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世界秩序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5 03:58:03
发布者 siyu 在 07-12-28 10:04
张翠容
要数当今最具颠覆性人物,非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莫属。他力抗美国霸权,上台后即把石油企业国有化,借着石油财富在国内建立合作社、推动人民共同管理企业。在国外,则以石油资助拉美国家发展,又以低价石油卖给美英等国的穷人小区。查韦斯又联合拉美七国组成南方银行,要与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抗衡。查韦斯的改革方式引起争议,有人称赞他是解放者,有人则批评他为独裁者。
如果一个人会不依他同伴的步伐前进,那有可能是因为他听到了另一种鼓声——梭罗。
最近,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Hugo Chavez)的新闻,可谓一浪接一浪,而且举世瞩目。他利用高油价优势和手中石油美元,除了加强国内社会建设外,还大搞石油外交,并企图以石油财富推动拉美一体化。刚在十二月九日成立的南方银行,便是他要整合南美的一场漂亮胜仗,这场胜利足以弥补他在较早前就修宪公投的失败挫折。
当查韦斯与阿根廷、巴西、巴拉圭、玻利维亚和厄瓜多尔等国家领导人正式签署宣告南方银行的诞生时,他以非常雀跃的心情表示,南方银行可以帮助南美国家摆脱发达国家的经济依附,进行自己的融资来协助区内发展。
这是第一家由拉美国家亲自控制的国际银行,也是查韦斯于零六年提出的建议,他以石油美元全力支持,在这基础上再获成员国的储备承担,而该银行总部则设于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
查韦斯强调,南方银行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各成员国的投票权不按出资比例来决定,在发放贷款时也不苛刻,好让成员国能解决真正所需的问题,他指大家的合作乃是建基于兄弟的情谊,而这情谊正是他所说的解放和整合拉美最重要的力量。
为了把这种力量体现出来,查韦斯在南方银行之前早已向各拉美国家大力推动互补计划。他以最优惠价向拉美合作伙伴输出石油,来换取例如古巴的一流教育和医疗服务、乌拉圭的炼油技术和计算机软件、阿根廷的治癌医疗设备、玻利维亚的矿产和农作物等,查氏指这概念乃是建基于各自生产优势所进行的公平交易,而不是资本主义式的竞争与掠夺,其目的则是为满足人民的需要和解决区内贫穷问题。
不过,在批评者眼中,查韦斯始终是大送廉价石油来收买拉美地区关系,以对抗美国。而他又与英美两国的穷人小区如约纽哈林区区政府签署协议,以四折价钱向他们输出石油的举动。但这种行为也被批评为是为他自己塑造国际形象的外交手段。
无论如何,查韦斯无视批评声音,全速推动别具创意的计划,并斥巨资兴建拉美地区的输油管,同时与拉美各国签定能源协议,以稳定区内石油供应等,他扬言油价将会升至一百美元一桶,其后他表示,如果美国攻打伊朗,又将会推高油价至二百美元,而他亦曾建议,产油国家应以高价石油例如二百美元售给富裕国家,平价石油如五美元一桶售给穷困国家,以平衡世界发展,这更令得西方世界视他如魔鬼,他在国际舞台上备受关注。
既然查韦斯已成为国际焦点人物,他不依循主流秩序而企图推动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革命这另一种世界新秩序,是希望,还是恶梦?因此,在过去数年间,我多次前赴委内瑞拉,并追访这位最具争议的总统,以近距离呈现查韦斯的真正面貌,还有委内瑞拉的现况,以及革命所带来的内外影响。
飞机还未抵达首都加拉加斯(Caracas),在我身旁一位委内瑞拉乘客已急不可待问我:「你对我们的革命有何看法?」
