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奇才与大众消费(环球走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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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方正《 人民日报 》( 2010年10月12日   21 版)
“宇宙创造过程中,上帝没有位置。”英国物理学家霍金在新书《大设计》中如是说。此言一出,即引起欧美宗教界与科学界激烈争议,《大设计》也随之尽人皆知。
美国小说家费兹杰罗有句名言,“真正有钱的人与你我都不一样”。这句话中的“钱”若改为“天才”,用在霍金身上再适当不过了。霍金的天才是“双料”的,除了科技领域之外,在与学术无关的世俗社会中,他亦有过人之处。他行动不便,却具有这两方面互补的天分,且能够发挥自如,名利双收。古往今来即非绝后,也算得上是空前。
普罗大众对霍金的了解,恐怕仅限于其身罹运动神经元退化重症,以及写过《时间简史》这两件事而已。在物理学界,虽然无人不识霍金,无人不佩服霍金,但倘若选举20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他恐怕很难挤进前20名之内。这其间的巨大落差,便是霍金“悲剧”的关键所在。
要了解这落差,还得回到他的物理学工作。霍金的传奇从何而来?一言以蔽之,便是 “黑洞物理学”。这种理论基于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认为在星球被极度压缩,密度超过临界值时,它会变为一个“黑洞”,包括光在内的物质会被吸收进去,绝无可能逃逸出来。该理论早在上世纪20年代就被接受,只是细节没有被充分了解,“黑洞”的奇特现象也没被认真看待。直到60年代,其复杂结构才被逐渐研究清楚,黑洞的存在也通过天文学观测逐步获得证实。霍金在六七十年代间的工作,主要是阐明黑洞在何种情况下可以出现,以及将量子力学、热力学、统计力学等其它物理学分支应用到黑洞现象的解释上去。其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发现是:黑洞由于其表面的量子涨落效应,会逐渐“蒸发”其质量,在质量很小的时候,蒸发将变得极其迅速而接近于爆炸,这就是所谓“白洞”现象,它最后将导致黑洞的消失!
霍金有关黑洞的“发现”都是从众所周知的基本物理定律推断出来,但思路奇特,构想诡异,如天马行空,令人目瞪口呆。想来,横溢的才华被残酷地禁锢在不能动弹的躯体内,这是他的悲剧,却亦是他心无旁骛、能够在苦思冥想中成就其奇思妙想之原因。然而,黑洞的存在虽已不容置疑,但人类仍无法仔细观察与研究巨大而遥远的天体。因此,迄今为止,霍金的辉煌理论仍无法得到验证,无法成为真正的物理学发现,只能停留在推论、预测的层次,这也是他迄今仍难名列最伟大理论物理学家的原因。
不过,以霍金那样的天才,决不可能就此屈服,他要向命运宣战,要获得尽可能大的名气,也要获得尽可能丰厚的收益。他做到了。罹患绝症的传奇加上黑洞的魅力,经由铺天盖地的商业运作,令他1988年出版的《时间简史》迅速成为“最没有人读的最畅销书”,而今年的《大设计》的走红也走的是同样的路子。
把上帝拉进来作推销员,无疑是出版商营销的杰作,而霍金在名利双收之际,亦从爱因斯坦的传人变为大众消费社会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