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析金融危机对美国的影响——尚鸿

尚鸿 中国国际战略学会研究员
此次金融危机是美式自由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产物，美国经济遭到重创。奥巴马政府上台后，相继推出一系列“救市”方案，使美国经济摆脱“自由落体”状态，呈现企稳回升迹象，美国经济由此进入了“后危机时代”。
一、此次金融危机对美造成的全方位影响
此次金融危机是自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美国爆发的最为严重的金融危机，对美发展模式、思想观念、内外政策等造成了全方位的冲击。
经济方面：一是金融业元气大伤。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美国已有100多家规模较大的金融机构宣布破产或被兼并。二是实体经济遭到重创。房地产泡沫破裂后，汽车、钢铁业等美经济支柱产业也相继陷入困境。通用汽车公司申请破产保护，钢铁业开工率不到生产能力的一半。二是发展模式为世诟病。金融危机暴露出美式自由资本主义的种种弊端。危机发生后，美政府加强了对经济的宏观调控，收购和接管了多家金融机构和实体企业，出现从“自由资本主义”向“国家资本主义”回摆倾向。三是美元霸权受到冲击。金融危机重挫了国际社会对美元的信心，美元霸权地位遭受自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的第二次冲击。
政治方面：金融危机助长了美民众对保守主义长期主导美社会思潮的厌倦心理，他们用选票将奥巴马送入白宫，结束了长达30多年的“保守主义革命”。孤立主义倾向开始抬头。最新民调显示，美国人的孤立主义情绪达到了40年来的最高峰。
社会方面：危机后美国人趋向保守，跨州流动的美国人数量已降至二战以来的最低点。美国个人储蓄率比2008年的低点增加3倍以上，达到4.5%。调查发现，许多美国人希望能把收入的15%存起来。
外交方面：美推动召开G20金融峰会，虽有“转嫁危机”之嫌，但更是在美实力相对下降情况下的无奈选择。奥巴马政府为集中精力应对金融危机，对外不得不强调“巧实力”的运用，展现“接触、倾听与合作”的新姿态，与传统盟国合作，与新兴大国协调，与“敌对国家”对话，寻求打造一个“多伙伴世界”。美对外政策更趋务实。
二、奥巴马政府应对金融危机的相关举措
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将金融危机及其地缘政治影响列为美“首要安全关切”,大幅提升经济安全在国家安全中的地位，全力遏止金融危机的蔓延和深化。
对内政策：奥巴马重点调整发展模式，加大对经济的宏观调控；积极推进绿色革命，着力打造新的经济增长点。一是制定总额为2万亿美元的金融稳定计划，包括成立“金融稳定信任”基金、组建“公私投资基金”、提高消费与商业信贷规模、建立公司治理与监管新框架等。二是实施总额为7872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这是二战后美政府推出的最庞大的开支计划，其中约35%用于减税，65%用于投资及增加对失业与贫困人口的救援。三是推出总额为2750亿美元的住房救援计划，以期通过降低房贷月供、允许再融资、设立“房主稳定基金”和向“房利美”与“房地美”的融资额扩至一倍等方式，确保房地产市场的稳定与流动性。四是推进绿色革命。美政府计划在未来十年投入1500亿美元，发展风能、太阳能、水电、核电和地热等新能源；敦促国会通过《清洁能源安全法案》；建立一个全国清洁能源资助机构。五是购买国债和债券。美联储2009年3月18日宣布，拟在6个月购入最高达3000亿美元的长期国债、7500亿美元抵押贷款证券及1000亿美元“两房”债券，以降低房贷和其他消费信贷利率。六是出台财政预算案。奥巴马政府2010财年预算案总额为3.6万亿美元，较2009财年增长5.7%，大幅增加在医保、教育及能源等方面的投资，并向财政部提供2500亿美元的“意外准备金”，以稳定金融系统。
