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生命的纯美绝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4 17:4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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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月,芳菲。春尽,草未凋。
四月,愚人。假意或真情,戴着面具,交替上演。
四月,清明。充满思念和缅怀。
无限的风光掩埋在四月的橘黄和迷离里。
却有人,把这样美好的时节演绎成伤感和别离。
他选择在四月的第一天,这样一个无人买账的日子,用死亡的惨烈来结束生命的光怪陆离。张开双手,轰然坠下,来不及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那一刹那,他是否有过片刻的懊悔和犹豫?反正,很多人是在他绝然离去后,陷在无穷无尽的悲痛中,黯黯的无法抵挡。
我记得自己是在他逝后大街小巷的淘尽他的歌碟和电影。一首首的听他的歌:《风继续吹》,《路过蜻蜓》。我想知道,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他的生命还有怎样的落寞与苍凉?
在这样一个容易脆弱和受伤的年代,他的死,该让多少人的旧梦徒增了许多闲愁?
2.
多年后,我才开始看一部名叫《霸王别姬》的电影。而张国荣的演技,让我惊艳,让我动容,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那个名叫程蝶衣的柔情男子,台上人前,风情万种地演着虞姬,入骨入髓,人戏不分,纯青到极致!说通透了,那也是张在演虞姬。
在戏台上,张演虞姬,自是妩媚透尽,娇艳欲滴。卸了妆,在镜头前,演程蝶衣,也是活脱脱的生动非常,捎着六分柔情,带着三分张狂,再有那份不疯魔不成活的劲,也是毫厘不差的。
程蝶衣,人前戏后,多少人为他失魂,为他落魄,为他落泪尖叫。评价也相当的高,什么人戏不分,出神入化等等。袁四爷也赠条幅,曰:芳华绝代。他的艺术造诣达到巅峰,一时风头无两。此情此景,就像今天某某明星开演唱会,“粉丝”们狂欢尖叫,激动不已,对偶像的崇拜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蝶衣,他该也是万分的喜欢和享受众人对他这样的拥戴,袅娜地在戏台上踱着步,鞠躬,颔首,致意。
可一回到后台,他便什么也不是了,卸下华丽,撤去光环,凡夫俗子普通人一个。他也要承受七情六欲的煎熬,是是非非的抗争,让现实冷酷无情地甩耳光。
他想着和师哥唱一辈子的戏,从一而终,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也不许。可是,只一个简单的青楼女子的出现,就轻而易举地把他这样的梦想捏碎。那个叫菊仙的女人,用爱情,硬生生地要把他师哥拐走,他含泪挽留,师哥轻蔑地扔给他一句:“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
他还能说什么?捅破了讲,人生不过是七情六欲,柴米油盐。谁也不是童话古堡里的王子公主,深山老林里的瑶池仙人,只需远远地立于云端,点滴不染凡俗。活着,到底要食人间烟火。他程蝶衣甘心一辈子活在虞姬的世界里,不吃不喝,可人家段小楼不愿意,人家要挣面包娶老婆生孩子,过俗世的生活。
3.
程蝶衣——这样一个旖旎无限,隐隐透着侠骨柔情的名字,远远地脱着尘,有着致命的、苍凉的美感,注定是要受尽时代的凌辱,不为俗世所容。
抗日。日本人抓走了段小楼,请程蝶衣过去堂会唱戏。他去,为了师哥!不就一折戏嘛,有什么了不起。他唱昆曲《牡丹亭》。挥着折扇,掂着碎步,凄凄艳艳地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一个大男人,竟也唱得这般脱俗妩媚。戏毕,日本人拼命鼓掌,赞赏有加。
师哥被释放,他欢喜地抱了上去。
“你给日本人唱了?” 师哥劈头就问。
“有一个叫青木的,他是懂戏的!”他欣然答。
二话没说,师哥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这真是天大的委屈!他程蝶衣动了情,用了心,甚至舍了性命,为的就是能护卫段小楼。段既出得来,不问青红皂白,非但没有丝毫感激之言,还这样的狠心和决绝。也不想想当时的情形,不老老实实地为日本人唱折戏,一切能安然无恙吗?
程蝶衣也真是被伤到了,不然,他好端端的一个绝世伶人,千人敬仰万人拥戴,怎就忍心沦落到去做袁四爷的“红颜知己”?去大口大口地抽那要人命的大烟?
