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山水浙江人 作者:断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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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随笔]浙江山水浙江人
作者:断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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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域文化中,浙江人的群体性格呈现出一个有趣而鲜明的对比:女子多以大刺刺的野性活泼见长,男子则以文绉绉的风雅内敛闻名。这种呈倒挂式的精神品质,正应合了“阴阳互补”的天意,补证了“中庸之道”的妙理。
从美学的角度讲,女子多些豪爽之气,会更添几份妩媚,男士多些玲珑精致,则会变得再加俊美。这个特点在浙江人的群体性格中,表现得相当明显而显出别样的文化张力。
不管你愿不愿意,浙江的女子总是显得更有名气,更能折腾些。她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讲规矩”。而最不讲规矩的首推那位白蛇娘娘了。当年,她与那个青蛇妹妹,在深山老林里隐忍千年,好不容易修炼成人身,始为妖,后化飞仙,这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然而,这两个小妮子,却无视劳什子“妖道仙规”,非要到人间转转,体验一下“感情生活”。
对于仙界,有没有爱情,是不得而知的。但我知道玉皇大帝是有老婆的,其他的仙人,好像没听说过。由此看来,要不就是仙界不平等,领导层有特权倾向,要不就是玉皇老子太混蛋,对于仙界同志们的个人生活问题关注甚少。无论如何,我们只知道屡屡到人间犯错误的仙人同志实在不少,而且女仙俱多。看来,仙界里还有一个男女不平等的问题。这话扯得有些远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历来不明白这个法海要替“天”行得是什么“道”?仙家往人间跑,可见人间比天界快乐,也就是说是“天”出了问题。不从自身找问题,而是粗暴地“镇”之,“压”之,简直太混蛋了。不知你怎么看,反正我是为白娘娘的反抗大声叫好。再回过头来看白蛇娘需要什么,不外乎是一些关于“爱”的体验,情的感受嘛。若是没有爱,没有“情”,在这样冷冰冰的仙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白娘娘终是看出“规矩”的荒唐,才奋起抗争,便是最终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看过白蛇传的,都不能不承认那个叫许仙的男人有些太窝囊了。凭白蛇娘娘的姿色与本领,就不能有更好的选择么?这是不得而知的。我们只知道,这位白娘娘,为了这位不争气的小老公,不顾一切,盗仙草,漫金山,与那法殊死相搏,却最后还是被镇到雷锋塔下。这是一个爱情悲剧,却有些不清不白的意味。我们喜欢这个故事,不是感动于他们之间的爱情,而是感动于白蛇的执着与无畏。说她是为了爱情,我以为有些牵强。我更愿意相信她是为尊严,为人的尊严而战。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人了,以“人性 ”的名义,保护弱小的家人,反抗粗暴的干涉,她义无反顾,奋起而战。就这样,白蛇以妖的身份,用长剑奋力一划,写出一个大大的“人”字。
白娘娘算不算杭州人,我以为这不是个问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许仙娶了她,那按政策肯定是入了杭州籍了。只要你不计较人家是妖是仙就是了。无论如何,正是她的所作所为,使从桃红柳绿里走出的越女,在妩媚婉约之外,又多了一份火辣辣的豪爽之气。这不,许多年以后,一个同样性格的女人就曾经用头撞击雷锋塔,为白娘娘叫屈,为自己鸣不公。她,就是鲁迅同乡,鉴湖女侠秋瑾女士了。