当我身在加拉加斯,无论在酒店,又或是在餐厅、网吧,与人闲谈,又或是正式的访谈,委国人都抢着发出相同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看待他们的革命?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派,他们都希望得知外界的意见。这一场如火如荼的变革,已经占据了每一个人的脑袋,是众人的热门话题,查韦斯如幽灵在「缠扰」着每一个人。
在大街小巷,我不时看到查韦斯的肖像,以及飘扬的红色布条,上面写着:Socialismo(社会主义);在亲政府的电视台上,他经常滔滔不绝地宣扬他的政治理念和政策,从白昼到黑夜;反对派电视台也在谈论他、揶揄他、批评他。
尽管查韦斯强调政策向社会主义倾斜,但委内瑞拉的政治体制乃属于以美式总统制的民主代议政制,而宪法亦仿效美国宪法,规定委内瑞拉实行联邦制的三权分立,而传媒作为第四权则一如其它民主国家由私营企业运作占大部分。
由于查韦斯的治国理念动摇了私有资本、传统精英和中产阶级的利益,主流传媒每天都大骂特骂,为了与之抗衡,查韦斯大搞穷人小区媒体,提出南辕北辙的观点与角度。在查韦斯当政八年间,委国社会越益对立与分化。
当我走在加拉加斯街头,便强烈感受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因此,作为外来者,我也得要小心翼翼,不要随便表达对查韦斯的赞赏或批评。好笑的是,在穿衣方面亦得要照顾颜色的选择,红色代表支持革命,蓝色代表反对阵营,如果在某一地区穿上不当颜色的衣服,说上不当的话,便可能遭到敌视的态度。
大刀阔斧改革土地
加拉加斯四面环山,山上是穷人小区的所在,亦是支持查韦斯的坚定阵地。由于过去经济不稳,物价飞涨,市区租金大幅上调,穷人惟有往荒山上迁移,霸占土地,大兴土木,他们的做法不断受到大地主的干预和恐吓,查韦斯上台后即进行土地改革,和随之而来的社会计划,指出居住、教育、医疗均是基本人权,在小区大力推动一种新形式的地方民主政治组织——小区委员会(Consejo Comunal),它由基层民众组成,拥有资金,有权就一系列地方事务进行规划和决策,同时可以向市政当局派出代表,现在委内瑞拉全国已有千个小区委员会。查韦斯表示,扩大基层政治参与是他口中所要实现的社会民主(social democracy),又或参与式民主(participatory democracy),而这亦是革命组成的重要细胞,他希望最终每一位国民都是这个细胞的一份子。
此外,查韦斯又在小区内谋求建立一种「内在发展模式」,合作社便是这一模式的体现,其目的是要打破对外部的依赖,让小区能够进行可持续性的发展,以改善区内贫穷问题。查韦斯于一九九九年后,即在新宪法中要求政府促进和保护合作社,并于零一年所颁布的《合作社特别法》,通过提供信贷、优先购买合作社的产品、提供培训等来发挥合作社的功能,这包括创造工作岗位,实现充分就业,同传统的资本主义企业进行竞争。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合作社的营运模式。查韦斯提倡一种职工与老板共同管理的概念,政府帮助工人购买企业股份,以获得更大的发言权和参与权,而大家的合作则以社会整体的利益为考虑,逐步摆脱一切以利润挂帅为目的,并改善劳动与收益之间不平衡的剥削关系。
二零零四年九月,查韦斯进一步成立人民经济部,以推动和加强「共同管理」的经营方式,并向无地农民分配大量闲置土地,协助他们发展农业,又鼓励工人接管倒闭企业,查韦斯声称这是协助国家从资本主义过渡至社会主义的一种手段,为建立人性社会创造更好的条件。
无可否认,查韦斯为穷人小区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有批评者指委内瑞拉依然贫穷,查韦斯却响应说:「委内瑞拉依然贫穷吗?是的,但现在,委内瑞拉人享有更好的医疗保健,孩子们也能在学校吃到不错的午餐。」
查韦斯对改革充满自信,当我身在山上的小区,看到很多歌颂总统的标语。一名小区领袖向我说:「我们等待如查韦斯这位领袖已经很久了!」
另一位婆婆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恳切说:「你知吗?我的一条老命是总统查韦斯捡回来的。过去医疗很昂贵,我无法进医院,现在,什么都免费了,我的顽疾获得医治。」一位得益于免费教育的少年人在我面前高呼:「誓死保卫查韦斯!」