对外政策：奥巴马政府将经济外交放在美整体外交的突出位置。首先，将重点放在新兴市场国家，推动召开两次G20金融峰会，敦促国际社会在刺激经济发展、加强金融监管方面与美国协调行动。其次，在增加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代表权问题上做出一定妥协，但在美元地位等涉美核心利益问题上坚持既有立场，以确保国际金融体系改革朝着有利于美的方向发展，巩固美在国际经济金融事务中的主导地位。第三，积极推动经济“均衡增长”战略，要求其他国家进一步向美开放市场。
三、“后危机时代”的美国
2009年第三、第四季度，美国经济分别实现了2.2%和5.7%的正增长，道琼斯指数重返1万点之上，反弹幅度达60%以上。各种迹象显示，美国经济已走出二战以来最严重的衰退，进入“后危机时代”。
美霸权地位仍将长期持续。尽管此次金融危机使美实力受到相对削弱，但美霸权地位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一是美经济总量仍高居世界榜首。2008年，美GDP超过14万亿美元，比排在其后的日、中、德、英四国的总和还多。美元地位虽有所下降，但仍是国际贸易、投资和结算的主要货币。美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在相当长时期内不会动摇。二是美军事实力尚无人企及。美国会通过的2010财年国防拨款总额仍高达6363亿美元，约占世界总军费支出的一半以上。三是美科技和知识创新优势明显。美科研投入占世界投入的45%，；美年均接收的外国留学生数量占世界留学生总数的30%；奥巴马将经济刺激计划中的677亿美元投资于清洁能源和节能交通，旨在抢占未来发展的制高点。四是美国具有较强的自我调节能力。
对内政策关注经济与民生。首先，以重振经济为施政重点。一是推进金融改革，构建强劲、健康的金融市场；二是鼓励科技创新，投资建立安全和清洁的核能工厂；三是增加外贸出口，改革出口控制；四是提高教育水平，重振社区大学以减轻美民众家庭负担。其次，以凝聚民心为施政核心。重点解决民众最为关心的就业、赤字和医改问题。一是将创造就业作为2010年政府施政的“第一要务”。通过增加基础设施投入，发展清洁能源，鼓励创新和增加出口等来拉动就业。二是削减财政赤字。自2011年起，除安全、医疗和社保外，其他各项联邦政府开支将冻结3年;不考虑为高收入群体减税;设立跨党派的“削减赤字委员会”。三是推进医保改革，减少小企业和家庭的医保负担。第三，以弥合两党分歧为施政保障。奥巴马呼吁民主、共和两党抛开歧见，共同努力解决美当前面临的困难，并希望通过两党合作推进其改革立法议程。
对外政策凸显强硬。当前奥巴马政府的对外政策受美国内政治的影响和制约更加突出。一是更多展示“巧实力”外交中强硬的一面。奥巴马政府在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伊核、朝核问题无果情况下，正考虑加大制裁力度；在向俄、中等新兴大国“外包责任”未能完全如愿后，可能适度调整“全面接触”政策；置中国反对于不顾，执意对台售武、会见达赖。二是将反恐和防扩散作为对外政策的主要目标。美国家情报总监向国会提交的《2010年度威胁评估报告》，将恐怖主义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结合视为美面临的“紧迫安全威胁”。奥巴马政府将更加重视反恐问题在对外政策中的地位，全力推进阿富汗新战略，同时加大对也门、索马里等国的反恐关注和投入，以遏制全球恐怖主义的发展势头。三是重点确保美国在中东和南亚“不稳定弧形地区”的国家利益。阿富汗战争、伊朗核问题、巴以冲突等都是奥巴马政府面临的严峻挑战。《2010年参联会主席指南》明确规定美军的首要任务就是保卫美国在中东和南亚地区的“关键国家利益”。
奥巴马和民主党面临重大考验。迄今，奥巴马新政虽有进展，但未能取得实质性突破，美普通民众未能从中得到实惠。最新民调显示，奥巴马的支持率已从上任时的70%下降至目前的44%，大部分民众认为奥不应当连任。奥的支持率下降直接影响到民主党的选情。尽管医保法案的通过被认为是奥巴马的一次“重大胜利”，但也让美国社会陷入了分裂。目前，美国民众最为担忧的是失业率居高不下和财政赤字持续攀升，而能否在创造就业和削减赤字间保持平衡，已成为奥巴马挽回民心的关键。奥巴马在2010年《国情咨文》中宣称不接受“美国第二”，以显示其推进新政和重振美国的决心，但面对内忧外患的严峻形势，加上共和党的强力掣肘，奥巴马实现既定目标将困难重重。