她是一个更不讲规矩的女子。不但不恪守“妇道”,相夫教子,而且把国事、天下事当作己任,誓要“竞雄”,还跟着一大帮热血男子,跑到日本留学。这还不算,她着男装,佩短剑,与革命党人称兄道弟,把酒阔论时事。在她那个时代,且不说中国,就是在日本,恐怕也不多见。后来,她加入同盟会,回国创办大通学堂,并秘密筹备起义,不料事泄被捕,英勇就义。虽然,她最终与白娘娘一样,被镇被压了。可我想她是不后悔的。当年,她低吟“秋风秋雨愁煞人”时,也许想到了很多,想起了计较茴字有几种写法的孔已己,想起被孙子痛打的阿Q,想起捉虱子的阿胡,想起赵四老爷,想起假洋鬼子,想起那些兴奋围观“看女革命党人”的麻木看客。我想她也肯定想到了那个要用鲜血惊醒世人的谭嗣同。现在,她要做同样的事,怕是不怕的,恨也是没有的,愁的也只是这些看客到底需要多少鲜血才能被惊醒。她只是坚信,她的血,是必须流的,于是,她走得那么平静,那么从容。
白娘娘为“小家”而反抗,秋瑾是为“大家”而流血,在她们单薄的香肩上,自愿承担的却是“家、国”两付沉甸甸的重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度与风范呀。她们敢与男人比肩,敢与英雄竞争,却从不失女子纯真本色。她们不张扬,不邀功,只是利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完成必须担负的使命,至于是非成败,便留于后人评说吧。白娘娘如是,秋瑾如是,小风仙也如是。
小风仙,在近代史上很有名气,便是缘与她与蔡锷大将军间的一段“知音”传奇。这位姑娘是钱塘人氏,因父亲被不义朋友拖累,倾家荡产,无奈做了妓女。然而,虽身在青楼,却洁身自好,极不守“规矩”。她对那些有钱有权的老爷们,常常是冷眼相待,率性而为,懒得求媚取宠。
直到她碰到蔡松坡,凭着天生慧眼,一眼便认定此公是非常人物。一曲高山流水,一番慷慨陈词,使得将军不得不刮目相看,而后,相识相知相爱,自是情理之中。她美丽,她痴情,但她更大义,更大气,她知道爱人外似欢娱,却是内怀郁结,他的志趣不应该,也不可能消磨在花天酒地。是她,抚慰将军多年的积郁,是她,告诫莫与老袁同流合污,是她,积极劝其逃脱樊笼,举兵讨袁。也正是她,忍辱负重,精心安排,巧演“苦肉计”,妙施“障眼法”,先智救家眷回粤,后亲护将军离京。在她的努力下,英雄终于摆脱困顿,再度雄起。然而“天不助英雄”,将军过度操劳,喉疾恶化,不幸早逝。小凤仙悲伤欲绝,亲书挽联: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又书: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几年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以红拂自比的小风仙,虽有她的侠气,却没有她的好福气。终因“身份”问题,怕有损蔡松坡的清誉,而遭到将军部属和学生的极力排斥。殊不知,恰恰是她挽救了英雄,扶正了将军的一世英名呀。
如今,杭州城里还有一位这样能“折腾”的女子,这就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团长茅威涛了。我对越剧不大了解,也算不上茅迷,但每逢提起这位杰出的女演员,我总有想称之为先生的冲动,虽然她还很年轻,很漂亮。众所周知,越剧里以“女戏”见长。而茅先生是演“小生”的。她戏不但演得好,更难得的是她对戏剧创新的痴迷与执着。她突破各种派别、剧种的局限,大胆利用各类现代手法,也从不惧什么流言蛮语的冲击,勇敢地坚持自己的艺术想法,大胆创新,为戏剧界吹来一股强劲的清新之风。在此暂且不论她的贡献与地位,我更惊叹如一位小女子,竟有那样的“大男子”气概,无论戏里还是戏外。据说看过她的戏的人,无不喜欢她扮演的“小生”,豪气潇洒,一扫以往“女戏”里的阴柔之风。
我虽然没看过她的戏,但就这一点,我信。
2