他们均表示,查韦斯对他们无微不至。最近,总统又为他们换上环保电灯泡。零六年,我在委内瑞拉时,当夜幕低垂,山头上出现一片点点黄色的鳞光,零七年,我再访委内瑞拉时,黄色的鳞光已改为闪动的白色了。我啧啧称奇,查韦斯的强势领导,见微知着。
两年前,西班牙名作《唐吉诃德》出版四百周年纪念,查韦斯印刷了一百万本免费向民众派送,呼吁他们好好细读,细味唐吉诃德追求理想的坚定精神,零七年切.格瓦拉去世四十周年祭,他又大量印刷纪念版赠阅给民众,追念他的理想。
支持者视查韦斯一如唐吉诃德或切.格瓦拉,是一名理想主义者。与此同时,批评者却称他为罔顾现实的「狂人」,一如唐吉诃德或切.格瓦拉。
在繁盛的加拉加斯的Altamira商业区,一位白领勉强接过赠书,嗤之以鼻,他说,唐与切都是不切实际。他问我:「一个人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上他所认为一切错误的事情吗?不!为什么查韦斯总是与不存在的东西作斗争?」
我在Altamira中心一意大利餐馆进午餐,电视正转播查韦斯讲话,老板看得动气,随即把电视关上,说:「我最不喜欢大嘴巴的人,多说的人少做,多做的人少说,他的脸孔让我不愉快!」
从Altamira往外展开的一带地区,以中产和白人为主,西装笔挺的男士们和打扮艳丽的女士们,一坐下来交谈,都不其然大吐苦水。
本身是经济学家的Yaell与我会面时,准备了一大迭资料,当中有不少数据,证明产油国家容易出产独裁者。她侃侃而谈,当油价越高,产油国的领导人越想抓住权利,越往独裁的方向走。其实,这是《纽约时报》知名专栏作家汤.弗里曼(Thomas Friedman)的新理论「石油政治第一定律」,这一定律令到委国中产深深信服。委国国内反对派指查韦斯上台后即削弱民主架构中对总统的制衡机制,他把参众两院合而为一,变成一个国会,国会内的反对阵营齐齐退出以示抗议,以致国会现在全是总统的支持者,与此同时,批评者又认为,查韦斯以团结名义,大搞一党(联合社会党)独大。此外,反对派又指查韦斯继续把他的影响力伸展至司法机构、选举局、传媒及军界等,令到制衡机制全变成国家机器,这使反对派表示十分担忧:「我们不想委内瑞拉变成另一个古巴!」
Yaell表示,查韦斯只知以钱收买穷人,使公共开支急剧膨胀,却全无顾及中产的利益,在穷人中,最穷的人生活的确改善了,其它却因通胀恶化而无法得益于查韦斯的社会计划,中产阶级更叫苦连天,外资却步,就业机会骤降。
改革让中产生怨气
最令中产难以忍受的是当投资环境变差,查韦斯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修宪,除加强总统权力和取消连任期限外,更大抓福利,工作时间缩减至每星期三十六小时,这势要削弱国家生产力和加深国家财政负担,不仅反对派,连中间派也怨声载道,这导致查韦斯近期支持率下降,修宪公投败北。
二零零七年夏天,国防部长巴杜埃尔在他卸任演讲中,若有所指地说:「我们除了分配财富之余,也应该懂得创造财富。」当时查韦斯是座上客,听后很不是味儿。
委国的玻利瓦尔货币不断贬值,加上外汇管制政策,黑市横行。零六年我在委国,黑市兑换价为一美元对二千八玻币,但零七年夏天则升至四千玻币,而官方价则继续维持在一美元对二千一的水平。
我走进快餐店,普通的午餐要在二万玻币,如以官价计算,也要接近十美元,百物腾贵。生活添压力,治安日差,这是查韦斯改革的死穴。
虽然反对阵营对国家经济表现忧心,但根据委内瑞拉国家统计局指,外资不仅没有撤退,反之投资增加,经济增长保持在百分之八至十之间,失业率从零六年的百分之十,降到零七年的百分之六点三。即使委国通胀仍是拉美地区的头三名,可是这已受控至百分之十八内,外债逐步减少,查韦斯表示将继续推动经济政策,实行基本粮食价格控制,加强合作社生产角色,减少依赖进口货品。查韦斯更说,在零八年的预算案中,会扩大对社会计划的拨款,继续灭贫工作。
我穿梭于加拉加斯各大小街巷,发觉这个国家与其它拉美国家有所不同,那就是鲜少有无家可归者,在街头露宿人士大部分来自哥伦比亚。无可否认,查韦斯的玻利瓦尔革命在争议中的确渐见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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