眼泪说：“妈妈，我要是上学去了，你又怎么办啊？”隔了一会儿，她又喃喃自语说，“要是妈妈你能快快好起来，我放学回家，妈妈就给我开门，我一眼就看到了妈妈，那多好啊！”听到这话，祝继红眼圈红了。就在这时，她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坚定的理念：站起来，要站起来，为女儿站起来！
飞越寒流  衔来生命的暖冬
其实，3年以来，祝继红一直在做站起来的努力。之前，她几次挣扎着拄着拐杖下了地，不过一次都没有成功。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然而，卧床3年了，真要站起来谈何容易？祝继红先在床板上“蠕动”。可就是这个最简单的动作，她也非常吃力才能完成。下肢只要动一下，莫名的疼痛就涌遍全身。不一会儿，她已是汗流浃背。看到妈妈痛苦的样子，小婧谦心痛如刀割，但是她还是鼓励妈妈：“加油啊，加油！”
10来天过去了，祝继红感到下肢有了一定力量，终于，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能够从床的一头移到另一头了。这个成就让祝继红十分高兴，她似乎看到了站起来的曙光。
8月下旬，由汉正街社区出面联系，宝善街小学答应免费接受小婧谦入学。祝继红听到这个消息，高兴极了，陡然感到脚上平添了三分力量。她有一种预感，今天就是站起来的日子。她先挪着身子，将双脚放下了床沿，然后，叫女儿将拐杖顶住腋下，并搀着她，接着，她将双脚慢慢而坚定地伸向了地面……奇迹发生了！借助女儿的力量，祝继红那双3年多时间没有完全接触过地面的脚，竟然站到了地面上。虽然伴有一阵剧烈的疼痛，但是，毕竟站起来了！这一刻，祝继红泪如雨下。
她边移动脚步，边默念：“为女儿走下去，为女儿走下去……”2005年9月1日，小婧谦来到宝善街小学一年级就读。就在这一天，祝继红拄着拐杖走到了门边，目送女儿下了楼梯。
因为学校离租住处不远，此后一年，小婧谦边学习，边继续照顾母亲。每天的中餐，她都要顺路买菜带回家来。也就在这一年里，祝继红病情有了一些好转。身体状态好时，她能做些家里的事了。到2006年3月，她已经能依靠拐杖，爬几级楼梯。天下再没有比这令小婧谦更高兴的事了。每当她看到妈妈出房门，她就高兴得直跳。她一声声对妈妈说：“妈妈，你再多走一步，再多走一步！”在女儿的鼓励下，祝继红走得更加稳健，也走得更远了。2006年六一儿童节来临之时，小婧谦的故事，终于在社会上传颂开来。宝善街小学将小婧谦评为“爱心少年”。6月3日，当地教育局局长来到小婧谦住处，看望她们，为她们母女送去慰问金。长江航运总医院获知情况后，副院长谢刚组织专家，对祝继红的病进行了会诊。专家认为，祝继红的病属于一种极为罕见的免疫功能异常，病情如果得不到控制与良好的护理，右髋关节及周围骨质结构就会不明原因改变，并且最终导致下肢瘫痪。如果没有女儿在心理上的安慰与生活上的料理，真的很难出现站起来的奇迹。
小婧谦的故事，让另一个人的心灵受到了更大的震撼，他就是彭志刚。3年前的冬日中午，这个自感被妻子的病弄得心力交瘁的男人，狠心地将一把小菜当作了妻女“最后的中餐”。自此之后，他的心其实也一直在痛苦中煎熬。现在，他再也无法平静，相比女儿的言行，自己的苦衷真的如此渺小！
2007年春天，在离开妻女4年之后，彭志刚找到母女俩的租住处。他怯生生敲开房门，他看到小婧谦一脸的惊愕——最后，在妈妈催促下，她终于叫了声“爸爸”。听到这久违的声音，这一刻，彭志刚低下了头。
此后，这个家时不时有了彭志刚忙碌的身影。祝继红病情也随着心情的改变而基本痊愈。(文中彭志刚为化名)
（据《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