我一直以为,浙江文人是中国最纯粹,最有传统气质的文人了。气质上,风雅与飘逸,自然是做到家了,文章里,都带有“刀笔吏”的立意圆滑及文字精妙的特点。这一点也正是渐江文人特有的文化品性。如《谈薮》上就讲过一个有趣的故事,说会稽人氏孔稚珪,很有学问。但不喜欢干家务活,任园里野草疯长,几乎一人多高。在园子南边的池子里,每到春天,有青蛙成群。一次,他的朋友王晏,“鸣笳鼓造之”,想与他讨论音乐,听到这青蛙呱呱乱叫,很心烦,便说:“此殊聒人耳。”你猜他怎么答?他说:“我听你鼓吹,还不如青蛙叫呢。这种气质上的风流,言谈上的机智,有趣得紧。
说到风流,不能不提谢灵云、王羲之,王献之等魏晋人物。也许正是这些曾在会稽游山玩水,植竹养鹅,谈诗论道的高士名流,初步奠定了浙江人的精神气质与文化性格。这种潇洒,以写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绝等妙句的林和靖最为有名。他的“梅妻鹤子”,则把文士的风流诗化出“飘飘欲仙”的感觉来。
提起诗名,不能不提苏小小。她的名气之大,大得墓前要建“慕才亭”,以供往来不绝的名士才子凭吊。她的名气之重,重得千百年后,竟有同乡诗人与她攀亲为荣。诗人袁子才就曾镌一小章曰:“钱墉苏小是乡亲”。按道理,渐江历代不缺名士高人,若是攀亲,不难找出更有重量级的人物来。而这位诗人却执拗得可爱,独以她为荣。这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众所周知,她只是一名妓女,而且也没有留下多少诗稿。但是历来文人却独独偏爱她,有关她的诗篇也是举不胜举。如“苏小门前花满枝,苏公公堤上女当垆”,或“苏家弱柳犹含媚,岳墓乔松亦抱忠”,或“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等等。
当年的苏小小,很漂亮,很纯情。她曾写过一首很有名的《同心歌》:妾乘油壁车,朗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把年青人初次相会的情节描述得清新而又美妙。据说她还很慷慨,很大方。曾在西湖岸边偶遇一个叫落魂书生,赠银百两,助他上京赶考。她也很超然,很潇脱。因为重病,年纪轻轻,二十出头就香消玉陨了。但据说她对死看得很淡,并庆幸在最灿烂的季节随风而逝。风骨里的超然飘逸构成她独立而唯美的人格。这是她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吸引人之处。
中国文士喜欢寻花问柳,已是不争的事实。中国古代的“夜总会,红灯区”,也因此多了几份风雅来。特别是那些名声极响的“诗妓”,不等同国外茶花女一般的“交际花”,在贵族沙龙里起个活跃气氛的“交际润滑剂”的作用而已。年轻,漂亮是她们最主要的资本,主要工作也只是打情骂俏罢了,对于文化,她们影响历来是有限的。而中国的则不同。她们不但要漂亮,而且必须有才气,诗琴书画,要样样精通。也许是在文化上的平等优势,使得佳人才子更容易获得情感的共鸣,精神的相知。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红颜知已,竟多以妓女的身份留存青史,而且其诗作也能流传千古。
自然,妓女是无须夸耀的。但在中国特有的传统文化里,这个角落却一直是文人释放压力,张扬个性的“自由”文化场所。只有在这里,文人可以找出些自尊或是自得的感觉来。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就是文人未曾得意或非常失意时,总是喜欢来这个地方。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凡是文人多的地方,青楼文化必然发达。而青楼文化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即流行文化的创作与传播。众所周知,古人娱乐中,艺妓是绝不可少的。无数新曲新歌,也是通过她们传唱的。因此,失意文人,填些新词,制些新调,被街井争相传唱,“赢得青楼薄幸名”,也算些小小的心理补偿吧。整天“黄衫飞白马,日日青楼下”,想来倒也风流快活。我们都知道,古代的文人喜欢以“美人”比作君王或是自比,以得不到“青睐”而倍感失意。这种比喻,我总以为与中国的青楼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江南文化的发达,无不与南宋迁都临安(杭州)有关。随着政治经济文化重心的转移,必然刺激了当地文化的整合与发达。南人本就才思细密,敏感多情,加上君王的个人偏好,一时间,其纤巧冶艳的软语艳词,以“流行文化”的态势,普天盖地,汹涌而来。当文化的风向标已经彻底倒向婉约一边,诗曲艳丽,重视格律,也就成了地域文化的最大特色。整体人文性格的形成,也颇受影响。
