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是一根刺痛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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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这是一封来自山东大学的没有署名的信。相信这封信会深深刺痛每一个读过她的人。在它面前,任何没有经历过贫穷的人,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贫穷,是一根刺痛的针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寄到,会不会被直接扔进垃圾箱里,但我还是写下来,寄出去,因为我痛恨你们                           《视野论坛》上关于贫穷与同情的文章。
我已经是大学四年的学生,正在考研。今天是很不好的一天,我生病了,很想家就,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很绝望。回望路茫茫,很沮丧。在我想学习的时候我却把台灯摔坏了,那一刻真的想哭,但我没有,直到接到父亲的电话。他问我钱还够不够,挂上电话,我哭了,原来再深 的关于自己的绝望与沮丧都比不上对我家人的愧疚。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走出家门,可为了走出来,我连累了我的家人。四年大学,生活费我自己赚,可学费呢,为了我上这四年的大学,本来可以什么都有的家,虽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却也真正是负债累累。真是不孝女啊,为了自己走出来,花完了家里所有的钱,我本就失眠的母亲,为了我的学费整夜整夜辗转反侧,合不上眼。我那本来极想得开的父亲,为了我一夜之间苍老了容颜。我的弟弟,承受着众人对我的赞誉,承受着我父亲的愁容,我母亲的叹息,他比我小七岁啊!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正是无忧无虑,每当看到他为了要一点钱买东西惹得母亲生气,最后两个人都哭得无法自抑的时候,                                       ‘锥心泣血“四个字何足形容我当时的感受。
四年了,作为第一个从家乡山村考入大学的女学生,我是我父母的骄傲。可我所带给他们的,却也只能是这份骄傲,那骄傲背后的苦难呢?整整的四年,我的父亲四处打工,我病弱的母亲挑起家里的重担。他们没有努力地改变自己的状况吗?,我母亲的哭泣,谁曾经看见?
那些口口声声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那些以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摆脱贫穷的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他们真正经历过贫穷吗?他们有没有看过自己的父母从早到晚没有一刻空闲,却永远赚不足两个孩子的学费?他们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为了一元钱偷偷哭泣,为了少花钱而放弃高中?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他们根本就没有体会过逼得人走投无路的贫穷。他们见过因贫穷失学的孩子吗?我见过,她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她的成绩比我优秀,她是为了她的父亲在初中辍学的。我永远忘不了她强抑着的泪水,她是多么喜欢上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帮不了她。她不值得你们同情吗?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你们要她怎么样去改变她的命运!纵然,有一天她摆脱了曾经的贫穷,可她失去的时光呢?她年少时的梦呢?她可能就要一辈子被困在村里嫁人`生子,重复着她母亲那一代人的命运。
我知道天下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我也不稀罕那些人的同情,可我痛恨他们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也许的确有人没有尽力去改变命运,可那样的人能有多少。他们没有知识,没有技术,他们出卖自己的劳力赚取他们孩子的学费,不就是不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一辈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摆脱不掉贫穷的枷锁。他们不需要同情,可你们就以这个作理由自扫门前雪?那些因为没钱上不起学的孩子,他们有什么过错?
超脱是一种境界吧!那么自以为是的超脱呢?我第一年来到大学,那一个学期,我家人总共给了我五百元生活费。你们曾经有过生病却不能看病的日子吗?我有过,我母亲也有过。我曾经以为我母亲很傻,有病痛宁愿强忍着,也不去买药,直到有一天,我告诉自己,你一定要好起来,去没有多余的钱给你看病。那以后,再看到母亲忍病,去好想抱着她大哭一场,我好想告诉她,娘,你不要这样子,你的女儿会心疼。
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回了家,我的母亲在厨房做饭,我在院子里陪她说话,她一件件数给我要用多少钱,我在阴暗的院子里无声地 泪流满面。第二天,我回了学校,我坐在车上,一路的风在吹,却始终没有吹干过我脸上的泪。我不是自怜,我是心疼我的父亲与母亲。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否知道他们叹息的时候,我常常流泪,我想是不知道吧。有一次,我婶婶劝我母亲:“你不要跟耗子说这些,她听了也难受,”我母亲说:“没事,这孩子从不说什么。”是啊,我还能说什么,我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地擦去泪水,我是不敢说什么呀!我怕我一说,我的母亲会比我更难过,她不是向我抱怨什么,她只是想找个人听她说说话,我父亲和弟弟都常打断她。即使心里有多么疼,作为她的女儿,我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听她说话。
我的父母啊,家里都不知道还剩多少钱,却记挂着他们的女儿在外,钱还够不够花。因为要考研,能做的工作少了,可我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他们是为了我操碎了心的父母啊!我曾经跟我父亲吵架,因为他跟我母亲吵,可他们的罪魁祸首,正是我啊。生活的艰辛让他们脾气暴躁,除了彼此伤害,难道再能伤害他们的儿女?有一次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我买不起我喜爱的书,我连看病的钱都曾经没有,可我没有说。以后的多少个夜晚,我从梦里惊醒,庆幸自己未曾给被贫穷压迫的父母再加上一道精神的枷锁。生于乡村,不是他们的错。交不起学费,不的他们的错啊。天地都不能怨了,怎能怨我的父母,怎能怨爱我至深的人。
我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而像我的父母一样为儿女操碎了心 的人,不知有多少,他们难道不值得同情?他们难受不值得尊敬?摆脱不了贫穷不是他们的过错,我痛恨那些因此贬低他们的人。
我知道我本来可以以此写一篇文章,但我只写了这封信,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我不强求别人改变,但我不写这些真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事物常有两面,物极只怕必反,也许他们认为同情那些贫穷者会让他们产生依赖,可真的就忍心放弃那一双双渴望飞翔的眼睛吗?生在偏远乡村的孩子,有什么过错?也许一时的雪中送炭,会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
此致
祝:一生不会体会到贫穷!
2002.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