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学在中国：处置之前先问钱，医患理解两重天

白衣咸饭
现在患者对医生的问“你今天带了多少钱？”非常很反感。尽管患者有当面
指出的，媒体有多次置疑的，但医生们似乎对这些置疑都视而不见。无论是在门
诊，还是在术前，或谈及手术方案的选择时，医生多半都会问：你们带了多少钱？
随着医患纠纷的增多，现在这么直接问的医生少了很多，但医生们还得间接地问，
你做什么职业啊，有无医保啊，有无医疗保险啊等等。总之，想知道你身上带了
多少钱，或者说想知道你的支付能力如何。
本来，无论富贵贫贱，医者都应该在处理上一律平等。但是，问题是喜欢问
的医生，已经不是一人两人，而几乎是整个行业都如此，白衣也不例外。不仅要
问，而且有时还问得非常之详细，生怕患者有隐瞒之嫌。媒体、公众对此意见一
直很大，觉得现在的医生都怎么啦？是不是觉得我有钱就该宰我一刀，无钱就会
开点中草药，打发打发我啊？
其实，这是一个误解。一个医患之间由于信息不对称所致的十足的误解。加
上媒体的宣传，这个误解越来越深。
白衣从事妇产科多年，现在主要做些妇科方面的事情。近三十年来，妇产科
领域的伟大发明有三件事情进入了中国：超声波诊断妇产科疾病（国人俗称Ｂ
超），人工辅助生殖技术（俗称试管婴儿）和腹腔镜手术。这三个行当白衣都做
过，但最后揾食还是靠手术，而且主要靠腹腔镜手术。
传统的手术也叫开刀，很好理解，就是开膛剖肚，看病在哪里，就在哪里划
一刀。刀进血出，医生并不害怕，还会一个劲儿地切下去，直到把内面要切的东
西切光了，方才罢休。所以无论切的器官多小，如阑尾也就小指粗，输卵管也就
两寸长，但要让手进得去啊，所以这剖腹手术的切口，一般都有7厘米以上。至
于胆啊，肾啊，肾上腺啊，脾啊，肝啊什么的，那个口子，尺把长也很常见。
而腹腔镜就不同，一般就是在患者的肚子上打几个小洞，粗的10mm，细的
5mm。无论高矮胖瘦，在此一律平等。我喜欢在肚脐孔上打洞，术后的疤痕很小，
愈合后与脐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是打孔，所以出血很少，推而广之，损伤
也就很小，病人术后恢复得也非常快。美国佬做这方面的手术，一般是术后6小
时叫你回家，否则保险公司不出钱，除非你自己付款。美国同行对此抱怨很多，
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有些并发症在6小时内并不一定会出现，6小时后就回家会有
一定的危险。德国为此规定，术后要在医院观察至少48小时，这样就好得多。国
内没有统一的标准，什么时候回家，全凭医生一句话。白衣的患者，视情而定。
太穷而我又有十足把握的，24小时回家的也不在少数，但多数人在48小时后回家。
问题是很多人不愿意这么早回去，生怕有什么问题，所以呆上3－4天的最多。至
于想住5天的，基本上没有，因为从第4天起，我一律赶回家，除非有并发症。
腹腔镜手术的优点很多，但缺点也有一个，而且很具中国特色：贵！以女性
中最常见的异位妊娠（俗称宫外孕）为例，做个传统手术要住院7天左右，1月左
右恢复工作，从入院到出院的总费用在白衣这里，大约为4500－5000元，而做腹
腔镜手术的住院天数不超过4天，出院后基本上可以恢复工作，无需再休息，但
总费用在8000左右。而且手术并发症，腹腔镜手术要大大地少于传统的开腹手术，
术后也无需打针吃药吃流质。
如今不仅在美国欧洲，就是在非洲国家的教科书和杂志上，也不再介绍异位
妊娠的传统手术。只讲手术的原则是用腹腔镜。可是我国什么都贵，就是人力资
源不贵。一台腹腔镜仪器，加上能源工具，总共要近百万（实际上70万也可以买
到，道理我就不说了，呵呵）。物价局定价时，就把这腹腔镜手术的费用定得相
对高一些，这在中国也属合理。不过，在此说句题外话，江浙两省的卫生管理部
门和物价局水平很高，把腹腔镜的价格定得只比传统手术高500元。这样一来，
医院就得亏啊。怎么办？医院自有办法：要么使用国产的仪器做，图像模糊点，
器械穿刺时小心点，能源工具使用最原始的单极电凝让你危险点，成本自然也就
下来了。搞得江浙两省的多数医院的腹腔镜水平，至今不仅不如内地湖北湖南，
连江西安徽这些穷省都比江浙两省的强。跟经济状况差不多的广东更是没得比。
希望江浙两省的官员看了别骂我啊……
话罗嗦了这么多，还是得回到正题。既然得病了，该怎么治就怎么治，问我
看病带了多少钱干什么？有了上面的比较，聪明人应该知道了答案。医生当然得
知道你有多少钱。如果你有5000元，就只好建议你做传统的剖腹手术。你有8000