如那位敢与徽宗争风吃醋的钱塘人周邦彦。据张端义的《贵耳录》记载,“宋徽宗幸临李师师家,偶有周邦彦在先,知皇帝至,周藏于床下。”后来,他还写了一首《少年游》以记此事。其中有“相对坐调笙”的字句,这一是说明他与李师师两人关系亲密,非同一般。二是说明这姓周的音乐水平不低。如你所知,凡是名妓,诗琴书画,无所不精。敢“班门弄斧”,绝对有一手。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不但诗词绝妙,被称为婉约派的集大成者和格律派的创始人。他“妙解音律,能自度曲,词律细密”,在大晟府(相当于文化部)任职时,“审古乐,制新调”。从这个角度讲,他算是当时流行音乐里如罗大佑的“教父”级人物。而他又敢与皇帝的“马子”李师师关系非同一般,可见在当时的青楼文化(如现在的娱乐文化)圈里,他是相当有影响,有地位的。他的这种大家地位及文化导向,必须对于家乡的文化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如乌程人张先的“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如永康人陈亮的“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如慈溪人舒亶“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如会稽人王沂孙的“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音律优美,格调清新,无不纤巧得可爱,艳丽得动人。还有那位吴越王后裔钱惟演,自创西昆体,编著《曲懿集》,更是以曲调清丽见长,风靡诗坛。
如今,浙江又出了这样一位风流儒雅的明星人物余秋雨。他写的散文,句式潇洒,文字艳丽,这你不能不服。加上口才好,风度也不错,便多上了几次电视镜头。再说人家与老祖宗一样,也是搞流行文化研究的,这本很正常。但文坛上许多人却不喜欢,不服气,酸溜溜的骂人家“媚俗”,继尔琢磨动机,再尔怀疑人格,最终索性摔破醋缸子,撒泼骂将起来。好事者更是翻些或真或假的文革旧帐,扯起“忏悔”的大旗,挥着道义的大棒,气势汹汹地讨伐起这个瘦弱的江南文人来。或是声色俱厉,骂人家是“余孽”,或是冷嘲暗讽,恨其太“无聊”。最有意思的是,人家与老婆荡荡秋千,也有人觉得不舒服,不顺眼。如你所知,这位余先生是浙江人,气质里自然少不了些江南文人的多情与细腻。再说,人家也只是对自己的老婆多情,关你们何事?无论如何,对一个写了几篇散文,出了些名气的学者,竟如此大胆肝火,不依不饶,有必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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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越女的慷慨激昂相比,与文士的风流俊逸相比,浙江男子在性情上还有另外的一面,那就是敏思、隐忍和练达。他们往往思考得更深远,行动起来更讲实效。
如S城的鲁迅先生,他一辈子都在战斗,用牙用笔。先生骨子里也是激烈的,但他的表达,却是坚韧而圆通的。按照当年我上大学时的一位老师的说法,那就是讲究斗争原则。先生不喜欢,也不赞成做无谓的牺牲。他“逃”来“躲”去,不是害怕,而是为了更有效地,更长久地战斗下去。当年,先生的同乡,秋瑾女士从容面对死亡,需要莫的大勇气,而面对惨淡的人生,黑暗的现实,孤独地与不平、荒唐、愚昧、邪恶打斗较量,则需要更大的勇气、耐心与智慧。
很多人说先生偏激,甚至说他阴暗,我并不以为然。至今读起他的文章,还是让人感觉到先生来自思想深处的愤怒来。众所周知,绍兴的师爷有名,俗有刀笔吏之称。所以当先生骂到别人痛处时,就有些人讽刺先生“极尖酸刻薄之能事”。诚然,先生的笔法是尖锐了些,有时也过于敏感地骂了些人,但他绝不是针对个人的,他骂的是国民的劣根性,在骂的人里头,自然也包括他自己。我看过不少当时的反驳文章,便是一些有名气的大家,讽刺或回击得确实不怎么样。看来,先生骂人的水平,是不容置疑的。我总以为,中国若能多出几个会骂敢骂的批评大家,思想高人来,不见得是件坏事。
