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是个挺风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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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其实挺风流
辛弃疾当然是豪杰,是英雄,他的一生当然始终是以恢复中原为念的,始终是想方设法在为宋王朝兴利除弊努力着的。但是,我们也应该知道,辛弃疾的一辈子也并非全是在愁眉苦脸中度过的。实际上,辛弃疾平常的生活,不但不是一味地愁眉苦脸,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地快活。快活的原因之一,辛弃疾有他风流倜傥的一面。
辛弃疾在作于淳熙十年(1183)——这一年他四十四岁,在江西上饶带湖湖滨居住——的《洞仙歌·开南溪初成赋》一词,其下片云:
东篱多种菊,待学渊明,酒兴诗情不相似。十里涨春波,一棹归来,只做个、五湖范蠡。是则是、一般弄扁舟,争知道他家,有个西子。
(想要学习陶渊明,在东面篱笆墙边上多种些菊花。但是,我跟他老先生的酒兴和诗情都不太一样。春天,带湖湖水上涨,我坐了十里水路的小船,回到家园。原本想要效法范蠡,做一个隐士来着。隐士是做成了,我也可以经常到湖里划划小船。但是,我哪里知道,范蠡的家里是有一位大美女的,美女的名字叫西施。)
这首词中,辛弃疾先生对范蠡的隐居生活有美女相伴,似乎是相当艳羡的。逆之以情理,辛弃疾的隐居生活似乎是没有美女相伴的。其实不然。辛弃疾不但有美女相伴,陪伴辛弃疾的美女还远不止一位。
辛弃疾当然是有妻子的。南归宋朝的当年,定居京口(今江苏镇江),他就跟范邦彦(子美)之女、范如山(南伯)之妹结为夫妻。他的这位范氏妻子,不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而是一位知书通文艺的女子,她能在辛弃疾外出饮酒的时候,在家里窗户上写满了字,都是劝辛弃疾不要再痛饮的话语(辛弃疾《定风波·大醉归自葛国……》)。辛弃疾的妻子也并未中途夭亡,至少,1189年,同岁的两人还一道举行了五十大寿的祝寿活动。辛弃疾《浣溪沙·寿内子》一词云:“寿酒同斟喜有余,朱颜却对白髭须,两人百岁恰乘除。”似乎也没有迹象表示,范氏比辛弃疾先死。
陪伴辛弃疾的美女,除了他的妻子范氏,还有别的侍妾。元人陶宗仪说:“田田、钱钱,辛弃疾二妾也。皆因有其姓而名之,皆善笔札,常代辛弃疾答尺牍。”(《书史会要》卷六)看来,辛弃疾的这两位小妾,有点像今天的“小秘”,既是红颜知己,又能替他处理日常事务。辛弃疾的小秘不止田田、钱钱两位。作于带湖时期的《好事近·医者索酬劳》:“医者索酬劳,那得许多钱物?只有一个整整,也盒盘盛得。”说的是,一次辛弃疾妻子范氏生病的事。词当然是开玩笑的,辛弃疾并非真的要将自己的小秘整整送给医生充当酬劳。辛弃疾不至于那么穷,医生谅也不能接受这样的酬劳。有人把这事坐实(例如周煇《清波别志》卷下),就不免迂腐了。可见,辛弃疾还曾经有一个小妾,名叫“整整”的。辛弃疾在一首《鹧鸪天·困不成眠奈夜何》词里,叙述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想起往事,夜不成眠。最后两句是:“娇痴却妒香香睡,唤起醒松[惺忪]说梦些。”这词大概作于辛弃疾在外做官时,这位香香应该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妾。也许,除了田田、钱钱、整整、香香之外,辛弃疾还有过别的小妾也未可知。
辛弃疾的小妾不光识文断字,还擅歌舞。“整整”是会吹笛子的,上边引过的《好事近》有“下官歌舞转凄惶,剩得几枝笛”两句。由此可见,除了“整整”,还有别的会吹笛子的小妾。辛弃疾的朋友杨炎正,在一首给辛弃疾祝寿的词《鹊桥仙·寿稼轩》中,对辛弃疾的生活情形有这样的描述:“筑成台榭,种成花柳,更又教成歌舞,不知谁为带湖仙?……闲中得味,酒中得趣,只恐天还也妒……”。辛弃疾自己也有词说到自己酒醉之后的情形:“料得今宵醉也,两行红袖争扶。”(《清平乐·此身长健》)原来,辛弃疾在带湖过的敢情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日子呀。
辛弃疾的风流生活,不光是家里妻妾成群,“红旗(多面红旗)不倒”,家外还“彩旗飘飘”,艳遇不断。这不是有人现场目击到,也不是我们在作合理想象,而是辛弃疾自己在词中交代的。先请看他的《南乡子·舟行记梦》:
欹枕舻声边,贪听咿呀醉眠。梦里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    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得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
这词记述的,显然是一次辛弃疾在船上的浪漫故事:一个圆月的夜晚,两人在一艘船上相会,有缠绵的欢娱,更有离别的忧伤。
再来看他的《霜天晓角·旅兴》:
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
这一首词,说的应该是辛弃疾的另一次艳遇,时间是淳熙五年(1178),辛弃疾三十九岁,地点应该是在江西,当时辛弃疾正在做江西安抚使。
我们讲述辛弃疾的风流韵事,既不是要给受到历代人们尊敬的人物抹黑,也不是单纯为了吸引眼球给自己的文章聚集人气。主要的想法有两点,一是还历史人物一个真实的面貌,二是为了有利于理解他的作品和艺术。历史人物因为有其利用价值,通常遭受了太多的改造,被施行了歪曲、拔高之类的大手术,原本血肉丰满、谈笑风生的人,往往只留下愁眉苦脸、枯燥乏味的一尊塑像,一张标准像。辛弃疾的词集中,不全是豪气干云、横绝六合的作品,他也有低徊婉约、一唱三叹的篇章。熟悉他的英雄事迹,固然有助于理解他的前一类作品及其艺术;知道他的风流韵事,也有助于理解他的后一类篇章及其艺术。
凡事都要讲个情理法。我不认为讲述辛弃疾的风流韵事会有损于他的光辉形象,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在他那个时代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无可厚非。假如,在那样的时代里,辛弃疾要像一个道学家(明清时期的道学家)那样,整天大讲“存天理,灭人欲”,永远正襟危坐,永远目不斜视,我倒觉得那才可恶,才应该受到鄙视。辛弃疾的生活方式,今天的人民公仆,心里羡慕羡慕是可以的,绝不可以付诸行动,因为这在今天是不合法的。因此,我这里郑重声明:人民公仆同志千万不要看了俺的这篇文章之后,对辛弃疾的生活方式心生羡慕,然后加以效法、模仿。如果那样,开除公职、锒铛入狱、妻离子散,纯属恶果自食,本人是概不负责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