掉过头来看,现实中的张国荣,艺术造诣和地位也是不输程蝶衣的,最终却选择了比程更为决绝的做法,死——亡。想必生命里定然是遇上了一道槛,一道高而不可逾越的槛,才使集百千宠爱于一身的张,绝望到这样的程度,漠视自己的存在。
《圣经》里大卫王对上帝说:“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清淡的口吻,恰恰道破血肉之躯的我们的渺小与脆弱。
民国。程蝶衣被诬为汉奸。法庭上,众人忙着为他解围。他面无表情,一身的刚烈。许久,才悠悠吐出一句话:“……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众人骂声一片。我却忍不住要为他击节叫好。多么混沌不分的一个世代,唯有他程蝶衣才胆敢在这样的骨节眼上,藐视权威,把生死置之度外,喊出事实和真话。他恨世代混浊和是非不分,他恨人心蛊惑和只谋一己之私,他恨国人愚蠢而自己备受玩弄。在心如死灰的寂寞和绝望里,他唯一可盼望的,是京戏的传承,国粹的光大。
解放后,文化大革命。柔弱的程,依然没能幸免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劫难。
他还是那么热爱京剧,工工整整的穿着戏服,画好脸谱,屈跪在众人面前,被狂野的红卫兵狠狠地批,被失去理智的段小楼揭着“短”。他一脸的落寞,安静而惘然。人心,到了这步田地,原来可以这般狠绝和残酷。
被人逼到此份儿上了,他也暴怒,大吼:“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井颓垣……你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那京戏它能不亡吗?能不亡吗?”绝望了,心碎了,因为人心的扭曲,因为京戏备受践蹋。段小楼狗急跳墙,诬蔑他给日本人唱堂会,做汉奸。谁知道他给日本人唱的是国剧精粹《牡丹亭》?是为了救他段小楼一命?何时何刻,我们才可以坦坦荡荡,不畏强权,不颠黑倒白,不是非不分,光明磊落地维护文化与艺术?
程的这些微弱的辩词,如同死人最后的一口气,风吹烟散,成不了任何气候。懂得、明白的又有一个两个?他依然躲不过被整得灰头土脸,狼狈万分的局面。
十年浩劫,爱与恨,生与死,美丽与丑陋,荣耀与羞辱,他程蝶衣已看得通透。而像他这样的戏子伶人,爱美如斯,嗜戏如命,最终能够忍辱负重的生存下来,不仅仅是为了日后的洗冤昭雪吧?
劫后十一年,他有幸再次与师哥携手同台,上演一出《霸王别姬》。他仍旧,忧忧切切地唱,无尽悲凉。
“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戏中,他苦苦哀求。
“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呐!”戏中,师哥屡屡拒绝。
妃子最终当然拔剑自刎。只是,不再是戏。那把维系了程蝶衣和段小楼数十年感情的宝剑不是单纯的道具,而是一把真家伙。蝶衣去意已决,动了真功夫,拔剑自刎,魂断舞台。段小楼醒悟过来时,已然来不及,大叫一声“蝶衣”,痛悔撕心裂肺。
原来,他程蝶衣要的是一曲纯美的绝唱,命同虞姬,悲壮而凄然!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能够做到人戏不分,不疯魔不成活的,数前看后,恐怕只有他程蝶衣一人吧?
蝶衣如此,国荣亦然!
4.
《霸王别姬》,陈凯歌1993年的旧电影。彼时,37岁的张国荣正少年裘马,风华盛极。画好脸谱,着上戏装,出演一个数百年前的妃子。加上他天生的俊美与娇柔,这样的虞姬,惟妙惟俏,无人能比。即便后来看了梅兰芳饰演虞姬的扮相,也觉着一样敌不过。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电影的开头,十多岁的小豆子和小癞子不堪忍受师傅的重打,从梨园逃了出来。遇上角儿演戏,他们拼死命挤进人群里看。看着台上的角儿威风凛凛地舞刀弄枪,俩小孩大把大把地掉着眼泪。小癞子哭着说:“他们怎么成的角儿啊?得挨多少打呀?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儿啊?”小豆子平静地噙着泪,一脸凄怆让人动容,哭过后立马就拉着小癞子回梨园。怕是心中的梦儿太强太烈,呼之欲出,生生地灼痛了他们。
还有那个小四,蝶衣问他:“还想唱戏吗?”
他答:“唱,要饭也唱!也要成角儿!”年纪小小就话语铿锵,掷地有声。只可惜,后来时代变幻,他成了卖主求荣的货色。
人生在世,便要有梦有明天才美好;做人做事,也要落得无悔两字才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