绍兴城还走出一位近代文化界里最有影响的人物,这就是大教育家--蔡元培先生。先生是实干家,他知道,中国文化界的事,争论固然是有益的,但他更原意在自由、开放、民主的前提下,让大家有话好好说。“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又有什么不好?他要做些更有意义,更大气的事来。于是,在他的努力下,一个中国最好的大学诞生了,一个先进的思想武库建立了,一块自由的先锋文化阵地开辟了。当年的北京大学里,即有长袍马褂的遗老教授,也有西装革履的留洋博士,那些长衫、辫子、洋装、手杖,徜洋混杂在未名湖畔,是一道绝妙的人文风景。
一直以来,浙江大学都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那种开放,大气、自由的人文气息,我想无不于先生的影响有关。
若仔细算来,这块土地还走出一位叫周恩来的政治家。这位政治家的政治人格、精神品质,都无不令人深为敬服。他的圆通,他的隐忍,也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有了这么一位好总理,中国百姓才少了多少人为的苦痛,政治文化也多了几份人文的厚重。
而在八百多年前,这里还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爱国诗人陆放翁了。他的诗文,气势雄浑,感情奔放,笔意流走,辞旨明快,在文学史上很有影响力。但如你所知,他的志向,并非“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而是要平国治天下。他一辈子怀国忧民,却又屡受打击,但从不气馁,压我“雄才将略”,却阻止不了我的“恣意诗情”。这位大诗人一辈子竟写了2000多首诗,成为中国最多产,也是最有成就的诗人。
若你用心,就不难发现,以上所举的人物竟都出自一个地区。而我历来以为,人才的地域性,绝非偶然。任何一种文化的流传,归根结底都是精神的传承。一方水土,必然魂结一种文化气质的精灵。便如这个绍兴城,历来之辈,都有一种天生的大气与隐忍,都有一股强烈的爱国情怀与难得的开放心态。
我一直以为,乡土文化是孕育中华精神文明的脐带,没有乡土性的中国,便算不上真正的中国。千百年来,正是不同的地域文化交流碰撞,才汇聚成博大精深的华夏文明大河。远不说诗经里以地域划分的《魏风》、《齐风》等,也不说西昆体、西江派或东林党,便是现代的小说创作过程中,也曾风行过什么山药蛋派或荷花淀派。然而,随着西方现代文明的冲击,乡土文明已经变得异常脆弱而模糊。国际化与城市化,犹如一把锋利的剪刀,把国人修剪得已经成为四不象了,如此下来,真有些民不将民,国将不国的味道了。乡土观念的单薄,个性文化的衰弱,随之带来的便是自我的丧失。不是危言耸听,我们正在渐渐失去中国人的本色。国际上,除了汉语外,我们已经很难分辨出中国人与日本人,韩国人的区别了。这不是说我们国际化成功了,而恰恰相反,是我们迷失了,被同化了。在此不禁想起鲁迅先生的至理名言,愈是民族的,便愈是世界的。
任何一种文明的基础,都是群体人格,即我们常说的国民性。什么是中国人,什么是现代中国人,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文课题。也许我们会有多样选择,会有多种设想,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国民性格的重塑与再造。除了借鉴国外的先进文化外,我以为更重要的是对于自身文化的重新审视与取舍。而在这个过程中,乡土文明是特别重要的一个环节。
如今,许多人乐观地宣扬21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但除了乐观,除了口水,我们应该仔细想想,我们已经为世界做了些什么,又真正能为世界做些什么。
我们不妨学学浙江人,内敛点,勇敢些,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