元，做个腹腔镜不是很好吗？所以，每次遇到类似的病人，都得问一问。不过有
的病人很厉害，知道腹腔镜的好处，先答应说我很有钱，马上给你拿来。你先给
我用最好的方法做了再说。可第二天你查房的时候，他连个人影都没了。
根据绝大多数医院的规定，谁手术，谁负责；谁当班，谁负责。所以一旦病
人跑了，这费用就得手术医生和病房当班护士平摊。绝大多数医院是将费用扣在
科室。如果全扣在科室的成本上，大家心里也还好受点，因为平滩后就没有几个
钱。可医院恰恰不是平摊，而是扣在奖金上。奖金就是净收入啊！这不，每月跑
一个，那钱不就全泡汤了？白衣的医院就是全扣在科室的奖金上，科室承担一半，
手术医师和当班护士再承担另一半。前不久卫生部发言人毛群安说07年全国仅报
上去的逃费，就有100多亿，可媒体在刊登的时候，把这句话全省略了……呵呵，
好功夫。其实，这100亿恐怕还仅仅是医院承担的那一部分，科室和个人承担的
部分已经回到了医院的帐上，那里还会有尸体啊？连痕迹都没了。
白衣行医20多年，估计手上跑的病人也有几打了。在这些跑的病人中，以腹
腔镜手术后跑的最多。为什么？就是因为腹腔镜手术后患者恢复很快，手术中出
血少于5毫升的占绝大多数，比做个化验抽的血还少，你说这手术有什么影响？
加上切口不需要缝线，没有要找人拆线的必要，所以一旦出了病房，就再也不需
要找医生。不像做剖腹手术需要拆线那么麻烦，搞不好被熟悉的医生送回来，脸
往哪儿搁？所以，白衣所在的医院，为了杜绝这种情况，除非是急诊，没有交清
钱款的，一律等把钱筹齐了再说。白衣们哪里知道这不是很荒唐的规定，但我们
又有什么办法？大家换位思考，以前银行里晚上只准取5000元（现在可以取2万
了），所以即使我自己病了，我也无法一下子拿出这8000元来。不过，白衣建议
你，如果你能找个医院的熟人担保，甚至找个外地的同行给医生讲几句行话，或
者把驾驶证，金卡等能证明你有支付能力的东西，在白衣面前晃一下，白衣也不
会为难你。有次有个外地的空姐突然肚痛，一分钱都没有，但她有个工作证，我
跟她公司打电话证实了一下身份，呵呵，就给她做了。
这里说的是手术的情况，再举用药时的例子。医生处方前也很喜欢问你经济
情况，有无医保或商业保险，像社会调查式的，搞得患者很反感。不过不问也不
行。因为很多药有进口和国产之分。按理说这分子式相同的药，效果应该一样，
可是实际结果就是有差别。外国产的青霉素就很少有过敏反应，甚至连皮试都可
以不做。而国产青霉素因过敏反应死人的事，前几年几乎每月都有发生，好在这
几年青霉素耐药性一年比一年强，快退休了，所以死人的事情发生得比较少了。
国产药与进口药的区别还是蛮大的。当然，有些药已经一样，如甲硝唑就没有进
口的。
作为一个医生，谁愿意自己的病人天天来找你啊？所以能够一次解决的，最
好就一次解决，绝对不希望有回头客。“宁可药柜封尘，但愿天下人无病”，虽
然我们难以做到这个境界，但不希望有个“治不好”的名声出去，这到是真的。
所以用药时得掂量掂量。
可是这种事情经当今媒体一宣扬，外国药有“高额回扣”等等，再经电视和
互联网一转播，结果搞得医生们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了。其实，
据我所知，绝大多数医生都不喜欢拿回扣，因为这风险很高不说，还会坏了自己
的名声。白衣听说以前的医院里有个老兄，最近几年就一直在门诊，好歹就是不
愿意到病房。前不久有老同事到这里与白衣闲聊，问及这位仁兄，朋友说他现在
是医院“一把刀”。白衣听了，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因为白衣知道他的手术做得
最臭，怎么会成为一把刀呢？老朋友听了我的问话，哈哈大笑：“他哪里会开刀，
他是这个第一把刀！”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做医生做到这份上，也真是
TMD牛啊！白衣与这仁兄同事时，他是党员，又当了教研室副主任，白衣年资比
他低好多，感到一点前途都没有，所以想方设法离开了那里。要是知道这仁兄会
有今天这名声，怎么会随便离开那。不过，据我朋友说，这位仁兄诊病时倒是从
来不问你的经济情况的。我那朋友有次带了自己的表妹，一个农村妇女到他那里
去看子宫肌瘤，这老兄一次就开了3000多大洋的中草药，仅桂枝茯苓胶囊就开了
几十盒，还说，“来一次不容易”。呵呵，真正的共产党员，无论富贵贫贱，一
律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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